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二十
又過了兩日。傍晚,冷莊主故意遣散身邊的随從,獨自一人在禪房念經。此時山莊中除了幾個往日交情好的門派之外,其他的人都已經走了。山莊中清淨了許多,前兩日嘈雜的聲音已經重新歸為平靜。
夕陽在竹林中留下了橘黃色的一片光暈,冷峻山閉着眼睛,只聽竹林中除了風聲還傳來了一陣不一樣的窸窣聲。
他猛地睜開眼睛,身子往後一躲,一只鋼镖已經深深地插在了桌夾上。
冷峻山的目光掃過那枚飛镖,心就涼了下來。是二哥來了嗎?他又學了什麽旁門左道,這飛镖不是我們鹿鳴山莊的功夫。
還沒來得及思考,一排飛镖已經近在眼前,冷峻山手掌撐地,一個空翻,淩空而起,一個蒙着面的黑衣人,立在院中,手中握着兩把鋼刀,向冷峻山殺來。這人的身段很是輕盈,不像二哥那般粗壯,他腳步之快,身法之輕,宛如踏着雲彩一般。手中的鋼刀,刀刀致命,冷峻山頻頻招架,根本沒有反攻的餘地。這人就像是一條游龍一般在冷峻山身邊快速游走,他頻頻攻擊下路,冷峻山已經感覺招架不住。
這招式太奇怪了,不似任何門派,卻包含着各門武功的精髓。恍惚間,那人淩空躍起,一記橫掃腿,正正踢在冷莊主的腦門,那力道之大,把冷莊主踢飛至院牆,院牆上被撞出了一個窟窿。
他朝冷莊主反手投出一枚飛镖,冷峻山心中抱憾,只可惜死在了一個連名字樣貌都不知道的人手中。
“嘡啷”一聲,飛镖被什麽東西格開了,邱志宏握着一把寶劍站在冷俊山前面,他飛身朝那黑衣人刺去,身體淩空飛起,帶起一地灰土。那灰土中夾雜着落葉,邱志宏內力深厚,那樹葉被內力推舉着,像刀片似的迅速向那人劃去,那人躲閃不及,樹葉竟劃破了他的袖子,雪白的胳膊被劃出血來。
那人并不戀戰,手中鋼刀虛晃一招,繞過邱志宏,還是直直地奔向冷莊主。這時又有一人跳到了院中,他用劍格開了黑衣人的鋼刀,那鋼刀的力度,竟然把他震倒了。黑衣人見院中人多,對自己不利,一個後空翻就飛出了院牆。後來的這個人扶起冷莊主,冷莊主忙施禮道:“多謝少俠出手相救,敢問少俠怎麽稱呼。”
六皇子承朗被這麽一問,怔了怔,忙擺擺手說:“我只是山下客棧的一個過客,被那小賊偷了東西,追蹤至此,不留名字也罷。”
說着他也飛身跳到院牆上,“我得去接着追他了,告辭。”
承朗跳出院牆,他的侍衛才氣喘噓噓的跟上,“六爺,可看到那人的蹤跡了?”
“他剛才受了傷,速度應該會降下來,咱們往那邊追。”
院中,邱志宏扶起冷峻山,冷莊主拉着他的手,說道:“我便知道你會來,娘死了,你也不會再一直沉默下去了。”
邱志宏扶他坐下,“我不想多參與別的事,只是老夫人這樣的死法,我實在接受不了。此次誅滅二爺,我是一定要出力的。”
冷峻山嘆了口氣,“我和二哥的功夫都不如你,如今你可算是肯行動了,娘的仇也就能報了。”
邱志宏目光悠遠的看向遠方,回想起小時候跟着老夫人習武的場景,那時候他雖小,卻是天資最高的一個,只不過從小便淡薄名利,雖然一身好功夫,卻不願意抛頭露面。
冷峻山問:“剛才那個黑衣人是誰?會是二哥的幫兇嗎?”
“應該不會,我看他只是一個小賊罷了。”
“可是他功夫卻非常了得。”
邱志宏點點頭,“不過你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說劍譜在你手上,是真的嗎?”
冷峻山在他耳邊輕輕說:“我要用這塊鏡子中的肉把狼引來。”
遠處閃爍着火光,哭喊聲和厮殺聲響徹雲天。冷峻山和邱志宏相視一笑,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從後山沖上來的這隊人馬,帶頭的是一個滿臉胡子的中年武夫,這人正是劉平安手下的一員大将,叫楊廣才。當日劉平安卸任永州節度使,轉任滄州節度使,正巧碰上北虜兵劫掠,他正是守城的将領之一。他和劉平安有些親戚,劉平安平日裏很喜歡他,他也替劉平安做了不少壞事。
當日他趁着北虜兵劫掠永州城的機會,監守自盜,弄了幾百兩銀子,并且劫殺了幾個大戶人家,把責任全都推到北虜人身上了。他暴虐成性,又狡猾無比,和冷俊峰十分合拍。
聽說冷峻山要開英雄會,還聽說劍譜就在他的身上,冷二爺便與劉平安和楊廣才商量,要一同攻打鹿鳴山莊。
劉平安是做了多年官的,和這兩個武夫不同,他不肯輕易攻打,害怕事情敗露連累自己。可巧前兩天,自己在東宮的老友,總領太監侯振宇給他來信,告訴他太子爺不喜歡新任永州節度使林道明,讓他想些方法。
辦法自然是有的。劉平安的一對鼠眼微微一轉,便想出了一個好主意。他讓楊廣才帶人,趁英雄會的機會,潛伏在鹿鳴山莊,然後化裝成北虜人的樣子,配合冷峻峰血洗鹿鳴山莊。
當然,冷峻峰想要找的什麽劍譜,他是毫無興趣的,他看中的是鹿鳴山莊的錢。既能弄到錢,又能幫太子爺出氣,這不是一舉多得嘛。
他已經提前準備好奏折了,就參林道明一本,說他防守不嚴,讓北虜人多次血洗永州。這個老狐貍當然是不會把自己連累進去,他在行動之前,悄悄地囑咐冷峻峰,如果楊廣才的身份被人發現,便殺了他。這樣的話他也對楊廣才說了。總之如果事情敗露了,這兩個人不管誰活着回來,他都會滅口的。贏家,永遠是他自己。
楊廣才是個貪財的,同時他也好色,他聽冷峻峰說,鹿鳴山莊的莊主夫人是個絕色的病美人,便按捺不住心中躁動的火苗了。
在楊廣才火燒後山的時候,冷峻峰已經在滿山莊的找兒子了。
他其實一日前便化裝成馬夫進了山莊。此次英雄大會,一向檢查細致的鹿鳴山莊卻突然變得非常松懈,好像是故意放他進來似的。他雖然心中很疑惑,但是尋子心切,他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他怕三弟會對秋明下手。
秋明的武功被廢了,別院的守衛便選了幾個不會武功的家丁。遠處傳來火光和厮殺聲,這幾個家丁就都害怕了,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便跑開了,
冷俊峰躲在樹叢裏,剛想出手殺了這幾個家丁,看他們跑開了,便把手中劍別在了腰上。
借着月光,他施展輕功,一個翻身的功夫,便進了別院。這個院子他已經好些年沒有來過了,腳剛踏上那長滿野草的院子中,當年發生的事便像潮水一般湧到眼前。
當年,他因為記恨秋實深得老太太的喜愛,給他下了迷藥,把剛剛五歲的秋實賣給了人販子,這一切都好像是昨天發生的事。
他眨了眨眼睛,把自己的思緒從那個睡意沉沉的下午拽了回來。這個院落破敗成這樣,他冷老三竟然把自己的兒子關在這裏,真是欺人太甚。他抽出腰上的劍,蹑手蹑腳地往屋子走去。
糊窗紙都已經破了,幽幽的月光透過這破碎的門板照到屋裏,只看見一個修長的人影躺在地上,他身下的稻草,張牙舞爪地攀附着他的衣服。
冷峻峰心中大驚,這個人是兒子嗎?怎麽會這樣?
巨大的憤怒充斥着他的心靈,他的眼眸卻已濕潤了。他推開門,破舊的門發出刺耳的“吱嘎”聲,他聲音顫抖,“秋明,是你嗎?”
那個人影沒有動,他往前走了兩步,探出的手在不住地顫抖,“秋明啊,你怎麽了?”
身後的門突然關上了,眼前的人影閃着一道黑光不見了。
冷峻峰握緊手中的劍,不好,我上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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