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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陳教官告別,幾個人在公車站牌下等車回學校。周末的公交車站牌總是顯得那麽擁擠,文君低頭站在她們身後,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
“沙沙,小溪,你們先回去吧,我有點事要去辦。”文君終于說。
沙沙驚訝地問她:“你要去哪裏啊?不跟我們一起回去了啊?”
“你要去做什麽事?我們陪你去吧。”小溪說。
“不用不用,是我的私事。你們先回去吧,不用管我,我也會很快回學校的。”文君朝她們揮了揮手就匆匆走開了。
“那你自己小心點啊!”望着她遠去的身影,沙沙只好叮囑她。
“文君到底要去幹嘛啊?”坐在雙層公交車上,曉筠咕哝着。
沙沙和小溪看着車窗外傍晚的街道,沒理她。這座城四五月的天氣已經很燥熱了,街道兩旁濃密的樹木倒為行人遮去了大部分的熱度。
晚上八點多鐘,文君才從外面回到宿舍,神秘兮兮地沉默着。
曉筠和商卓約會還沒回來,沙沙在洗澡間洗澡,小溪盤腿坐在床上看書,于是俯下身來問她:“你怎麽啦?到底去幹什麽了呀?”
文君朝她挑動着眉毛,很神秘地笑,說:“我去做狗仔啦。”
“你去跟蹤誰啦?”小溪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嘿嘿,不告訴你!”文君說着就歡快地哼着歌甩着膀子跳着跑開了,跑到洗澡間門口大喊着:“沙沙姐姐,我回來咯。”
小溪坐在床上,發愣,還沒見過文君這樣像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般歡快啊,瞬間,想到了什麽,那個穿着軍裝,高大巍峨的身影浮現在腦海,一切都了然于胸。
文君竟然跑去跟蹤陳教官?
小溪低頭,不自覺地笑了笑。大概天下所有的女孩子,遇到愛情的時候,都這般癡傻,誠如毒舌如利劍的文君,誠如本來就癡傻的曉筠,誠如美麗可傾城的她自己。
陳教官……在他還只是一個少年她只得七八歲的時候,就給過她無限別樣的時光,而今,十年之後再相遇,他已成長成一個剛毅嚴肅的軍人。
是誰說過,每一次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
她與陳教官真的是久別重逢的相遇,文君與陳教官,也許在上輩子遇見過,也算是久別重逢。
小溪又暗笑,文君這妞,還不承認這世上真的有一個人的眉眼,讓她一眼心動。
酷熱無比的六月以旋風席卷的速度來臨,沒有空調的學生們在宿舍想着法子驅熱解暑,恨不得二十四小時浸泡在冰水裏,或者躲在冷櫃裏。
最最要命的還是,酷暑難當之餘,還得開始去上課。不管之前逃了多少課,這個月的課最好還是一節不落認認真真地去聽完,因為老師要開始劃期末考試的重點啦,抓住了老師的重點,考試複習就事半功倍了。當然,超強能力的人也可以搞到一份師兄師姐們去年考過的題目,再遇上一個混一點的老師,嗯,期末考基本上就不用擔憂了。
有人敷衍着他們的大學生活,敷衍着他們的各種課程各種考試,也自然有人把他們的大學生活奉為神聖,認認真真聽課,真心實意做實驗搞科研,他們就是前一種人口中的學霸,而靳成,就是這霸中之霸。那些人喊他們學霸,語氣中總會有一股微諷的意味,考試的時候,卻又争先恐後地擠在他們座位的周圍,以圖抄得一兩道題的精妙之處,說不定就擦線而過了呢。
終于所有的考試結束。還沒回家,清晨,靳成照例背了幾本書到草地上閱讀,沒想到小溪今天卻比他還早,已經坐着在看書。
她安靜地坐在綠草之上,書本擺在拱起來的膝蓋上,背對着他,低着頭。長發傾瀉在她瘦削的背上,烏黑發亮。
他也經常聽到別人在談論她的美麗的,也知道學校裏其實很多人喜歡她,想追求她,那些人也都很優秀,很好看,家世比他好一萬倍。可是,她似乎也只是他們眼中的美麗之神,可遠觀而不可近亵。而他,是何其幸運,可以這樣近地擁有她的美麗。
他把她當作朋友。
可是,他也不笨。
靳成走過去,在她的身邊坐下。今天好像不是很想大聲朗讀,适合安靜地坐着看書。
“你來啦。你考完試了嗎?”小溪發現他,于是問道。
“嗯,考完了。”
彼此沉默地看了一會,小溪就開始聊賴了。
她又問:“進城,你暑假打算怎麽過呀?”
“回家。”淡淡地丢給她兩個字,盯着自己的書,頭都不擡一下。
小溪發現他帶了好幾本書過來,放在草地上,其中還有一個筆記本,就随手拿起來,翻開了第一頁,空白上,用鋼筆寫的“靳成”兩個字,遒勁有力,赫然映入眼裏。
她瞪着那兩個字,傻呆了。
“原來你叫這個名字啊?”
靳成擡起頭來,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她。她到現在才知道他的名字?那她之前叫他的都是哪兩個字?
“不然呢?”
啊!到現在才知道他的名字是這兩個字,她是有多粗心!有多粗心!她怎麽就一廂情願地以為是“進城”呢?她是有多不在意才不會去考究?
“我一直以為是進來的進,城市的城,所以才覺得你的名字很好笑的。”
靳成猛地戳了下她的腦袋,可氣地說:“我們家的豬都比你有文化!”
哎,怎麽會這樣,他家的豬都比她有文化了,他之前還說過他家的豬比她聰敏的,看來她真的連他家的豬都比不上了。嗯,有機會一定要登門拜訪一下他家的豬才行。
“我不信!我要看你的身份證!”小溪耍賴地說。
“無聊!難道你都要看過人家的身份證才相信別人的名字麽?”靳成看回自己的書,不理她了。
“我要看你的身份證才信。”
沒人理她。
“給我看你的身份證。”
“……”
“身份證。”
靳成拗不過她,終于從背包裏摸出自己的身份證。
小溪盯着他的身份證,極仔細地看着,生怕錯漏什麽信息似的。
突然,她驚訝地叫了起來:“進城,哦不,靳成,原來你比我大兩歲哎。”
靳成不以為意,語氣平淡地說:“這有什麽好奇怪的。我讀書晚,你們城裏的小孩又讀書早,比你大兩歲也正常啊。”
小溪不喜歡他說“你們城裏的小孩”,感覺她跟他隔着萬水千山似的。
“……水裏屯靳家村?”
“你在嘀咕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小溪趕緊掩飾。然後又笑嘻嘻地把他身份證的正面舉到他眼前:“這是什麽時候照的照片?”
身份證上,一個青澀到不行的少年,穿着估計是公安局裏提供的專門用來拍證件照的白色襯衫,而少年的肩膀過于瘦削,竟然撐不起襯衫,給人一種小孩穿大人衣服的感覺。
“十五歲。”
靳成略顯尴尬,一把從小溪手裏奪回自己的身份證,塞回背包裏。
“原來你十五歲的時候是這樣子的。”她喃喃。
十五歲是怎樣的一個年紀呢?在念初中,少不更事,正是不知愁滋味的花樣年華。可是為什麽,他十五歲的眼睛,就盛滿了堅毅?盛滿了承擔?
小溪望着旁邊的他,低頭看書。他的發從頭頂的旋,溫柔地炸開,像一朵漂亮的黑花,不招搖,很自然地帥着。
小溪輕輕的聲音問他:“你明天幾點的火車?”
“早上九點。”
“哦……”小溪沉吟了一下,客套地說:“祝你一路順風!”
靳成看了她一眼,也客氣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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