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不同

好在史湘雲并未站起身, 說那話的聲音也不大,只有近處的姊妹幾個聽見。

雖是客人們的請,可襲人應對一回,總得來拜見過主家, 湛家的嬷嬷引着過來, 笑道:“這是我們太太。”

“太太, 這位是掌班遣來回話的。”

襲人忙福身拜見, 道:“請太太安。”說着擡起頭來。

襲人的臉突的煞白一片,感覺手腳都困窘的沒地方放。這一桌竟都是無比熟悉的人,林姑娘、雲姑娘、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 和朱繡。其他幾位還好, 往日在自己跟前也是主子, 唯有朱繡, 幾年前還都是一樣的人, 現在已差若雲泥。襲人心裏懊惱:只聽說是位四品武官的府邸為兒孫慶百日, 怎麽就沒細打聽一句, 偏是她家呢?

朱繡也覺尴尬, 心下一嘆,只道:“不必多禮, 且去罷。”

又命那嬷嬷:“好生送回去, 謝過他們掌班。”又叫賞戲班。

嬷嬷被春柳叫去受了一番吩咐, 一炷香功夫才回, 一面帶着襲人回去,一面笑道:“勞煩花姑娘了。”

襲人見這婆子眉眼舒展,并沒有看不起她的意思。方才見過的這府裏的小厮丫頭也都規規矩矩, 很和氣的模樣,并不像榮府裏捧高踩低的嘴臉, 因試探道:“方才那是府上的太太?好年輕就是四品的诰命太太了,實在少見。”

嬷嬷笑道:“原也該是我們太太的福氣,她雖年輕,卻公允慈愛,裏外都稱道,很匹配的上。”滿口稱嘆一回,旁的卻不多說,并不在背後嚼主子的舌頭。

襲人進門簾時,忍不住擰身看了一眼:朱繡坐在姊妹當間兒,幾個奶奶姑娘團團的簇擁着,大方雍容的樣子,真好似天生就是主子太太一般,誰知道她十年前不過是比自己都不如的梅香奴幾呢。若是自己沒有錯了心思,一意要攀富貴作寶玉的姨娘,是不是也不會落得如今這下場?早早的叫母親哥哥贖出去,嫁個平凡人家過尋常日子……

湛家的嬷嬷謝過掌班的,又趁人不注意悄悄塞個紅封給襲人,小聲道:“太太另賞你的,你拿着罷。”

襲人手捏捏那荷包,裏頭像是有幾個銀锞子,掂在手裏怪沉的,忙袖在手裏,趁旁人領湛府的賞悄悄回去蔣玉菡的屋子。

蔣玉菡正閉目養神,他方才又在前院裏唱了一折,等一會子這裏還有二折他的戲。聽見襲人的腳步聲,也未睜眼,只道:“自去歇一會子罷,只怕還得鬧兩個時辰才得家去。”

襲人答應了一聲,坐在一邊把攏在袖裏的荷包打開,倒出來果然有幾個銀锞子。襲人拿手掂量,足得有二兩,不由得自嘲想:從前多少金銀沒見過,寶玉房裏的錢都在她手裏掌着;她縱然是個丫頭,因跟的主子最受寵,年節時竟然也能得一個金锞子,什麽時候摳摳索索的稀罕起這點子了。想着想着眼淚就下來了,母親為自己死了,哥哥氣恨自己給家裏招禍,嫂子更不用提,本就是一日未處過的生人,哪有什麽情分,忽喇巴的就成了罪人孤鬼兒。

“怎麽哭了?可是有人給你委屈受?”不知什麽時候,蔣玉菡站起身,正擰着眉頭定定看她。

襲人忙用袖子胡亂抹了抹臉,強笑道:“沒有。外頭的太太夫人們都很可親,并不曾有為難。”

“那你哭什麽?”

襲人沉默一會子,終究說道:“我先前竟不知這家原是故人的府上,方才看見,所以想起我媽來。”

襲人的舊事并未瞞着蔣玉菡。當日襲人的娘死了,賈母不欲鬧大,為息事寧人,将她發嫁。說嫁實賣,還叫花自芳的女人自家去尋人,襲人是簽了身契的奴婢,她嫂子哪兒來的正經人家肯娶她,況且花家自顧不暇,又要發喪,還要操這多了的心。她嫂子托了幾個親戚私媒,只問誰家買小老婆,火速定下了忠順王府養的戲班班柱琪官兒。這琪官兒早先與榮府寶玉相與甚厚,聞得是賈母的侍女,他原也是要買個手腳伶俐的侍兒,念着舊交,可有可無的應了。誰知卻是寶玉第一等親近的襲人。

蔣玉菡生的瓊枝玉樹一般的人材,幾年前賈寶玉一經引見,驚為天人,百般小意款款,終叫蔣玉菡與他惺惺相惜。他雖與王孫公子們一席飲宴,談笑風生,卻自知身份,相交的公子哥們只稀圖他這皮囊,沒幾個真放他在眼裏的。

這蔣玉菡心思老成,外看溫柔,內裏清傲,活的極明白,可偏偏遇到個一腔誠摯,肯折節下交、做小伏低的賈寶玉。從未見過這樣的人,從未受過這樣的尊重,饒是蔣玉菡,也不由得動意。還萌生了離了這行當,在城郊置買房舍、寧靜過活的心思。只是這緣分極俗極惡,比他在戲臺上唱的還捉弄人,前一次見面還親親熱熱的人,沒多久就縮在府裏不出門了,遞信無回,蔣玉菡親去求見,卻被下人奚落出府,連寶玉的心腹茗煙也換了嘴臉。

蔣玉菡自謂心瞎,火速把在紫檀堡置下的房舍典賣出去,再不肯與賈寶玉為伍。縱然過了一年,賈寶玉出門與舊友相會,解釋說因受了驚吓病的沉重的緣故,托旁人帶話,蔣玉菡也只作不聞。

也是這二年,蔣玉菡漸漸不将舊事放心上了,才緩和了些。襲人就是這時候撞上來的。襲人本存了死志,懷着必死的心腸進來,死了總好過受磋磨。誰知蔣玉菡見她,聞得她名姓,似悲似憐,後拿出來一條松花綠的汗巾,正是原本襲人的,被寶玉拿去用,誰知後來跟人表換私物,拿它換回了一條猩紅汗巾子。

這汗巾一拿将出來,兩個都無話。襲人才知琪官原是寶玉當日的好朋友,而琪官更知襲人是寶玉貼心的屋裏人。竟是突生些天涯淪落的荒唐念頭。

自此,蔣玉菡待襲人不錯,襲人唯恐死了害了人家,又辜負好意,只得收拾了悲苦求死的心腸,一心一意的服侍照顧蔣玉菡起居,兩人相處還平靜。

“我已好了,你快別管我。”襲人拭幹眼淚,笑着把那銀锞子遞給他:“你收着罷,回去的時候人多雜亂,只有你的箱子沒人敢翻動。”

蔣玉菡看一眼她捧着的那幾個锞子,忽然從懷裏摸出一把黃銅鑰匙,扔給襲人:“以後這鑰匙你拿着,外頭送來的賞,你也自收到箱裏就是。”

襲人怔愣住,蔣玉菡不看她,又坐回鏡前描畫補妝。

襲人去角落裏打開蔣玉菡放戲服妝匣的楠木大箱子,最裏頭有個不起眼的四方匣子,這是蔣玉菡的習慣。

能請的他們的府上打賞都豐厚,尤其是唱旦角的蔣玉菡,每每總收的許多金銀銅錢,因他上場的時候多,回來總會發現有人偷拿賞份兒,吃了幾次虧,便索性拿大必要一間隔出的屋子,又弄了個匣子放在衣箱裏。這戲子的衣箱妝櫃是吃飯的家夥式,行當裏有規矩,等閑沒人敢碰,更何況蔣玉菡與旁的旦角不同,因忠順王爺喜愛,他的戲服多是金絲銀線的珍物,更是無人敢冒撞找死。

這鑰匙給了襲人,襲人眼眶又熱,抖着手打開那匣子,此時,匣子已半滿,把那幾個銀锞子放進去,跟水入溪流一般。襲人深吸口氣,鎖好站起身,倒空的荷包從她袖袋裏掉出來。方撿起來,襲人就覺不對,捏一捏,裏頭好像還放着紙,忙掏出來,竟是薄薄一張銀票,銀票子裏頭還夾着指肚大的紙條兒。

襲人展開那銀票,就唬了一跳,竟是五百兩的,“這……!”

再不識字,銀票的面額總是知道的,大慶朝廷的票號裏出的,村婦愚夫們都認得。

襲人抿着嘴,看那紙條,并不認識,沒遲疑的就走近銅鏡,“寫的什麽?”

蔣玉菡就着她的手看一眼,就看向襲人,神情極複雜。

“怎麽了?這、這寫的什麽?”

蔣玉菡垂下眼睛,低聲道:“可做贖身、過活之用。”

“啊?”

襲人愣了半刻,才回神,眼淚簌簌的掉下來。

蔣玉菡忍了須臾,方道:“你如何想?這銀子盡夠你安生過後半世的了。若你有意,我有熟悉鄉人,可幫你買房置地,安置一番。”

襲人垂着頭,忽然起身,開箱搗櫃,竟是把那張銀票放進蔣玉菡的錢匣裏:“我前幾日聽你跟中人說看好了兩處租賣的鋪子,只是銀錢不夠,托人家暫且等一等。若再有這五百兩,該是夠了?”

又把那紙條兒小心放回荷包裏,貼着心口藏在懷裏。

蔣玉菡定定看她許久,直到掌班在面外再三的催請上臺,他方出去,臨行只低低的道:“我年紀大了,以後不必再唱小旦,改小生渡一時,日後做個掌班也能過活。”

襲人攥着手,心口撲通撲通的跳,忽然想起她被爹娘賣了,在榮寧後街的一個逼仄院子,頭一次見朱繡時的情形,那時候朱繡又瘦又矮,身上一把骨頭,臉也黃黃的,唯獨那雙眼睛明亮韌篤……襲人心道:許是她始終心正不移的緣故,才有今日福報。自己從不信人,才落到如此地步,如今何妨信人一回,或者從此會是別一番天地。

不言襲人如何,到了晌午,前院後頭都擺開桌子吃酒,又看了兩出戲,方才散了。

只湘雲奇怪的很,竟是央告黛玉,要往林家小住。

諸姊妹都大奇,此時并無外人,朱繡擋住黛玉,因問:“雲姑娘到底如何?你不說,叫我們都不知要怎麽了。若是你難張口,我打發人去那邊打聽一回,也使得。雲姑娘如此,豈不是叫我們姊妹為難。”

惜春握着黛玉的手,滿眼警惕不信,只看湘雲。

湘雲望向迎春、探春,見連最溫厚寬和的二姐姐,也是探究模樣,忍不住紅了眼圈。

翠縷是直性子,又最忠心不過,忍不住護着她姑娘哭道:“太太、姑娘們與我們姑娘從小一處長大,姊妹們一場,求你們救救我們姑娘!若不是實在無處可去,咱們也不能厚着臉到您府上來,再巴望着林姑娘收留。”

朱繡幾個都大吃一驚,忙問:“這怎麽說?怎麽就無處可去了?”

湘雲掩面大哭,翠縷道:“這事瞞的死緊,只是也瞞不過後日。後日宮裏的賈貴人就要回府省親,大觀園是省親園子,不叫留外人。老太太和太太都病了,大奶奶打發人送我們回家去。可我們姑娘在府裏住了這些年,兩位侯爺自以為托付了,離京外任的時候把家眷都帶去了,如今侯府空蕩蕩的,只有看房子的下人,如何住的?”人家都不認姑娘。

“我們只得回來,誰知,誰知大奶奶說府上忙亂,老太太又病了,恐怕告訴了老太太叫她傷心,病上添病。可除了老太太的院子,府裏旁的院落不是有人,就是修園子的時候被并進去了,再麽就是破敗鎖上的。姑娘本想着先在珠大奶奶那處暫居幾日,可珠大奶奶說房舍逼仄,蘭哥兒又大了,不方便。叫我們姑娘在鳳奶奶的屋子過些時日,說只有那裏閑置着,只幾日并不妨……可那是鳳奶奶的地方,人家不過是在外頭養胎,咱們如何能去,況且珠大奶奶并沒打發人去告訴鳳奶奶和琏二爺借屋子的事情,若是誰撞進來?”我們姑娘還活不活?

翠縷放聲大悲。

迎春因問:“賈貴人?大姐姐不是正養胎待産嗎?如何又省親?”

湘雲道:“并不是貴妃娘娘。”

她這一說,衆人就更疑惑,既然不是貴妃,哪裏來的什麽賈貴人,又為何要回榮國府省親?

湘雲只得忍住悲懑,用帕子點着眼角道:“是娘娘身邊的抱琴,被封了貴人。因救主有功,皇後娘娘特許她後日歸省。”

“你說甚!”探春站起來,指着湘雲問。

“抱琴即便被晉封,她是家生子不錯,卻并不姓賈。”

湘雲道:“我不知細情,只知道抱琴為救娘娘和龍胎傷的極重,臉上都留了疤。萬歲爺和皇後娘娘贊她忠心,才開始封了女官。抱琴不顧傷着,日夜服侍貴妃娘娘,不離片刻……不知怎的,晉封成貴人。又得了皇後娘娘的青眼,說她勤謹忠誠,一心為主,應為榮府假女。主子娘娘的話,府裏只得認了,抱琴歸在二房,乃行、行二!”

探春自從嫁給柳湘蓮,天性不被束縛,越發爽俠,這會子已忍不住氣罵:“難道出了門的女兒就當死了不成!這樣的事,怎麽沒人告訴我們知道?”

平白跟個奴幾續了排行,自己和二姐姐、四妹妹還要讓出位子,娘家卻連個人影子都不上門告訴,這是什麽道理!

迎春臉上也不好看,雖她和朱繡處的極美,大家姊妹論起來也并不把往日尊卑放眼裏,只是抱琴的事,與這全不同。一則朱繡是長輩跟前的,她們原該敬着,況且人早已脫離府中,還與自己有恩;二則情分很不一般,朱繡人品能為都叫人敬重。可這裏頭,那抱琴能沾哪個呢,忽喇巴的倒成了“二姑娘”,自己卻是外人了。

湘雲泣道:“這事突然,老太太和太太先一意叫瞞着,又去求見娘娘,誰知宮門都不能進,家來老太太就病了。這才是前日之事。”

朱繡默默算了一回日子,道:“這日子,賢德貴妃快要臨盆了罷?”将要生孩子的時候,偏貼身的大宮女一步登天,晉封成了主子不說,還要鸠占鵲巢,風風光光的去游興娘家給她建的省親別院,這是什麽道理?嫌賈貴妃日子過得忒順心嗎,明擺着是死命的添堵。

黛玉幾個回過神,都驚疑不定,這事情實在費思量。

黛玉道:“父親許是知道些故事……”

朱繡搖頭道:“這和前朝不相幹。況且前兒才下的谕,後日便要歸省。顯見的不重視。你們想想往日,早幾日就要淨街封道,若有這意思,不說別處,五城兵早該動作起來。”

迎春也搖頭,道:“繡姐姐這裏沒聽到風聲,我家裏也沒有。”湛冬和鄧繼雖離了五城兵馬司,可人情還在,況且還有個老大哥徐海紮根在那裏,因着迎春的緣故,但凡上頭有令要封淨巡察寧榮街,徐家大哥不會不往府裏送信兒。

朱繡向黛玉使眼色,這渾水,誰都別攪進去,林老爺可一絲都不知情。

黛玉點點頭,只還不落忍,看一眼湘雲。

朱繡也看凄凄慘慘的兩主仆,因問湘雲:“你是如何想的?”

湘雲不明白這話,只抽噎道:“只求有暫能安身之處。”

朱繡搖頭道:“不是這意思。是問你是再不回去呢,還是等賈貴人省親後,仍要回榮國府呢?”

這話問出來,湘雲主仆兩個都很不解,翠縷動動嘴,似乎要說朱繡問的原是不通的廢話,她們自然要回榮國府的,還要求老太太做主。

朱繡就明白了,嘆一聲道:“林妹妹那裏收留你不得。你們跑出來,老太太并太太們都不知情,若是忽然尋你,鬧得大了可了不得,不說你得落個什麽罪過,就是林家,說不好,也是拐騙欺瞞的不是。”

湘雲臉就白了,這麽說,不止林家收留不得,這幾個姊妹家裏都不成。

朱繡忙道:“我給你指個明處,你只往琏二奶奶莊子上去尋她去。只說探看,又避開了這幾日的是非,日後你要回去也好看。”

鳳姐前些時候送信說賈母有意定湘雲為寶玉妻室,只怕會命她們回府去。鳳姐剛生下個胖小子,還未出月,很不願沾染那些破事,正要尋個由頭躲避呢,只是她在莊上,施為起來府裏也不信,正想法子呢。這湘雲,雖然分量不足,卻也算得上個見證。朱繡微一示意,春柳無聲息的出了小廳,叫人先往莊上給鳳姐去報信兒。

湘雲聽了這話,才如撥雲見日,只翠縷卻怕了,哭道:“往日大奶奶那樣的好人,遇見事尚還不肯搭把手,若是鳳奶奶不願,可怎麽是好?”

探春氣笑了,道:“傻得不成!珠大奶奶那是在府裏,不知為什麽難為你們,你們若不跑出來,她還敢叫姑娘在院子裏歇晚嘛?少不的得收拾屋子,只你們好本事,一徑跑出府來,還到繡姐姐這裏來,虧得你們還有心,沒在賓客跟前攪和了喜事。只是現在這淌眼抹淚的,誠心添堵!”

惜春也說:“鳳姐姐萬不會如此,你們只過去就知。”

朱繡因問:“上午你們是乘車來的,還有兩個婆子,只是這會車和人都回去了,不是雲姑娘的人嗎?”

湘雲搖頭,“那原是送我們家去的車架,因和珠大嫂子置氣,才……”

她們知道今兒是自家慶百日不稀奇,因前幾日榮府的禮就送來了。可這賭氣離開卻還坐人家的車,叫朱繡也不知能說什麽。

迎春道:“罷了,叫我的車送你去罷。”

探春也道:“我打發人去府裏告訴咱們賢大嫂去。”

把史湘雲主仆送出去,衆姊妹才松一口氣,只覺心累。

迎春道:“早前還覺雲丫頭心裏有些數兒,可一年大似一年,怎麽愈發糊塗了?”

探春冷笑道:“她可不糊塗,置了氣直奔着這裏就來了,這是知道咱們都在這裏。況且昨日知道的,為何昨日不回去?我記得小時候,她若不順氣,必然是叫收拾包袱,立時就作要走的架勢的。”

探春起身,跟迎春道:“二姐姐再坐一會子罷。我這就去國公府,問問續排行這樣的大事,不告訴咱們是什麽道理!”

迎春忙拉住她,道:“又不是你一人,原是咱們姊妹都作數兒,也不該你一個回去,要去都去!”

這姊妹倆看一眼,探春立刻道:“不必,四妹妹小,你忒好性兒,沒得托我的後腿!只我一個就罷了!”

都知這是顧忌着惜春,這事裏頭惜春實在尴尬。論立場,她一個東府的小姐實在沒什麽插嘴的餘地。況且好不容易把她接出來,迎春和探春也全不願她再回去的。畢竟宮裏的貴人省親,論理,這未出閣的姊妹該候見的。若惜春不回,還能推說不知情,可這一家去,再出來就難了。

迎春沒法子,只得松手叫探春獨去。

朱繡攔住,忙道:“我說,你也忒性急了。你是出閣的人,誰還稱呼你‘三姑娘’不成?你如今是‘柳二奶奶’,何必去讨氣生。白鬧一回,難道就能改了?”

探春也知改不得了,氣的眼淚都掉下來:“難道就叫那起子人得逞嗎,往日人家都說賈家人沒剛性,我還不信。如今看着情形,方知人說的不錯!在家病死病活的算什麽,利索收拾出來個小莊子,把那賈貴人的親老子娘支過去,叫她去那處省親!難道皇後娘娘還能因為個小貴人省親的莊子不夠大不夠好說什麽?自己的脊梁骨硬不起來,還要別人供着,誰理應當如此呢?不過是又看不上又氣不過,偏生還想沾人家的好兒,委屈巴巴的做成這副裏外不是人的模樣!”

“什麽賈貴人,琴二姑娘的!姑奶奶一輩子都是三姑奶奶,別想叫姑奶奶換排行!”

朱繡看迎春氣的也哭,和黛玉兩個勸了一會,都止住了才道:“三姑奶奶自然就是三姑奶奶,可也不為這個抗宮裏的谕旨。你們府裏的排行本就亂,姊妹們是一處,珠大爺和琏二爺按理也是論下來的,誰知到了寶二爺、環三爺這裏又是二房單論了。我原聽說琏二爺上頭還有個早夭的長兄,當日珠大爺是珠二爺來着,只是後來老太太說早夭的大爺不算排行,才又改了的。既這麽着,便分開論就是。”

黛玉也笑道:“可不是,琏二哥因長兄,還是行二。別人都不需改,只姊妹裏頭,二姐姐,就是正經的迎大姐姐了。三妹妹四妹妹也不用改。我聽母親說二舅父的周姨娘也曾養了個女兒,只沒長成,這樣論起來,也說的過。”

探春果然喜歡,忙叫侍書:“去給你春柳姐姐要紙筆來,我跟老爺寫信。”

朱繡和黛玉相視一笑,這原本是寬慰的頑話,只是那邊本就亂,周姨娘也真有個可憐的沒人記得的女孩兒。想一想,都未阻攔探春的意思。

司棋梳着婦人頭,已嫁給了她的表兄潘又安,如今兩口子都是迎春的陪房,因笑道:“我再叫奶奶一聲‘姑娘’,給大姑娘道萬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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