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十八

“秋荷,等等我。”林宗寶追了半天,終于看到一個藍色的身影立在一片花海中。清風微拂,她衣袂飄飄,宛若墜落凡間的仙子。林宗寶來到她的身後,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回過頭來,鼻尖掠過林宗寶的臉頰,宛如攪動了一池沉寂多年的春水。林宗寶盯着她的眼眸,覺得心已經融化了。

桂蘭驚得往後一仰,折倒在花海之中,驚起幾只彩蝶,在林宗寶面前飛舞。桂蘭捂着胸口,臉頰上是那桃花芯蕊的微紅,“你是誰?怎麽在這兒?”

林宗寶怔怔地向她伸出手,腦中已經一片混亂。

在山下驿館,六皇子承朗坐在窗前,向遠山眺望。他面前的茶具是從宮中帶出來的龍泉青瓷中的極品冰裂紋,茶盞中浸潤着的是清明前采制的龍井明前茶。

小聰子推門進來,立在六皇子身後,輕聲道:“查清楚了,鹿鳴山莊的前兩天出了一件大事,冷莊主的娘,竟然被他的親二哥給毒殺了。”

承朗手中的茶盞掉到了地上,碎了。

“這世上還真有這樣的事?弑母者真是天理難容。”

小聰子跪在地上拾起茶盞的碎片,“冷二爺已經跑了,這件事現在在江湖上傳的沸沸揚揚。”

“可知道因為什麽嗎?”

小聰子皺着眉頭,一臉的一言難盡,“現在江湖上怎麽說的都有,我打聽到的是冷老夫人手中有本劍譜,叫什麽《七星攬月劍譜》的,說是修煉內功的法門,其招式也是天下無敵。冷二爺自小不得老太太喜歡,管老太太要劍譜,老太太自然是不給,于是便給老太太下了毒,在屋裏自己找,可惜還是沒找到。”

承朗搖着頭說:“蠢貨,那種劍譜怎麽會放在身邊,肯定是放在絕對保險的地方了,說不定就在冷莊主手裏。”

小聰子笑了,“六爺真是聰明,您說的正是現在江湖上的人所想的。大家都說冷二爺是偷錯了地方,現在劍譜肯定在冷莊主手中。”

承朗皺着眉頭,輕輕搖晃着腦袋,“現在江湖上的人都是這麽想嗎?”

小聰子點點頭,“是啊,我和程大哥剛剛在永州的茶樓,聽聊天的幾個道士就是這麽說的。他們還說過兩天要來鹿鳴山莊,說是冷莊主廣發了英雄帖,要廣招天下英雄一同讨伐弑母的不孝子冷二爺呢。”

承朗朝小聰子的頭上拍了一下,“你個臭小子,分不清事情大小嗎?開英雄大會的事不知道先說。”

小聰子捂着腦袋,一臉委屈,“正打算要說的,您就打我了。”

承朗眼睛一轉,心想:“廣招天下英雄?抓一個冷二爺而已,用得着這麽大費周章嗎?”

老王頭從外面回來,洗洗手,看着收拾的整整齊齊的大堂,很是滿意,他把正在劈柴的冬郎叫了過來,”咱們爺們翻身的機會來了,剛才管家把我叫去了,說是過兩天咱們鹿鳴山莊要開英雄會,咱們客棧肯定要忙一陣了,不過忙卻是好事。“老王頭嘻嘻笑了。

冬郎懵懂的看着他,老王頭拍拍他的臉,”傻小子,這一忙起來,咱們不就有收入了嘛。“他把冬郎摟到懷裏,”我看你小子老實,只要這一陣你跟着我好好幹,把嘴閉緊,我保證不會虧待你。“

冬郎這回心裏明白了,點點頭,從老王頭的懷裏掙了出來。

老王頭抻抻衣服上的褶子,”我現在人手還是不夠,剛才管家說了,可以讓我去別的地方調人,這是我的調令。“他把一個桃木牌子丢到冬郎手中,“你再去染坊給我挑五個能幹的人過來。”

“我去啊?”實在難以置信。

老王頭瞪着他,“你去啊,我可不願意再看邱志宏的黑臉,我現在就任命你為客棧的二掌櫃,趕緊去。”老王頭朝冬郎的屁股上踢了一腳,冬郎不情願地走出了門去。

邱志宏正在染坊掃地,冬郎怯生生地湊到他身邊說明了事情的原委,邱志宏面無表情的點點頭。

院子裏其他的師父和老媽子都把這個調令當成了甩包袱的機會,巴不得把手下的懶鬼甩出去,梳子是第一個被攆出來的。

冬郎領着這幾個新人回到客棧,對老王頭說:“王總管,新人給你帶回了。”

老王頭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到了梳子身上,“怎麽把這個髒丫頭領了回來?這要是讓樓上的客人看見了,不得笑話死咱們鹿鳴山莊啊。”

冬郎忙替她解釋,“她挺能幹的,話還少,不正符合您的要求嗎。”

老王頭笑了,“你跟她什麽關系?你怎麽老替她說話。”

冬郎心中一怔,真的,我怎麽老替她說話。他偷偷瞄了梳子一眼,人家面無表情,很是坦然,難道是因為覺得梳子可憐嗎?真是說不清的情感,就是想要幫她。

六皇子從樓上下來,老王頭忙站起身來上前問候,“爺,您這一天都沒下樓了,是不是餓了,我馬上叫人準備吃的。”

承朗微微笑着,“我貪睡,你別見怪。現在是有些餓了,你簡單做些吃的就好,我出去轉轉。”

冬郎他們幾個恭敬地垂首立在一邊,承朗的目光在他們身上掃過,很自然地就盯住了梳子,她實在是太髒了,真是想忽視都忽視不了。

承朗看着她笑笑,又看看老王頭,老王頭尴尬的咧咧嘴。承朗背着手走出客棧,小聰子緊緊地跟在身後。待他們走遠了,老王頭朝梳子頭上就是一巴掌,惡狠狠地說道:“你個礙眼的東西,趕緊去洗澡換衣服。”

秋荷趴在客棧後門向裏面張望,老王頭看見大小姐來了,忙湊了過來,“我說怎麽聞到一陣清香,原來是我們秋荷來了。”

秋荷拉着老王頭的手,笑呵呵地說,“我想王爺爺了,來看看你。”

“嘴可真甜,是不是有事找我啊?”

秋荷點點頭,“王爺爺幫我鑄把劍吧。”

“這可是難為我了,我的鐵匠爐子都十多年沒開過火了。”

秋荷撒嬌的跺着腳,“可我就信得着你的手藝,奶奶在世的時候就說你的手藝可是天下第一,我現在腰上纏着的軟劍,可就是當年你給奶奶鑄的呢。”

老王頭油光锃亮的臉蛋紅撲撲的,“你個丫頭啊,這把軟劍可是有名字的,它叫‘鳳儀劍’,可費了我不少工夫。”

秋荷道:“所以說你的本事天下第一,你就幫我再鑄一把劍吧。”

“你已經有鳳儀劍了,還要劍幹什麽?”

“我要送人。”

“送誰啊?”

秋荷捂着嘴笑了,“不告訴你。對了,我要管你借個人。”

“幹嘛?”

“借不借吧。”

老王頭寵溺地拍拍秋荷的臉,“借就借吧,你個鬼靈精啊。”

冬郎被秋荷叫到了後院,秋荷拉着他的手,“我聽染坊的人講,你被調到了客棧,真好,這個地方可比染坊輕巧多了。”

冬郎把手從秋荷的掌中抽回來,臉上早已經蕩起了一片紅暈,“一點都不輕松,這兩天這裏忙死了,所以才調了這麽多人過來。”

“那是因為這裏以前太閑了,以前客棧根本很少有人來,這裏其實是我奶奶給王爺爺安排養老的地方。”

冬郎點點頭,“我得回去幹活了。”

“幹什麽活啊,你就在這兒陪陪我。”秋荷把他拉到一邊,“給你講講我家以前的事。”

冬郎搖搖頭,“我現在忙的很。”

“你就陪陪我吧,我給你講講我小時候的事,保證有意思。”

冬郎無可奈何的蹲到牆根。

梳子在走廊裏一邊擦着濕漉漉的頭發一邊偷偷往秋荷方向看,剛才秋荷與老王的對話她一字未差的聽到了,原來老王就是當年江湖上名震一時的“鬼手鐵匠”。鳳儀劍現在就在那小丫頭腰上啊,要是找不到劍譜,就不如把這把鳳儀劍弄到手。俗話說的好,“賊不走空”,姑奶奶我在這兒吃了半年的苦,什麽都沒找到,好賴也得順走一樣啊。

梳子盤上頭發,眼珠子一轉,便把四下的環境看的一清二楚。剛才出去的公子哥看着像個有錢人,梳子溜到二樓,輕輕推開承朗的房門,桌子上擺着冰裂紋的茶具,屋子裏彌漫着明前茶的清香。看來這個男人一定是個極富人家的子弟,這一兩極品明前茶便值一兩黃金。梳子覺得心中憤憤難平,多少人窮的吃不上飯,可是卻有些人揮霍無度至此。她輕輕翻開放在櫃子上的包袱,裏面衣服的料子絕對是極品中的極品。梳子嘴角上揚,眼眸中射出凜冽的一束光來。她把包袱合好,輕輕地退出門去,心中想着:“還不到我出手的時候,我總要摸條大魚來。”

天已經黑了,幾只螢火蟲在草叢間飛舞着。染坊裏,邱志宏依舊慢條斯理的掃着地,新招的小徒弟正在染布,門口站着一個氣喘籲籲的小胖子,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我找新來的夥計闵冬。”

邱志宏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說,“真是沒有禮貌。”

那小胖子急的直跺腳,“你快告訴我他在哪兒吧,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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