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說是年後聚會,結果簡修年後有事兒,怕是空不出來,便提前決定了。

再過幾天就是新年,大家聚完,以後也好說蟊賊江湖。

便提前訂了。

座上,全是些以前的同學,大家也又說又笑的。蔣美婷非常有社長夫人的樣子,跟這個搭讪,跟那個玩笑。一桌人直說:“社長,你這可是找了個好老婆啊。”

蘇瀾離得簡修遠遠的,低眉微笑,她不敢看他,卻覺得頭上紮的慌,即便這樣,兩人一晚上也沒說半句話,就連大家轉着圈敬酒的時候,蘇瀾都借口出去了。

大家說起來,又說:“蘇瀾,你真有福氣啊,你兒子好聰明,都上電視臺了。聽說老公也超帥,怎麽不帶過來看看?”

蘇瀾笑道:“你這聽誰說的,他那個人一天到晚繃着個臉,我就怕吓到你們。”

有人說:”這年頭不外漏的都是真材實料的,哈哈。”

簡修看着她的笑,沉溺,溫和的,甜蜜的,全是心疼的。

大家說了一圈,也沒問出個啥來,便玩笑其它人去了。

末了大家都在起哄簡修跟蔣美婷喝交杯酒。

蘇瀾借口了肚子不舒服去了趟衛生間,從廁所出來,正遇到在水臺邊兒洗手的同學,又見周楠進來,彼此颔首一笑。

待周楠出去,另一同學小心湊過去,眼神鄙夷,低聲道:“知道嗎?她被人包養呢。”

蘇瀾笑道:“那是福氣,長得漂亮。”

同學癟嘴:“有婦之夫,有什麽福氣,聽說那人有家室了。怎麽不找個好點的嫁了,真是浪費了那張臉。”

蘇瀾又道:“給人養着多好,冷了暖了都給疼。結婚有什麽好,要提防丈夫出軌,還得生孩子,做家務,工作,什麽都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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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看着她,眼神奇怪:“蘇瀾,你這是結婚了嗎?還是對你老公不滿,怎麽說這種話。”

她道:“我是離婚律師當久了有感而發。”

同學癟嘴:“你這三觀太吓人了。”

“回去吧,裏面同學等着呢。”

那同學挽了她的胳膊,忽而又小聲道:“你跟簡修,怎麽分開的啊?”

她臉上僵了一瞬,又笑:“我說第三者插足,你信嗎?”

同學癟嘴:“好吧,我不該亂問。”末了又嘆道:“咱們班兩對兒金童玉女,你倆分了,艾青那倆更狗血,我聽說她把孩子生了,結果一查不是秦升的,最近離婚了,秦升那人也沒主見,哎,她現在拖着個孩子,男人也找不到,挺可憐的。”

蘇瀾笑笑,倒是記得艾青跟秦升都十幾年了,他們結婚那會兒的荒唐事兒她也不太清楚,倒沒想到會弄到這麽一步,她自己都自顧不暇了,哪兒有空管別人,就沒說話。

兩人正過去的時候,遇到了對面過來的簡修,彼此示意了一下。旁邊的同學倒是很有眼色,笑笑道:“我先過去了啊。”說完便小跑着過去了。

走道裏只剩下了兩個人。

還是簡修先開的口:“說會兒話嗎?”

她點了下頭。

“去天臺上吧,那裏沒人。”

蘇瀾笑笑:“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找那麽安靜的地方幹嘛,在這兒說幾句就可以了女總裁的極品保镖。”

他的手掌卷了卷,問:“你,過的好嗎?”

“還好。”

“我,想過你。”

“我也是。”

簡修的眼睛閃了閃,又想說什麽,話到了嘴邊兒直打顫。

蘇瀾大方道:“簡修,再這樣,沒意思了。”

“我……”

“簡修!”身後的聲音清脆。

蘇瀾揚揚下巴,說:“你老婆叫你呢,回去吧。”

“簡修!”後面還在喊。

蘇瀾不自覺的攏了攏衣袖,低頭,從他身邊經過。淡淡的清香漫進鼻翼,簡修站在那裏一動,握緊的拳頭終究還是松了。

良久,蔣美婷過來,抓着他的手,笑道:“怎麽這麽冷?”

他抽了手,說:“沒事兒,回去吧。”

待蘇瀾回去包間,倒是畫風大變,剛剛還起哄呢,現在又是一群人黑着臉。又瞥見周楠坐在角落裏,披頭散發的,旁邊的一個同學氣勢洶洶的。

她上了座,又湊到旁邊同學耳邊,小聲問道:“怎麽了這是?”

同學壓着嗓子道:“周楠在那兒秀男朋友,結果……是莫雨的老公。”

蘇瀾沒什麽異樣,又見莫雨紅着臉,再見周楠,這世界是有多小。這同學聚會聚成這樣,還有什麽意思,她起了身,便道:“時間不早了,我得先去了。”

莫雨憋了一陣兒氣,待旁人松懈了,她猛的朝周楠沖過去,又是一巴掌。

女人的尖叫聲瞬間充滿了整個包間,蘇瀾前腳還沒擡起來,這再走,怎麽都不像樣子了,走不了了。

兩個人眼見着就厮打起來,大家說是勸,全是花架子,任着莫雨對周楠又打又罵,可又怕出人命,才把人拖開。

蘇瀾倒沒覺得周楠可憐,只是覺得活該,便多嘴了一句:“總有法律管不了的事兒,人也是逼急了才動手。”

莫雨氣呼呼的,指着周楠道:“她不是還勾搭着你老公,我們一起打死這個賤人。”

衆人嘩然。

蘇瀾臉色白了一瞬,又想,怪不得大家不怎麽問自己老公的事兒,原來大家都知道,是她自己……真是諷刺。

簡修站在門口,臉色陰沉,蔣美婷看了他一眼,小心握了握他的手。

蘇瀾目光落在簡修身上,竟覺得自己像個小醜似的,她拿了包,只當沒聽見,道了聲:“再見。”

落荒而逃。

她剛下樓就往街上沖,擺手招車,卻被人握住。

擡臉,蘇瀾錯愕,想抽胳膊,卻死活抽不回去,蹙眉道:“簡修,你想幹嘛?”

“我送你回去。”

不等她回答,簡修已經拽了蘇瀾上車美食之皇上貪吃。

“讓我下去,你未婚妻在上面。”

他雙手箍着她的肩膀:“我送你回去。”

不等蘇瀾開門,簡修已經發動了車子。

窗外的風景一點一點的往後移,她靠在窗戶旁,想起了很久之前,他們坐在火車上,約好了,要去私奔,就是這樣的夜晚,漫天的雪往下飄。

一飄數年,彼此莫路。

“你家在哪兒,我送你回去。”

蘇瀾道:“簡修,放我下去吧。這樣真沒意思,我們也不是小孩兒了。”

他憤怒的砸了下方向盤,吼道:“你說你過的很好的!”

“好有很多方式的。”

“什麽方式,他出軌?這就是你想要的方式。”

“停車吧,不論怎麽樣這都是我的選擇。”

他一拳一拳的砸在上面,很久之後,長籲了口氣,才将車停在了路邊兒,悶聲道:“要知道這樣,我當初不應該跟你分手的。”

“這證明我們相愛,不給對方出難題。”

簡修氣道:“我這火氣真是要給你磨沒了。”

蘇瀾開了車門往下走。

簡修也忙從旁邊下來,繞了車過去,焦急道:“你現在去哪兒?”

“回家啊,我還能去哪兒。”

“我。”他抿唇,不忍道:“我能不能抱你一下?”

“回去吧,簡修,別讓我為難,我……”

不等她的下一個詞,簡修已經将她深深抱進了懷裏,雙臂肌肉緊繃,仿佛是要将她摁進身體裏,長籲口氣道:“我,就這回,抱一回,我要是結婚了,真的是沒機會了,讓你為難的機會都沒了。”

她的手垂在身側,淡淡道:“好了,松手吧。”

背上的手臂愈發用力,她聽到了那一陣陣嗚咽一直從皮膚刺到骨頭裏,像是一股力量,控着她的胳膊,一點一點的攀上了他的肩頭。

這段時間,景仰日日泡在酒裏,這兩天才緩了過來,桌上有酒,照例推了。

彭芃抓着他不放:“這回你必須得給我喝一個,不夠意思啊。”

“一會兒接人,今天算了。”

大夥兒打趣:“接誰?”

有人替他回答:“老婆呗,誰有這麽大面子。”

彭芃端着酒杯,掐着腰:“胡扯,他老婆自己爬的也不用他。”又撞了景仰肩膀一下:“今天晚上必須得喝。”

“是啊,景仰你得喝一個。”

有人不嫌事兒多,敲着桌子道:“老婆是個什麽東西,還是情人比較好,不管怎麽樣,至少有眼色,聽話。”

桌上的人,大多壯年,事業有成,家裏放着母老虎外加黃臉婆,就是剛剛娶了嬌妻的,在外面也養了不少情人。情人就是奢侈品,越多越顯地位情深似熔,總統你要乖。揶揄起自家那位來,不遺餘力。

景仰點着桌面,略為無奈道:“你們不懂,這老婆跟情人都有門道,藏在家裏的老婆是裏子啊,出了問題傷心傷肺,不得不依。”

有人直接接道:“照着你這麽說,那外面的情人不就是表子,哈哈,景總你這人說話也忒損了。”

他笑笑不語。

桌上的人就此争論不休。

偏偏彭芃不上道,死活讓景仰喝,嘴上道:“別拿老婆當幌子啊,今天必須得喝。”最後還是郝子謙找了個小姑娘代替了才作罷。

終于從裏面出來了,這會兒倒沒事兒了,他翻了下手機,也沒個電話。正準備往兜裏放,倒是響了,竟是佳航。

他接通了道:“喂?”

“二哥。”

“怎麽了?”景仰邊開了車門邊上。

“你在哪兒呢?”

“外面。”

“沒回家?”

佳航這小子,沒事兒不給自己打電話,還關心自己在哪兒,景仰倒覺得不對勁兒,問道:“什麽事兒?”

“沒,我就随便問問。”

“嗯。”他頓了一下,又随口問了句:“蘇瀾呢?”

“啊?回去了,早就回去了。嘿嘿,我就是問問你,有沒有四季青的打折卡沒。”

“你們這聚會散的挺早的。”他失笑:“去報個我的名兒就成,那兒的老板知道。”

“好,二哥,那現在沒事兒,我先挂了啊,有人找我。”

“再見。”

景仰挂了電話,總覺得佳航這小子今天不對勁兒,平常跟個刺頭兒似的,今天倒和和氣氣了,還知道省錢了。他也沒在意,直接挂了電話往回走。

挂了電話,佳航在那兒走來走去,這可怎麽辦啊,蔣美婷又問:“簡修呢?”

“啊?出去了。”

“是不是跟蘇瀾出去了,佳航,她現在都是你嫂子了,你還撮合他們,你……”

佳航忙擺手:“你消消氣啊,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去哪兒了啊。”

蔣美婷站那兒,忽然就哭了。

這佳航也沒辦法,那倆人誰的電話也打不通,他一直覺得這事兒過去了,心裏直想罵娘,那倆人要真是舊情複燃,幹點什麽事兒,他這輩子是把全天下人得罪幹淨了。

景仰沒事兒,便直接開車回家,難得,家裏黑乎乎的。他給兒子撥了電話問在哪兒呢?

景路道:“還在奶奶家呢。”

“你媽呢?”

“媽媽?沒回來啊。爸爸,你要是有空就去接接她吧。”

景仰說:“好。”

待挂了電話,他總覺得不得勁兒,想都沒想,直接開車去了四季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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