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3)
逗一逗顏舜華。只是眼下他眼中的顏舜華就像是那炸毛的小貓兒,再逗下去該咬人了。于是他就看着顏舜華穿衣,兀自在那兒低低地笑。
顏舜華穿上衣裳出去,緋色就将她聚集衆人問出來的始末告訴顏舜華,顏舜華就出去,讓人将給山重當眼線的丫鬟帶下去發還本家,只叫她爹媽自個兒養着自行聘嫁。而山重被徐韶一腳踢飛,傷得有些重,讓郎中看了煎了一帖藥給她服下,而後關進了柴房。
顏舜華那廂又聽見說王老爺那邊兒的人已經于前幾日就從那宅子裏消失,故而心下稍定,着手安排了下一步的事情。而山重,顏舜華就決定将她關上一夜,第二日就着人送回顏府。
而這期間,有被山重支開做其他事情的,并未有什麽責罰。其中一個叫做明月的丫鬟因為素來心眼兒實在又挺會辦事兒,就被提為一等丫鬟。綠卿館一幹下人,除開早就被顏舜華打發走的陪房,以及有疏忽職守之嫌疑的下人們被革去了三個月的銀米外,其他人的月例銀子皆漲了五百錢。被革去銀米的下人三個月後的月例則和其他人一樣。這些錢都不是用的公中的,而是從顏舜華的私房出。是以這個決定一下,衆人心裏就歡喜了,越發喜歡顏舜華,不管府內大小事,只要是她們聽見的,覺着應該和顏舜華說的,都要去賣個好兒。另外顏舜華又定了些被的明細規則,大家見過柳暗和山重的下場,都不敢大意,皆各司其職。
而山重在被關在柴房之時,則聽見外頭的兩個婆子說笑,說出來的內容卻叫山重心中驚了一驚。
“咱們三奶奶真真兒的是個厲害人,咱們辦事可不能像往日那般偷奸耍滑了。”
“可不是,要是誰落在她手裏……前幾日我聽見一個小幺兒說,三奶奶和三爺遇到個說是煉銀子的騙子,愣是沒上當,那騙子極力游說三爺和三奶奶,三奶奶就讓他們擡了幾箱子亂石過去,只說,這樣的石頭若是能煉得出寶石和銀子也就罷了,他們要煉不出來就是行騙,要叫官府的人抓他們呢。那些人屁都不敢放一個,只說等四十九日過後就讓三爺三奶奶去擡銀子。”
翌日一早,顏舜華就遣下人将山重送回了顏府。陳氏見到山重之時,山重把她所聽到的就告訴陳氏,陳氏頓時心下大亂!那可是她一生的積蓄!她連忙着人去請常尚,常尚也不明就裏,就問起這是怎麽回事。在聽完陳氏所說之後,常尚就讓顏辰先做出一篇文章了,自己則和陳氏去王老爺去一探究竟。
當陳氏一行人風風火火趕到王老爺處,白丹桂和韋德也得了消息,忙忙地就趕去看。只是當他們敲門時,卻發現沒有人應他們。一行人将門撞開就進去,只見裏頭早已經人去樓空。裏邊兒所謂的寶石都還在,白丹桂就将那寶石拿起仔細看,又掂量了掂量,覺得哪裏不對,但又說不上來。白丹桂就讓下人去請了白家名下的珍寶齋裏的師傅來掌眼。那師傅一看,就笑道:“這個做得倒像是真的一般。這原是用琉璃燒制而成的,外面又經過些特別的手段加工過,所以看上去才像是真的。”
白丹桂将一顆寶石擲在地上,自見裏頭包裹着的,是有許多氣泡的劣質琉璃。而那所謂的丹爐裏,裝着的只是一爐子石頭而已!
白丹桂想了想這些事情的前因後果,有些不大能理解。顏舜華既然早就知道這是騙局,為什麽不告訴她們?不過仔細想想,顏舜華并不知道陳氏和她會通過顏舜華身邊的丫鬟知道這個事情……
就算是知道了,人家也不一定就要告訴她們的。
這一下損失了五六萬的銀子,白丹桂正愁着和白百萬沒法子交待,韋德也有些心肝兒肉痛。五萬的銀子就這般沒了!與此同時,白府裏的下人亦匆匆忙忙地來找白丹桂和白丹桂耳語道:“不好了!小姐,上邊兒來了人!老爺,老爺出事了!”
☆、真相前奏
白丹桂聽下人說話慌張,禁不住心裏一顫。韋德就将白丹桂的手握住道:“娘子放心,爹定然沒事。咱們趕緊回去要緊。”
白丹桂雙目幾乎含了淚。一下子就折損了五六萬的銀子不說白百萬此時又說出了事……到底出了甚麽事,還得回去看看再說。眼下白丹桂和韋德就向陳氏請辭回去。陳氏現在就如同那軟了腳的蝦子,難以站立。常尚雖然陪着她來的,但此時人多眼雜,他也不好做什麽,全由陳氏的丫鬟将陳氏扶着。陳氏那是兩眼一抹黑,覺着日後的日子都沒甚趣味兒了。是以白丹桂和韋德說了什麽話,她都沒注意,只是略微點點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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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丹桂就和韋德回了白家,直奔白百萬的卧房。白家生意上的事情韋德向來是插不了手的,白丹桂也不指望。但眼下白百萬生病,韋德只怕白丹桂一個人支撐打熬不住,便跟着她去了白百萬的卧房。
白丹桂進門後之間白百萬躺在床上,病容憔悴就忍不住心裏一酸。是她沒做好事,敗家啊!幾萬兩銀子就這般沒了!想到此處就掉下淚來。韋德也不好說什麽。只是給白丹桂擦眼淚。
白百萬在丫鬟的服侍下稍微坐起些,方才說起了事情的原委:“上邊兒來了人,将東西都送把過來了。昨日夥計搬運的時候,才發現原本是封住的箱子竟然被摔了一下就開了,裏頭,全是石頭。有人将裏頭的東西掉包了。這是天要亡我白家啊!”
白丹桂心間一顫:“爹,這事可傳出去沒有?”
白百萬在第一時間就控制住了事态的發展,自然沒有傳出去。白丹桂聞言心裏雖是慌張得緊,卻還是生了一計:“他們不是要咱們藏寶麽?既然他們還不曉得,咱們就不說,先把箱子封好,管它是財物還是石頭,咱們只當做不知道,只當成真真兒的財物去藏,興許還能逃過一劫。”
這廂白百萬也是這般打算的,便讓白丹桂着手去辦。白丹桂問明了有哪些人曉得這個事情後,一一滅了口,方才安心地藏那一箱箱的石頭。
而這箱子裏的東西被換成了石頭,說不得,都是徐韶和蕭流芳兩個做的。卻說顏舜華在将陳氏和白丹桂的銀子圈到手後,徐韶和蕭流芳也将劉晉要白家藏的東西都替換了出來。
顏舜華話将綠卿館上上下下整饬了一番,徐韶有事情的時候就出去,沒事的時候就在家看看他那萌萌噠的娘子,時不時地抹兩筆畫寫兩句詩,倒是和諧得緊。
這日,顏舜華将将看了看賬本,又看了看石師傅設計的院落園林。因為是賣把別人,所以所求的便是格局的精致以及低廉的成本。顏舜華看了看,覺着還行,就讓石師傅先下去辦這個事,就将宅子建起來。
到了夜間的時候,徐韶并不急着睡覺,反而告訴顏舜華,李維信和蕭流芳會悄悄地過來,要和他們會個面。顏舜華垂了頭,想了想,并沒拒絕。
待李維信和蕭流芳前來之時,顏舜華方才曉得:“你們成功策反了李維信?”
徐韶含笑點頭。待幾人在徐韶安排的靜室裏坐好,李維信就沖着顏舜華行了一禮道:“咱們又見了,搖光近來可好?”
那廂蕭流芳就踹了李維信一腳:“這是我妹妹!你少來套近乎。”說着又沖顏舜華露出迷人一笑,“妹妹和妹夫近來可好?”這話一說完,他自己就覺得有些不對,就咳了咳,又道:“這個中就裏,軒舉可曾和你說過?”
顏舜華坐得端莊,為人矜持。她原本心中原本還有疑慮,現下再次見到蕭流芳,基本上就能确定了。好一個徐韶!
眼下顏舜華只是微微勾唇露出清雅一笑道:“相公并未和我說。不知道有什麽事情你們要告訴我?”
幾個人就将顏舜華的身世并他們多年來的部署講了一遍。待李維信和蕭流芳說完之時,顏舜華淡淡道:“你們想讓我認祖歸宗以打消劉晉的疑慮?我看不到這件事中有什麽好處。如你們所言,劉晉雖是內閣首輔,但他的渾家可是想要置我于死地。我憑什麽?就為了你們所謂的家國大業?所謂黎民百姓的安危?”說到此處,顏舜華輕笑:“家國天下、黎民百姓又與我何幹?”
李維信看着顏舜華,他想不到曾經在蘇州府那個心懷慈悲的善良女子竟然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蕭流芳也在沉吟,顏舜華的這番話讓他有些……眼下蕭流芳義正辭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今的皇帝已經七年多未曾路面,朝政全有劉晉把持,災民得不到救助,百姓皆被官府剝削,這樣的局面一旦失去控制,将來必定內亂。內亂必定會引起外敵的虎視眈眈。國家興亡,匹夫有責。”
顏舜華輕笑嘲諷道:“我是頭發長見識短的婦人,不知道這些。但我卻知道你們選了個記仇不記恩的人去當皇帝,既然将來事成之後我們仍舊沒有好下場,我何必助他?指不定我就趁着你們護不住他的間隙殺了他呢?”顏舜華眼眸中全是嗜血的光芒。她不介意殺個把人。畢竟,白家已經栽在她手裏,接下來,陳氏、劉家,一個都別想跑。
李維信解釋道:“只是當今天子并無子嗣,只得從旁系挑選有皇家血脈之人。以眼前之勢來看,就只有聯合淮南王放能取勝。”而淮南王早已對那個位置虎視眈眈,若是不給他一些好處,只怕……
顏舜華眼眸略微一眯道:“若是将來淮南王登基,這些籌謀都是白忙活,咱們也只能是刀下鬼。”那個什麽淮南王,顏舜華見過。曾經有一個丫鬟,只是不小心将水灑在了他的袍袖之上,就被卸了一只手,而後亂棒打死。
而此時的顏舜華眼眸一黑,笑道:“若是果真如此,就讓天下給我們陪葬如何?我就是毀了一切都不會為了那般一個蠢物去籌謀。且我能想到的,你們能人那麽多,必然也能想得到。指不定這般大事背後還有高人出謀劃策、統禦全局。不管你我,都只是這盤棋上的一顆棋子。我再是淺陋無知,也不會以為僅憑你們就能籌謀這麽久能蟄伏這麽久。顯而易見的是,你們還有未盡之言。既然把我當傻子,沒什麽誠意來和我談,又何必談?倒是不談也罷。若是你們所說我本是劉晉之女這個事果真,這天下不改,我亦能過得極好。你們,憑什麽以為幾句似是而非的話就能讓我甘冒性命之險?”
是的,在遇到有重大時局變革的時候,顏舜華不會就愚蠢地以為自己的才智就能勝過許多大儒能人官場老手,更不會天真地以為自己就會成為推動這些大事的發展的能人、會是所謂的救國功臣。能留得下命就不錯了。變革她并不反對,但若只是為了那些她并不認得的天下人而在未看清時局之時就答應做那赴湯蹈火之事,在她看來也未免太過舍本逐末。連自己都無法保全,還想什麽利天下之萬民?聖賢人且還說,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欲要兼濟天下,必要先達才是。
此時顏舜華有什麽?除開徐韶和她自己的資財,她只有和劉晉的那一層血脈。她又憑什麽為一件她看不到勝負的事情而奔馳?且就算是財,除開她做局圈來的那些錢財,她和徐韶所有的,也已經拿出了幾萬給他們充作軍饷。她已經算是仁至義盡。
說到此處,顏舜華轉眸看向徐韶,眼眸中也含了些許譏諷:“這就是你們籌謀的大事。可真好吶!這般的大事,能改變些什麽?我是個婦人,并不懂得個中就裏。”
李維信和蕭流芳聽了顏舜華的這番話,兩個人對視一眼,方才笑道:“這确然不是我們最後的籌謀。只說出了這一部分,只是想看看搖光怎麽想的。”說明白了,就是想試一試顏舜華的清濁。
顏舜華冷笑一聲,再不說話。蕭流芳方才對顏舜華致歉,而後又道:“這個事情,僅憑我們,确然辦不成。這背後确然有一位足智多謀的智者在謀劃,這個人搖光很熟悉。我們不會說,是因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這件事情,需要你去做,也是因為你和劉家的血脈關系。承認這場關系,會讓他覺得拉攏了徐家和顏家。這樣越能叫他放心。只有他放心了,我們才能成事。”
顏舜華似笑非笑道:“故而,你是在讓我和你們一道兒,反了自己的生身父親?倒是打得好算盤。”徐韶握住了顏舜華又些抖的手,眸色沉靜道:“搖光不願意,你誰也不得逼迫她。這話我說在這兒,你們誰要讓他做她不願的事,僅憑我一個人就能毀了你們的謀劃。你們做不到萬無一失,就會全軍覆滅。”
如果顏舜華果真被逼迫,徐韶不會去故意破壞他們的謀劃,他只是會退出這個局,然後帶着顏舜華遠走天涯。而他們若是因為這個局而做出了甚麽迫使顏舜華不得不答應的事,那麽他就只能和他們站在對立面了。若是連自己的妻子連家人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不想做什麽就不做的自由都保不住,天下又于他何幹?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首要的就是要修身齊家。
顏舜華之所以不滿,是因為李維信和蕭流芳在最開始去找她的時候就已經将她算計在內。這種感覺并不好,好像她該怎麽坐都被別人所左右。但他們所做的事情,顏舜華确然想摻一腳。只是她不會照他們所說的做。顏舜華在今天才知道徐韶過去致仕的這幾年在做什麽,也知道這是為如今的時局所逼。她沒想到徐韶為了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這這一方面,顏舜華覺得她找到了共鳴,終于有一個人懂得了她,有一個人是她的知音。
人們都說無國何來的家,但要是沒有了家,國之于她,又有什麽關系?眼下顏舜華反握住徐韶的手,目光清明神色淺淡:“你們若是果真需我助你們,就別把些虛話來敷衍。有一說一,有十說十,若是想瞞騙于我,我雖說是個弱女子,卻不是奈何不得你們。畢竟,你們出不得一絲差錯。”
顏舜華的話擲地有聲。李維信和蕭流芳都蹙起眉頭來。之前徐韶從未向他們表過态,只答應讓他們見顏舜華,能否叫顏舜華答應全憑他們的本事。叫他們沒想到的是,徐韶在這個局中已經七年,卻可以為了一個顏舜華而說出這番話來。畢竟他們才成婚不久。只是他們不知道的是,這于愛無關,而是徐韶自己是否有能力保全家人。
眼下李維信和蕭流芳對視一眼,方才說了聲叨擾了,才雙雙離去。他們只說要回去商量一番,想必是要和幕後之人談。顏舜華不是不想改變如今民生多艱的局面,她只是想确定,她做的事情是值得的,而不會是為另一個暴君鋪平登頂之路。
她不會做任何人任何勢力的墊腳石。待他們走後,守在屋子外面徐韶的人方才離去。在準備歇息的時候,顏舜華方才吐出一口心中的悒憤之氣,看着徐韶緩緩道:“那天那個人,是你。”
☆、錦帷香濃
“那天那個人,是你。”
顏舜華說得篤定,徐韶神色淡淡地看着顏舜華,而後展顏一笑:“你看出來了?”
他萌萌噠的姑娘,嗷不,妻子,現在這個樣子也很萌萌噠,讓他忍不住想要一親芳澤。他怎麽想的,行動上就怎麽做了。顏舜華擡手擋住徐韶,架不住徐韶的雙手越抱越緊。她躲開徐韶的唇,問道:“那你當時為甚要扮作是蕭流芳?”
對于蕭流芳,她是陌生的,并不習慣以兄呼之,所以就直接叫他的名字。
徐韶聞言想了想道:“我沒說過我是蕭流芳。你仔細想想。”說完還不忘在顏舜華的面頰上偷兩個吻。
顏舜華聞言果真就細想起來,她偏頭看着徐韶,牙齒咬着下唇。果然是這個理兒!他們初見的時候他就說了他是徐韶,後來即便是她猜測他不是徐韶,他依舊沒有說過這樣的話。他說“自稱是徐韶”,他就是徐韶,不自稱徐韶還自稱是誰?
此時顏舜華眸光晶瑩眼眸燦若星辰,貝齒輕輕咬着粉唇的模樣也好看得緊。這樣的顏舜華讓徐韶恨不得揉進懷裏。他就看着顏舜華,在月光透過窗子撒進屋子裏時念起了賦:“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禦。雲髻峨峨,修眉聯娟。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睐,靥輔承權。”
顏舜華心中惱怒于自己竟然猜錯,他說他是徐韶她還能猜成別個,就覺得有些沒有顏面啊!她瞪向徐韶:“你不必拿這話兒來哄我。曹植的《洛神賦》是說的甄宓,我又不是什麽洛神,沒你這般自以為好看。當時我說你不是徐韶的時候,指不定你心裏怎麽看我的笑話呢!”說完,竟然少有地将頭一扭,湊是不看徐韶,湊是不理會他。只是這頭扭過去罷,她自家反應過來了又有些羞赧,竟然如此……像個長不大的孩子。想到這個,心中越發氣惱。倒不是氣惱徐韶,而是氣惱自個兒。
徐韶見顏舜華這般說話,忙将顏舜華的臉兒扭回來,溫情脈脈地,如同顏舜華第一次見他那般清雅溫柔:“我哪裏敢呢!當時我就在想,我媳婦兒既才貌雙全,又聰慧敏銳,心裏可高興呢。恨不得當時就能和你多親近親近。你說這話兒卻是在冤枉我。”
顏舜華心中的羞惱不平之氣還是未平。她憤憤道:“那當時你還拐着彎兒說什麽日後相見就曉得你是誰了?還讓我獨自回尚書府還看着我……”那麽失态。後面這四個字并未說出來,顏舜華說到此處還忍不住捏起拳頭就在徐韶的胸前錘了下,“你後來才出來也就罷了,還對我那般冷淡,仿若路人一般。”說完,一雙眼睛直直地看着徐韶。
徐韶湊近顏舜華和她額頭抵着額頭,還時不時地蹭兩下。他低聲笑道:“搖光,你這可是冤枉我。那時候我可想對你笑了,可你板着一張臉,我也不好就笑不是?我若是笑了豈不是叫你更不自在?指不定還要拿我當登徒子纨绔子弟呢。至于我先讓你下馬車自己回尚書府,是因一路上咱們都在一處,走了那許久的路,之前我又在找你,自然就不曉得泰山已經搬來了松江府。後來我曉得了消息卻還是得等流芳回到京城。畢竟我扮成他的事情要是敗露了……畢竟是人命關天的事兒。我一直都跟着你呢。得知他回到了順天府和他交接了就立馬換了衣裳來尋你。”
顏舜華頭一偏,抵着她額頭的徐韶的頭就落在了她的脖頸上。此時的徐韶弓着身子偏偏還是會給人一種玉樹臨風的感覺。顏舜華推了推徐韶又道:“那你路上還和我鬥嘴?”
徐韶道:“你都要退親了,我還不鬥一鬥?不告訴你我要娶你,到手的媳婦兒可就沒了。你還讓我另取他人來着,還總是對我一口一個謝。我差的是媳婦兒,又不是你幾句謝。”
顏舜華将徐韶的腦袋推開,赧然:“就你歪理多!你還翻舊賬!這多久的事情了還翻出來說。”
徐韶淚目了,娘子诶,不是你翻出來說的麽?
眼下徐韶也不和顏舜華争辯,只道:“嗯,都是我的錯。搖光半點錯都沒有。”
這話,實在是太欠扁!顏舜華掐了一把徐韶的腰。徐韶将顏舜華攔腰抱起,走向床帏間時還在笑:“唔,良辰美景當在此時,莫叫俗事萦心。”說着就在顏舜華的唇上親了親,又笑吟道:“绛绡縷薄冰肌瑩,雪膩酥香。咱們此時當不負此良宵美夜,和香輕把羅裳解,再兩體相親成合抱,圓融奇妙,交加上下互扳掾,親罷嘴兒低叫。湊着中央圈套,樂何須道!滋花雨露灑清涼,出腰間孔竅。”
徐韶的這一番話,第一句是用的李清照的《醜奴兒》中的一句詞,“和香輕把羅衣解”是用的《金/瓶令》中的一句詩。只有後面那一長串子,則是古時候的文人所寫的《玉連環》,皆是些上不得臺面的詩詞,只是因為其中所描寫的趣味兒讓文人私下都愛吟,故而也就流傳了下來。
顏舜華曉得其中的意思,就使勁兒地踢打徐韶,徐韶只是不放手,最終還是落入了徐韶之手。偏生徐韶還一邊兒行事一邊兒念詩。什麽“對壘牙床起戰戈,兩身合一暗推磨。菜花戲蝶吮花髓,戀蜜狂蜂隐蜜窠。粉汗身中幹又濕,去鬟枕上起猶作。此緣此樂真無比,獨步風流第一科。”之類的句子,他只是信口吟來。
卻說十二月份轉眼就要到了,眼看着徐老太太過些日子就要做壽,少不得要徐三太太再次承辦壽宴。因着只是平常的生日,故而老太太不欲大辦,只叫徐三太太請個戲班子,只讓合家上下在一處樂呵樂呵,再就是請請顏家顏舜華父母就是。徐三太太自然不敢違逆,又要讨老太太歡心,就說着錢不必從公中出,只是大家随份子錢,緊着錢的多少來辦。如此一來,這個壽宴辦的就是衆人對老太太的心意。老太太聽說此言,樂得高興,竟也批了!這馬屁才算是沒有拍到馬屁上。
蕭流芳和李維信得了顏舜華的話離去之後,倒也沒甚麽事兒。顏舜華也樂得只管自家生意,也不催問。徐韶自那天過後,也樂得偷懶,就在家裏陪着顏舜華,或者在需要籌謀定計之時出去一趟。之時出去商量了些什麽,顏舜華不愛問,徐韶也就不說,這日子也得也算是舒坦。其實徐韶不和顏舜華說倒不是不願說或者怕顏舜華勞累、多想,僅僅只是因為顏舜華沒問而已。沒問,就代表着不想知道,他又何必那這事兒去煩顏舜華?
對于他們的事兒有甚麽進展,顏舜華不是太想知道,這個徐韶倒是猜得對。知道得越多,也就意味着承擔的越多,要辦的事兒也越多。顏舜華并沒有做好準備,或者說,在他們向她合盤托出之前,她樂得先過幾日閑散日子。這幾日既不會讓他們的籌劃失敗,也不會因為她作為或者不作為改變什麽,故而她很是放心。
只是這樣的日子,終久也只有這幾日。沒幾日的功夫,顏家就來了人,說是陳氏身上不好,讓顏舜華回去看看。原來自上次顏舜華設局圈了陳氏的銀子之後,陳氏那是心肝兒肉痛心絞痛,總之各種痛。然後常尚沒得辦法,只好趁着有閑暇的時候就偷偷地和陳氏相會,身體力行地安慰陳氏,用極致的歡樂來讓陳氏感覺到快樂,從而暫且忘記丢財之痛。
顏舜英和顏辰兩個本來還想着常常去徐府,但因為規矩禮儀什麽的,提起之時陳氏雖說想答應,但也不好答應。畢竟顏舜華才嫁過去幾個月。他們兩家又離得近,倒沒有個常常讓自家的孩子住在徐家的理。
卻說陳氏因為心疼銀子,常常心下不适,就是顏尚書,也有些時候是留下來陪着她的。有時兩個人想起年輕時候兒傳遞情詩手帕子的光景兒,也行過一兩回房事。
顏舜華想着本來陳氏又個甚麽病痛和她是沒有關系的,但來請她的人是顏尚書身邊兒的人,顏舜英和顏辰兩個也常說看見她的時候兒少,故而顏舜華還是和徐韶一道兒回去了。
顏舜華先去見過陳氏,陳氏心中有愧不好把銀子的事情說出來,就只推說進來天氣越來越冷,她不過身子有些疲乏無力,且休息兩天就好,是顏尚書小題大做。因為那個銀子的事兒一說來,她覺得她在顏舜華身邊兒安插眼線的這事兒就要被放在明面來說,這件事情要果真說出來,會讓她極沒面子。
見過陳氏之後,顏舜華就出去,和等在外頭的徐韶、顏舜英、顏辰說了說話兒,又問起了顏舜英和顏辰的婚事,說起要親自為顏舜英置辦嫁妝聘禮之時,顏舜英和顏辰皆紅着臉看顏舜華,都有些兒不好意思的。
和他們敘過之後,顏舜華就和徐韶說,要将顏舜英和顏辰接着去徐家住,橫豎他們在松江府的日子也不會太長了。徐韶自然點頭應下。待顏尚書午間回來大家在一處用過午膳之後,顏舜華和徐韶就被叫進了書房。
顏舜華一進書房,顏尚書本來板着的臉就愈發顯得莊重:“前幾日他們所說之事,你為何不答應?”
他只是單純地問為什麽,并沒有質問的意思,只是想知道原因。顏舜華并沒有正面地回答,而是神色淡淡清雅冷靜地問顏尚書:“我和內閣首輔的劉大人,果真是親生父女?”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會揭曉顏尚書為什麽會對顏舜華态度冷淡還嚴肅的原因。
☆、二重真相
顏知府把眉頭一皺道:“問這許多做什麽?我只問你,往日我是否教過你,忠孝禮義信當以忠為先?國家國家,先有國才有家,如今時局艱難,天災人禍不斷,百姓流離失所,如今正好用得着你,你無需費心費力就可做一件小事來拯救萬民于水火之中,為何要推脫?往日我竟白教導了你們。”
顏舜華聞言,倒不再傷心,只是輕笑了一聲,方才雙目直視着顏知府:“你們都說,我只需做這麽件小事便可利天下之萬民,可你們也不過是為了你們心中所謂拯救天下這樣的一個理想而驅策別人去做事。你們想讓我去,我會不想去,這再為正常不過,不是麽?憑什麽我就要為了你們心中所謂的國家大事就犧牲自己的意願?你們只想到了若是我去做這件事情,你們的阻力會小許多,卻沒有想過,我願不願意。”
早在蕭流芳和李維信說那個人是顏舜華熟悉之人的時候,顏舜華就猜到了是顏尚書。但從顏尚書往日的的情形以及他避走松江府的舉動來看,當能猜得出,顏尚書應當也只是幕後之人的謀臣幕僚之一。
顏知府只是神色端凝:“在家國天下的面前,個人的意願又算得什麽?”
顏舜華牽唇輕蔑一笑:“原來父親竟然是這般認為的。家國天下的面前,個人意願算得什麽!呵!好一個個人意願算得什麽!你們所謂的忠,不過是上位者對衆人的愚弄。一樣的人,憑什麽在遇到險境之時就得為了那虛無缥缈從未見過只聞其名不知其為人的人就抛頭顱灑熱血?那些個觀念,不過是為了更好的讓衆人為那幾個人賣命而已。這般的勾當,這所謂的忠,我不稀罕!”
顏知府看着顏舜華,緩緩地嘆了口氣,而後方才道:“現下不是置氣的時候。你想想,‘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現下災民越來越多,蠻夷倭寇皆對我朝虎視耽耽,你果真要為了一己無關緊要的意願而置天下萬民于不顧嗎?若是劉家繼續把持朝政為非作歹,天/朝比會因經不住內憂外患而亡,到時莫說是你,就是漢人之一族,必幾近危殆。你且好好想想。如今你年紀小,想不到這許多,我也不必責怪于你,畢竟,出嫁從夫。”
徐韶在一旁聽到顏知府的話,心中雖然憂心天下,但顏知府說漏了一點,他故意掩蓋了那個漏洞。那就是,即便顏舜華不答應,他們也能找到其他的法子。或許會有更多周折,但絕不是沒有法子。且就算是顏舜華答應了,他們也不一定能夠成事。這一點,被顏尚書刻意忽略了。
就在徐韶要說話時,顏舜華先開口了。她的聲音清冷眼神兒漠漠:“那又如何?這件事情,我答應了,你們也不一定就能成事,也無法作保将來就一定會是更好的。內亂一起,外敵必會來襲。而我若是不答應,若是國破家亡山河破碎,這能說明你們準備得不夠好,你們手段、勢力不夠。父親又何必将家國存亡說得好像都寄于我一介女子身上?”
顏舜華說道此處又低低地笑了:“是了。父親向來是不顧我的意願的。從前是因為你的續弦,你心尖尖兒上的人,後來是因為舜英和阿辰,現下又是所謂的天下萬民。我哪裏就有那麽大的能耐,就能拯救天下萬民呢?父親就是要我做事,也說不出一句實話,只把這忽悠別人的話拿來忽悠我麽?若我還是從前的那個顏舜華,想必就被忽悠過去了。但,很可惜吶。當初不曉得是誰讓人将我拐了出去三年之久,偏偏顏家将消息瞞得好緊。若不是軒舉找到了我,你們又到哪裏去說服我去劉家害我不明不白的生父呢?”
徐韶在一旁并未說話,只是站在顏舜華的身後,默默地支持着她。顏舜華早在知道今日要來顏府的昨晚就問過了他,他亦将他所知道的告訴了顏舜華。也是因為曉得了他們要推上皇位的是誰,曉得了徐韶所處的位置,曉得了蕭流芳和李維信扮演了個什麽角色,曉得了顏尚書幕僚的身份,顏舜華才曉得,這趟渾水她是不趟也得趟了。她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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