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條。

紙條用精細的火漆封着,材質特殊,防水防火,不腐不爛。他小心翼翼地摘下來,展開看了看,眉心輕蹙,随即嘆口氣,低聲嘆道:“快四年了啊,我也想回去了。”他懶懶地随意輕撫着青鹞的羽毛,青鹞躺在他手心裏,閉上眼睛享受主人的愛撫。

“不急,很快。”他輕聲地對青鹞說了句,随後又咬破手指在紙條的背面快速地回了信,将紙條卷好,綁在青鹞的腿上,讓青鹞飛走。

青鹞剛剛飛出視線,一團白影突然跳上窗棂,那團白影在月光下泛着清白的光澤,柔亮的皮毛如雪一般,一雙青黑的大眼睛在夜色中發着青光,此時正怒視着他,甚至露出鋒利尖銳的森森白牙,喉間發出恐吓的低吼!

“被你看見了。”他漫不經心一笑,“可你打算怎麽辦呢?難道你還會說話,去告訴她嗎?嗯?”他勾起唇,月色下笑意泛着陰冷,随即出手,迅雷不及掩耳的,便将那團雪白的玉貂抓在手心,五指扼住它的脖子,任由它怎麽掙紮,都無法掙脫!

他修長的手指放在它的眉心,淡漠一笑,指尖輕點,低沉清淺的聲音如梵響咒語,“睡覺吧,不過一場夢,夢醒之後,便忘了一切。”

指尖輕輕落下,一簇白光從指尖滲入玉貂額間,玉貂全身一僵,随後雙眼迷離空洞,竟然像是被人勾去了魂魄。它在長川手中慢慢地癱倒,閉上了眼睛昏睡過去。

他輕笑,将它抱在懷中,如洛月平時抱着它一樣,放在臂彎裏,輕撫它的絨毛。随後關上窗戶,将它放在軟榻上,自己進入房間休息。

☆、破陣談笑間

天成國與南召交界處,瀾江驚濤滾滾進入大山,山頂流岚霧霭,雲海翻騰,腳下天塹懸崖,深不見底。瀾江彙成驚濤駭浪,瀑布氣勢如虹,垂直而下,竟然聽不到瀑布落水之聲!

太深!太高!

洛月和長川站在群山之巅,俯瞰這蒼莽群山,巍巍蒼蒼,群山蔽目,山擋着山,樹擋着樹。

這裏就是當年苗疆的舊址,只是經過幾百年,地形已經發生了改變,百年前,富庶安泰的苗疆,此時已經被這群山環繞在其中,與世隔絕。

“這山與山之間,錯落有致,似乎是個陣法。”長川說道。

洛月沉默不語,默認了長川的看法。這些群山看似沒有規律矗立在其中,隔絕了道路,遮蔽了人的視線,其實每座山的位置似乎都是按照一定的規律矗立,各占陣法一隅,如果不破了這個陣法,或者不解出這個陣法的奧妙,恐怕找不出進入山林的道路。

亦或者,走錯了路之後,便是危機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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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到底是什麽人,竟然能夠用山作出陣法?

“順着瀑布下去?”洛月俯瞰着腳下的瀾江瀑布,說道。

“好辦法!”長川贊成地點頭。

兩人對視一眼,眼眸中心照不宣各含笑意,随即身形如鶴如燕,如驚鴻掠影,如谪仙下凡,兩人身影成雙如影,翩跹在浩蕩層疊,如海如穹的山林間。

飛到不知多深,洛月身影一躍,如羽毛一般沒有重量的站在一枝從懸崖峭壁之間橫斜出來的枝桠上,極目遠眺。

長川也落下,站在她身邊,腳下雲海流岚,風煙千裏,霧霭沉沉,遼闊壯麗,清雅如仙境,懸崖之上,清澗冷濱,一瀉千裏,如銀河墜落,煙霧缭繞。山澗之間繁花葳蕤,落英缤紛,一樹火紅的果實如碩大的珍珠,垂墜在頭頂一處如刀砍斧鑿出來的崖壁上,有不知名的彩色鳥兒穿梭在裏面,銜出來一顆顆果實,吃得正歡。

長川清朗一笑,身影一輕,飛躍而起,如閑鶴翩然而起,衣袂拂動,清風自來,“姐姐,我為你采幾顆果子。”

話音剛剛落下,長川的身影已經長身玉立,輕捷地落在上方那顆結滿紅色果子的樹上。

紅果如珠,人面如玉,那人一身白衣,衣袂勾雲裁月,蹁跹輕拂,舉手投足翩然潇灑靈動,長劍攜身,氣勢如虹,偏偏又清貴風華。如竹下閑散居士,慵懶醉卧;如月下俠士,長劍如龍,風度翩然,攬月勾雲,驚鴻一瞥;如扁舟旅人,欸乃船槳,清漪蕩舟,閑人仙人,竟有些分不清了。

她隔着清淡流岚,恍惚間生出幾分恍若隔世之感,那人在九霄之外,而她殘破之軀,低入塵埃。心裏生出幾分惶恐和不安,她說道:“長川,回來!”

“好!”那人伸手摘下幾顆果子,放入懷中,小心翼翼的捧着回來,又落在她的身邊,姿态閑散,就像一抹閑雲,明明長身玉立,明明身材清俊颀長,偏偏就像沒有重量一般,悠然站立在這一枝搖搖晃晃,随時可能被風吹斷的細細樹枝上。

“姐姐,給,很甜。”他一抹淡笑在雲霧中如拈花清魅,如玉修長手指,捧着珊瑚紅色的果實,那抹絢爛的色彩,仿佛是她生命中璀璨生動的顏色,迷醉得讓她移不開眼睛。

“姐姐?”他側首,擔憂地看着她。

她伸手拿了一顆,放進口中,朱紅果實,映襯明眸皓齒,朱唇輕啓,開合之間,又是她不知道的另一番風情。

“好吃嗎?”他想問她,卻突然發現身下的枝桠發出一聲清脆的“嘎吱”聲,接着,那棵枝桠便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迅速枯萎,綠葉變黃發黑,紛紛墜落山澗深淵……

“走!”她臉色一變,立刻飛身而下。

他立刻跟上,不再去看那棵因為染上她身體的劇毒而枯萎發爛的樹枝。

萬丈孤仞,筆直墜下,深不見底。看似近在眼前的樹林,落下十幾仗之後,似乎又退開去,遠了許多!那近在眼前的景色,似乎會自己倒退一般,他們近一尺,眼下的景色,便遠一尺!

“停下,不對!”洛月在半空中飛身旋轉,拉住一根從崖壁上蜿蜒而下的藤蔓,那老藤枯黃木質,一時半會兒也不會被她的毒浸透斷裂,她如同一片輕柔的羽毛,一抹閑适的流雲,輕輕地飄在山崖冷澗之間。

長川身影驚鴻一掠,随之也如洛月一般停住,伸手拉住一根藤蔓,俯身仔細看着腳下的景色。

山川流岚,霧霭沉沉,天闊無垠,碧濤蜿蜒,蒼茫苗疆深林,莽莽榛榛,密林層層,卻是越看越詭異!

“怕是我們已經落入陣中!要小心!”洛月黑眸清涼沉靜,如皓月當空,浩淼純澈,期間氤氲的危機卻絲毫不見掩飾。

這無底的懸崖峭壁,永遠無法觸碰到盡頭,而擡頭看去,孤仞峭壁深入雲端,不見頂巅,怕是也回不去了!

與其停留,不如向下!長川和洛月相視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決絕的堅定!微微點頭之後,長川縱身而起,仔細觀察周圍環境,微微眯了眯眼,輕笑一聲:“原來如此。”

“怎麽?”洛月見他勾起笑容,內心微微一蕩,只是山間流岚避目,那抹笑容就像雲霭一般,朦胧綽約。

“此陣叫做玄黃陣,自古以來,天玄地黃,天圓地方。”他話未說透,洛月卻已經明白。玄黃陣的奧妙之處,就在于,将天地颠倒,萬物相生相克,矛盾變化,順逆相生,水火相容,有時候,雖則逆之,實則順之;而有時,雖則順之,實則逆之。這玄黃陣,便是從入陣開始,就将一切順逆,一切萬物,全部颠倒,包括天地!所以,雖然他們一直在向下,實則是一直在向上!

此時順之,反而逆之,所以,不妨逆向而行!

兩人達成共識,洛月擡頭看了看那蒼湛如同四方的天空,再看了看身邊似乎永遠流不盡的山澗冷濱,伸手鞠了一捧水,任由水從指尖流走。果然,水滴不往低處墜落,反而往上上升,果然一切都需要逆向而行!

她微微一笑,深深地看了長川一眼,點點頭,縱身如閑雲野鶴,飛躍而上,長川立刻跟上!

行至流岚雲海深處,雲霭蔽目,山風烈烈,突然之間覺得眼前景物天旋地轉,身體驀地一空,如同失去重力,竟然筆直地向下墜落!

猝不及防!

“姐姐!”長川的聲音從雲霭中傳來,驚慌擔憂!

洛月在空中穩住身形,飛快地觀察周圍景色,剛才還是碧濤千裏,不見盡頭的深山密林,此時已經變得芳草萋萋、落蕊繁花、溝渠縱橫,遠處有犬吠雞鳴,有良田房舍。

這俨然是一處桃花源。

沒想到,當初一夜之間消失的苗疆之地,竟然是被這麽一處陣法保護在其中!幾百年來,無人進入,無人侵犯,無人知曉。外界世人,都道苗疆已經滅亡。

天空突然傳來衣袂輕撫之聲,洛月擡頭一看,便見一人白衣勝雪,如自月間翩然而來,清逸俊朗,穩穩落在她身邊。

“姐姐!”那人看見她,眼睛一亮,甚至帶着幾分劫後餘生的驚喜和珍重!

“長川,我好好的。”她見他擔憂不已,連忙安慰。

“姐姐不可再離開我了。”他蹙眉,帶着幾分委屈地說道。

“我從來都沒有離開過你。”她淡笑。似乎不曾察覺,最近,她的笑容越來越多。

“可是你剛剛離開了我一會兒。”他依舊固執,深深地看着她。

“那是意外。”她不忍。

“姐姐,以後都不要離開我了,長川,只有你一人。”他想要伸手抓住她,卻被她避開。他只撫過她避開時,風輕拂而起的衣袖,輕如閑雲,不可觸及。

“我以後都不會離開你。”她說道。

他一怔,重重地點頭。她似乎對他做出了一個承諾,卻油然不覺,而他的心裏,卻因為這句話,而種下一枚種子,在将來的歲月中,生根發芽,參天茂盛!在幾年後那段孤苦的歲月中,這句話,成為了他唯一支撐下去的力量和慰藉!

“走吧,我們進去看看。”洛月遠眺,看着山谷之中密集的村落房舍,輕聲說道。

這裏真的也許是幾百年沒與外界接觸的緣故,房舍都保持着古老的樣貌,低矮窄小,大多以木建築,房頂不過就是青瓦和稻草。

這連當今天成國平民家的房舍都趕不上。

“苗疆人擅長蠱毒,姐姐要小心,不要掉以輕心。”長川說道,“這裏的人,最好也防備着。”

“嗯。”

芳草叢叢簇簇,自在蝶舞翩跹,落花葳蕤绮麗。風中萦繞飄散着馥郁清雅淡香,這香味誘人,蕩漾進心裏,如同溫水一般層層疊疊氤氲開去,仿佛有安撫人心的力量,舒适恬淡。更讓人驚訝的是,堪堪沒過腳踝的芳草,觸及到洛月,卻沒有因為沾染劇毒而枯萎敗落,而是依舊生機盎然,燦然溢彩。洛月停下腳步,清澈黑眸迎上長川的眼睛,同樣在對方的眼中看到隐憂。這裏處處透露着古怪,讓人不得不心生防備。

她俯身,摘了一朵腳下的花,那花淺藍色,花蕊淡薄如蟬翼,近乎透明,中央一星點淡紫色,映襯如浩淼蒼穹,分明只是一朵淡薄瘦弱的花,卻顯出傲然的風骨,清麗脫俗,比菊花更加清俊些。

只是,為什麽染上劇毒依舊不枯萎?難道此花自身就有抗毒的奇效?

她好奇,又采了幾朵,放進衣袖中。

“姐姐,你看!”突然長川指着遠處的村落房舍,臉色大變!

☆、幻境夢回樓

海市蜃樓,幻蠱畫城!

那原本俨然有序,生機勃勃,安寧祥和的村落,突然之間如同幻境太虛一般,在空中飛快地消失,最後竟然只剩下一片荒涼絕境,絲毫不見了任何生氣!俨如一座死城!

洛月全身一僵,驚駭地看着遠方。

“這是怎麽回事?”她冷聲問道,全身已經加強了警惕,肅殺如利劍一般從她身體中蔓延而出。

“恐怕如同剛才的玄黃陣一樣,我們陷入了另一個陣中,這個陣,恐怕會讓人産生幻覺!”長川說道。

“難怪苗疆幾百年來無人能進,想必就像能進來,也出不去了吧?”她冷笑一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小心!”

“姐姐也一樣。”他綻出一抹微笑,邪肆溫柔,比夜間盛放的昙花還要驚人!她愣了愣,突然覺得長川似乎已經變了,那個青澀的小孩子,仰着頭看她,崇敬地與她說話的孩子,已經長大了。

她不知是應該感到欣慰,還是應該為這份變化感到疏離,而此時也沒有時間多想,只是點點頭。

“這個陣,看不出什麽門道。”她蹙眉,“難道是苗疆獨有的陣法嗎?”

她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前進,不知走向何方,不知身在何處,突然之間感覺心神蕩漾,頭疼欲裂,心尖銳的疼痛起來,那種四野八荒一般,鋪天蓋地而來的痛楚,通的他全身失去了力量,最後頹然倒在地上。她用手撐着身體,心裏駭然不已,輕聲叫道:“長川?”

身後并沒有人跟上來!一時詫異,如果她倒地的話,長川應該早就過來了,為什麽現在連叫他,他都不應呢?她猛然回頭一看,四野暮合,哪裏還有長川的影子?

她豁然站起身,四處環顧逡巡,空曠的地方,一望無垠,如同死城,絲毫沒有人氣!她就像一只迷路失魂的小鹿,驟然之間好像失去了所有的依靠!一股酸澀沖上心頭,她突然之間覺得,原來自己并不是那麽的堅強冷傲。孤立無援的自己,還是需要長川的依靠和陪伴的。

茫然無措之下,她開始慌亂的奔跑,向來時的路奔跑,希望能夠跑回去,看見那個長身玉立的人,那個給過她溫暖和慰藉的人。

越跑越急,越跑越亂,衣袂淩亂,發絲被吹散,滿身沾上泥土和草汁,素來喜愛潔白的她,竟然顧不得這許多,只想快些回到那個人身邊!

只是突然之間,恍惚好像跑到一條街上。街上繁華不已,人聲鼎沸,兩旁攤販叫賣吆喝,好不熱鬧。空氣中似乎有香甜誘人的味道,聞着讓人垂涎欲滴。

“诶,冰糖葫蘆哦,糖畫哦,吹猴子哦……一文錢一個,來來來,小姑娘,要不要買一個?”小攤販似乎在對着她笑,手裏拿着一串可愛生動的猴子糖畫,笑嘻嘻的對她晃了晃。

小姑娘?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詫異地發現自己竟然穿着短短的襖裙,擡手,連手指都是短短小小的。

“哎呦,小姐,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少将軍和少夫人找得可着急了!”一名嬷嬷突然從斜刺裏跑過來,那小腳跑得飛快,一搖一晃的,就像是肥鴨子奔跑一樣,可愛又滑稽。

随後,她感覺自己身體一輕,就被人抱起來,她轉頭看見嬷嬷笑意吟吟又寵溺的臉,“走了,回家了,咱們大小姐不吃那街邊的腌臜玩意兒,回家去,鎮國公少将軍給你世界最好吃的美味!”

朱門高牆,鐘鳴鼎食,飛閣流丹,檐牙高啄。重重大門次第打開,庭院中鳥語花香,古樸雅致。不遠處的院子裏,傳來刀槍劍戟舞動之聲,烈烈如剛,罡風遒勁!

一路被嬷嬷抱着往府邸深處走去,路上丫鬟小厮,雍容婦人,小姐公子,其樂融融,歡聲笑語。最後走進一間正房,正房中,有位華衣樸素的女人,溫柔地看過來,伸手将她抱過去,“寶兒,去哪兒玩了啊?想不想娘親?”她在洛月臉上親了親。

娘親?洛月猛地瞪大眼睛看着她,看着這個陌生的女人,她溫柔親昵寵愛的眼神,讓她留戀溫暖,許久都不舍得将眼睛移開。

“這孩子,玩瘋了啊……”

“少夫人,小小姐好得很,我看着呢。”嬷嬷一臉笑容地說道。

“很好。”娘親溫柔地點點頭,“多謝嬷嬷了,勞煩你去問問少将軍什麽時候過來吃飯吧。”

“應該的,我這就去問。”嬷嬷欠身,邁着她的小腳,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房間中,只剩下洛月和娘親。娘親把她抱到軟榻上,給她看字畫,“寶兒,來娘教你認字。你看……”

她溫柔的話語,清香的氣息,輕柔的動作,都讓洛月新奇又懷念。這正堂擺設布置,十分的熟悉又考究,雖然不奢華,卻雅致幽韻。

“晚清。”一道溫和低沉的聲音傳來,大門處一人走進來,身軀高大挺拔,一身鐵衣軍甲肅然威儀,“我回來了,寶兒也在啊。”他走過來,伸手将洛月抱過去,在她臉上親了親,他臉上有胡渣,皮膚也不算的細膩光潔,所以粗粝地紮着她的臉,可她卻覺得異常的親切溫暖。

“寶兒想爹爹了沒有?”

“先吃飯吧。”娘親讓人端了水來,為洛月洗幹淨手,爹爹再洗手,丫鬟們将飯菜擺上,三個人才上桌吃飯。

“寶兒喜歡的荷花蜜餞粥……”

“少将軍,聖旨到!少将軍聖旨到!”

“聖旨?”爹爹剛剛舉起來的筷子收回去,“皇上的聖旨到了,我先到前廳看看。”

“好,早去早回。”

……

正院之中,太監尖銳刺耳的聲音揚起——“……欲圖謀反,罪行屬實,念其開國有功,免株連之罪,其府男丁,成年者斬首,其餘者流放,其府女眷,成年者流放,其餘者永世為奴……欽此!”

一夕之間,血紅滿地,一夕之間,屍橫遍野!

王侯将相,功成名就,都付之東流,成敗生死,不過帝王一念之間!

那晚,洛月看見滿樹火花,看見漫天火光,沖天而去,如怨鳴鬼泣,看見娘親在火海之中,一縷黃粱,幽魂随父親而去……

“啊——!”她在悲痛欲絕和撕心裂肺中失聲哭泣尖叫,沖入火海之中。還沒沖進去,卻被人攔住!她陡然昏倒在一人懷中。

……

“姐姐?姐姐?!”熟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洛月睜開眼,對上一雙清澈擔憂,充滿焦急的眼眸。

她看見他臉色泛白,唇色泛黑,身體微微顫抖,再看自己,竟然半躺在他的懷中,瞬間明白過啦是怎麽回事,立刻翻身而下,睡在地上!

“你瘋了,你明知我周身是毒,你還碰我?”她怒道!

他只是輕輕一笑,立刻運功逼毒,“我若是不抱着你,你會更傷心……姐姐,我不希望你傷心……”

她的心一痛,剛才看到的畫面,就像是夢一樣,又像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一樣,快速地從她腦中閃過!就像鋒利的刀刃一般,劈開她的心!

“剛才是……怎麽了?”她恍然問道。

他将毒氣從身體逼出,化作真氣,散入空中,漸漸平複了內息,說道:“這花,有至幻的作用,它應該會讓人想起最悲痛和最難以忘記的心結。”

她一怔,看着他,“你也看到了自己無法忘懷的心結?”

他沉默,但是蒼白的臉色也沉痛的眼眸已經說明了一切。

兩人皆身心俱疲,幹脆躺在地上調息。

突然聽聞腳步婆娑雜沓聲,似乎是一行人慢慢地靠近,兩人猛地坐起,直直地看向一行突然出來的人!

“呃……貴客降臨,有失遠迎……吾乃此村族長,不知、不知……汝……”那人行動舉止怪異,說話奇特,死板僵硬。身後一群男女老少惶恐不已又好奇地看着此時突然出現的外來人……

“汝初到賤地,不知有何……有何……有何事,汝乃何人,可否告知?”族長又結結巴巴很不熟練地說道。

“我們是夫妻,原本在山中游玩,卻不想意外迷失,無意間走到此處。”長川立刻說道。

“哦……”族長松了一口氣,他身後的人群也似乎松了一口氣,變得騷動嘈雜。

“既是無意進入,那麽……可否請二位到村中暫住,稍微招待幾日,再送二位出去?”族長說道。

“如此,有勞了。”長川行禮。

“不敢不敢。”族長還禮。

洛月疑惑地跟在長川身旁,長川對她使了一個眼色,警惕小心,暗藏危機!

“對方來歷不明,敵友不清,還是小心為好。”他說道。

她點點頭。

……

隐世村落,世外桃源。落英缤紛,房屋俨然,阡陌交通,良田桑榆,雞鳴狗吠,農舍炊煙……

一路行來,所見之景,都是一派祥和升平、安居閑适的圖景。而這樣的圖景,容易讓人放松警惕,卻又不得不陷入其中,放松防備。

洛月自小生活在九重閣,見慣了風雲詭谲、刀光劍影,經歷過九死一生、水生火熱,也享受過人間繁華極樂,喧嚣争鳴,卻很少見過如此真正與世隔絕,超凡脫俗的地方。

頭上有落英飄下,落在她發間,竟然不會枯萎,她好奇地将那淡黃色的花瓣捏在指尖,細細地觀看。

長川與她并肩而行,也看着那種從來沒有見過的花朵。他擡頭一看,頭頂俨然一片如蓋參天樹木,密密匝匝遮天蔽日,卻滿樹溢彩流光,開滿花朵!古意盎然、生機勃勃。那大樹樹幹恐怕好幾個人環抱,都無法抱得住。

族長見他擡頭看樹,一笑,說道:“這是我們村的神樹,花朵從不凋謝,活了大概千年了吧。我們每年都會舉行祭樹大典,由我們村的聖女主持。”

“神樹?”洛月伸手接了幾枚從天上飄下來的花瓣,“它不怕毒嗎?”

“毒?”族長有些疑惑,“神樹怎麽會怕毒?”他一笑,“我們村的人從來不中毒,所以也沒有見過有毒的東西。”

洛月蹙眉,她想,這個地方的所有的東西,是不是都不會中毒?那麽,如果遇到危險,那麽她的武功将毫無用處!

那麽,又該如何找到苗疆那個神秘的巫醫呢?

☆、花與毒共生

非歡花。

那神樹花開,非歡離合,看盡人間幾千年歲月。

陌上花開,一路前行,長川很是老道的詢問了有關這裏的情況。這裏原是苗疆故地,幾百年前因朝廷剿殺,苗疆的人已經剩餘不到百人。因為族中有祖先擅長巫蠱的聖女,聖女為保族人,耗盡畢生精力,布下陣法和蠱術,将苗疆這最後一片沒有被外人得知的地方隐藏起來。是以,剩餘的苗疆人,才得以繁衍生息,偏居茍活至今。

談起族人過往和近況,族長唏噓不已,連帶着其餘的人也哀嘆傷心起來。

“我族族人所剩不多,存活不易,還望兩位出去之後,不要将此地告知別人。我族必定重謝!”族長帶領其他村民說道。

兩人被帶到住處暫時安歇,有人告知,想要從這裏出去,必須等到月圓之時,聖女借住日月精華啓動先祖聖女在陣法上結下的蠱術,才能打開通往外界的道路。

月圓之夜,正是洛月一身功力褪盡,周身帶毒真氣消失之時!

清澈的黑眸看了看長川,長川謝過那人之後,關上門,深深地看着她。

“姐姐放心,一切交給我。”

……

苗疆秘境暗香浮動,宛如世外桃源。這裏的人與世無争,心思簡單。

安排了住處,洛月和長川相對坐于屋中休憩。

凝神之中,長川臉色微微發白,調息幾次,都似乎覺得腹中真氣微微凝滞,這與往日調息不同。往日靜氣凝神,真氣游走四筋八脈,只會覺得通體舒泰、筋脈順暢。

而此時,竟然覺得腹中真氣隐隐之中,變為鋒利細碎的刀刃,順着經脈游走,微微發疼。

試了幾次之後,他立刻将真氣壓住,凝在丹田。

“怎麽了?”洛月已經感覺到他呼吸似乎有些紊亂。

長川蹙眉,有些迷惘,思索了一會兒,搖搖頭,“沒事。”

洛月淡淡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晚些時候,有人送來食物。

那是一對雙胞胎,十二三歲,穿着顏色單調布衣,行動一致的将食物端在桌上,“族長說,鄙處食物稀少,怠慢了貴客,還請恕罪。”

洛月慢慢地睜開眼睛,看了看放在桌上的食物。那食物雖然顏色好看,很有食欲,卻是從來沒有見過的。她仔細看了看,也分辨不出是什麽東西做的,眼中露出疑惑。

“貴客姐姐,這是我們這裏最好的食物了。”其中一個雙胞胎說道,語氣似乎有些不滿。

另外一個雙胞胎暗中拉了拉她的袖子,卻沒躲過洛月的眼睛。

“多謝。”洛月簡單的謝過,便走到桌前,拿起筷子嘗了一口。

那對雙胞胎見狀,這才微微欠身退了出去。

“這食物有些奇怪。”她說道。

他立刻緊張,“那你還吃?”

“我吃并不會有問題。”她放下筷子,看着那盤中的食物,黑亮的眸子微微閃爍。

“有毒?”他問道。

“嗯,”她點點頭,“但毒性不大,對于普通人,都不成威脅。”

“那他們……”他凝眉,“就算想要毒死我們,也不至于拿這種毒性的食物給我們。”

“這裏處處透着古怪。”她環視了這房間一周,目光凝聚深思,“如果那些人幽居在此與世隔絕,那看到外人應該驚訝或者是防備,可是他們發現我們時,并沒有感到意外。”

“我們來此,是為了找出解除身上蠱毒的辦法,如果可以盡早找到,早一天離去,就少一分危險。”他說道。

“這裏猶如囚籠。”她深深看着他,“長川,我們已經受制于人。”

“姐姐,既然如此,我們必須想辦法化為主動。”他臉色凝重,朦胧月色中,清俊容顏溫和又剛毅。

她凝了凝神,清冷明澈黑眸中閃過幾分異樣,随即将目光移開。纖長如蘭手指輕輕一推,将食物推到他身前,“吃一些吧,這些毒,對你來說,微不足道。”

他勾唇,那笑顏讓月光褪色,眼眸中流露的光彩也能讓人砰然沉醉。他狠狠地點頭,端起食物吃了一大口,滋味似乎很好,一邊嚼着,一邊說道:“嗯,姐姐,你也吃啊!”

她輕笑,似嘆息一般,看見他的笑容,心情竟好了起來,也慢慢的端起食物,小口小口地吃着,兩人難得坐在一起吃東西,卻并沒有感到陌生和別扭。

他時不時擡頭看看她,看着她籠罩在月色清影中的身影,覺得這一幕,仿佛久違了一般,那麽的熟悉和溫柔。

“好吃嗎?”她注意到他熾熱的目光,有些不自在,便故作冷靜肅然地問道。

“嗯,好吃,”他一笑,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秀色可餐。”

她的臉微微一熱,眼中泛起漣漪,随後又飛快地掩飾下去。長長的睫毛覆下,遮蔽細碎月色,也遮掩了剛才那一瞬間的心動和凝眸。

突然感覺懷中有東西在動,接着,一團雪白毛絨絨的東西鑽了出來,一下子落在地上,又如閃電般跑過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最後又跑回來,乖乖的蜷在了洛月的手中。

洛月伸手輕輕地點了點它粉嫩嫩的小鼻子,看着它水汪汪的黑眼睛,笑道:“從來到這裏開始,它就變得興奮起來。”

“是因為這裏毒物多嗎?”長川問道。

玉貂的習性,他也了解一些。它對洛月及其的忠誠,平時都蜷在洛月的懷中不出來,巴掌大一點點,不出來的話,容易讓人忽略它。

它最喜歡毒物,嗅覺及其靈敏。它此時尾巴豎起來,輕輕搖晃着,眼睛瞪得大大的,月色下雪白的毛泛着銀色,美得驚人!

他話音一落,她撫摸着玉貂白毛的手一頓,凝色看着他,“我們剛到時,那些人說這裏的人從來不中毒,而且從未見過有毒的東西。”

“他在說謊!”他厲聲道!

“有沒有說謊,讓玉貂出去看看就知道了。”她淡淡的笑了笑,笑容裏卻染上了冰霜,她将玉貂放在地上,摸了摸它的頭,“去吧,但是別讓人發現。”

玉貂乖巧讨好地蹭了蹭她的手,圍着她轉了幾圈,随即撒歡一般跑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中。

……

南疆秘境,清晨流岚,山色空蒙。

洛月随意躺在簡單的床榻上,警惕地睜開了眼睛。她下意識往懷裏摸了摸,玉貂出去,一夜未歸。她蹙了蹙眉,聽見房間另一角落有衣物摩擦聲,聞聲看去,見是長川從地上站起來,理了理雪衣,慢慢地向她走來。

“姐姐醒了?”他含笑看着她,清晨霧色濛濛,氤氲着澹澹陽光,竟然像剛出浴的美人。

她臉上又是一熱,心頭微微刺痛。忍不住用手撫了撫胸,臉色白了白。

“姐姐?”他擔憂地走過來看她,“不舒服嗎?”

“沒有。”她搖搖頭,不經意就躲開他的觸碰。其實他也不會真的觸碰她。

這些年她一直平心靜氣,基本上不會有太多的情緒起伏,剛才那種心跳猝然加速的感覺,只會讓植根于心中的蠱毒騷動,不管任何時候,都不是好事。

所以,九重閣的人,大部分,都控制情欲。

“我去給姐姐打水洗漱。”他倒是一點都不介意她的疏離,轉身就往門外走。

“公子,姑娘。”

還沒走出去,突然聽到門外有人說話,“族長讓我們來伺候公子姑娘梳洗。”

想必是昨天那對雙胞胎,長川腳步頓了頓,遲疑了一下,說道:“進來吧,多謝。”

門被人推開,那對雙胞胎步調一致地走了進來,安靜地将洗漱的東西放好,靜靜地看了他們兩人一眼,似乎在等着吩咐。

“我們貿然來到這裏,已是打擾,不好再勞煩兩位姑娘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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