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雖不知道他們談得如何,但呆在春華院的周蓁蓁還算淡定,反正那三萬兩她也沒見着,還在別人口袋裏的銀子,就還不是自己的,她也就不着急了。

但她大姑母周蘭想要圓滿解決這事,就越不過她以及她外祖父。

所以甭管她祖母或者她大姑母會和她父親說什麽,都不可能一語定乾坤。

她看了看日子,今兒七月十三了。

反正任她們如何蹦跶,想不履行約定又想将三萬兩銀子收入囊中,都是不可能的。那三萬兩或許最終不一定是回到他們姐弟倆的口袋裏,但一定不會在周蘭甚至她祖母的口袋裏。

她有這個自信。

萱北堂

周涎走後,周蘭忍不住抱怨,“娘,你看二哥都不疼我了。以往要什麽,他都是二話不說就給了。最重要的是,不僅不疼我,對你也沒有以前孝順了。”

周蘭自己也不看看她說的情況是什麽時候了,還是她未出閣之前的事了。現在他們都各自組成家庭,她自己都一心扒拉着夫家呢,何曾管過兄長為兄長着想過?

周蘭這話是明晃晃地挑撥離間了,何老安人白了她一眼,沒有說話,但她确實能感覺到老二的改變。

“想想還是當初娘說得對啊,就是不能娶商人之女,娶了之後您瞧親戚間相互幫忙也要提條件。”

瞧她說的,事關三萬兩銀子,人李家的銀子又不是大風刮來的。也不想想,若非當年娶了李氏,李家豪富,李氏手裏又握着大筆的銀錢,她蔡家落難時需要的隐秘的三萬兩還不知道上哪能籌借得到呢。

……

周涎回來後,臉色一直不太好,一臉的凝重,想必是他們起了争執。

周蓁蓁見了,倒沒有跟着憂心重重。

她爹要是雲淡風輕,她才糟心呢。

比起以前,他對祖母的要求二話不說就答應,現在已經好多了,至少此刻臉色不好,說明了他會站在他們姐弟倆的立場為他們想一想了不是嗎?

她對她爹要求不高,其實是要求高了他也做不到。

她祖父去的早,沒人教會父親做如何做一個好父親和好兒子。她爹就如同一棵被大石頭壓着的豆牙,他已經習慣了滿足母親的要求,他不可能穿石而過,只能繞開石頭生長。

不是有一句話嗎,改變自己是神,改變別人是神經病。她爹孝順她祖母,習慣她予取予求都三十多年的習慣了,你讓他一下子改過來,可能嗎?

不可能的,所以只能慢慢來,現在看來,這些日子他們功夫沒有白做,至少她爹為他們着想了,而不是她祖母一張口說什麽他就依什麽,也不管他們做兒女的利益會不會有損。

發現這一點,再思及現在讓她爹痛苦為難的祖母和大姑母,周蓁蓁心想,那就別怪她拼命刷她爹的好感度,将她爹拉到他們的陣營裏來咯。

“爹,祖母的身體如何了?”

啊呃?周涎愣了一會才後知後覺想起這兩天他娘正稱病呢,“你祖母無事。”

“那就好,我還以為急匆匆地将您喚去是祖母身體有什麽變故呢。”

聽到這話,兩廂一對比,周涎的心裏很不是滋味,這廂女兒還關心着祖母的身體無恙否,那廂他母親卻幫着他大妹想踏掉那筆三萬兩的銀子。

“蓁蓁,你和憲兒缺銀子用嗎?”

“不缺啊,每年外祖父都将産業上的盈利給我們送來呢。”周蓁蓁狀似無意地道,“爹你問起這個,是不是缺錢用啊,是的話你說啊,等外祖父他們過段時間送盈利來,我和弟弟就不花了,都給你。”

“不是,爹不缺錢花。”周涎有些感動,又有些狼狽。

“這樣啊,那外祖父這次送來的盈利我就存起來吧。其實這些年女兒花錢不懂節制,娘的嫁妝用去不少。”周蓁蓁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其實最初的時候他們手裏是有一筆很大的浮財的,是何老安人以家中困難為由,或者自己出面或者讓周涎這個當爹的出面,問他們姐弟拿走了。

“眼見着弟弟一年年大了,再過幾年就能娶妻了,聘禮這些也該準備起來了。唔,這個是大頭,得攢錢了不能亂花了。”周蓁蓁數着手指,說着自己的計劃。

“不過爹,如果你缺錢花,你就說。這些銀子,咱們父女三人一起花。之前女兒一直不知道爹的錢沒有多少,對不起啊。”

“不用!”

周涎連連罷手,在周蓁蓁說出那樣的話之後,他哪好意思花兒女的銀子?而且不巧的,他也想起那幾次何老安人陸續讓他從兒女這裏拿銀子的事了。

一時間,他心裏那叫一個難受啊。

“蓁蓁,你覺得你謹表哥怎麽樣?”周涎心想,那三萬兩銀子或許拿不回來了,聯姻一事倒是可以争取一下。

“爹,你去祖母那裏,大姑母和你說了當初和娘的約定的事了?”

“這事你知道?”周涎吃了一驚。

“知道,五年前,蔡姑父家遇到事了,需要三萬兩來周轉,偏偏還不能大張旗鼓的籌借銀子,于是找娘借了三萬兩。并且當時就将我和謹表哥的婚事訂了下來,但約定了,如果雙方有一方不願意是可以毀約的。如果蔡家毀約,只需要将三萬兩銀子歸還即可,如果是我們這邊毀約,那三萬兩銀子蔡家就不用歸還。爹,這便是娘當初和大姑母訂下的約定的全部內容。”周蓁蓁頓了頓說道,“娘去世前和我說了,還說大姑母那邊要求保密,不希望那麽多人知道這事,讓我嘴巴緊一點。”

娘,勞煩您背個鍋。

“還有,前陣子蔡彤表姐找過我,就是想讓我主動和外祖父說退親的事。”

周涎沒想到一直以來咋咋呼呼的女兒竟然身懷秘密,守口如瓶多年。

“爹,是不是大姑母讓你為難了?”周蓁蓁小心地猜測,“其實那筆銀子數目确實有些大,當初娘拿出來的時候也不容易,還變賣了兩個生意最好的鋪子呢。”

周蓁蓁不動聲色地上着眼藥。當初我娘為了湊銀子給你渡過難關,都做到這份上了,現在輪到你還錢了,你是怎麽做的?

她想也知道周蘭不想還錢。

果然,一聽到女兒說當初妻子為了給妹妹湊錢,兩個最紅火的鋪子都賣了,再一對比自己妹妹還錢時的嘴臉,周涎的心情很不美麗。

“大姑母一時還不出來那麽多銀子也是可以理解的。”周蓁蓁低聲說道。

周涎語塞,傻姑娘,你大姑母壓根沒想還。

“那筆銀子我們也不急用,離弟弟娶妻還有幾年呢。三萬兩大姑母一下子拿不出來不要緊,都是親戚,我們也不用逼得太緊,讓她每年還四五千兩,咱們也不要她的利息,還個五六年就能還完了。這樣算來,一個月攢出四百兩來還債,對大姑母來說不難吧。要知道她家良田都有幾百頃,還有莊子鋪子之類的進項。”

周蓁蓁不動聲色地給她爹刷了一波好感和上了一波眼藥。看,她是多麽善解人意啊。

周蓁蓁給她大姑母來了個分期付款的方案。其實她還有另一個備用方案,但她怕一下子拿出來,對她爹刺激有點大,也不符合她循序漸進的思路。

周涎無語,這還銀子的方案就跟月月年年揭他大妹的皮一樣,讓她一想到就是無時無刻的痛苦,她願意才怪。

“蓁蓁,你覺得你謹表哥怎麽樣?”周涎再次問。

周蓁蓁眨了眨眼,很快就明白了她爹的打算。她很想說,爹,蔡謹表哥的主意你就別打了,在她大姑母眼裏,蔡謹絕對比三萬兩銀子值錢,她連銀子都不願意還,怎麽可能犧牲她兒子?

“蔡謹表哥聽說是個會讀書的,其餘的,女兒不怎麽和他相處過,不予評價了吧?當然,娘如此看好謹表哥,我相信娘親的眼光,他一定會是個不錯的夫婿。不過一切但憑爹您做主。”

周蓁蓁的意思就是,她不了解蔡謹,對他确實也沒有感情,但她相信爹娘的眼光,真要她嫁,她也嫁得。

周蓁蓁才不會給她大姑母借口說是她這邊毀約,進而将那三兩銀子吞下呢。

她也不怕她爹太給力真的弄巧成拙了,反正她就篤定她大姑母中意的兒媳婦是前國子祭酒之女楊芳的。

女兒很乖,周涎愁得眉頭皺起,以前總有人說他讀書讀傻了,是個書呆子。他是迂,但是非公道他心裏門清。這事他覺得真的不能再讓兒女吃虧了,但他娘那邊顯然不是那麽容易勸服的。

“這事容爹想想。”

呵,男人啊,無論是夾在婆媳之間還是夾在母親和兒女之間時,都會奢望着能兩全齊美,不必做選擇。

周蓁蓁從他爹剛才還問她對蔡謹的觀感,就知道他還沒死心。罷了,且讓他折騰去吧。

翌日,周涎再次來到萱北堂,将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他是真想将兩孩子撮合成對。

但何老安人和周蘭都不答應,尤其是周蘭,反對得尤其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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