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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一種語言、沒有一個詞彙能形容魏巒那一瞬間的感覺，就好像整個人被罩在了一口大鐘裏，然後有人用天底下最大的木槌在鐘上狠狠地撞了一下。

嗡—————————

經久不息的嗡鳴聲把魏巒的所有感官都籠罩了起來，邝元元在旁邊叫了他兩聲他才回過神來。

“原來你喜歡這種類型的啊。”邝元元顯然把魏巒的恍神誤解成了另外一種意思，他看着魏巒露出了一個揶揄的笑容。“不過小情歌的确很紅，Cupressus裏除了陽陽就是小情歌最紅了，你看。”

他給魏巒指了指休息區的那些戴面具的男人們，和剛才播放陽陽的視頻時一樣，小情歌的畫面也讓許多男人心神蕩漾起來。

魏巒咬着牙。他怎麽也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範予歌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的另一面，以前困擾他的很多事一下子都有了結論，為什麽範予歌能不出去工作？為什麽他有大把的時間撫養薇薇？為什麽他有這麽優越的條件供薇薇過富足的生活？

他竟然是個當紅的澀晴主播！魏巒感覺自己的大腦都快被那些奔湧而出的被愚弄、被隐瞞的怒意占領和麻痹了，他幾乎用光了他所有的理智才沒有當場爆發，沒有大吵大鬧地沖出去把範予歌給拽出來。他深吸了一口氣，低聲問邝元元：“你們這個網站到底是個什麽網站？非法的嗎？”

“也不算是吧。Cupressus是一個分站，主站是R&W旗下的一個在線博|彩的網站。”

魏巒試着運轉了一下他咯拉作響的大腦，似乎有了那麽點印象。

“R&W……是那個以前專搞黃賭毒的公司嗎？”

邝元元笑了出來。“人家早就上岸洗白了。我小的時候我爸就跟我說過，高仲涵這個人眼光很毒，香港還沒回歸的時候他就力排衆議把R&W洗白了。”

高仲涵是R&W這家公司現任的掌舵人。魏巒小時候他爸媽給他講的睡前故事裏有許多都是商界傳說，在那些故事裏就有R&W和高仲涵的姓名。高家解放前似乎就在上海灘做幫會生意，是頗有名氣的黑老大，後來跑到了香港也還是做黑道的，黃賭毒沒有一樣不沾。而這個高仲涵，就是把他們家族的産業從香港整體轉移到了澳門、避過了一場大禍的厲害人物。

“現在R&W幹淨得很，黃和毒直接被高仲涵從集團業務裏剔除了，賭場生意轉移到了美國和澳門，明面上R&W這個集團公司只是做金融的。”

“暗地裏呢？”魏巒用腦袋尖兒虛點了點這個旖旎的場地，“這不也是他們的業務？”

“這個應該是高仲涵的兒子搞的新産業。他兒子現在專門負責線上博|彩，Cupressus是他順帶搞着玩兒的，雖然按照打賞金額來看Cupressus的流水也不少，但是比起那些□□網站來說還是小巫見大巫。”

“打賞金額”這四個字讓魏巒的眉頭皺了起來。他壓下心頭的火氣，盡量不動聲色地問：“打賞金額能有多少？”

邝元元左右看看，湊近了魏巒壓低聲音說：“這麽跟你說吧。網站給主播們的見面會，只有在主播的直播間裏活躍度和打賞金額前一百的粉絲才有資格參與。所以今天能來現場的粉絲一共是兩百個，一百個陽陽的粉絲，一百個小情歌的粉絲。我在陽陽的打賞排行裏排第十二——本來一直是前十的，最後一天被擠下來了——我這個周期的打賞金額是一千八百多萬。”

魏巒驚呆了：“別告訴我單位是泰铢。”

“人民幣啦！”邝元元瞪了他一眼，“越到榜單前面越是一擲千金。陽陽的主播間裏最大的土豪常年是同一個人，這個周期那家夥的打賞金額快到六千萬了。”

魏巒驚得合不攏嘴。雖然對他來說花幾千萬娛樂身心也不是什麽過分奢靡的事，但這只是直播打賞而已啊！打賞了又怎樣呢？幾千萬花出去了還只能看得見吃不着，到底有什麽趣味可言？果然真正的土豪是他所不能理解的？

“怪不得能給主播搞見面會這種東西……”在魏巒的概念裏，主播這種職業還停留在靠美顏混飯吃、一旦線下了就會見光死的層面上。邝元元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陽陽可不是你想的那樣。他以前就搞過見面會，真人……更撩，你沒見過是想象不到的。”

“我聽說網站本來也不想辦見面會，成本太高了，光你看到的這些安保措施就要花大價錢做。當時不知道是什麽原因，網站給陽陽辦了第一場見面會，開了之後他人氣更高了，粉絲都哭着喊着讓他再開，第二次見面會差不多是粉絲集資非要辦的，網站也沒辦法，只有繼續開下去了。”

魏巒不禁感嘆這幫人真會玩，邝元元摸着下巴說：“第二次我也參加集資了，有個石油國的土豪當時一下子砸了八千萬，但是不知道因為什麽違規操作，被網站封禁了，後來那個賬號再也沒出現過。”

“還有石油國的人？聽得懂中文嗎？”

“肯定是聽得懂才會迷上中文主播的啊，雖然我們一致覺得陽陽的魅力早就超越了語言的禁锢。”

魏巒沒理會邝元元的粉絲濾鏡：“所以這些來參加見面會的粉絲，并不一定都是中國人？這個網站也不光是面向國內的？”

“主要還是針對中文圈，畢竟R&W做的就是中文圈的生意。不過現在那麽多分散在世界各地的華人，光我知道的就有不少在陽陽直播間裏的粉絲都常駐海外。這次見面會好像也有不少人是從外國趕回來的，還有像我這樣特意把工作日程安排過來的。”

“而且”，邝元元把聲音壓得更低了，“能花這個價錢去給主播打賞的，很多人本來身份也并不簡單。”

魏巒沉默了一陣，又問：“那……小情歌呢？他也是陽陽這個級別的嗎？”

邝元元想了想：“小情歌比陽陽出道晚，但是紅得還挺快的，很多國人吃他這款……又清純又放蕩的類型吧。雖然跟陽陽還差不少，但除了陽陽就是他了，而且他也有不少土豪死忠粉，很能花錢的那種。”

魏巒被邝元元那句“又清純又放蕩”激得頭皮一麻，當即感覺什麽表情都維持不下去了。好在戴着面具，邝元元什麽都沒發現，他繼續說：“小情歌我是那次在沒陽陽直播的時候進他的直播間玩的，那次……”他露出了一個回味無窮的表情，“确實不錯，我一下子充了一百萬，後來又充了幾次，總共打賞了多少我也不記得了，大概就是幾百萬吧。”

“那你在排行榜裏……”

“倒數第一。”邝元元笑着拍了拍魏巒的肩膀。“也是你運氣好，我這個號居然還擠進來了，不然想帶你來你都進不來。”

打賞幾百萬的金額只能在粉絲裏排一百名，而且邝元元也說了，越到榜單前面越是一擲千金，看來在範予歌身上花幾千萬的粉絲也不在少數。

難怪他過得這麽自在。魏巒在心裏冷笑，怒意又不知不覺地冒了上來。而此時，場地裏的燈光漸漸暗了，在休息區等候的男人們也都站了起來，來到了場地中央。

舞臺上方和周圍燈光斑斓，音樂也漸漸弱了下去。戴着面具的男人們翹首盼望着，不多會兒，就聽見一個低沉、性感的男聲如夢似幻地響徹了整個空間。

“哥哥們……想我了嗎？”

臺下的男人們爆發出了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魏巒身邊的邝元元也叫得極響。魏巒擡頭看去，舞臺上果然出現了一個極為性感的男人。

這就是陽陽了。他穿了一件絲質的oversize紫色蝙蝠袖襯衣，V領開得極深，幾乎能隐約看到上腹部的肌肉，黑色緊身褲将他近乎完美的臀型展露無餘，再加上魅惑的妝容和勾人的笑，就連魏巒也不得不承認這個陽陽是個非常撩人的男人。

魏巒的心跳加快了。并不是因為他也像這些男人們一樣被陽陽魅惑了，而是因為他感覺到了範予歌——不，小情歌的接近。

果然，在這波歡呼聲微微平複下去一些之後，又一個身影出現在了舞臺上。

“哥哥們，晚上好。”

伴随着這個水一樣溫柔的聲音，小情歌來到了陽陽的身邊。臺下的男人們再一次陷入了瘋狂，而魏巒的眼珠子幾乎快要瞪得掉出來了。

小情歌——也就是範予歌，他穿了一件純白色的露背毛衣，而且是只穿了這件毛衣。

沒有袖子、沒有下裝，這毛衣幾乎像是一件情趣道具，範予歌全身上下只有身前到臀後被衣料遮蓋了住，整個背部都暴露在了空氣中，更別提那雙細長的手臂和筆直的雙腿。毛衣的下擺還沒到膝蓋，從臺下往上看過去極為令人遐想無限。

範予歌明顯有些害羞。做直播的時候他似乎是不戴眼鏡的，桃粉色系的妝容讓他的臉看上去就像一顆多汁的水蜜桃。他笑得有點緊張，一只手不自然地扯了扯毛衣的下擺，雙腿并得很緊，似乎生怕走光。陽陽倒是從容得很，一手拉住範予歌的手肘把他帶到舞臺的正中央，對着臺下粉絲笑道：“今天小情兒的衣服是我幫他挑的，哥哥們喜不喜歡？”

“喜歡！”臺下爆發出一陣近乎狼嚎的聲音。範予歌不好意思地笑笑：“謝謝哥哥們，謝謝陽陽。我第一次和大家見面，很多事都不是很懂，多虧了陽陽教我。”

“那是，我可是老司機了，這是我參加的第三次見面會，我知道有些哥哥也已經不是第一次見我了。”陽陽揚起臉，露出一個暧昧的笑容，“小情兒就不一樣了。他今天是第一次，哥哥們……悠着點兒喲。”

說完，他用胳膊肘戳了戳範予歌，範予歌的表情更害羞了，但還是乖巧地對臺下露出了一個笑容，淺淺的梨渦浮現了出來，伴随着範予歌清甜的聲音腼腆道：“哥哥們……別把我玩壞了……”

戴着面具的男人們狼嚎聲一浪高過一浪，而魏巒則是感到一陣陣分裂感撕得他整個頭都疼了起來。臺上那個人雖然穿着範予歌絕不會穿的衣服，說着範予歌絕不會說的話，但相貌聲音又的的确确就是範予歌本人。魏巒幾乎要覺得範予歌是不是有什麽雙胞胎兄弟，在臺上的這個小情歌根本就不是範予歌本人？

簡直令人無法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