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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家舅舅這一年裏在外面的日子并不好過，他要本事沒本事，要體力沒體力，在外面偷奸耍滑，撒潑耍賴誰會慣着他。

不像以前，吃住媳婦伺候着，沒錢了妹子借着，那些債主從陳家舅媽那實在套不出錢，怎麽可能放過陳家舅舅。

當陳家舅舅回到了家，已經不像個家了，老婆孩子已快飯都吃不上了，陳家舅媽看到陳家舅舅直接就哭了出來，邊哭邊罵。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當初陳家舅舅和舅媽哪怕是勤勞一點，日子也不會像今天這般。

日子若是還想過，必須要挺過這個冬天，外面又欠了錢，兩口子到底還是要阿蕾這。

當陳家舅舅講了些外面受得苦，又打出不少親情牌，阿蕾已經不知道該說啥了，在古代情義更重幾分，舅舅一家在親近的也就是她們家了，如今都知道阿蕾家日子過得紅火，若是眼睜睜看舅舅一家餓死，清楚的人說他們自作孽，不清楚的呢，有時候人言是最可怕的。

阿蕾抿嘴，“舅舅說這麽多無非是想我們心軟，可舅舅可知道，去年的這個時候，舅媽過來又是要銀子又是要房子的，那分明是讓我們姐弟幾人在大冬天無家可歸，凍死在外面。”說到這，阿蕾都是氣氛，若不是自己過來，陳家這幾個孩子能不能活到今天都是個事兒。

陳家舅舅被噎的不吱聲，舅媽擡起頭張了張嘴到底是沒說出口，許是這一年她也不好過，或是看着趙明軒忌憚幾分，不敢狡辯。

其實阿蕾是真的不想在跟舅舅一家有牽連了，俗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誰知道舅舅一家緩過來會不會又沒皮沒臉的，今天借點錢明天借點錢的。

一時大家都沉默了下來，陳家舅舅嘆口氣，說道:“之前我和你舅母的确是做的過分，也不求你們原諒，丫頭，舅舅今天來是有事的。”

“舅舅說。”

“當初你娘嫁進陳家給了不少嫁妝，如今你娘不在了，這嫁妝……按理說我們家這是要絕路了，你娘的嫁妝我們是能收回來的。”陳家舅舅說道。

阿蕾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陳家舅舅真是，阿薇也有些不敢置信，“舅舅，你怎麽能開的出口，我娘那嫁妝都是留給我弟弟的。”

“你弟弟姓陳！”陳家舅媽咬牙說道。

阿蕾不禁咋舌，有一次長見識了，阿蕾反倒笑了起來，“舅舅那應該有我娘當初嫁妝的文書，我們也找出來，到時候當着陳家的長輩，咱們對一對。”

“姐，你可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咱娘是沒了，可她可沒被休出陳家，舅舅你要我娘的嫁妝，可是要我娘從陳家族譜上除名？你這是讓她地底下都不安麽！”阿薇喊到。

“阿薇，你娘若是還在絕對也不會讓我們一家餓死，你就當可憐可憐舅舅，我今天又沒來要你們陳家的錢，這嫁妝本就是我的。”

阿薇還想說什麽，讓阿蕾打住了，“阿薇，別說了。”

“舅舅，我娘的嫁妝給你，不過咱們也有個說法，我娘可不是被休的，你今天要回嫁妝也就是說張家不要這個女兒了是否？”阿蕾說完冰冷的看着陳家舅舅。

陳家舅舅看了看阿蕾，難堪的說道:“阿蕾，你非得趕盡殺絕麽？”

阿蕾輕笑一聲，“舅舅這話說的真是好，我今天就問舅舅，你拿走我娘的嫁妝可是也要她死了都不能安生？”

陳家舅舅被噎的一聲不響，陳家舅媽這時突然給阿蕾跪下砰砰砰的磕了三個響頭，好在阿蕾反應快躲開了這個禮。

“舅媽你這是做什麽？”阿薇不悅的說着，若是今天一幕被傳出去，她們也沒法在村子見人了，長輩給小輩磕頭那是遭天譴的。

“阿蕾，你如今兒也是有錢的人，就救救我們吧。”舅媽哭着說道。

阿蕾如今是真的佩服舅媽了，人家說大丈夫能屈能伸，她家舅媽比大丈夫還厲害。

趙明軒皺眉，上前幾步就把舅媽從地上扶了起來，陳家舅媽連反抗都使不出力來。

陳家舅舅趕忙上前，看着趙明軒冰冷的眼神也不敢說什麽，一時可憐的望着阿蕾，大有我們一家今年是死是活全看你了。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耍賴慣了就成習性了，不管自己之前做了多麽過分，他們心中真的就是自己走了絕路還可以找你。

阿蕾長吐口氣，“舅舅我爹娘已經不在了，你說要我娘的嫁妝，可以，除非你把我娘從張家逐出來，若是你沒這本事就別打我娘的注意，或者我給舅舅五兩銀子，但是要找陳家長輩過來，還有我們村的裏正，當着大家的面，舅舅拿了這錢以後便不再是我們的舅舅了，從此為陌路人，以後橋歸橋路歸路，大家互不相欠。”

阿蕾說完屋裏人都沉默不語，其實阿蕾說的兩條，哪條都是要和陳家舅舅斷了親戚關系，在古代親戚之間牽連重卻也限制的多，真的是斷了關系，阿蕾姐妹幾人跟她們就真的從此陌路了。

“阿蕾你這是要不認舅舅了？”陳家舅舅這一年沒接觸過阿蕾，起初聽自家老婆子說還不當回事，沒想到在心裏一直軟弱可欺的外甥女竟變得這般強硬了，不禁驚訝。

阿蕾眼神寧靜而無波瀾的看着陳家舅舅:“舅舅當初把我推到竈臺上，看着我額頭流血可有過一絲心疼，哦，你那會兒非但不管還把我家那兩只活雞給拿走了，我現在問問舅舅，你當時可把我當成外甥女了？”

阿蕾不過是闡述一件事實，沒有氣氛沒有怨恨，這般寧靜無波的語氣反倒讓人倍感壓抑，陳家舅舅張了張嘴，只殃殃的說道:“那會兒的确是舅舅蒙了豬油，沒了良心。”

阿蕾點點頭，“舅舅今天能說出這話已是不錯了，舅舅可是聽說我掙了錢，還有收的聘禮不少所以想過來沾個光？”

陳家舅舅有些心虛，臉色頗是尴尬。

阿蕾不等他繼續說道:“那舅舅可想過我如今已經是趙家媳婦兒了，你今天管我要這銀子可是讓我好過？你和舅媽今天鬧這一出兒可是讓我婆家怎麽看？從我爹娘沒了後，舅舅你說？你可做過一件對得起我們的事？”

陳家舅舅已是沒話可說，這一年來的生活到底是讓他清醒了不少，若是以前，阿蕾這般說，他早就鬧起來了，不過阿蕾之前不了解舅舅，現在也沒什麽恻隐之心，所以說，人呀，當初不給自己後路，以後就無路可走。

陳家舅舅嘆口氣說道:“也罷，之前是舅舅不對，阿蕾若是你還信得過舅舅，就借舅舅點銀子，等舅舅有了錢就還你，真的是斷了親戚關系，你這面說出來也不好聽。”

阿蕾一噎，她本來是想趁此徹底跟舅舅一家斷了往來的，便宜舅舅這麽一說倒是讓她沒了下文，這個舅舅也真是，開始為什麽不直接說借錢？怕是也想着得了錢不還，不是自己強勢點，呵呵。

的确真的是斷了親戚，難免鄉裏鄉親不會說陳家的姑娘強勢，她到無所謂，就怕阿薇嫁出去人家婆家聽了這事開頭就施壓給阿薇，阿薇本來性子就倔，真的是不服氣，以後的日子定是不好過的。

阿蕾不禁想起曾經看的電視劇，香港拍的楊貴妃，那時候楊貴妃說着，朋友有的選親戚沒得選這句話時，與阿蕾引起了共鳴，她那時候想着就是，朋友有的選，父母沒得選，楊貴妃因為親戚而被牽連，而她，因為父母嫌棄而被抛棄。

現在呢，阿蕾不禁又想起這句話，果然親戚沒得選，難怪在這個時代，說親要看三代，看親朋好友，阿蕾算是真實體會了。

“我只能借舅舅五兩銀子，舅舅也要知道，我們姐妹也是不容易的，家裏沒有一個有體力的，阿松要念書，阿芙還小，阿薇不說，你也該懂，我靠着刺繡能賺幾個錢，舅舅這錢拿了也好自為知吧，我讓阿松立個字據，你信得過，就按個手印。”

當陳家舅舅在阿松寫的字據上按完手印，笑着說道:“阿松如今也是個文人了，看這字寫的真是好看。”

阿蕾不想多說什麽，“舅舅，這錢你拿好，我沒有第二次錢可借了，希望舅舅心裏有個數。”

陳家舅舅讪讪的點了點頭，也知道自己在這不招人待見，領着自家媳婦兒慢慢的走了，那已經有些佝偻的背影看着倒是讓人有幾分心酸，阿蕾不是聖母，只是莫名的有些異樣。

臨出門口舅媽突然站在那，回過頭對阿薇說道:“阿薇，曾經是舅母犯渾，那天那些話你別當真，那都是舅母瞎說的。”舅媽說完又看了看阿蕾，沒有說出什麽，轉身跟舅舅出了屋。

阿薇低頭，眼睛紅彤彤的，阿蕾看了看趙明軒，怎麽說，突然覺得舅舅一家也許真的能慢慢變好吧。

不管怎麽說，舅舅一家沒鬧起來已是不錯了，阿蕾也不多想了，有些事本來就該順其自然，若是舅舅一家能變好那自然是好事，若是本性難移，那她也不怕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