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
===================
《腹黑嫡女虐渣記》作者:蔣小韞
尚書千金顏舜華被拐子拐走後,
好不容易披荊斬棘回到家,
她那尚書老爹竟不認她?
好不容易嫁給一個才貌雙全家世還甚好的相公,
這個相公竟有些不為人知的隐疾?
這是一個古代落難白富美擺脫困境、懲治元兇并尋得好夫郎的故事。
如果喜歡就收藏下罷~
又名《千金歸來》、《出清閨記》
舜:音同“順”。
內容标簽:宅鬥 布衣生活 種田文
搜索關鍵字:主角:顏舜華,徐韶 ┃ 配角:很多 ┃ 其它:種田,宅鬥
===================
☆、疏影橫斜
晚風瑟瑟,明月當空照下,樹木的疏影在地上搖曳着,和一個窈窕淑女的影子一般。一邊的泥土地上倒着一塊兒木碑,上書“韋門孫氏之墓”幾個字。
Advertisement
原本還是天氣炎熱的時節,這日晚間倒是涼快得緊,直叫正在用鋤頭挖着地的兩個漢子背後沁出冷汗來。身上的交領窄袖短衫裹着一件布背心都汗津津的,直叫那冷意鑽入心底。
其中一個瘦小的抹了把額間的汗龇牙咧嘴道:“好容易挖将出來,這棺開是不開?明日七月十五中元節,眼下這城外只有咱們兩個,要真有甚不幹淨的東西,不是耍處。”
那壯實些的甩了甩過膝粗布短褲上的泥巴,自把鋤頭撂在一邊,前去拿家夥物什取那定棺的楔子。他一行走一行說道:“咱們既然到了這裏,必不能空手回去的。當日那小娘子既說這韋秀才的渾家陪葬豐厚,才下葬兩日的人又變不得鬼魂,何苦白放過這個巧宗?咱們若得了秀才娘子的陪葬首飾家夥,怎麽着也能去當鋪換幾兩銀子,能當得家中老婆孩子三四個月的口糧,也不至白餓着。”
這廂這個瘦小的看着那将将入土兩天的薄棺道:“要我說卻是這秀才娘子沒福。韋秀才和秀才娘子兩口兒将将到蘇州府時,倒也是郎才女貌,跟菩薩跟前兒的金童玉女一般,好是羨煞人。更兼他們出手闊氣,誰不眼紅?誰曾想,不過一年的光景,這秀才娘子便長眠于此。當真是各人命裏自有各人的造化。”他轉頭,看向那壯實些的漢子,“若叫我說,定是那秀才不好生待秀才娘子。若是我娶了她,可不得如珠似寶地疼?那身段兒那樣貌,就是畫裏的人物也及她不上。要能得一宵的好處就是死也值得。”
正翻找着家夥的漢子背着身皺眉道:“渾唚什麽!到底是入了土的人,咱們迫不得已要盜人家的陪葬也就罷了,何苦來說這些有的沒的?到底該放尊重些。”
待他轉身拿着手裏的家夥要上前去時,忽地一陣陰風掃過,棺中站起一個體态窈窕的人來。正是已然死去的韋氏娘子!那壯實的漢子吓得登時驚在原地動彈不得。那瘦小些的見那壯實的漢子不說話也不動彈,便順着他的眼神兒回頭一望,只聽見一個清淩淩寒浸浸的聲音響起:“我餓了。”
孫氏站在這個十來文錢便能買得的一副棺木中,臉上抹着泥土,在如練月華之中,倒真個像含冤還魂的女鬼。她并沒說謊,兩日不曾進食,着實又餓又渴。
原來孫氏本名叫做顏舜華,是當朝禮部顏尚書的嫡長女。只因正月十六日夜裏和繼母、妹妹出行走百病時被拐走,才假托為孫豔娘。韋秀才韋德在請人葬顏舜華時,做活潦草得緊,連棺木也不曾封得。加之棺蓋亦輕,顏舜華聽見有人說話,自家在棺裏只把蓋子一推,便站将起來。
那瘦小的漢子登時被吓得“啊呀--”慘叫一聲,直喊有鬼。倒把那壯實些的叫醒了。兩人連鋤頭釘錘等物件也顧不得拾起,只叫着“有鬼啊——”連滾帶爬地跑開。二人一行跑一行抱怨,悔不該聽當日那婦人的話。
這件事的原委須得從三日前說起。
三日前兩人挑着新近發好的豆芽菜去城裏販賣,聽說城裏新來了個秀才娘子生得很是花容月貌,心下很是起了點心思。集市散後兩人挑着空擔打聽到韋德的住處,欲暗中窺觑顏舜華。哪知守在暗處等了老大半天,愣是沒見着一個容貌絕色的婦人。
正在他們将離之際,一個帶着帷帽的婦人嗓音粗啞道:“奴看二位的面相,天庭飽滿臉露紅光,近來有一注大財。”
兩個人家裏都是窮的,整日價只靠着發豆芽菜挑來城裏換錢。除開送些去達官貴人、富庶商戶的廚下,下剩的都只在集市賣給些平常百姓。原本賣三個錢的東西,人家磨破了嘴皮子也要講到兩個錢。如此,兩人雖說勤謹,也只能糊口而已。此時聽說有一注大財,焉能不歡喜?
兩人喜得抓耳撈腮,殷勤問道:“這卻是怎麽說?”
帶着帷帽的婦人道:“韋秀才的渾家印堂發黑,近日必會喪命。韋秀才手裏闊綽,說句不怕得罪兩位官人的話,就是他拔根汗毛也能比你們的腰粗些。秀才娘子突然暴斃,想必陪葬也豐厚,卻不是你們的機緣?”
兩人皺了眉頭:“人都死了,我們去刨墳,不大好看相罷?再過幾日就是中元節,我們雖不怕鬼,就是韋秀才知道我們刨了他渾家的墳,可不得報官?到時別說錢財,就是命也得搭半條進去。”
帶着帷帽的婦人一手撫着胸口一塊兒通透瑩綠的蝴蝶玉墜,搖頭冷笑道:“竟不知兩位官人堂堂七尺男兒,不如我一個婦人有識見。分明是送上門來的富貴不曉得拾取!”
兩人被個婦人說道,羞得面紅耳赤。帶着帷帽的婦人見他二人已然心動,不再多說,只指點道,“這兩日你們只跟着韋秀才,看他把秀才娘子葬在何處。秀才娘子下葬後不出一天,他必會出遠門。等他回來,哪裏知道是你們做下的事體?只一件事,七月十四日乃是鬼節,兩位官人務必要在七月十四日子時前開棺。過了子時,只怕……”說到這裏,婦人便掩口不提。
兩個人聞言心中俱都有了底,沖着婦人作揖道謝,哪曉得直起身來就不見了婦人的蹤影。是以二人只當是有神明見他們窮苦,化為平常婦人前來暗中指點。又在牆角旮旯站了半時,才見着一個上身穿着一件煙青色絹衣外罩白色紗衫、下着月華裙的美貌婦人往對面門裏進去。
二人看定了,果真依着婦人所言,整日價暗地裏跟着韋秀才。果不出婦人所料:翌日秀才娘子暴斃身亡,韋秀才悲痛欲絕本欲将秀才娘子厚葬,奈何家中來了家書說高堂病重,只得暫時草草埋葬秀才娘子。只說回去侍奉雙親,待二老身體康健後再來扶柩回鄉。
誰知他們将秀才娘子的棺木挖出後,顏舜華忽地就還魂站将起來呢?當時那帶着帷帽的婦人胸口一塊兒綠得通透的蝴蝶墜子,如今想來便如鬼物一般。兩人一行奔逃一行思量,直覺得後怕,悔不該妄聽路人之言,貪些小便宜。殊不知,天下哪裏會掉免費的餡兒餅?
如今那塊兒通透瑩綠的墜子正縫在顏舜華的衣角內。她身上多次漿洗過的的煙青色羅衣、白色紗衫、月華裙此時都染上了泥巴。夜風習習,帶起顏舜華頰側的發,渾身都有些泛冷。顏舜華雖不信鬼神,但這荒郊野外的,不知道哪裏就能鑽出一條長蟲來吓人。是以她思量片刻,仍舊自己将棺蓋蓋上,且先在棺中胡亂歇息一晚再做打算。
翌日顏舜華醒轉推開棺蓋後,吓得了不得:土坑中木棺旁卧着一條手臂般粗細的烏色長蟲。顏舜華待不動罷,那長蟲也不知何時才去,怪吓人的。若是就此爬出土坑走開,又怕長蟲咬她。思量了半晌,終久踩着腳上的高低鞋,輕手輕腳地爬出土坑,往路上奔去。
四周當真是綠樹紅花掩映,山青又還水秀。除開中間一條多人走過的泥道,竟是看不見人家的。不知何處有人居住,也不知哪條道能通往蘇州城內。
驚魂未定之下,顏舜華撿起路邊一塊兒石頭隐在袖內,随意選出個方向往前走。她想得倒也簡單:這個地方既然有路,必定有人走動。往前,要麽是城外村民的住處,要麽就是回城的路。韋德葬她時花費時日甚短,可見此處離城內不遠,離有人煙的地界也不遠。
走了不多時,心神尚未安定的顏舜華只顧着四周看路,在轉彎處一時不防撞到一個人。那人站定,濃眉一揚拉住顏舜華的胳膊就嚷:“哪個不長眼的敢撞老子?今日不叫你知道老子的厲害……”話未說完,他見是一個身行窈窕風流的女子,眼珠子一轉立馬改口道:“雖說身上粘了好些泥巴,臉上也不甚幹淨,模樣還是好的。不須說得,今日原是我熊二的運氣。”
顏舜華把眉頭一皺,量此時不好脫身得,暫時把話支吾道:“奴原是和爹娘去鄰村探親的,不知行了多少路,竟和爹娘失散。望官人助我一助。”
熊二抖了抖兩腮的肥肉目露兇光,伸手就去脫顏舜華身上的衣裳:“管你是去探清還是探濁的,先叫我受用了再說!”
顏舜華一行閃躲一行道:“官人放尊重些。我本是良人家的子女,官人若是喜歡,只管叫媒人來提親便是,如何動起手腳來?如此甚是于禮不合。”
她雖躲得熊二一張臭氣熏天留着涎水的嘴,外邊兒的紗衫卻叫熊二劈手撕了去。顏舜華看準熊二的太陽時,熊二仍撕扯着顏舜華的衣裳要将她拉到背人的隐蔽處,還瞪大銅鈴似的眼睛嚷嚷:“甚麽于禮不合?我就是禮!說甚麽提親?這是擡舉了你!識相的叫老子快活快活,饒你性命!”
顏舜華眸中一冷,雙眼霎時帶了些冰寒之氣。她看準了熊二的太陽,右手握緊先時撿的石塊兒,就要劈手砸去。
作者有話要說: 舜,音同“舜”。
長蟲:蛇的別稱。
把:在文中的某些處,有和“拿”、“給”、“了”差不多的意思。
渾唚:和“亂說”意思差不多。
尺:明清時候的一尺約合今天的31.1cm。
☆、船到橋頭
熊二猶不自知,仍舊動手動腳。
在此朝陽初升之際,晨風拂曉之時,驀地一聲斷喝從前方傳來:“兀的那個潑皮,還不快放開手?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無/恥之事!待我告官去,你家沒錢給縣太爺,不死也得脫層皮。”
熊二惡聲嚷嚷:“敢告你爺爺我?也不打聽打聽!你爺爺我豈是好欺負的!爺爺我撓一撓腳趾頭你吃不了兜着走!”手上的勁道卻松了。
顏舜華見來了人,仍舊将袖中的石頭隐下,一把揮開熊二的手,往前急行幾步,離了熊二,不叫他再次抓住她。只聽見另一邊的男子聲音清朗,正氣凜然:“原來卻是你這個潑皮!上次還沒長記性,再想蹲幾年縣大牢麽!”
轉頭望去,顏舜華見一男子走來:猿臂蜂腰,方臉厚唇,目若流星。她心內暗暗掂掇道:“好一雙結實有力的長腿!見他這副模樣,必是個能打的好手。好在這人正氣,若是他有一絲歹念,只怕我今日走不出這裏。”
熊二見來人,約摸是認得的,許是還吃了些虧,立馬和霜打的茄子般垂頭喪氣。他耷拉着一顆毛茸茸的大腦袋:“不知道是單大哥,沖撞之處大哥莫怪。這小娘子小弟不碰就是,改日再請大哥喝酒賠罪。”
話音将落,他拔腿飛也似地跑開。生怕這個什麽單大哥找他的茬兒,又或是真怕被送進大牢去。顏舜華瞧着熊二跑開,沒奈何了的,只得轉身對單大道:“多謝官人相救。若非官人,只怕奴今日要命喪此地了。”
那單大身着一身白色粗布袍,頭戴白巾帽,此時看着也算得慈眉善目。他走到顏舜華跟前站定,對着顏舜華唱了個肥諾道:“熊二是我們村子裏遠近聞名的潑皮無賴,慣好欺負獨自出行的姑娘小姐。出門在外,原就十分兇險的。更兼如今奸臣當道,許多村民都吃不上飯做了打家劫舍的勾當,小娘子如何敢獨自出門?”
單大說得誠摯,顏舜華心下卻暗自叫苦。她能說出甚麽花樣來?難不成要說:“奴原本是城內韋秀才的娘子,因和相公恩情漸疏兩心相離,被相公用老鼠藥毒死,草草葬于荒郊野外。所幸那老鼠藥是個江湖騙子賣的假藥,我才撿回一命。更幸的是,恰巧有兩個老實巴交的漢子前來挖墳想盜點什麽墓葬,我才有幸重見天日?”
這也委實太扯。又或是她該說:“奴實是走投無路,望官人收留?”
顏舜華垂眸,腦中轉了千百個彎。好在她臉上盡是烏七八糟的泥污,沒叫單大看出來。她擡手将頰邊的發撂至耳側,神情凄苦地道了個萬福,泫然欲泣道:“奴姓嚴,小字順娘。昨日和爹娘相公一同進城投奔親戚,誰知竟在山道上遭遇悍匪。爹娘相公為不叫我為悍匪所擄,拼死讓我逃走。我本不欲棄父母相公于不顧,奈何二老和相公竟說,若我落于匪徒之手,他們情願自盡也丢不起這個臉。”
顏舜華說到此處,這些個事兒雖是假的,但也讓她想起和韋德虛以委蛇周旋一年有餘的光景,傷悲倒是真的。是以這眼淚撲簌簌地直落個不住。她爹是當朝禮部尚書,雖說她出生之日便是母親的忌日,爹爹不愛繼母陳氏不喜,到底也只是被冷待了些。其餘吃穿用度,明面上皆是和繼母所出的弟弟妹妹一樣的。
為了她那尚書爹的臉面,她還和妹妹顏舜英一道,正兒八經地上了六年女學。只是顏尚書一見顏舜英便有說有笑甚是疼寵,見了她,只會皺眉問功課如何。什麽管家學得如何、算學可能跟得上、莫要私自和男子私相授受、莫要丢了尚書府的臉面這些個話,聽得她耳朵都快起繭子。現下想來卻覺顏尚書甚是慈愛。
往日雖說只她一個人在自家的小院子裏研讀母親留下的書籍,沒甚人和她說話,倒比被拐出來的日子好了何止千萬倍。當初她是尚書府的千金,旁人再不喜,也不敢明着作賤她。如今卻像是從雲端落到污泥之中,任是誰都能踩上兩腳。
想及此處,顏舜華頓覺前路茫茫,她暗道:“此處人生地不熟,我一個女兒家手無縛雞之力,誰都能來欺負……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到順天府。若是有生之年能再見爹爹一面,就是死也甘願!”
此刻單大見顏舜華哭得傷心,無奈地嘆口氣道:“今日得遇小姐,卻不得不問一句。不知小娘子現下可有去處?”
顏舜華擦了擦眼淚,止住哭聲,強笑道:“奴家有一個親戚住在蘇州城內。若是能進城,便可投靠親戚。”
單大聞言嘆道:“不知令親是做什麽的?可靠不可靠?小娘子孤身在外,凡事須得小心才是。”
顏舜華搖頭道:“奴家并不知曉。爹娘當初只說舅舅在城內賣油,恰巧家鄉旱災,才帶我投奔過來。”
單大點頭,低頭思量了會子,對着顏舜華作揖道:“說句老實話小娘子莫怪。”待顏舜華說了句“有什麽話請恩人但說無妨”後,他複啓齒道:“令親既是賣油為生,料想此時必不在家的。小娘子若是一個人進城,只怕再遇熊二這等潑皮,那時更有許多不便宜之處。我家雖不殷實倒也能遮風擋雨,有幾口粗糧給小娘子充饑。小娘子若不嫌棄,何不先至我家中暫歇,吃點粗糧再燒點熱湯洗漱一番?小娘子若信得過我,我願先去城中打聽令親的住處,待打探明白了,再帶令親前來接小姐前去。”
顏舜華站在原地踟蹰道:“這如何能行?承蒙恩人相救,如今又要勞煩恩人,叫奴家心裏如何過意得去?”
單大捋了捋袖子一臉誠摯道:“廟裏的師傅不是說過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誰沒有個難處?可不是得相互幫助?若小娘子信不過單大,單大這話再不提起。”
顏舜華垂頭道:“并非是奴家信不過官人,只是心下着實過意不去。如今正是災荒年代,城內米價一漲再漲,如何好平白吃用官人家的食物?只是我如今這模樣,也不好去見得舅舅,只好依官人所言。”
說罷,又說了些感激的場面話兒。單大眉開眼笑地領着顏舜華往前走,不出半個時辰,顏舜華眼前便是一個收拾得極幹淨的農舍。一圈粗籬笆圍着半間房屋大小的空地,籬笆邊上放着兩個三角,中間一根竹竿上挂着的都是些粗布衣裳。有一個五六歲的小童坐在地上,掰着黃澄澄的玉蜀黍。他擡頭看到單大,臉上一喜,放下玉蜀黍棒子轉頭沖開着一扇門的幾間茅屋喊道:“奶奶,爹爹領着個姐姐回來。”
不多時,便有一個衣着幹淨爽利頭發花白的老婦人走将出來。她看到顏舜華的模樣兒,登時就拍手嗐嘆:“可憐見的,怎地就成了這般模樣兒?想必餓得緊了。恰巧老身早起蒸的馍還熱乎着,快用些填填肚子。”
顏舜華本已餓得前胸貼後背,再見這茅檐屋舍收拾得極幹淨的,料想那白生生的馍也不至腌臜,就拈起一個來啃。老婦坐在一旁,一手拉着小童,雙眼慈愛地看着顏舜華,心內暗自掂掇道:“這女孩兒分明是餓慘了的。眼下她雖吃得不慢,但一言一行、舉手擡足間仍舊斯文有禮,想必這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兒。她今落了難,怎地幫她一幫也是好的。”
單大在一旁對老婦道:“娘,我先出去燒些熱湯。你找一身兒孩子她娘留下的衣服出來把小娘子換上豈不好?”
老婦點頭,只說省得,又讓顏舜華莫要拘束,牽住那轉着一雙滴溜溜大眼直看着顏舜華的小童往外頭去。将将才出得門去,老婦就見一個滿身橫肉眼如銅鈴在她家門前鬼鬼祟祟地晃悠。她将将欲喊之時,單大從竈房出來沖着外邊兒揮了揮手道:“今日怎地有空過來?我即刻就要出去的。改日再來,我請你吃酒。”
那人也不說話,點點頭,轉身走過一片花木繁盛的綠蔭,不見了影蹤。老婦見狀心下頓時明白,看了眼屋中小口吃馍的顏舜華,嘆口氣到廚下找到單大道:“我見那小娘子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兒,你就這般把人領回來,可打聽過她姓甚名誰?家住何方?”
單大往竈口添進一塊木柴,起身揭開鍋蓋試過水的寒溫,轉身将顏舜華說的那篇話說把老婦聽。
老婦徑去翻出塊自家采了野花兒制成的香皂并些衣物,放在幹淨處,低聲垂淚道:“自從媳婦去後,這房裏也沒個女人,可叫我如何放得下心?哪天我這把老骨頭歸了西,你和孩子怎地過活?誰來給你們洗衣做飯?如今這小娘子既和父母丈夫失散,也是個孤苦無依的可憐人。你和她是天做的姻緣,何不讓她在家住下?等過兩日手頭寬松些,再買些豬肉回來治一桌酒席請親戚朋友做個見證,就是共患難的夫妻了。”
作者有話要說: 玉蜀黍:玉米。
☆、危機四伏
單大低着頭不說話。老婦戳他的腦門道:“怎地遇到大事就恁般不會決斷?難得有個送上門的好媳婦,你倒成了鑽地洞的腌臜耗子。”
單大雙手在衣裳兩側擦了擦,探身往外看去,見顏舜華仍坐在凳子上吃着白馍、小童在一旁睜大眼看稀奇洋貨一般看着顏舜華,回身低聲道:“她那細皮嫩肉的模樣兒,也做不得活,娶回來做甚?當菩薩供着?眼看着家裏沒幾口糧食了,狗兒身上的病也不曾好得,正是要花錢的時候,誰耐煩去請個祖宗回來伺候?”
老婦垂了垂眼皮子,知道單大說的是實話,不再言語。她雖可憐顏舜華年紀輕輕便遭遇不測,但她家連養活自家三口人都艱難得緊,怎地顧得一個不相幹的人?為今之計,也只好讓顏舜華吃飽、用些熱湯洗洗身上的污泥就罷了。
她嘆道:“當日我就說,不該将狗兒他娘典将出去。要是狗兒他娘還在,多一個勞力,咱們家還能好過些。”
單大又往竈口添一塊柴火,将木桶把來放在一側,不耐煩道:“整日價說這些!典都典把出去了,還能怎地?當日若不是将她典出去,只怕早就沒狗兒了。”
老婦嘆了聲,直低聲喊作孽。出了竈房,她不敢露半些兒行跡。眼看着明日就要給狗兒抓藥,又是十幾兩銀子的花銷。這些個都還沒着落,哪裏能擔心別人?
單大見老婦出去,自家将熱湯注入桶內,又将另一只桶把來裝半桶冷水,一手提着一只,走進一間房內。房內放着老婦将将提進去的一個腳盆,旁邊的板凳上放着幹淨衣物香皂等物件。
顏舜華對老婦和單大倒過謝,待他們出得門去便扣上柴扉洗澡。洗畢之後又将衣襟中的那塊兒通透瑩綠的蝴蝶玉墜取将出來,再從穿裏邊兒的衣裳上撕下一塊兒布綁在墜身上遮住那通透的綠意,挂在脖頸間。穿好衣物後,顏舜又用髒掉的衣裳把腳上的高底鞋略微擦了擦,倒不敢擦得太過幹淨。
諸事畢後,顏舜華看了看自家的頭發,到底還是用餘下的熱水洗淨,使幹布擦幹,就着原先定發髻用的簪子挽了個平常婦人宛的發髻出去。
單大和老婦原本在說着甚事,見顏舜華出得門去都住了嘴,只看顏舜華。便是少不更事的狗兒,也立在單大身旁呆看着。往日在順天府上女學時曾有人這般贊過顏舜華:“顏舜華其人,人如其名。顏如舜華,貌勝羅敷。行人見之駐足,辯者見之忘言。舉天下之美,除卻徐郎,孰與分秋色?”
徐郎徐韶乃是順天府另一個家喻戶曉的人物。他非但容顏過人,且學富五車才高八鬥,乃文人雅士之中的翹楚。往日就連韋德這等拐人子女的腌臜人,提起徐韶來也是十分尊重推崇。
單大脖頸間的喉結動了動,老婦推他道:“怎地恁般無禮只盯着人家小娘子看?”
單大被老婦推了這一遭,方才醒悟得過來,忙作揖告罪,口稱失禮。顏舜華只避過身去,說“恩人不消多禮”等語。單大又問了顏舜華其舅舅住在哪裏,自家拾掇拾掇,出得門去。他走出院門,将将穿過一條黃泥小道轉了個彎兒,就在一塊山子石後看到紅着眼睛臉冒兇光的熊二。
卻說這熊二,自他攔住顏舜華行不軌之事被單大撞破時,他便垂頭喪氣而去。只他不曾離得遠,只在二人看不見的去處便留将下來聽二人說話。
熊二心中自然打了副算盤:若是顏舜華和單大走了也就罷了,若是她要一個人趕路,他必會攔住她,成就那被打斷的好事。是以熊二這一路跟着,就為看顏舜華變卦不變卦。跟到單大屋外後,他本身就虎背熊腰的,一時不曾躲得好,叫老婦看見。在老婦欲說話時,單大喊了那麽一嗓子,他心中一激靈,再不敢出來的。
熊二的心中是有些不大敢施為的歹念,但他哪裏想得到顏舜華洗淨污穢後的這般容貌如此叫人動火!眼下單大将熊二壓在石壁上道:“你小心着些兒,但凡我在,不許你動她。如今我就去找她家的人,她家若是富貴,必有不少謝禮。到時我非但不告你非禮良家婦女,還将謝禮分一半與你。”
熊二許是被單大說的“送入縣大牢”唬住了,又聽得要分他半數謝禮,威逼利誘之下,立馬點頭答應單大,口內老實道:“都聽你的,我熊二爺絕不動她!倒不是我怕蹲縣大牢,只是這麽個柔柔弱弱的身子骨兒,怎比得我那些相好的會耍子?”
單大聽熊二恁般說,才放心往城裏去。熊二在單大走後,想起顏舜華的模樣兒,心裏恁是像有貓兒爪子在撓、有火在燒一般。他雙目灼灼地盯着院子裏那抹穿着粗布麻衣的影子,直看個不住。
自單大說要去城裏替顏舜華找親戚時,顏舜華便知,他是絕找不來的。甚麽勞什子舅舅,原是她編的謊。她本就人生地不熟的,若是能想法子打聽清楚進城的路,她或許可去雇一頭毛驢騎着回順天府。
是以顏舜華見狗兒坐在院子裏的陰涼處剝玉蜀黍,便走過去對狗兒微笑道:“你在剝這個做甚?這可能吃呢?”
狗兒仰着巴掌大的小臉,眼中像是含着天上的星辰一般,嘻嘻笑道:“這個能磨玉米面子,可好吃哩。若是姐姐喜歡,我和奶奶正午做給姐姐吃。”
顏舜華搖頭只說她說着玩的。狗兒進屋去,找出單大與他做的風筝出來,笑道:“姐姐若是喜歡,狗兒将風筝送把姐姐。”
他的一雙小手上有些泥印,拿着風筝的那只手是在衣服上狠蹭了幾下的。他本想拉住顏舜華的袖子,但見顏舜華渾身清爽幹淨,偏着頭愣了愣,看了看自家沾着泥土的手,又悄悄地将手放到背後。就連手上的那只風筝,他也不知到底該不該給顏舜華。
顏舜華見狗兒愣住,看他的模樣猜出他所想,不忍叫他失望,微微笑着接過風筝方道:“這風筝好看得緊。可是你做的?”
狗兒歡喜,擺着小手語無倫次道:“是娘,娘和爹爹、狗兒一起做的。”
顏舜華心中略微咯噔一下,面上仍舊笑着:“那狗兒喜歡風筝不喜歡?”狗兒怯怯地望了眼顏舜華道:“喜歡。送把姐姐。”顏舜華摸了摸狗兒的頭,道:“姐姐不能要。這個風筝,要留着把狗兒和爹娘一起耍子。”
話音剛落,卻見狗兒眼中噙滿淚水:“沒有娘了。爹說,娘去了很遠的地方,再不回來的。當日我晚上起來,看到他們把娘帶走,給了爹好些銀子。”
此話猶如大冬天時順天府刮過的寒風,将顏舜華心中的大霧霎時間散得一幹二淨!這,狗兒的娘尚且如此……那……她往四周看了看,卻見籬笆外黃泥路過去的拐彎處,日頭正照着那邊,投下個影子來。
狗兒仍舊哭着,顏舜華不忍心,擡手用狗兒的衣袖将他臉上的淚擦幹,笑着哄他:“快別哭了。這事也再別提起。咱們把風筝放下,說些別的事耍子豈不好?”
狗兒眨巴着眼,見一個美貌的姐姐和聲細語地和他說話,立馬便不哭了。只是眼中還噙着些眼淚,看着好是可人憐。
顏舜華彎腰輕輕拍了拍狗兒的背道:“你爹娘或是奶奶可有帶你去過城裏耍子?”狗兒眨巴着眼點頭:“爹常帶我去城裏看大夫。大夫說狗兒病了,要吃藥。藥苦,不好吃。狗兒不喜歡。”
顏舜華彎了彎唇:“良藥苦口,你爹是為你好。姐姐考考你,你可還記得路?”狗兒偏着頭想了想,點頭,将從這裏到城內的路說了一遍。連路上有幾個岔路口、幾棵大樹、幾個拐彎處、幾處山坡都說得十分詳盡。
待得差不多時,正巧老婦掃完地,又自去拾掇家裏的桌椅板凳,還笑着對顏舜華道:“小娘子別急,這裏離城裏也就一個時辰的路。約摸正午過後,我兒便能找着你的親戚來接你的。要是悶得慌,不嫌棄就讓狗兒陪你說會子話罷。”
顏舜華再次點頭稱謝。老婦又煮豬食去,顏舜華只好帶着狗兒進屋。熊二躲在拐角處,見顏舜華走路時的搖曳多姿,很是和村裏的那些寡/婦姑娘不同,心中那點子欲念愈發按捺不住,只雙目灼灼地盯着顏舜華那挺翹的、因為走路而略微左右晃動的臀部。連着臀部的,是輕輕款擺的柳腰。暗自咽了咽口水,熊二閉了閉那雙銅鈴一般的眼睛,一雙手只摳着身旁的不大結實的石壁。
顏舜華将狗兒帶進屋後,便問狗兒是否有後院後門,無奈的是,後院倒是有一個,只是從屋裏過不去,地從從前院繞過去。顏舜華覺得沒奈何的,又問狗兒家中有沒有鐮刀、刨鋤之類的物件兒,又或是鋒利些的剪刀。她的袖口雖說有一根針,但……總是要萬無一失的才好。
在狗兒去給顏舜華拿剪刀時,顏舜華便倚着門口,看着外邊兒的那條黃泥小路。随着正午愈來愈近,日頭也愈來愈盛。院子旁邊幾棵樹上鳥兒叽叽喳喳地,知了也叫個不住。
☆、疑窦重生
好在那拐角處的影子除開略微有些晃動外,并沒甚變化的。握住狗兒拿過來的剪子,顏舜華對着狗兒略微笑了笑,狗兒自在一旁和顏舜華說話。待得老婦喂過豬食淨了手走過來,顏舜華才略微松了口氣,隐在袖中握着剪刀的手都起了些微薄汗。
老婦和顏舜華一道兒坐下,說的無非就是顏舜華從哪裏來、從前的日子如何、如何就過不下去要去城內找親戚等語。顏舜華就編了篇話道:“我家原是經商的,家中也甚是過得,奈何家父販賣茶葉、字畫兒扇子時遇着連下十幾天的雨,幾船貨物皆生了黴。家父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