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你算什麽導師，我也看不起你。”

程鋒冷淡地回敬。

方雲華的思路被程鋒一下子打斷，當場噎了一下。

“你什麽意思？”方雲華半晌才道。

“我的意思你很清楚。”程鋒挑起眼皮，“縱容黑幕橫行，黑的說成白的，A的說成F的，這算是導師麽？什麽導師會這麽對待他的學生。”

方雲華：“……”

“是，我承認。”方雲華說，“我承認我做了讓步——但至少我有資本不會每件事情都被節目組牽着鼻子走，我敢抗争 ，你呢？”

“抗争？”程鋒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那樣，不屑扭頭，“和這種只會權錢交易的節目組抗争只是自降身份，你以為我會搭理你的激将法？”

“保護隊友也是自降身份？那原曉呢？”

“……你什麽意思？”

就在一分鐘前，程鋒還認為，無論方雲華說什麽，都不可能打動自己的內心。

他已經看透了這個節目的黑暗，并懶得奉陪了。

可這一刻，“原曉”兩個字，還是牽動了程鋒的內心，讓他準備離開的腳步一頓，高傲的腦袋也轉了回來。

這次輪到方雲華漠然。

“你可能不知道吧，你這一次的評級本來應該是B，而原曉其實也可以是D。”方雲華說，“是他自己找我，用自己變成F，換來了你的A。”

“……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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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句話，程鋒似乎是用了十足的力氣，像是要将牙齒咬碎，啃噬這個世界那樣的用力。

“我說什麽很重要？”方雲華冷淡道，“只是告訴你——接下來的一場比賽沒有不公平的因素了，而這場比賽的C位可以第一個挑選隊友組成公演舞臺。”

“……”

“公演舞臺每個等級的人都能上，包括F級。”方雲華說，“公演舞臺會幫助你們吸粉圈粉，決定未來你們能走到哪裏。”

程鋒沒有說話。

“嚎叫着社會不公平就能保護別人了嗎。”方雲華一拍程鋒的頭，“跳舞你是個天才，做人，你還嫩得很。”

程鋒：“……”

“有人來找你了。”

方雲華的話敲打得程鋒方寸大亂，他還沒來得及好好梳理一下，順着方雲華的指尖看過去，他便看見了在A班教室門口探頭探腦的原曉。

昨天還是能随便的練習室現在好像設下了某種看不見的禁制。

灰色的衛衣把原曉攔在外面，讓他膽怯而瑟縮。

程鋒心裏面一陣劇痛，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扒拉着門板，原曉也很尴尬。

程鋒看上去很生氣的樣子……

當然，他生氣這是很正常的。

易地而處，如果是自己給學生開了三天小竈，全力以赴地将學生教到了F班去，自己肯定會比程鋒還生氣。

其中的理由又不能給程鋒說……可自己真的沒有不努力啊。

複雜的心事交織，原曉原地糾結，甚至沒有看見程鋒向自己走來。

不過短暫的十幾秒後，原曉擡起自己的糾結的腦袋，被面前程鋒的帥氣的臉吓了一跳，連忙往後走了一步。

“我……”

“對不起。”

道歉像是拂過耳邊的清風，剎那之間，原曉和程鋒兩個人的身邊都寂靜下來。

原曉茫然擡頭，看着程鋒，似乎不明白他在說什麽。

“對不起。”程鋒忍住心髒的疼痛，又說一遍。

不解地眨了眨眼，原曉把目光從程鋒身上轉開，原曉看向不遠處的方雲華，線索串聯一下，似乎明白了過來。

低頭輕輕一笑，原曉又擡起頭，認真地看着程鋒。

“你說什麽呢。”原曉笑起來，拿手輕輕地推了程鋒的小臂一下，“我是來給你加油的！等會兒的C位争奪戰，你一定要打敗陸方知啊！”

程鋒會怎麽回應呢？是不屑麽——那種對手，沒有和我比賽的資格。

或者是幹脆什麽回答也沒有，十分成竹在胸。

半秒後，只見程鋒認真一點頭，也如同原曉說加油那麽認真地，看向他的眸子。

“你放心。”程鋒說，“我一定會拿到C位，拿到第一。”

“然後人氣也第一，帶你上最好的舞臺，讓你做我的隊伍的C位。”

“你給我的A……”

程鋒還想往下說，他的嘴唇卻被原曉的一根手指按住。

原曉的指尖微涼，按在唇瓣上卻很舒服。

原曉笑着搖搖頭，把自己的手放下來。

“那就這樣，好好加油設計比賽，我等你的第一！”

說完這句話，原曉往後一退，離不屬于他的那個教室又遠了一些。

“我會等你的。”原曉輕輕說。

·

說完這句話，原曉就離開了，接下來的時間程鋒需要一個人度過。

拿起節目組發放，沒有插卡的手機和耳機坐到練習室的角落，程鋒如剛才一樣的低調。

除了……他的眼神。

那是一種，勢在必得的，銳利又兇狠的眼神。

是老虎看到了許久不見的獵物，跟蹤蟄伏之後，帶着殺意的眼神。

在外人看來，他只不過是呆呆地在角落坐了一個多小時。

最後還剩十分鐘上臺，程鋒才終于站起來，對着鏡子跳了唯一的一段。

一直忍不住偷偷關注他的陸方知看完了程鋒那一小段舞蹈，煩躁地拍了一把自己的腦袋。

靠，比個屁。

·

比個屁，也還是要繼續比的。

留給A等級練習生們的準備時間很快就結束了，穿着工作人員統一定制T恤的女孩進來催場，大家重新回到攝影棚內。

似乎是為了拍出節目效果，A等級的練習生們是最後入場的一群。

當他們踏着光，通過長條狀的通道走入攝影棚時，剛才還在叽叽喳喳聊天的練習生們頃刻一致閉嘴，看向強光之中的剪影。

程鋒一出來就看見坐在第一排的原曉，原曉也在人群裏面找他，看見他出來的時候，連忙舉起手揮了揮，做了一個加油的手勢。

沖原曉點點頭，程鋒示意他放心。

“好啦，那麽我就來說明一下比賽規則吧。”擔當MC的是顏杭，“這場比賽是沒有任何打光和舞臺效果的，每個人五分鐘，包括上下場和表演，自己把握時間。”

“那麽就從第一個，姚嘉瑞開始。”

……這就完了？？

幾乎所有人都以為顏杭會多說兩句，然而他就這樣輕描淡寫地介紹了兩句，然後宣布比賽開始。

姚嘉瑞愣了一秒，看到方雲華翻開一個計時器，這才意識到比賽是真的開始了。

擡腳上臺表演，姚嘉瑞給大家提供了中規中矩的一場舞臺。

相對于創編好的主題曲舞臺，他幾乎沒有改動，只是跳得比之前考核更好了一些。

這也很能理解，姚嘉瑞作為一個主唱，跳成這樣已經是很不錯的水平了，等到姚嘉瑞跳完，大家都給了他誠摯的掌聲。

接着姚嘉瑞，下一個A等級練習生錢序的的表演也不過如此，然而比起姚嘉瑞唱功十足的舞臺開麥演唱，錢序的演唱聽上去還有一些胸悶氣短的感覺，綜合看下來比姚嘉瑞差了不止一點點。

不過錢序是壓軸進的A班，水平本來就游離在A與B之間，也沒有人真的把看點放在他身上。

匆匆給錢序鼓了個掌，所有練習生将目光挪到下一個上場的陸方知的身上。

至此，看點才終于緩緩上線了。

一時之間，空氣中在觀看姚嘉瑞和錢序時比較散漫而自由的氛圍，才終于漸漸收緊，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陸方知的表現，當然很值得期待。

雖然輸掉了battle之戰，但陸方知的實力通過初次定級比賽展示，也算是有目共睹。

更何況，這一次的比賽也和上一次的battle完全不一樣。

battle測驗的是對一首歌的發揮，但這一次的比賽卻還測試了一個選手對音樂的創編能力。

程鋒的舞臺看上去潇灑又随意，深深地吸引人，但難說那不是一種天賦下的能力。

然而編舞，卻是需要深厚的功底的。

帶着這樣的目的，大家都緊張地看着陸方知走上臺，先是背對觀衆，一言不發地打了一個響指。

控制音樂的人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配合一個響指的打出，音樂在舞臺上響起。

陸方知一個轉身，然後頂胯，說不出的利落潇灑。

這一下，就将所有人的目光都抓在了他的身上。

陸方知其實跳得和原主題曲的舞蹈差異并不是非常大，除了開頭的動作，後面其實沒有特別大的改變。

但是卻讓人覺得更加流暢和自然，甚至和音樂的歌詞節拍契合得也更加好。

是技術問題嗎？

好像不是……

原曉看了一會兒，勉強分辨出了一些端倪。

陸方知其實并不是沒有改編，只是他改編的地方比較細節，在一些飛快閃過去的細節上面做出了變動。

因此，才會達到這種看上去變化不大，但卻真實地更加流暢了的效果。

這種改編很考功底，如果不是把基本的技能和這一套舞都爛熟于心的話，在短暫的兩個小時之內完成優化，幾乎是不可能的。

原曉能看出來的，其他練習生很多也看出來了。

即使沒有看出來，依靠小夥伴的交頭接耳，估計也知道了。

但是。

原曉卻悄悄地松了一口氣。

別人不了解程鋒，但是他卻很了解。

這種程度的改編，是絕對贏不了程鋒的。

陸方知做得取巧又技術，但是碰上程鋒這種碾壓級別的天才，所有的取巧不過是自讨苦吃罷了。

陸方知跳完舞，利用最後的三十秒給大家真誠地鞠了個躬，然後快步下臺。

接下來上來的人叫韓呈，原曉看一眼就認出了韓呈，正是第一次定級比賽時，坐在謝雨洲旁邊的那個人。

和剛才第二個上臺的錢序差不多，韓呈也算是壓軸進入的A班。

唯一有些不同的是錢序來自C班，而韓呈則是從F班魚躍龍門般跳級升上來的。

不過，這也更是證明了，韓呈的初始能力并不算最佳，多半也無法參與到陸方知和程鋒的戰争裏面。

所以當韓呈上臺的時候，大家都有點興趣缺缺，還忍不住去看已經下臺的陸方知，沉浸在他剛才修改過的主題舞蹈中。

“真的這麽跳好像也很不錯……”

“節目組會不會将他修改過的這個當成新的？”

“……不要吧，我不想再重新學了……”

最後一個讨論的聲音，突兀地出現在戛然安靜的空氣中，那人尴尬地抿了抿嘴，不理解而地左顧右盼了一下，發現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舞臺上面。

舞臺上面，韓呈正在展示自己的節目。

如果說，剛才陸方知的改動還只是優化完善。

那韓呈的改動，就像是裝修時更換掉了家中的家具和牆壁顏色一樣，整個風格都煥然一新了。

他在自己的舞蹈中添加了一些古典舞和拉丁舞的元素，将這些舞蹈素材和街舞本身水乳交融般地結合在一起。

便達到了即使不去改編音樂，也能讓舞蹈煥然一新的結局。

剛才還挑釁地看着程鋒的陸方知已經完全将目光挪到了韓呈的身上。

除他之外，其他的練習生也無法将自己地目光挪開。

剛才的輕蔑和玩笑就像一場笑話一般，韓呈用實力，狠狠地打了那些看不起他的人一耳光。

這，絕對也是一個不容小觑的選手！

無論之前他在哪一個班級，那都不過是誤判和蟄伏而已！

随着音樂往後半程走，練習生們稍微從韓呈的舞蹈中掙紮出來了一點，能夠輕聲交流兩句。

“這麽厲害……”

“他跳這個舞真的好好看，一點違和感也沒有……”

原曉的目光也從韓呈身上挪開一些，有些擔憂地看向正在一旁候場的程鋒。

程鋒仍然是沒有任何表情的，他的側臉安靜得宛如一尊雕塑，說不上是不動聲色，還是色厲內荏。

原曉的目光剛剛不過在程鋒側臉上停留了一秒，程鋒便轉過頭來，看向了原曉的方向。

原曉有些慌亂地看了韓呈一眼，似乎是想證明自己并不是沒有認真看其他人，然而只是一瞬，他又把頭轉過來，認真地看着程鋒。

目光裏，透露着無比真誠的擔憂。

程鋒沒有說話，只是将自己的目光往下挪了挪，順着他的目光往下，原曉看見程鋒垂下的手擡起了一根手指，輕輕地搖了搖。

沒關系？沒問題？沒……沒辦法？

原曉不知道程鋒是什麽意思。

只是在這個時候，韓呈終于結束了他那驚豔，又給人巨大壓力的表演，從另一側下臺，讓出了整個空蕩蕩的舞臺。

所有人的腦袋在一瞬間轉向候場的程鋒，原曉覺得自己幻聽了，他分明聽到了空氣中一聲利落的“刷”，那是轉頭的聲音。

轉頭有這麽大聲？原曉在內心悄聲說。

不不不……

都這個時候了，沒有時間去想轉頭大聲不大聲了……！

熱切的目光跟上舞臺上的程鋒，原曉的眼眸中，裝入了程鋒的整個樣子。

不同于陸方知的故意酷炫，也不同于韓呈的意外沉默，程鋒站在那裏，氣質是繃緊的內斂。

他轉過頭，禮貌地對着控制音樂的方向道：

“可以放音樂了，謝謝。”

作者有話要說：  暴風雨雖然來了，但是要相信我們程鋒和原曉任何困境都能逆風翻盤！永遠共飛！

愛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