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結局：名揚天下

景瑢遭受磨難長達半載，身體虛弱，恐怕将養三年都無法恢複完全。

李婷妤在他昏迷的幾日裏，把一輩子的眼淚都給哭幹了。之前，她在展寧玉的幫助下進地牢探望景瑢數次，總不願走，要陪他受苦，日日夜夜不能安眠。現在終于得見天日，李婷妤哪怕此刻立即死去，也不覺屈枉。

景瑢清醒的第一句話便問：“他在哪？”

邢風涯與陳霍名以實相告。那日西銳安女趕到白祁山，和陽已經處于下風，但是安女與和陽聯手，使了暗器，致使周溢青中劍身亡。居劍山莊晚了一步，到達時和陽與安西銳安女已被秦牧的人亂箭射死了。

景瑢聽後不再說話了，閉上眼睛，好像睡過去，可是無聲無息中流下眼淚。

李婷妤随邢陳二人退出來，悲涼地問道：“他被害成這樣，怎麽還對和陽存有這麽大的憐憫之心？”

邢風涯嘆了口氣：“我們也和公主一樣疑惑，世上怎麽會有這樣對待親兄弟的人。老莊主在世時找尋遺落在外的小少爺十幾年，無奈作罷。莊主繼位之後，仍舊繼續尋找，料不到在西銳遇上，卻遭此劫難。”

“你們大家早在景瑢落入危難之時就知道，是嗎？又怎麽不竭盡全力救他，卻讓他受苦呢？”李婷妤恨恨道。

邢陳二人互看一樣，苦澀一笑。

“這件事說來話長，怎麽講呢？這麽說吧，要從公主大鬧千華樓推前再推前說起。”

李婷妤眼一眯，睥睨兩人，“拐彎抹角，愛說不說。”

“公主年少無知，像莊主所說，不可責怪。你可知道天下局勢的危聳？南川周溢青野心勃勃，對居劍山莊虎視眈眈，他吞了這山莊，難道會對朝廷俯首稱臣？再有西銳的前朝反賊，作術危及龍脈，要置當今聖上于死地。莊主才有這番謀算，想借公主求藥的事拔去西銳勢力，再收服望翎閣。”

“你們莊主真聰明啊。周溢青娶了我便會順服朝廷了嗎？”李婷妤譏諷道，心下難受。

沒想到陳霍名不怕死地點頭，“公主的确有這個魅力，在西銳藥廬周溢青對你怎樣就可以看出來。以他的心狠手辣，你必死無疑。”

“難怪要我學破陣術，哼，倒是一出美人計。”

“不是的，莊主本意是要助周溢青成功進入西銳藥廬，公主的魅力卻出乎莊主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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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婷妤呸了一句：“如果周溢青殺了我呢？”

“您若不違背計劃多逗留幾日，周溢青怎麽會發現？”

“我……”她想解釋自己是為了等景瑢來好見上一面，可是發現這個理由沒有很高的威嚴，便打住不說。

“原本計劃很簡單，不了和陽這個時候出現并出手暗算，莊主才不得不有此下策，受盡苦難。”

“那……和陽怎麽會……”

“當年老婦人臨産，正會望翎閣襲莊，危難之中，老婦人産下雙胞胎，可是小少爺在混亂中失蹤，再無音訊。”

“他們……是兄弟啊……所以景瑢是不會恨和陽的……”

景瑢的身體日漸恢複，在他下床前的一段時間裏，李婷妤無微不至地守在身邊照顧。

“你覺得怎麽樣？真的好多了麽？”她每天這樣問他，而他又總是耐心地告訴她，自己今天怎麽怎麽舒服，哪裏比昨天更有勁了，哪裏已經不痛了。

“嗯，那就好。”她笑道。

他就一直握着她的手，對她微笑。這要擱在當初，能把李婷妤幸福得死去活來。

“你最近瘦得厲害，不要因為我而拖累自己的身體。”

“不會的，只要你好起來，我也就好了。”

“哎。你會做的，就是意外之外的事。按你的性子，誰拗得過你？”

“如果不出意外，我在你計劃裏，是要嫁給周溢青？”

“沒錯。”

李婷妤黯然不語，又顯現出釋懷的悲哀來。

景瑢看着她，笑道：“發展到後面，有些事我也不能控制了，你的性情，你的真心真意，對計劃都是不利的，而和陽……”景瑢無話可說，平靜下來。

兩人很長時間相對無語，雖然覺得彼此的心已經靠得很近，卻比從前更加疏離。

李婷妤問他：“景瑢，你喜歡我麽？哪怕曾經有過那麽一刻的喜歡，或更少？”

這個少女已經小心翼翼到無法顧及自尊的地步，她的謙卑自出生以來就沒有。這就好比涅盤重生，注定痛苦。無論景瑢怎樣回應，都已經不是她的幸福。

偏偏，這個人的臉上有了她從未見過的生澀與溫柔。

“我心裏已經有你了，婷妤。”他嘆了口氣，“在那地下牢獄中，如身處地獄，我幾乎覺得自己每時每刻都在死去。而你出現在燈霧裏，又哭又叫的，給了一個活死人極大的救贖。”

李婷妤哭泣，任景瑢如何安慰，只是停不下來。

居劍山莊莊主終于能下床行走的一天，莊主夫人留下一封信，在高綏消失了。

她在信裏是這樣寫的：殘花敗柳，難續新菊賦，珍重。

“她怎麽會來這一套，誰教她的？”景莊主當下就要策馬去追，無奈體力不支。李婷妤邊哭邊走，往陽京的方向進發，後悔自己沒加上一句不要再找自己了不會回陽京的話。

元統二十一年，暮春。千華樓一百零一年慶典。兩個月前的血戰與望翎閣的覆滅已經在人們心頭淡去，大家在關注新武林霸主是否會赴此盛典。

“白祁山決戰那場，我真是在場的。好家夥，場面實在壯觀。你沒見過周溢青那把冥華刀的厲害，啧啧，幾十丈的崖石被劈成兩半啊！”

玉食樓的吃客裏又有人妄言自己見識過那場無人知曉的決鬥了。

“啊，這麽厲害……怪不得居劍山莊會敗，這景莊主平時也不練練，你看關鍵時刻……”

“操你娘的狗屁，那是景大莊主不高興動手，否則十個周溢青也跟只螞蟻似的！”

“哎，這位小少爺口氣很沖啊！你是不知道，景莊主自從娶了臨安公主，小生活過得……啧……哪有功夫練身手呦，哈哈……”

大堂一片哄笑。

然後，玉食樓掌櫃再次欲哭無淚。二樓幹完架之後，一片狼藉。挑事的少年公子已不見蹤影，真不知是哪裏來的跋扈浪子。

少年深夜潛回宮中，秦牧還站在老地方截人。

“哎呦我的祖宗，三天了，您就撥冗見一見他吧！”

“那人我不認識，還拔毛相見類！”

“小人的命全在公主手裏了，他撂了話了，說今晚就要殺了下臣。”

“滾滾滾，你要真死了，我感天謝地。我要歇去了，明日千華樓難得熱鬧，我也是有請帖的，本公子要名揚天下了！哈哈哈！”

她次日果然名揚天下。

千華樓整個一片金黃。四月天，不知道哪來的成千上萬株菊花，把整個花苑鋪成了黃金地。居劍山莊莊主現身，向妻子大表了一番愛慕之意。

臨安公主李婷妤自此又有了一個新的專利，冒着夫君的名聲四處招搖，名揚天下。此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