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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主和陽使纏鬥不休,刀鋒交接,铮然破空,呼嘯的真氣不斷碰撞,撕扯得殿宇之中房梁和柱子纏鬥搖晃!

長川趁機抱着洛月淩空躍起,洛月卻趁此推開他,一掌打在他肩膀上,只聽聞骨裂之聲,長川左臂劇痛不已,一看之下,竟然被生生褪下!

“姐姐,醒醒,你看到底一切都是假的!”長川伸出一只手鉗住她的肩膀,卻得不到她半點反應!

雲歌被幻蠱控制之後,竟找到了攻擊目标,一拳一拳狠狠地打在清影身上,而清影竟然只是縮着瑟瑟發抖的身體,抱着頭,一動不動!

“毀了幻蠱!”陽使慌亂之中怒吼一聲!

長川立刻抱着洛月往施蠱的仡侃而去!

仡侃冷笑一聲,詭異如死皮的臉扯出微笑,十指成決,口中念念有詞,突然之間一陣黑風鋪天蓋地而來!

仔細一看之下,發現那黑風并不是風,而是細如煙霧的小蠱蟲!

那是攝魂蠱!

中了攝魂蠱之後,心智會被控制,自己沒有意識,反而被施蠱之人控制意識神智,猶如木偶傀儡!

他立刻抱着洛月躲開,那陣黑風竟然緊随而至,難以躲開!

他連連後退,心頭焦躁又憤怒,而陽使和閣主争鬥帶起的罡風撕扯得大殿轟鳴作響,房梁嗡嗡顫抖,柱子微微搖晃,大殿似乎要坍塌了一樣!

形式不容樂觀,步步緊逼,步步後退!長川左手無法動彈,右手還得抱着不斷掙紮的洛月,只能運轉內力,以真氣抵抗不斷逼近的攝魂蠱!

“礙事!”陽使一回頭,憤怒地看了一眼,突然閃開閣主,飛身朝着洛月而來,長川被危機環伺之下,來不及躲閃,懷中的落月已經被陽使使出的掌風狠狠地扇出去!

“砰!”一聲,纖細的身體狠狠地撞在大殿珠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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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長川駭然失色,飛身而至,抱住被撞落的洛月順勢在地上一滾!飛快躲開被撞倒倒下來的柱子!

“投鼠忌器!只會陷入被動!”陽使冷哼一聲,再次和閣主陷入糾纏之中。

長川如何不懂他的話,只是要讓他如此對待洛月,他怎麽都做不到。

洛月被狠狠地撞擊,額頭立刻滲出鮮血。疼痛讓她緩緩睜開眼睛,迎上一雙焦急迫切的眼睛。

“姐姐?”

她一驚,顧不得發生了什麽,擡手封住他的幾處大穴!

“你瘋了!我身上有毒,你竟然敢這樣抱着我?”她立刻伸手将他推開!

蒼白的臉上竟然惶恐和擔憂,她撫着胸口站起來,肩膀上的疼痛的濕溺的血液讓她想起剛才發生的一切。

她看着他的手臂還有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心頭滿是愧疚。

“你的傷……”

“沒事!”他搖搖頭。

她點頭,示意他将脫臼的左臂接好,剛想走過去看他的傷勢,他搖搖頭,“抱住你的時候,我已經自行停止運轉內力了,毒性不會擴散得太厲害。”

她仍舊責備地看着他,突然聽到幾聲慘叫,她臉色一變,豁然轉身,看見了被雲歌毆打的清影!

“清影!”她臉色一變,白紗一揮,便将雲歌推開!

可是清影和雲歌依舊處于幻覺之中,無法清醒過來!

她摸了摸自己的額角,血絲順着臉頰滑下,長川走過來,急忙扯下身上幹淨的衣服,為她止血!

大殿之中,厮殺争鬥,血腥彌漫,黏稠的空氣仿佛是被血糊住,呼吸滞澀!

洛月護住清影和雲歌,長川傾身,橫劍向着仡侃而去!

仡侃雙眼一眯,又是撚決一揮,黑風再一次席卷過來!而這一次,黑風卻突然在半空改變方向,向着他彌散而去。仡侃大驚,連忙收住撚決,驚駭地看着長川!

長川長劍斜指,灌入真氣,劍花如雪,殺氣騰騰絞殺過去!

“仡侃老賊!”殿外一聲尖銳憤怒的怒吼,殿門轟然被人踢開。

☆、紅顏難長壽

門外雪花席卷紛紛,撕綿扯絮,落地而化,炙熱風煙滾滾戰火,燒紅了雪山之巅!

一具具屍骸堆積,鋪滿道路,無疆巫醫和聖女踏着血染的雪色和屍骸走過來!

“仡侃老賊,你竟然還沒死!”無疆巫醫冷笑一聲,和聖女對視一眼,兩人同時使出蠱決,攻向仡侃!

長川和洛月長松了一口氣,仡侃再無暇顧及幻蠱,清影和雲歌驀然從環境中恍然覺醒,駭然地看着大殿中的一切。

“噗——”一聲隐忍血氣飛濺的聲音,閣主手中的鋼爪已狠狠地刺入陽使胸膛!

那鋼爪是閣主武器,堪稱至寶!他擅長拳法,手上戴鋼爪,威力無比!

陽使陽剛猛烈的武功與他争鬥無數回合,此時兩人都已陷入疲累。

閣主披頭散發,雙目赤紅,臉上肌肉不住顫抖,唇齒之間滲出血色。他将真氣運轉提升到極致,竟是一副同歸于盡之态!

白紗如練,大江東去之勢,瞬間纏住閣主雙臂!洛月越身而上,一席白衣蓮動風過,迎上閣主霸氣剛猛外洩真氣!

長川指劍如虹,軟劍如紛紛雪花,迎身而上,劍氣割裂重重阻礙,直刺閣主命門!

“我倒要看看,你還能負隅頑抗多久!?”陽使冷哼一聲,陽剛至純內力揮出一掌,直朝着閣主面門而去!

“區區幾個影殺就想扳倒本閣主?”閣主面色猙獰,他修習武功心法,皆為上乘,同時應付三人,雖然略顯倉促疲累,卻能夠堪堪與三人連城平手!

“長川!”他低吼一聲,“你進入九重閣,便是為了今日對不對?你到底是誰,僞裝成落難孤兒進入九重閣到底什麽目的?你到底是誰?”

長川揮劍如雨,劍氣如雨雪紛紛,逼得閣主無法進攻,只得不斷防守!配合着洛月矯若游龍白紗,劍氣與白紗一剛一柔,相繼而上,絲毫不見任何破綻,配合得天衣無縫。

“閣中幾大長老還未歸來,你們以為殺了我,就能取而代之?”閣主一聲怒吼,一掌揮出,猛虎嘯山,竟然狠狠地迎上長川軟劍!

長川飛身一躍,內力灌入銀劍,斬龍訣一出,龍吟虎嘯,翩然靈越。

“啊……”閣主破釜沉舟的一拳,竟然被長川一劍斬開!戴上鋼爪的右手被狠狠刺中,精鋼鑄就的鋼爪瞬間化為齑粉!而銀劍順勢刺入拳頭,竟生生刺入手腕寸許!

銀劍微微一挑,閣主右手筋脈盡數割斷。

連連退後數步,閣主大驚之下,立即封住左手手臂穴道,絕望地看着已經殘廢扭曲的手。

長川洛月迎身而上,将閣主逼入角落。

閣主迎身而躍,從地上屍體之中拔出一柄劍,左手用劍,淩空而來!

九重閣攬盡天下武功絕學,大多數都是威逼利誘得來,閣主身懷幾門絕世武功,也不足為奇。

陽使冷笑一聲,至陽至純內力凝聚于掌心,剛陽二指飛快捏住閣主刺來的一招斬水,剛勁長劍瞬間化為齑粉!

閣主一驚,這一霎之間,竟來不及阻止陽使欺身而來的氣勢,胸口狠狠一掌,被抛出去!

長川洛月立即跟上,長川利劍飛舞無影,瞬間斬斷閣主各處經脈,同時封住他周身要穴。

半空夜色之中,閣主慘叫着,身軀如被抛去的破石頭,狠狠撞擊在大殿寶座上。

“砰……”寶座被重重擊碎,閣主匍匐在地,頭發散亂,鮮血糊住雙眼,猙獰的面孔,盡是絕望……

“哈哈哈……”陽使狂笑不已,“被你控制了這麽多年,也總得讓你嘗嘗被控制的滋味……”

長川将劍架在閣主脖子上,“說,九重閣幕後主使是誰?”

閣主冷笑,默不作聲!

“藥長老在什麽地方?”洛月逼問道。

陽使這才想起閣中幾大長老不在,臉色瞬間一變,“九重閣長老地位非同一般,而且掌握九重閣訣要機密,絕對要斬草除根才行!”

閣主噴出一口鮮血,“只要幾大長老還在,九重閣就不會覆滅!”他輕蔑地看着陽使,“你以為你殺了我就能當上閣主嗎?我敢向你保證,你還未坐上閣主的寶座,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長川銀劍向前輕輕一推,閣主脖子間立刻被劃出一條細長的傷口,“九重閣長老到底是什麽人?”

“你永遠,都不要想知道這個秘密!”閣主凄狂一笑。

洛月臉色一凝,“你只要告訴我藥長老在什麽地方!”她狠狠地說道:“他把我變成這副認不認鬼不鬼的樣子……我要親手殺了他!”

閣主笑得更加狂肆,“洛月啊洛月,我被奪去了閣主之位算什麽?你這些年,被人當做魔鬼,挖心的滋味不好受吧?”他嘲諷地看着她,“你這一輩子,注定只能當個怪物,渾身劇毒,人人遠之,你這一輩子,注定連最親最愛之人,都不能碰觸!”他的雙眼陡然睜大,“你還記得那些和你一起被當做藥人培養的毒人嗎?他們的下場是什麽?哈哈……被自己身上的劇毒吞噬,周身潰爛流膿,面目全非,屍體毒氣擴散,引發瘟疫……毒死家人,毒死朋友……你注定,短壽孤苦!”

“住口!”長川長劍狠狠一送,刺入閣主咽喉,閣主嘶啞一吼,血口張合,“注定……短命孤苦……”

洛月呆怔地看着氣絕的閣主,迷惘驚痛,臉色蒼白,戚恍無助。

白紗緩緩垂下,逶迤于地,染上滿地血色。她慢慢轉身,看着滿地殘骸,閉上雙眼,眼前仍舊是一片血色。

“姐姐……”長川伸手想将她攬入懷中,她大驚,飛快躲開,“不要碰我。”

“不要聽閣主的話,不過是瘋言瘋語!”他安慰道。

她慢慢擡起雙手,看着自己那雙白皙卻幹枯到見骨的手,指甲泛黑,血管青黑色,猶如枯死的朽木……

她知道,閣主的話是真的……她曾經,親眼見過,那些被自身劇毒腐蝕反噬的人……

大殿之中,無疆巫醫和聖女清影等人,還在和仡侃糾纏鬥法。

不知從哪裏傳來一聲嘶吼慘叫,一道身形狠狠栽倒在地。身影之上,覆裹着無數黑煙巫蠱,随着慘叫聲,慢慢地深入那人的身體之中。

無疆巫醫和聖女念着蠱決,清影冷冷地看着在地上痛苦打滾不斷慘叫的人。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地上的仡侃開始發生變化。原本光潔慘白的肌膚,慢慢地蒼老,變得幹枯滿是皺紋,一條條紋路像是刀刻的一般,又深又長,醜陋無比!原本烏黑的青絲,變成滿頭白發!

翻滾掙紮之間,他看見披散下來的白發,吓得連忙用手去抓起來看。

“啊……我的頭發,我的頭發!”仡侃渾身發抖,面如死灰,滿是皺紋的臉松垮的皮膚顫抖甩動。

“我的臉……我的手!”他倉皇憤怒,絕望瘋狂,“我不要變醜,我不要變醜!我才四十歲,我才四十歲啊!”

“仡侃老賊!”無疆巫醫滿是不屑地看着他,“你背叛苗疆族人,勾結九重閣,威逼我養蠱,居心叵測,早就該死!”

“我該死?”仡侃發瘋了一般,“這世界上的人都該死!”他哭喊着,“前朝那些人,将我苗疆的人趕盡殺絕,害我們殘餘族人只能茍且生活在那滿是劇毒的地方,如果不是年年歲歲,世世代代的劇毒侵蝕,病竈深入族人血脈,我族人又怎麽會短命如此,又怎麽會未老先衰?”

他擡起枯老醜陋的手,指着聖女,“你以後也會變成我這個醜樣!哈哈……”

“我不要變老,我不要變醜,我要年輕,我要美貌……我不要變老……”他匍匐在地上,不知道在找什麽,雙手在自己身上胡亂摸着,終于摸到一瓶藥丸,驚狂大笑,擡頭便将整憑藥丸都吞下!

聖女和無疆巫醫冷笑,搖頭。

“你吃的不過是鬼醫為你配置的藥物,雖然可以讓你變得暫時年輕,但是那是劇毒,服下之後,活不過三個月。”無疆巫醫冷眼睥着他。

“師父,何必跟他說這些,廢了他的蠱術,還有他的神識,讓他永遠不能再使用我們苗疆的蠱術才要緊!”聖女冷嘲道。

“也好。”無疆巫醫立刻念動蠱決,雙手覆在仡侃頭頂。仡侃慘叫一聲,昏睡過去。

“我已經抽走了他的神識,他以後,不會再能使用巫蠱之術了。”無疆巫醫轉身,看了看滿地的狼藉,還有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的洛月以及長川。突然咧嘴一笑,“哈,女娃娃,男娃娃,你們竟然還在啊,要不要考慮一下,等會兒陪我去游山玩水,順便生許多的小娃娃陪我啊……”

洛月狠狠看他一眼,沉默不語,她已經疲累,不要再理會九重閣的事情。

“無疆前輩。”長川收好軟件,“多謝相助。”

“不謝不謝。”無疆老頭兒很是樂觀一笑,“要謝也是我徒弟謝你,與我無關。”

“是。”聖女對着長川微微欠身,“如果不是你,我苗疆族人恐怕要受仡侃老賊的控制。”

“苗疆的人不能永遠生活在苗疆秘境之中。”長川微微凝眉,“南诏國自古以來,便是各種族人彙聚之地,你們可以先隐瞞身份,進入南诏生活。”

“多謝好意。”聖女深深地看着他,“你與南诏皇帝關系密切,此次行動,又有他相助。還請你幫我向他呈請,讓他允許我苗疆族人,進入南诏生活。”

“我已修書給南诏皇帝了。”長川說道,“想必你們很快就能得到回複了。”他微微一笑。突然又想到什麽,将懷中一小瓶藥給聖女,“這個,你幫我帶給南诏國皇帝,想必,他會感激你的。”

聖女接過,感激之情更甚,“多謝!”

☆、錦瑟五十弦

雪山皚皚,層林盡染,白雪血色……

火光血色,燒紅半座昆侖山。這座神秘的雪山,神秘的九重閣,在無數厮殺之下,□□,逼位,弑殺……終究被覆滅!

“報!”陽使的影殺突然從山下飛身而來,倉皇跪在陽使身前,“山下有大批軍馬奔湧而來!”

“什麽軍馬?”陽使大驚。

“看軍旗,似乎是朝廷禦林軍!”

“什麽叫似乎是?再去查看!”

……

竹簧籬落,雪花如蕊。風雪夜,一燈明。

漫山血染,唯獨望月樓一片寧靜幽然。風雪之中,幽篁婆娑,燈火缥缈。

洛月靜靜地坐在軟榻上,擁裘圍爐,慢慢地數着一張一張地契和錢莊的票據。

綠竹滿是歡心地将她放置在九重閣中的箱奁搬出來,順便搬來碳火,放在屋中。

“洛月姐姐,你們出門一趟,長川變得比以前體貼多了,剛才送你回來的時候,他可是啰裏啰嗦地對我交代這個交代那個,可都是安排你的事情呢。”她一雙眼睛彎彎的,輕輕地扇了扇碳火。

黯然的眸子突然微微幽深,她泛白的指尖許久才慢慢放松,繼續數着票據。

分出一半,她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綠竹坐下。

“這些,是我地積蓄,你看看這些地契,你喜歡哪處的宅子,選幾處吧。”

綠竹臉色一白,驚愕地看着她。

“九重閣覆滅,閣中勢力已經分崩離析,如今朝廷的勢力又介入進來,九重閣恐怕面臨重新洗牌。”她閑閑地翻看了放在一旁的冊子,“我不會留在九重閣了,如果你也不願意,就帶着這些東西,找個好地方,安安靜靜的生活吧。”

“洛月姐姐……”綠竹微微瞪大雙眼,迎上她幽冷不見情緒的眸子,微微抿唇。

她的心意,什麽時候為誰改過?

綠竹起身,斂衽施然行禮,對着洛月拜下,“是,一切聽洛月姐姐安排。”

洛月點點頭,不再說話。

院內一片寂靜,偶爾聽見低微燭火荜撥聲。她拿出錦瑟,放置于腿上,輕輕地撥着弦。

弦音凝色短促,随意閑适,不成曲調,不辨情思,時而輕快,又時而沉滞。

長川帶着一身風雪從外面進來,便聽到這久違的錦瑟琴聲。

燈影下,她身影飄繆,時明時暗,琴聲如風聲,時遠時近,飄渺依稀。

分明就發現了他已進門,她卻依舊續續閑彈。

他走到炭火前,烤暖了身體,才在她身旁坐下,靜靜地凝聽她的琴聲。

錦瑟,五十弦,琴身半舊,甚至還有無數的摩擦刻痕,可見她其實并不懂得如何保養。

他不由得伸出手指,輕輕按上琴弦,幾個簡單的音節,接連成曲,流水琮琮。她十指按住琴弦,聲音戛然而止。

“姐姐……”

“你會彈?”她問道。

他将錦瑟放在自己腿上,轉軸撥弦,三兩聲調好了音。

修長指尖撥弦,一曲曲調溫柔款款,似藍田玉暖,海上明月,鳳凰于飛。

一曲終了,她微微阖上的眼眸睜開,迎上他溫柔深切的眼眸,“真好聽,什麽曲子?”

“鳳求凰。”三字溫柔铿锵,起承轉合,音節铮然。

蒼白的臉上露出淡淡粉色,随即又恢複白皙。她伸手将錦瑟拿回來,放自己腿上,慢慢地撥着弦,“我竟不知道,原來錦瑟,可以彈出這樣好的曲子。”

“這錦瑟,不是姐姐的嗎?”他言笑晏晏。

“不是,”她輕輕撫摸琴身,“這是疏影的,他最喜歡彈琴。”她微微一嘆,“可惜再也不能聽見他彈琴了。”

所以她才會每天撥弦,反複地聽着琴聲,就像疏影還在時一樣嗎?

他心頭升起煩悶和酸澀,“姐姐,九重閣已經覆滅,攝心蠱的蠱毒也被破解,如果疏影他們泉下有知,也該無憾瞑目了。”

她依舊緩緩地撫摸着琴弦,“朝廷的人怎麽會知道九重閣發生了巨變?”

他微微一僵,“這是我的安排。”

果然,她緩緩勾唇一笑。

“如果朝廷的人不來收歸九重閣,那九重閣和以前的九重閣有什麽區別?”他見她臉色微變,急切的解釋道,“再說,九重閣勢力不容小觑,只是殺了閣主,還不能保證,所有的殘餘勢力都會從此解散。如果他們倒戈,重新推舉新閣主,九重閣死灰複燃,我們的努力便會白費。交給朝廷,讓朝廷控制九重閣,至少,朝廷會壓制九重閣的殘餘勢力,不至于使九重閣卷土重來。我們的力量太過微薄,必須借助朝廷勢力,斬草除根。”

“我明白。”她點點頭,素顏清冷,“如論如何,這一切,都與我無關了。”

他釋然一笑,身體靠近了她一些,“姐姐,離開九重閣,你想過要去什麽地方嗎?”

她抿唇,為自己斟了一盞茶,搖搖頭。

十幾年,日複一日,為覆滅九重閣,為找到蠱毒的辦法,奔波算計。單憑她一人,絕對不會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辦到。

而有了他,他帶着目和不為人知的秘密進入九重閣,以覆滅九重閣為目标,幫她達成了心願。

如今心願已了,殘生不多,她并沒有任何想法和期待。只希望……

心頭酸澀凝滞,突然之間,竟然覺得有太多的不舍和遺憾。

依稀殘夢中,那道高高的圍牆,那扇華麗尊貴的朱門,鐘鳴鼎食,紅牆綠瓦……

迷惘無措之後,她搖搖頭。她沒有地方可去。

“聽說京城繁華,包含天下萬千之象,不如去京城如何?”他問道。

“京城?王都?”她喃喃念出這四個字,語氣之中,竟然含着微微的冷意。

明知道他是在故意引誘她去京城,可是她依舊動搖了……

閣主的話讓她絕望,她不知自己到底還有多少時日可活。算計半生,她不想再卷入紛争。那個記憶中的高牆朱門,她卻想去看看。

他靜靜地看着她,看見她将自己所有的積蓄都拿了出來,又怎麽會不知道她的打算?

毒人,毒性到達極致,便會被自身之毒反噬。她在擔心自己體內的毒,終有一天,會反噬自己吧?

到達京城之後,尋遍天下名醫,總能找到解毒的辦法。

昆侖,雪山,巍峨莊嚴九重閣,殿宇森森,恢宏氣派。

眼見他殿宇軒昂,眼見他絕頂江湖,眼見他秀麗繁華,眼見他權勢滔滔……

一夜之間,血雨腥風,付之一炬,頃刻之間,換了主人……

……

江湖之間,風雲變幻,朝廷勢力滲入九重閣,原本一直散亂無法控制的江湖勢力,終究大半歸于朝廷。

天成國皇帝收歸江湖勢力,總有自己的方法。而當朝廷雷厲風行地招攬江湖人士時,洛月長川一行,到達了京城。

京城,六朝繁華金粉,萬裏錦繡河山,威淩天下,四海來朝。

昆侖常年積雪,春風不度。京城王都,一派王者氣象,恢宏繁華,淩駕萬象。

有高低錯落宮堂殿宇,挨門逐戶酒店茶肆,鱗次栉比商門店鋪,摩肩接踵熙攘人群。

街道寬闊熱鬧,各色行人從窗下走過——富家纨绔、閨閣千金、王公貴族、美妓俠客、商販走卒……

雪山之巅的機密殺手,如今改頭換面,靜坐閑庭,饒有興致地看着街上行人,查看着哪家小姐喜歡哪家店面的胭脂,觀察哪家的花燈做得最受人歡迎。

遠遠瞭望,巍巍王都,錯落鱗次屋檐瓦舍,亭臺樓閣之中,那記憶中的高牆朱門,變得越發模糊。

“今天還出去走嗎?”長川掀開帷簾,手中端着一碗氣味濃烈的藥,昂首一口飲盡之後,放下碗,向她走來。

他雖然又封住了她的穴道,減少劇毒對她的侵蝕,但是他與她接觸,依舊會中毒,雖然大部分毒可通過運功逼出,但是還是需要用藥解毒。

清影坐在席居之上,用軟布擦拭着手中長劍,聽見他的聲音微微擡眼之後,又繼續低頭擦拭。

她用手指着京城中央的殿宇,“那是皇宮嗎?”

“是。”他走到她身後,極目看着她所指的地方,“想去看?”

她搖頭。皇宮,也不是沒有去過。但是當時身負任務,匆忙而去,殺人之後便離開。而如今,就在京城,天子腳下,那重重宮門之間,她卻沒有任何興趣。

他用手輕輕拂過她的臉,“怎麽了?昨晚沒睡好?”

眼下黛青,神色略顯疲累,臉色也有些蒼白。

她躲開他的手,凝睇着他的眼眸似有千言萬語,可都化為一片靜默。

她轉身,又看向窗外,皇宮之外,朝廷權臣所居之處,府宅幢幢。她随意指着一處破敗的宅邸,“那是什麽人住的?這麽蕭索?”

他看過去,之間鐘鳴鼎食府邸之間,一處宅邸落魄蕭索,黑瓦稀疏,房頂雜草叢生,高牆破裂,危危欲倒。

他蹙眉沉思,“似乎是一處落魄官邸,許久沒人住了。”

“既然是官邸,為什麽這麽破敗?朝廷沒讓人修繕嗎?”

“如果有權貴官員願意居住進去,朝廷還是會派人修繕的。”他細細的看着她的眉眼,似乎想從她臉上看出什麽。

“要不然,我們過去看看?”他試探着問道。

握住窗欄的手收緊,她凝視着那處破敗的府宅,微微點頭。

……

☆、月上柳梢頭

破敗府宅,大門之上沒有牌匾,看不出到底曾經是哪位王公權臣的住宅。

“這裏格局還是不錯,房舍院落,看得出來是精心設計過的。”長川一邊在前方走着,一邊為她開路。

地上雜草叢生,已經看不出是路還是花圃了,有的地方,甚至長滿青苔,還有老鼠築窩,人走過,老鼠受驚,帶着一串小鼠四處竄逃,看得兩人直蹙眉。清影竟是吓得飛快躍起,跳到房頂上,十分的不悅,冷聲說道:“髒!亂!臭!”

她知道清影不喜歡髒,不喜歡硬東西,不喜歡亂糟糟的,不喜歡臭烘烘的,一進來,他渾身不自在,能忍受到現在,已經很不錯了。

“想不到,當年門庭若市,如今卻成了鼠蟻才肯居住的的地方。”她扯出淡淡譏笑。

“門庭若市?”他抓住她話中的疏漏,“姐姐是如何得知,這裏曾門庭若市的?”

點漆般的雙眸微微泛起漣漪,驚慌一閃而過,“這裏不曾是官邸嗎?我也是猜的。”

“原來是這樣。”他帶着她繼續往前走。

一路而過,這裏布局精要盡熟于心,前方庭院豁然開闊,洛月腳步卻猛然一頓,再也不能向前邁開一步。她猛地擡手捂住胸口,慢慢俯下身去。

“姐姐?怎麽了?”長川立刻轉身過來扶她,“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他伸手打算将她打橫抱起,卻被她阻止。

“不,不是。”她連連搖頭,“放我下來。”

清影見狀也立刻躍身下來查看。

她落地,站穩,“我只是突然覺得心悸。”見兩人仍舊擔憂,她漫不經心一笑,“長川,我餓了,你給我買些吃的吧。”

“走吧,”他拉住她的手,“我帶你去吃京城最好的……”

“不……”她推開的手,不願意跟他走,“我就在這裏等你,你去幫我買回來。”

他遲疑,深深地看着她。

“放心吧,我一定在這裏等你。”她搖搖頭,“你的人就在附近,而且你還封了我的穴道,難道怕我出事不成?”

他有些不自在,原來她早就知道他派人跟着她。“我只是……”

“我知道。”她輕輕推了推他,“去吧,我餓了,順便幫我買些茶水吧,我渴了。”

他飛快地去了,留她和清影在這處蕭瑟破敗的院落之中。

處處蕭瑟寂寂,唯有庭院中一樹紅火楓葉,如燃燒的赤焰。滿地黃葉堆積,唯有紅葉似火,宛若要将滿地枯黃焚燒!

“走,進去看看。”她帶着清影走向正房,曾經朱閣绮戶,已滿是頹敗,斷壁殘桓。

推門而進,塵土紛紛,蛛網暗結。

正廳之中,空無一物,她走到中央,席地而跪,雙手合十,随後重重地磕頭,一個接着一個。

清影見狀,雖然不解,也跟随着跪下,磕頭,一個接着一個。

額頭撞得生疼,一身白衣染上塵土,擡首之時,雙眸噙着淚水……

清影扶着她起身,看見她滿是愧疚和悲痛的雙眼。

“清影,還記得我對你說過的話嗎?三山四海,千山萬水,天涯海角,我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不再被人控制,不再滿手血腥……”她目光幽遠,卻有些掙紮。

他同樣掙紮,拉住她的手慢慢的收緊。

“不願意?”她有些失落,但同時也有些迷惘,似乎并不是太失落。

“你當真,舍得,離開?”他一雙空靈無雜質的雙眸靜靜地看着她,這簡單的一句話,卻直直的刺進她的心頭。舍不得離開?為什麽舍不得離開呢?

舍不得那個人的笑容,舍不得那個人的聲音,舍不得那個人的體貼溫柔?

但是這一切,終究都會随着她毒發而消失的。她又怎麽能夠面對,自己毒發時的樣子,又怎麽能夠面對,身懷劇毒,随時無法控制,毒氣四散,殘忍傷害親近的人?

她寧願躲得遠遠的。

閣主的話,依舊如夢魇一般,夜夜如夢,糾纏着她,折磨着她。

自己到底還能活多久?

“洛月,”清影伸手摸了摸她的發心,“不要害怕……”

“我怕……”面對清影,她毫不掩飾內心的惶恐和不安。

他言語笨拙,無法安慰她,只能将她輕輕地攬在懷中,“你不能,離開……”他一字一頓地輕柔的說道,“九重閣,那些長老,還未找到,他們,身份不明,高深莫測,知道你,和長川,毀了九重閣,可能會随時報複你……走後,會有危險……”

“可是長川身份也是謎。”她擡頭看着他,“你知道嗎?他的武功才高深莫測,處心積慮進入九重閣,不惜忍辱負重,籌謀隐身在身邊。如今九重閣的結局,全是他一人促成。他尋找接近我之後,尋找解毒辦法,進入苗疆,控制解藥,控制九重閣影殺和使者,甚至能夠號令朝廷勢力。曾經還有銀面人,威逼他說出真實身份,那銀面人,也是身份不簡單的人,至少,經我推測,也應該是皇室或者皇室外戚的人。如果他也懼怕長川,那麽長川的身份,該是比他更……”

她無法在猜測下去,“長川卧底在九重閣……也許只是在利用我而已,我不過,是他除了九重閣的一枚棋子……”

清影驚駭不已,抱住她的手臂顫抖又收緊,“你說的,是真的?”

“嘎吱——”一聲,門突然被人推開。蕭瑟紛紛落葉,塵埃漫漫,飄渺綽約之中,一人的身影從房門處拉下,暗沉沉地攏在兩人的身上。

“姐姐!”那人的聲音低沉愠怒,兩個簡單的字,似乎含着千鈞之力,重重打在人的心頭。

他手中還提着剛買回來的食物,熱騰騰,香氣漂浮。

清冷的目光落在兩人身上,一人神色戚恍,眼中含淚,一人神色憤怒,充滿敵意地看着他!

兩人身上衣衫淩亂,染上塵土,連臉上都有灰塵。

心頭如被狠狠地砍下一刀,他微微眯眼,突然看見一道身影閃來,兔起鹘落之間,秋水長劍劍氣嘶鳴,銀龍般向他刺來!

他掠身一退,軟劍傾身而出,劍氣如雪,“铮”一聲,兩人長劍相撞,火光四射!竟震得兩人雙臂痙攣刺痛。

“住手!”洛月怒吼一聲。

兩人同時收劍,清影劍身依舊灌注內力,氣勢不減,“他身份,不明,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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