6

在澳門和邝氏集團的商務洽談和考察持續了将近十天。

邝氏集團的情況跟魏家其實挺像的，都是在上一代發家，進入九十年代之後在這一代手上越做越大，現在這一代的兒子都開始接手産業了。邝氏集團的老總邝仔文比魏海華大幾歲，他帶過來的大兒子邝元元也比魏巒大一點，總得來說，兩個大的能聊到一塊兒去，兩個小的也能聊到一塊兒去，整體氛圍相當不錯。

身體型號比魏巒大了兩圈的邝元元除了食量驚人之外，玩起來也是個中好手。這幾天他不光在工作上給魏海華和魏巒留下了不錯的印象，也帶他們逛了不少澳門當地好吃好玩的地方。澳門是個相當不錯的娛樂休閑好去處，也有很多內地接觸不到的娛樂項目。在魏家的這次旅程接近尾聲的一個晚上，他招待了魏海華和魏巒去了一家不常見的賭場。

這裏顯然是有門檻的，和葡京、永利的貴賓廳有點像，只是受衆群沒那麽大。和大多數看上去金碧輝煌的賭場相比，這裏反而要低調許多，在魏巒看來，比起奢華，這家賭場更重視的似乎是舒适度和客戶體驗，至少他覺得美式按摩沙發比歐式高背椅坐起來舒服多了，還有高度位置可随着客人身型調節的墊腳凳，雪茄和酒類的供應也是一流的，更不用提入目極為養眼的陪侍女郎們。

這些女郎年齡從十幾歲到三十多歲不等，類型也各有千秋，共同點是都非常美麗迷人。這麽些可人兒圍在你身邊給你切雪茄、倒酒、嬌柔地倚在你身邊說話，有幾個男人能架得住不酥了骨頭的？魏巒挑了個明顯混有葡國血統的美女，這美女聲音有些低沉，極富磁性，聽她在耳邊說話就像過電一樣，魏巒很是喜歡。

邝元元看出了他的喜好，轉身跟服務他們這個廳的領班竊竊私語去了。等到大家在賭桌上玩了個盡興準備撤了，魏巒才知道邝元元給他安排了個“續攤活動”。

那個叫Lisa的混血美女正朝他眨着碧綠的眼睛，半透明的衣裙将她曼妙婀娜的身姿彰顯無餘。

魏巒看了邝元元一眼，邝元元別有深意地一笑，臉上顯出一個明顯不正經的表情。

魏巒挑了挑眉，回給邝元元一個眼神，然後朝Lisa走了過去。他的确已經很久沒纾解一下了。

***

***

***

Lisa不愧是專業的，把魏巒伺候得很舒爽，回國以來一直忙這忙那沒工夫顧及的下半身需求在Lisa的專業技術下得到了很好的抒發。她的專業還體現在只要客人不提出要求，結束服務、拿了小費之後她是不會留在客人房間裏過夜的。

于是身心舒暢的魏巒在享受了一份令人愉悅的服務之後，神清氣爽地睡了下去，他覺得這一覺他一定能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只要沒人來吵他，他就能睡到自然醒，反正明天也沒事了。

事實證明他想多了。猛然從床上睜開眼睛的時候，連魏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醒了。

遮光窗簾嚴絲合縫地拉着，房間裏一片黑暗。魏巒坐在床上皺着眉頭緩了一會兒，然後摁下窗簾開關，落地窗外的世界仍是一片黑暗。

他看了看手機，不到三點，他睡下去不過一個小時。

怎麽就醒了呢？魏巒又躺回了床上，想起了自己的夢。

他又夢到了杜心怡。

他和杜心怡糾纏着過了在國內念大學的時光，去了美國之後他幾乎一次都沒想起杜心怡過，只是覺得不在她的壓力之下呼吸的每一口空氣都是甘甜的。可現在杜心怡死了，他卻又時不時地想起她。

繼而想起他們的孩子薇薇。

魏巒自己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喜歡着杜心怡，還是對她實在有愧，又或者是薇薇的存在讓他和杜心怡之間建起了奇妙的聯系，魏巒知道的只有自己在睡夢中夢到了杜心怡之後，醒來就十分迫切地想念起了薇薇。

他抓過了手機點開相冊。前幾次去範予歌的家，魏巒拍了幾張薇薇的照片，有些是在吃東西的，有些是做鬼臉的，每張都那麽可愛。薇薇長得很像魏巒自己小時候的樣子，他越看越覺得想念，和薇薇待在一起的每一秒似乎都是愉快的，這種愉快和之前Lisa為他服務的時候感受到的愉快完全不同，雖然魏巒自己也說不好究竟不同在哪裏。

越是這樣想着，想念的情緒就愈演愈烈。魏巒按捺不住地點開了微信，找到範予歌以後開始打字。他稀裏糊塗地打了一通以後又稀裏糊塗地發了出去，等到聊天界面上顯示了一大長串綠色對話框之後，魏巒才覺得自己是不是打得有點多了？

他又把自己發過去的話讀了一遍。

“薇薇真的很可愛，很聰明，很乖，很漂亮，我以前很讨厭小孩子的，但是薇薇就像小天使一樣，我做夢都想不到世界上會有這麽可愛的孩子。謝謝你把她照顧得這麽好，我當年對心怡有很多不對的地方，還沒來得及反省自己，她就已經不在了，很多時候我都很後悔，好在還有薇薇。有薇薇真是世界上最好的事情。非常謝謝你。”

————這他媽到底都是些什麽狗屁不通的東西！！！

魏巒恨不得把自己悶死在被子裏。他趕緊點撤回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就只有看着那一大長串綠色對話框捂着臉在意念裏狂揍自己，心想下次見到範予歌可就太尴尬了，範予歌一定覺得這個人是不是腦子有毛病，大半夜不睡覺發這種惡心吧啦的東西過來做什麽。

真他媽丢人……魏巒氣若游絲地趴在床上裝死，手機卻在此時亮了一下。

魏巒一愣，抓起手機看了一眼，差點把手機又扔出去。

這範予歌居然給他回過來了？？？？？

魏巒戰戰兢兢地點開微信，發現範予歌并沒有發什麽令他恨不得更深地鑽進地縫裏的文字，而是發了張照片。

是薇薇在畫畫的樣子。小姑娘臉上好幾道五顏六色的污漬，但是她很專注地拿着畫筆在紙上塗畫着，眼睛亮晶晶的，看上去的确如天使般可愛。

魏巒感覺自己剛才的尴尬和窘迫一下子被薇薇治愈了，他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個笑容，而此時又一張照片彈了出來，這次是薇薇畫的畫。

……恕魏巒眼拙。這看上去像是抽象藝術的東西他實在看不出是什麽，他也沒好意思問。正絞盡腦汁想着該怎麽誇這幅他看不懂的畫，那邊範予歌就發了幾個字過來。

“是你那天帶來的蛋糕”

……他确實沒認出來。但是薇薇畫了他帶過去的蛋糕！這不就是說明薇薇很喜歡那個蛋糕？繼而可以延伸為薇薇很喜歡他？？魏巒長這麽大就從來沒缺乏過自信這個東西，他思考了一會兒，然後直接打了電話給範予歌。

“喂？”

電話很快接通了，魏巒卻稍稍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夜裏的原因，範予歌的聲音聽上去比平常沙啞一些，有種低沉、慵懶的性感。魏巒腦子裏一下子同時想到了範予歌那過電般的輕笑聲，還有之前溫香軟玉伏在他身下低喘的Lisa的聲音，臉瞬間就紅了。

那頭的範予歌一直沒聽到回話聲，顯然有些疑惑：“你在嗎？”

“啊、我在。”魏巒趕忙把自己從怪誕的臆想中扯了出來，“那個……我在澳門出差，快要回去了。我就是想問問薇薇喜歡什麽，我想給她帶東西回去。”

“你還要給她帶東西呀……？”範予歌的聲音聽上去有些苦惱，微微拖長的語調有着不輸給Lisa的性感。魏巒聽得有些心猿意馬，正想開口，那邊範予歌就猶豫着說：“你要不……給她買那種手制曲奇吧？我以前拜托朋友給她買過一次，她很喜歡。”

“好！具體哪家店你發我微信裏，我去給她買！”

“不用買太多，她吃不完的。現在我都不敢給她買甜食了，你老是給她買，到時候胖得像小豬一樣。”

“那有什麽關系！女孩子就是要有點肉，弱不禁風的哪兒能有好身體呢。”

範予歌輕笑了一聲，又是那種像在人耳邊過電一樣的氣聲。魏巒就感覺到自己的聽神經被電得一麻，然後範予歌就說：“那你休息吧，時間也不早了。”

“噢、好。你也休息吧，晚安。”

“晚安。”

明明是個簡短而普通的電話，卻不知道為什麽顯得有些旖旎了起來。魏巒翻弄着手機覺得有些奇妙，範予歌這人看上去斯文老實的，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種顯得色氣的一面？光看臉的話，範予歌的長相算得上清秀，而且眉眼間總讓人有種親切感，就是因為這種長相明明跟性感不沾邊，魏巒就更覺得奇怪。

還是因為自己之前剛纾解了一下個人需求，所以現在腦子裏仍然滿是奇怪的黃色廢料？魏巒把手機扔到一邊，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很快又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微信上已經有了範予歌發過來的手制曲奇的店名。明天就要回去了，魏巒用了半天的時間在澳門逛了逛，給薇薇買了曲奇、杏仁片之類的孩子喜歡吃的甜食，還有一些好看好玩的禮物。他甚至還猶豫着給範予歌買了禮物，前幾次跟範予歌見面，魏巒要麽就是空着手，要麽就是買的都是給薇薇的東西，對于範予歌，魏巒還從來沒有過什麽表示。

于情于理似乎都不太合适？抱着這樣的心态，魏巒也給範予歌挑了一支名貴的鋼筆回去，并且告訴櫃臺小姐要包裝得好看一些。既然範予歌是寫小說的，那應該會喜歡這種文绉绉的禮物，可付完了錢魏巒才意識到，現在人寫東西難道不是都用電腦寫了嗎？

魏巒停住了腳步，皺着眉頭想了想昨晚和範予歌之間的對話。

自己是做了有益身心健康的“有氧運動”、睡了一覺之後又醒了，範予歌為什麽那麽晚還不睡覺？是因為在寫小說嗎？這才是他的正常作息時間？

哇……魏巒有些感嘆。這人白天要操持家務，要撫養薇薇，晚上把薇薇哄睡覺了之後還要寫東西，這日子過得可沒那麽容易啊。

想到這裏，魏巒的眉心微不可見地皺了皺，又盤算起是不是應該多帶點東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