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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發現,牆上隐秘之處,一方小孔,可見隔壁房間情況盡收眼底,洛月正側身,蜷縮在床上。

“苗疆那邊情況如何?”他問道。

“聖女和無疆巫醫順利逃出來了,按照原定安排,現在隐藏在南诏皇帝之處。清影也留在南诏皇宮養傷。”女人微微斂眉,“只不過,那仡侃逃了。”

“逃也逃不了多久了。”他輕笑一聲,“想辦法暗中聯系九重閣各大使者以及影衛,将解蠱辦法告訴他們。”

“是。”女人微微欠身,微微猶豫了一會兒,又說道:“這幾天,有個叫做雲歌的女孩兒,一直在找您。”

“雲歌?”他微微蹙眉,十指猛地收緊。想了想,拿出一粒藥丸,交到女人手中,“你将這解藥給她,告訴她,盡快離開九重閣,不要再回來。”

“是。”女人恭敬接過,退了出去。

……

夜半,突然聽到床帏之間傳來痛苦的低吟聲。

他豁然從軟榻上驚坐而起,來不及穿鞋幾步走到床前,掀開床簾,看見她蜷縮着身體,微微顫抖,唇張合着,吐出一些模糊的字。

他摸了摸她的額頭,滾燙,可身體,卻冰冷。

心痛之餘,不及多想,他躺在她身邊,将她撈入懷中。

她在勞中時催動真氣散毒,身上毒性散去不少,再加上,他鎖了她的要穴,還故意讓大夫用藥,壓抑她的內力和毒性,讓她不再催動毒性擴散至經脈,故而她此時雖然脆弱不堪,卻能夠少受毒性的侵蝕,也能讓他,放縱自己,緊緊抱着她。

嬌小的身體如此軟綿無力,如一只剛剛出生的雛鳥。

她依舊顫抖不已,身上的溫度在漸漸褪去。

他立刻敲響床沿,很快,就有侍女帶着大夫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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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查看她的病情,拿出銀針。

他順勢将她抱起,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好讓大夫下針,順便,也将她部分肌膚遮住。雖是大夫,可他卻不想讓別人看到她的身體。

銀針落下,她漸漸停止了顫抖痙攣,安靜乖巧地躺在他懷中。

他輕柔地為她将貼在額頭上的發絲拂去。月色下,黑色睫毛如碟翼輕顫,蒼白的唇依舊微微張合。

大夫交代幾句之後,恭敬告退。

他用棉布沾了溫水,為她擦去臉上的汗水。

棉布撫過她微微顫抖的唇,染出一抹晶瑩的淡色,他眼眸驀地暗沉又灼熱。

她窩在他的懷中,乖巧安靜,沒有平常的孤冷疏離,不是高高在上的九重閣月使。

他俯身,手托住她的後腦,慢慢靠近她的唇,氣息緩緩交融相纏,連綿清甜滋味,讓他忘我沉溺。

“清影……”

她忽然在夢中喊出一人的名字,如一道悶雷劈在他的心上。

他全身僵住,冷然失落地看着她。

她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麽,可徒勞了半天,只攫住一片清輝。她越來越急切,張合的唇顫抖得更加厲害,急切地想要喊出聲來。他終于帶着怒意,狠狠地吻下去,将她即将喊出的聲音覆住,統統都吞入腹中!

她的唇冰涼,卻軟綿,一沾上,就立刻恨不得含在唇上,輕輕地吞下去。

他慢慢都收緊臂膀,兩人身軀緊緊相貼,胸腹之中,升起悸動,填滿空虛,他急切地撬開她的唇,急切地想要探索更多,得到更多,卻在準備更加深入時,嘗到了冰涼酸鹹的滋味。

他立刻放開她,發現她臉上殘留着淚水。

所有的悸動和急切,都化為柔情,他将她慢慢地放在床上,掖好被子,擦幹她的眼淚。

有人端着藥進來,他接過來,慢慢地喂給她。

一整晚,她噩夢不斷,在夢裏輕聲叫着他人的名字……

而他,在心疼嫉妒之餘,窺探到了她內心深處的畏懼和心結。

那些被她親自解屍剖心的影衛……層在多少個夜晚,進入她的夢裏,折磨着她,吞噬着她的愧疚和深痛懊悔。

他抱緊她,讓她感受到自己的體溫,“月兒,從此之後,希望你的夢裏,只有我。”

……

次日醒來,她依舊在他懷中。

她立刻将他推開,起身時,迎上他清明深沉的雙眼!心頭怒火升起,她狠狠咬牙,只恨不得一掌劈在他臉上!

可是他卻在微笑,笑意深入眼底。

“滾!”她清冷的聲音帶着怒氣!

簾外靠近的腳步聲驀地一頓,随即立刻轉身準備離開。

“站住。”他起身,不想惹她不快,下床走出帷簾,接過侍女手中的藥,等了一會兒,又走了進來。

她已經穿好衣服,正低頭打量着自己。

不是白色的衣衫,沒有可貫入內力的白紗,身上沒有一樣可做武器的東西。

仿佛失去了武裝和自保的殼,她十分不安。再試了試運轉內力,卻發現丹田之中空虛一片,自己竟然脆弱無能得不如普通人!

“姐姐。”他微微一笑,将藥放在桌上,“先吃藥吧,再用早餐。”

她走過來,看着桌上那晚顏色漆黑,氣味濃烈的藥,怒極,揮手将碗砸了下去!

“砰!”,玉碗砸了粉碎,藥味瞬間四散開去!

外間的侍女立刻走了進來,将玉碗碎片撿起來,神色自若地退出去。

很快,就又端來一碗一模一樣的藥。

“姐姐,喝藥。”他端起碗,拿起勺子,輕輕舀了一勺,放在她唇邊,半哄半勸地笑道,“不苦的。”

☆、乍喜還悲時

她臉色泠然,肅然不悅。躲開他遞過來的藥,“你憑什麽封住我的穴道?”再看了看那碗藥,“這藥裏放了什麽?”

“你現在不宜在動用內力催練毒性。”他放下藥,“姐姐,相信我一次,也為了……為了自己,還有清影,珍惜自己一次。”

她眼神微微一僵,緊蹙的眉頭微微展開,“十幾年都這麽過來了,我不在乎毒性的侵蝕。”

“就不能放下執念,非要給自己這麽沉重的枷鎖?”他蹙眉,“你非要讓自己變得那麽強大?非要以自己的性命為代價?”

“長川,”她深深地看着他,眼眸之中只一片決然和篤定,“因為我的時間不多了。”

他心頭一梗!心髒如同被人狠狠地揪住,“我會找天下最好的大夫來醫治你。”

“毒性反噬全身,深入肺腑五髒,以及骨髓。”她淡然一笑,依舊雲淡風輕,冷然面對,“我已不在乎那些。”

“可是我在乎!”他怒道,“我在乎!”終于難以壓印內心的隐忍,他将她抱入懷中,“姐姐……”

“長川,”她打斷他的話,“不要說。”

“我要說!”他低頭吻她的發,恨不得将她揉進自己懷中,“你所背負的一切,我會為你完成。你想離開九重閣,我就為你滅了九重閣,你不想讓清影重蹈以前影衛的覆轍,我會給他安排一條後路,你想報仇,我就讓九重閣閣主俯身在你腳下,任你踐踏洩憤,好不好?”

她靜靜地靠在他懷中,突然明白了他所做的一切。

尋找苗疆秘境,進入南诏厮殺白蛟,到如今将她安排在這個秘密庭院之中,早就是他一步一步籌劃好了的吧?

為了讓她卸下枷鎖,他思慮周全,步步為營,竟然籌謀部署,将一切都準備好了。

找到攝心蠱解藥,下一步是什麽,讓那些被九重閣控制的人叛出九重閣,架空九重閣閣主勢力,斬斷九重閣與苗疆的聯系,斬斷九重閣閣主的後路,再将九重閣一網打盡……

這些事情,如果憑她一己之力,恐怕有生之年根本無法辦到。

“你想怎樣?”微微驚駭了之後,她有些擔憂,“就算你籌謀好了一切,可是九重閣的勢力深不可測,單單憑我們,又怎能……”

她的話被他阻止,“這些你都不用擔憂,一切交給我就好。”

她不再說話,将優思壓入心底。

他伸手将她攬入懷中,她立刻全身僵硬,起身避開。無奈她內力被壓制,無力掙脫他的束縛,內心對他的排斥尤其深重濃烈,“放開我!”

舒冷的聲音無法抗拒,一如她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月使,他是她的影衛。

他心中升起抵抗和倔強,卻不想讓她生氣,只好放開她。

等她平靜之後,他又一次舀了一勺藥喂到她唇邊,“可以吃藥了吧?”

她端起桌上的藥碗,一飲而盡。

兩人很少在一起吃飯,她胃口不好,偏愛清淡,他一直哄着她多吃些,她卻想起了清影。他只好把在南疆的部署告訴她。

“九重閣的蠱毒,滲入到了南疆?”她詫異,難怪南疆皇帝會幫助他們将白蛟膽送到苗疆。

“是,”他清俊的眼眸閃過幾分冷意,“我發現,攝心蠱不止滲透九重閣,甚至滲透各國朝廷,包括天成國。”

這麽一說,她即刻明白,“這麽說,這背後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或者勢力,将攝心蠱慢慢滲透到天下的各大勢力和權貴之中,不管是江湖門派,還是朝廷?”

“嗯。”他為她夾了菜,“多吃些。”

“有人想要圖謀整個天下!?”她一驚,“那滅了九重閣有什麽用?”

“那些是朝廷該解決的事情。”他無奈一笑,“大夫讓你保重身體,切忌憂思過重。”

“如果背後的勢力如此強大……那你……”

他輕笑,愉悅又輕快,“姐姐,我很高興。”

她愣愣的。

“我很高興,你真心在乎我。”他拉住她的手,“我也在乎你。”

她猛然将手抽出來,起身,漠然離去,只剩他遠遠地看着她快速離開又冷漠的背影。

秋葉瑟瑟,庭院寂寂。

“來人,”他放下筷子。

“主子,”一位侍女打扮的人走了進來。

“暗中跟着洛月小姐,保護她的安全,不要讓她離開這裏。”

“是。”侍女退下,簾外又有人進來,“主子,熹晗求見。”

“叫她進來。”

熹晗便是昨晚單獨見他的女人,這座秘密別院,平時無人,便交由她打理。

她進來之後,施施然欠身行禮,“主子。”

“何事?”

“那位叫做雲歌的姑娘不肯服用解藥。”她将手中一攤,其中一粒雪白藥碗完好無缺,她雙手捧住,托到他面前,“她說,除非親眼看見你,否則不會相信。”

記憶裏,雲歌還是個單薄瘦弱,卻樂觀單純的小女孩兒,當年雪山訓練,生死相随,浴血重重,拼殺而出,成為殺人的利器。久別經年,卻不願意見她,不知該如何面對形同陌路的她。

她不肯服解藥,又不想眼睜睜看着她死。若有一天,九重閣覆滅,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她該如何?

他将解藥收回,說道:“你安排她來見一面吧,但是不要打擾洛月。”

“是。”

……

雲歌來得很快,當年單薄的女孩兒,此時娉婷玉立,單純的眸子裏,多了犀利和篤定!

“你真的叛出了九重閣?”她問道。

“是。”他指了指自己對面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她冷哼一聲,一撩衣裙重重地坐下,狠狠地拍桌子,“你做了這麽多,跑到苗疆被人發現了,這麽危險的事情,你都不告訴我!?”

他無視她的怒意,“那是我自己的決定。”

“為什麽?”她突然站起身,雙手撐在桌上,上身越過桌子向他壓過來,“就算你想要報仇,或者是想要得到自由,那也少不了我!我們出生入死一起走過來的,你把我當什麽?長川?”

“當年能和我走過來的人,不是你,也會是他人。”他淡淡地說道。

她臉色一冷,憤怒又失望,“哈,原來當年同生共死的情誼,這麽多年的感情,你都當做是可有可無的?”

他将解藥放在桌上,“服下解藥,天涯海角,任你去哪兒。”他深深看着她,“當年為了活下去,現在為了自由。”

“長川,自由,”她若有似無地笑笑,“我從來所求,不過是活命而已。”

“不服解藥,不就不能活命。”

“讓我服解藥可以。”她譏诮一笑,“你得答應我,讓我跟着你!”

他沉默,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行。”

她直起身,“不行也得行!陽使那邊我可以為你打點,我還可以幫你解決九重閣派來的殺手。”

“我所要的,并不是躲開九重閣殺手那麽簡單。”他搖搖頭。

“那你想做什麽?”

“與你無關。”他蹙眉,“雲歌,離開這裏,離開九重閣。”

“離開之後呢?”她咬牙,“我從小在鬼門關生活,要飯乞讨受冷挨凍,進了九重閣才能得到溫飽和錢財,雖然被蠱毒控制,不得自由,雖然執行任務出生入死朝不保夕,但是總比以前要飯強。你讓我離開九重閣,我該做什麽?”

“天下之大,難道會沒有你想做的事情?”

“有!”她大聲說道。

“那就去做!”他深吸一口氣。

“好。”她爽朗大笑,笑得及其開心明媚,“長川,我想嫁給你!很早就想,我時時刻刻都想做這件事情,你幫我!”

他愣住,看見她眼底的明快和殷切,以及惶恐焦慮,突然不知該如何說出拒絕的話。

“怎麽?你不想娶我?你想辜負我?”她蹙眉,咬牙!

“辜負?”他不解,“雲歌,你別鬧。”

她笑得更開顏,“我沒鬧啊,我早就想嫁給你了。你別忘了,你抱過我,摸過我,我還親過你……”

長川只覺得渾身毛發要倒豎起來!

“以前抱着你,是因為雪山太冷……”

“那也是抱過的啊。”她立刻湊上來,“長川,我們家鄉,那可是要成親的。否則我就嫁不出去。”

他微微退開,豁然轉身,想要退離她的糾纏,卻發現幕簾之後,一道身影靜靜伫立……

他猛地一驚,立刻上前,洛月安靜地站在簾後,透過紗簾,看着雲歌,眼眸之中,深意難測。

那是一個鮮活的女孩兒……和鮮活的長川一樣。

而自己,仿佛行将就木,生命在慢慢走向結束……

“姐姐?”長川心頭一沉,立刻上前想要拉住她的手。

她退後一步,轉身離開。

雲歌漠然站在遠處,低聲問道:“你叛出九重閣,是為了她?”

他無需回答她任何問題,只是将解藥給她,“你走吧。”

她停在原地,而他已經離開。

有侍女恭敬地進來,對她行禮,“雲姑娘,公子讓我們帶您離開。”

她狠狠握住手中解藥,咬牙道:“好!”冷哼一聲之後,決然離開!

☆、姐姐姐姐姐

白衣翩然逶迤,倚石蜿蜒,較弱無骨的身軀慵懶靠在欄杆上,素顏清麗,青絲如墨。

水榭之下,瀾漪粼粼,浮萍游聚,被池中小魚沖散。

他從侍女手中接過裘衣,提氣一躍,掠過水面,如驚鴻掠影,輕盈落在水榭之上,在她身邊坐下,為她披上裘衣。

摸了摸她的手,雖然溫熱,可手中的湯爐已經冷卻。

他從她手中将湯爐拿過來,遞給遠遠守衛的侍女,“換個熱的來。”

他細細的觀察着她的臉色,平靜地容顏一如既往的清冷,深冷的眼眸比起水榭下方的水池更加深幽。

“姐姐。”他微笑,“我帶你……”

“剛才那位就是雲歌?”她突然輕輕開口,将手中的魚食扔進水中,惹得一群小魚湧過來,張着嘴搶食。

“是。”他點點頭,“我給她解藥,讓她離開九重閣,以免她受到牽連。”

“九重閣中那麽多人,你第一個将解藥給她,”她勾了勾唇,“她對你,很是……”

“并不是你想的那樣。”他靠過去,趁着為她攏裘衣,将她虛虛的攬在懷中。“我對她,只是感激而已。”

她沉默,“長川,你何時解開我的穴道?”

他的手一緊,“然後呢?解開你的穴道,你是不是想離開我?”

清冷漆黑的雙眸微微低垂,他了解她,早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可她卻沒有向他交代的必要。

“解開我的穴道,九重閣覆滅之時,我要重上昆侖山。”她一字一頓,重重地說道。

“你想親自看着九重閣覆滅嗎?”他心裏惶恐又忐忑,“你放心,九重閣覆滅之後,我會将九重閣閣主的人頭帶給你。”

“不。”她搖頭,“我并不想讓他死。”她語氣中閃過殺意,“我真正的仇人,并不是他。”

“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你告訴我,天涯海角,我都把他抓來,讓他跪在你面前謝罪!”他急切地說道。

“我的仇人……”記憶中的血色和悲慘凄厲的慘叫,一波一波襲擊而來,她搖搖頭,“我要親自手刃仇人!不需要你幫忙。”

他隐忍失落,依舊微笑,“好,我不殺閣主,把他帶到你身前,你親自審問他。”

她輕輕推開他,從衣袖中拿出一團幽藍色的東西。那東西軟軟的躺在她的手心裏,一動不動。

他一驚,駭然心跳差點停滞!

“青鹞,”她摸了摸手中軟軟的小鳥兒,懷中的玉貂立刻探出腦袋,張嘴就要來咬,長川伸手掐住它的脖子,将它提起,一把扔開!

玉貂被仍開去,掉在地上滾了幾圈,圓圓的身體不如以前那麽圓潤,它這段時間跟着奔波,在牢房裏,跟着兩人受苦,銀面人想捉它,好在它機靈,行動快如閃電,無人能夠捉到它,銀面人便放棄了它,只是餓着它,将它餓得瘦了幾圈。

它看見青鹞,便覺得美味,嘴饞得将落在窗棂上的青鹞捉住,即将吞下時,被洛月及時阻止。

青鹞被玉貂咬傷,中了點毒,好在及時發現,被洛月解了,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它腿上還綁着信,顯然是給長川送信的。

“青鹞,稀世難得的靈鳥,能夠識路、尋人,最大的優點便是忠誠。一生只認一個主人。它與平常的鳥與衆不同之處,在于,它與鳳凰一樣,擇樹而栖,如果它出生之後,還沒能遇到能讓自己滿意的主人,便會絕食自盡。但是它正常壽命卻比許多禽類要長,相傳,最長壽的一只青鹞,活了将近兩百年。”

她輕柔的撫摸着青鹞幽藍色的羽毛,用手輕輕點着它青黑色的喙,“這樣的神鳥,因為難以養活,又極其挑人,所以世上所存不多……”

他收緊手指,壓抑住內心的忐忑和緊張。

“相傳,高祖在位時,曾經得到過幾枚青鹞卵,但都未能孵化成功,那幾枚卵,便成了青鹞存在于世的最後見證。”她将手中的青鹞放在柔軟的席居上,擡頭看着他。

他的身份,與她而言,是一個謎。她用盡畢生所知,搜索過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消息,卻不能将他的身份猜測出來。

他進入九重閣時,絲毫不會武功,後來在九重閣學習武功心法,劍法和內功心法,都由專人給他訓練傳授。只知他天賦極高,一學就會,內力提升比常人快數倍。如若不是體內之中有攝心蠱控制,他早就成為九重閣忌憚之人,殺之而後快!

如今想來,他到底是如何隐瞞住自己原本的身份,如何隐瞞自己絕頂的武功,如何隐瞞住自己隐藏的巨大勢力,慢慢地從九重閣底層,成為她的影殺的。

一個隐約的念頭從腦海中一閃而過!她心口頓時劇裂疼痛,臉色驀地變得蒼白。

“姐姐……”他心裏一急,有些無措,趕緊過來拉住她的手,想要查察看她的脈象。

她将他推開,離他遠了一些。

如果,這一切都是他從頭到尾的籌謀……

如果,他從一開始,就是故意想要打入九重閣內部,以從內瓦解九重閣……

那麽,她算什麽?他從頭到尾,利用的棋子嗎?

“姐姐?”他不顧她的舒冷,一把将她打橫抱起來就往暖閣中走,急切地喊人:“來人,請大夫!”

她搖頭阻止他,“我沒事。”

他将她放到軟榻上,為她蓋好被子,暖閣之中,溫暖如春,剛修剪好的花蕊暗香幽浮。

她臉色依舊蒼白,身體也忍不住蜷縮在一起,只覺得自己被無邊無盡地彷徨和迷惘包圍。猶如墜入迷霧之中,看不清眼前的一切,連曾經最值得相信依靠的長川,也即将不屬于她。

不再是她的影殺,而是一個她無法預知的身份……

他的身份,定當尊貴無比,豈會是她這樣一個卑微又殺人無數的殺人女魔頭能夠相媲的?

更何況……

她伸出手,看着瘦骨嶙嶙的手指,看着常年被劇毒侵蝕,而泛着淡淡黑色的指尖……看着比常人顏色更深的血管經絡……

全身上下,如同枯朽的腐木……

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絕望和悲涼,無邊無盡,深沉無底。

他将她撈起來,抱入懷中,沖着門外大喊:“大夫呢!怎麽還不來?”

這一聲憤怒無措的低吼,讓她恍然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被他緊緊抱住,她掙紮了一下,所有的拒絕和反抗對她來說,都是徒勞。

“放開我。”她怒道,掙脫的雙手擡手就朝着他臉上揮去。

他不躲不避,硬生生挨了她一掌,雖然不重,卻被她的指甲抓出幾道傷痕。

又絲絲血色從臉上滲出,泛着黑色。

她全身一僵,駭然坐起,慌亂倉皇地用手去将他臉上的血絲擦去,發現那血中參雜着黑色,心如刀刺!

“大夫……大夫……”她顫抖着聲音,語無倫次地叫喊。

他卻笑了起來,握住她的手,将她柔軟的手心貼在臉上,“姐姐,我真高興。”

她一臉的愧疚和憤怒,“你瘋了!”

他按住她想要抽離的手,依舊笑着,俊朗的五官柔和沉溺,“我是瘋了,從我叫你姐姐那天開始……或許更早。”

大夫很快就被人叫了進來,原本以為是替這位神秘的小姐看病,卻不想,洛月吩咐着讓他先給長川看。

這大夫自然是長川千辛萬苦尋來的,醫術很是精湛。看到長川臉上的傷痕,就知道傷痕有毒。

他連忙在長川臉上下針,止毒,逼毒,所幸洛月此時身上毒性不大,毒素還未滲透血液和經脈,将大部分毒逼出來之後,大夫開始配置化毒的藥。

只是他看着長川的臉嘆息,“雖然毒素能夠解掉大半,可臉上必定是要留疤了。”

洛月臉色瞬間慘白,猶如被人重重一擊。

他卻對她大笑起來,“也好,總得讓你在我身上留下點什麽。”

原本的愧疚和不安,倏然就變為惱怒,她用那雙蒙上水霧的點漆般的眸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見他依舊笑,她所幸轉身,将自己埋進被子裏。

如果不是大夫在場,他一定和她一起鑽進被子裏。大夫處理傷口極其的細致專心,他卻恨不得他三兩下處理好,趕緊離開。

等自己的傷口處理好之後,他伸手将她的手腕拿出來,讓大夫順便也看看。

大夫如前幾次那般為她切脈,看過之後,依舊嘆氣。

他臉色一沉,心疼擔憂,她卻只是一臉的淡然。

“清影什麽時候回來?”她問道。如今,身無可依的她,只剩下清影,那個,曾經陪伴她至今的影殺。

那些血雨腥風,那些殘殺噬心,那些深痛的回憶裏,有清影和她一起承受。

當年的影殺,除了清影之外,都被她剖心了……

他們的心髒,還在鬼醫手裏,她必須,将那些心髒拿回來,讓它們歸于塵土,與那些影殺一起入土為安。

他凝在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滞,輕輕地拍了拍她身上的被子,“快了,我很快就讓他過來。”

“要快些。”她又将自己蜷了起來。

☆、挖心又如何

萬籁皆寂,綿綿細雨如煙,暖格外水榭帷簾輕舞。

長川走出暖閣,将席居上的青鹞撿起來,捧在手裏檢查了一番,除了幾根羽毛被玉貂咬掉之外,沒有什麽大問題。應該是有了觸覺,它在他手裏微微撲騰了下翅膀。

将它腿上的信拿下來,展開。潔白輕柔的絹帛上不見任何墨跡。

“來人。”

他話音一落,不知從哪裏閃出一道青黑色身影,他将絹帛遞給那人,吩咐了幾聲,那人又如鬼魅般消失。

很快那人又回來了,将那張絹帛交到他手上,絹帛已被人處理過,原本隐形的字跡顯露了出來。

犀利敏銳的雙眸将字跡一看,閃過濃烈的殺意!

山雨欲來風滿樓……

水榭中的帷幕紗簾迎風狂舞,水池中浮萍水草被吹得淩亂不堪。風狂雨驟,一場暴雨将至!

他轉身走進暖閣,看見玉貂蹲在洛月的身側。他走過去,快手将它捉住,任憑它對自己龇牙咧嘴也不放開!

“要不是你貪吃,傷了我的青鹞,月兒又怎會這樣生氣?都是你的錯!”他冷哼一聲,讓人拿出一金絲籠子來,将它放進去,“知道你牙尖無比,平常的籠子不夠你磨牙的,但是這是金絲的。”

玉貂狠狠咬了幾口,牙齒磨得咯咯作響。

“先餓你幾頓!”他狠狠地瞪了它一眼,吩咐人将他帶走。

“對了。”他又想起什麽,俯下身,示威一般看着它,“我還不知道你是公的還是母的。”

玉貂渾身的毛猛然炸開,背憤怒地拱了起來!

他伸手進籠子,打算翻開它的肚皮看看。玉貂頓時覺得羞憤無比,開始不斷的掙紮扭動,尖叫不已。

在它肚皮上摸了半天之後,他臉色驀地陰沉下去,殺氣騰騰的看着它。

“原來你是公的!看來我得閹了你!”他咬牙切齒地說道,“以後不準再睡在月兒的懷裏!”

被非禮的玉貂已經生無可戀,挺屍一樣躺在籠子裏。聽見他要閹了自己,立刻又跳起來,在籠子裏上蹿下跳,如一只炸毛的貓!

可惜它已經被人帶着離開,它的呼喚和慘叫,洛月已經聽不見了。

一旁的侍女見鬼一樣看着自己的主子,愛笑不笑的樣子,憋得很辛苦。

将玉貂帶走的人在水榭外長嘆一聲,主子病得不輕,不是身體上的病,而是精神上的。

……

長川走到軟榻前,見她睡得正好,她睡眠一向很淺,難得這樣放松。便沒有打擾她,而是将她輕輕抱起,進入睡房中,将她放在床上,再和她一起鑽入被子,将她摟在懷中。

簾外秋雨潺潺,閣內春意闌珊……

他終于,将她抱入懷中……

這幾天調養下來,她的氣色好了很多,暖閣中溫暖氤氲,淡淡的安神香雲霧飄渺,窗帷朦胧地籠罩着相擁的兩人。

她依舊睡得很不安穩。似乎有很大的心結,會在她入睡時,悄然鑽入她的夢境,牢牢地束縛着她,折磨着她。

夢裏,她身體有些涼,迷迷糊糊地喊着什麽,似乎是人的名字,又似乎只是無望的吶喊。

“……疏影……影……”

他倏然睜開眼睛,将她抱在懷中。她将自己縮成一團,不住往他懷裏鑽,似乎是想逃避什麽。

他為她擦去額頭上的冷汗,她終于察覺到溫暖和撫慰,慢慢地平靜下來。

“影?”他在心裏念着這個字。九重閣裏,關于她的流言很多,很多人,将她視為殺人女魔頭,甚至連自己最親近忠誠的影殺和殺了!

那些影殺,屍骨不全,心髒全部被她挖去!

也曾聽綠竹說,她以前的幾個影殺,都以“影”字為名,清影,是留在她身邊的最後一個影殺。之後,就再也沒有影殺,敢選擇她當主人。直到他出現。

他輕嘆一口氣,輕輕地去拍她的背,輕聲地安撫她:“姐姐,沒事,一切都過去了……”

她突然睜開眼睛,伸手一招,狠狠地向他心髒處襲擊過來!

手停頓在他心口處,睜開眼睛,看見他正微微低着頭,将自己摟在懷中,臉上的神色溫柔無比。

手心之下,心跳節奏均勻有力,她如遭雷擊一般,驀地将手抽走!卻被他握住。

“你做噩夢了?”他輕柔的聲音很是讓人慰藉。

心頭的駭然和惶恐慢慢地褪去,她的臉色白了白,“我差點殺了你。”她蹙眉,責備地看着他,“你就不知道躲開嗎?”

他輕笑,“我将你抱在懷裏,那麽近,怎麽躲都是躲不開的。”他見她臉色不虞,又是輕笑道:“況且,你現在沒有內力,沒有武功,又不會真的傷害到我。”

他為她裹好被子。窗外秋雨層層,暮色暗合,雨落水榭,琮琮水聲,水紋漣漣。

暖閣內燈光旖旎,将窗外秋雨映得綽約飄渺。

她失去了睡意,微微縮了縮身體。

他起身,将窗帷拉下,窗戶也關好,月影窗紗朦胧的映着靜谧的雨影。

再回到床上,她卻有些不習慣了。在夢裏被他抱着,她可以當做不知道,如今……

她微微退了退,“你沒有自己的房間嗎?”

他依舊上了床,仗着自己力量大,将她強行摟入懷中。她想擡手出招将他推開,揮到半空想起自己沒有內力,這一下打下去,反而像是欲迎還拒,便又收手。

“經常做惡夢嗎?”雨聲燈影裏,他與她在氤氲飄渺中相擁。

她沉默,并不像談論這個話題。夢裏的情景和情緒她無法控制,現在,她卻可以讓自己變成那個冷漠孤高的洛月。

他心裏酸澀,自私地期望她夢裏不要有別人,更不希望,她在夢裏喊出清影的名字。

清影對她來說很重要,重要到不能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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