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節

爸！

陡然間，沉重壓在頭頂的黑石崩裂，記憶的狂潮一擁而入。芝桦死命地摳向腦後的傷疤，鮮血奔湧，她找不到那根壓在腦後的金針，徒然發出一聲痛楚的呼喊：“爸爸——”

寝宮中那聲撕心裂肺的呼喊震得夜行幾欲暈倒，展飛的方寸也亂了起來，崔無涯雖還鎮定，可面對數量衆多的吸血鬼強将，卻也沒有力挽狂瀾之力。岌岌可危之際，兩道熾烈的白光陡然劃過空中，兩名正在強攻崔無涯和展飛的吸血鬼慘叫一聲，化成了一堆灰。

展飛眼睛一亮，望着驟然出現在面前的幹瘦老頭兒叫了聲“師傅！”

這麽一緩，崔無涯騰出手解決掉一個傻了的吸血鬼，笑吟吟道：“我的面子還不小嘛，大師哥随傳就到了。”來此之前，他已料到此行非同尋常，因此早傳信給大師兄龍不信求援。

崔無涯十幾年前遠走海外，這時師兄弟乍然相見，龍不信卻沒一點高興的意思，只冷冷道：“好說，好說，誰教我上輩子欠你們倆呢。”

吸血鬼一方突然少了三名夥伴，而崔無涯這邊兒卻來了數位強援，形勢立刻逆轉。轉眼間，那幾個所謂的鬼王座下十大悍将便被解決得幹幹淨淨，夜行想叫他們放過那幾個吸血鬼一回都來不及。

宮門口傳來一團擊掌聲。通身黑袍的周寂望着龍不信，眼中似笑非笑，“老朋友來了，可惜我這兒沒有好酒招待，不過，鮮血倒是要多少有多少，只不知道你肯不肯賞光。”瞥了夜行一眼，悠然道：“我的兒子，你還是站過來吧，那位姓龍的老爺子可是六親不認的主兒，他連自己的師弟都下得了狠手，何況你這個鬼族殿下？”

“你把芝桦怎樣了？”“我師兄對誰下了狠手？”

夜行和崔無涯齊聲發問。

周寂看了他們一眼，眼光移到龍不信臉上，淡淡道：“我生平沒服過別人，龍兄你算是個異數。想十七年前，你們鳳老三拐走我的白鈴，咱倆滿世界追查了五年找到他倆，龍兄你夠狠，一掌斃了自己親兄弟，說來汗顏，我這以心狠手辣著稱的鬼族之王竟下不了手殺背叛自己的女人和她生的小孽障，不但下不了手，還從你手底下救走了她們。——論到‘狠’，我不如你。”似忍俊不住，周寂突然“嗤”的冷笑出聲，仰面笑道，“可惜，如今說這些，誰信呢？”

崔無涯看向龍不信。龍不信抿唇不語，眼光深沉，看不出喜怒來。崔無涯心頭一陣冰寒，嘶聲道：“大師哥，你說句話。”

默然半晌，龍不信道：“他的話你已聽見，我還有什麽好說的。”

崔無涯白胖的臉上肌肉亂顫，好一會兒，厲聲喝道：“我不信是你下的手！老三他……他是咱倆看着長大的呀！”

龍不信道：“他入了魔道，便不是我的兄弟了。”

鳳三和白鈴的事情崔無涯當年也略有耳聞，後來鳳老三突然失蹤，合派上下尋了幾年都沒找到，一天，龍不信突然抱了鳳三的屍首回來，往廳堂上一扔，便再也不肯一眼。崔無涯當時心中便起了疑，卻從不敢往龍不信頭上想，後來遠走海外，便是為着要離開這傷感之地。此時聽到這句話，崔無涯倒退一步，竟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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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不信擡頭看住周寂，“我以為這件事已過去了，原來你當年說要把她們帶回去自己處理是騙我的。也罷，今日咱們再一決勝負，我若贏了，那個女人我不理會，可那小孽障，我卻不容她活。”

展飛叫道：“師父！”

龍不信冷冷道：“你給我閉嘴。正邪不兩立，我沒教過你麽？”

周寂看定龍不信，攤開右手，淡淡道：“請。”

結束了

那一戰，“城市獵人”的靈魂人物龍不信和吸血鬼王周寂同歸于盡。展飛和幾個師兄弟一商量，決定推舉崔無涯為第七十八代掌門人。崔無涯推說要回美國，抵死不從，大家死活不依。磨到最後沒有辦法，崔無涯勉強答應做幾天代掌門。雙方寫下契約，任期頂多半年，半年後，不管他們有沒有選出合适的掌門，崔無涯都可挂冠西去。

簽訂完契約，大家去“藍調酒吧”慶祝。展飛趕到的時候，見芝桦穿着一件白色連衣裙站在崔無涯身邊。

——那天他們在周寂的寝宮裏找到芝桦時，她縮在角落裏只會說四個字：“我是什麽，我是什麽，我是什麽？”崔無涯抽出了封住她大腦的金針，可身為“人”與“吸血鬼”的兩段記憶互相沖突，幾乎把這個女孩兒擊潰。沒有辦法，崔無涯只得将她的所有記憶重新用金針封掉。

夜行本來想把芝桦留下，但那次破腦之後，她身體內部的“城市獵人”潛能被激發出來，和鬼族的靈力産生嚴重排斥，根本不可能留在鬼族，也只得由崔無涯把她帶走。

淡藍的燈光裏，那個白裙女孩兒容顏若雪，一雙眸子清湛如水。展飛心中不禁微微地一跳。他問自己：“我這是怎麽了，我愛上她了嗎？這個半人半鬼，非人非鬼的女孩兒，可以愛嗎？”

這時，那容顏若雪的女孩兒也已看見他，她瞪着翦水雙瞳，舉杯微笑：“嗨，師哥，你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