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16)
心叵測!”
長川臉色一凝,剛才見到兩人親密相擁的怒氣又陡增,“可我從未騙過你們,也從未傷害過你們。”他看向洛月,“姐姐,你也認為我居心叵測?”
她心頭一痛,終究搖搖頭,上前,讓清影把劍放下。
清影很不甘心地收劍,冷冷地看着他,“你說的,那些話,我暫且,相信,但如果,你害她,我會,立刻,帶她走!”
“不會有那麽一天。”他咬牙,“除非你想讓她毒發而死。”
“你們在說什麽?”洛月敏銳察覺兩人之間話中有話。
長川收劍,将匆忙之中放置石階上的食盒拿起來。
她臉上依舊帶有愧色,主動拉住他的手,“走吧,我們回去吃。”
他微微一怔,略微疑惑之後,又是驚喜,點點頭,帶着她走出這破敗的端部殘垣。
……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暮色四合,京城卻華燈四起,燈火如晝。
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淮河,畫舫船樓紗燈如畫,水面漣漣如畫,五色斑斓。船中傳來軟語清歌。
有歌女纖窕而舞,身影徘徊;也有青年伫立船頭,橫槊賦詩,扣舷而歌;有華族少年,推杯換盞,觥籌交錯;有翩然俠客,洞簫倚歌。
長川也包下畫舫,和洛月清影一起游河。
淮河從京城中央蜿蜒而過,兩岸酒肆茶房,商鋪畫樓,排闼而去,燈火連綿,旖旎闌珊。河上各式石橋、木橋,挽弓如月,橋上人影攢動,歡聲笑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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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式畫舫游船與洛月所在畫舫擦身而過,有熱情的青年邀請洛月到對方船上飲酒相識,卻被長川一一推拒。
洛月只是坐在甲板上,靜靜地看着這熱鬧的圖景,感覺像是在夢裏。
“京城,晚上都這樣熱鬧嗎?”她讷讷地問長川。
“當然。”長川為她斟酒,淡淡酒香萦繞,她突然有些沉醉。這樣美好的人間圖景,她怕自己太過留戀之後,反而更加舍不得離開。
“岸邊的人在幹什麽?”突然看見水面上飄來一盞盞花燈,她順着看過去,發現有不少的少女站在岸邊,将花燈放在水中,雙手合十,閉上眼睛虔誠地祈禱着什麽。
“她們在放河燈。”長川解釋道,“許多少女喜歡放河燈,并且許願,如果河燈飄得遠,還沒有熄滅的話,願望就可能實現。”
她微微一笑,“原來如此。”頓了頓,又說道:“和放孔明燈差不多。”
他不解,“嗯?”
“我小時候,也放過孔明燈,在孔明燈下寫下願望,誰的孔明燈飛的最高,誰的願望就可以實現。”她回憶着,眼中噙着暖意。
“姐姐小時候?”他眼眸一閃,來了興致,“姐姐小時候是什麽樣?住在哪裏?家裏有些什麽人?”
她臉色蒼白,微微低首,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微微灼熱的酒順着咽喉滑下,才讓熱火将臉氤氲出幾分紅潤,“那時太小,都記不清楚了。”
☆、明月攏深情
畫舫穿梭,河面喧嚣,軟語清歌。
洛月手心一暖,長川的手,輕輕地将她的手握住,“不如去放河燈吧。”
他環住她的腰,輕輕一躍,淩空而起,星河鷺起,彩舟月淡,兩人身影宛若神仙眷侶,掠過華景,惹人注目,卻驚嘆得無語贊嘆,衆人只是微微昂首,驚嘆靜默的一對身影,從船頭,款款落在岸邊。
一落地,洛月就伸手推開了他。
他微微沉了臉色,見清影也躍過河面,青衫落拓不羁,也引得衆人驚嘆。
他不知道從哪裏變出個河燈,也許是早就準備好了的,碰到她面前,“姐姐,點燃了河燈,許個願望,放進水裏就好。”
她興致缺缺,見他興意很濃,心裏微微一蕩,便接過河燈點燃,俯下身,緩緩地放入水中。
水面燦若星河,一盞盞河燈随着歡聲笑語,緩緩地在漣漪中慢慢地蕩出去。
他也放了一盞,煞有介事地許了願之後,便将那盞燈放入水中。
目光随着燈光點點而去,發現他們的兩盞水燈,竟是一對天鵝的模樣。天鵝做得精致生動,卻憨态可掬,一點也沒有矯作之态。
身後忽然起了一陣風,徐徐吹過河面,河面水燈随風飄得更遠,立刻引起少女們一陣歡呼雀躍。
她急切的看着自己放出去的水燈,生怕燈會被風吹滅,卻不想,觸目之下,竟然發現兩盞天鵝水燈随風緩緩飄在一起,呈交頸而眠的樣子。
身邊突然揚起一聲低沉的輕笑,長川拉住她的手,“姐姐,你看,天鵝水燈飄在一起了,像不像比翼雙飛?”
她呼吸急促,心頭悸動不已,臉色卻突然蒼白,唇也微微顫抖起來。
少女們放水燈,都喜歡将水燈做成花朵的樣子,而唯獨那兩只呈交頸狀的天鵝如此與衆不同。有的少女發現了,指着那對天鵝水燈竊竊私語,騷動的話語,讓她心頭更加不安了。
“哎呀,好可惜啊,一盞天鵝河燈滅了。”竊竊私語在一聲驚呼下打斷。
她目光倏然變得,氣息沉沉地看着河面,天鵝水燈已經熄滅,在幽暗晦明的河面,甚至看不清輪廓。
河燈熄滅,多麽的不吉利。
周圍的少女,都憐惜同情的看着她。
不知是不習慣被衆人注視,還是因為河燈熄滅了,她的目光黯然失色,周身氣息肅殺又陰冷。
“回去吧。”她轉身,打算離開。
他卻沒動,直愣愣地看着河面上緩緩漂浮的河燈,驀地伸手拉住她的手。她側首,不解地看着他。
他微微一笑,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笑容,傾身一躍,如驚鴻掠影,飛向水中央,找到了那盞熄滅的天鵝河燈,他順手撈起兩盞交頸的天鵝河燈,再次淩水輕月,動作翩然靈動,白衫随風逶迤,輕捷優雅。
淮河綿長如畫,此時煙籠寒水,月籠輕紗,星河浩淼,不及河面上一人旖旎風華,在水一方。
她看見他将河燈重新點燃,輕捧,一身淡月之色,風流婉轉。
水燈潋滟徜徉,随瀾漪相伴飄渺而去。她目及之處,神色恍若驚夢。
複又亮起的水燈讓河畔衆人松了一口氣,歡聲笑語再次跌重而來,更有不少待字閨中的少女暗自窺探打聽,剛才這淩水點燈的畫中人,到底是誰。
他回到她身邊,笑意深切,“姐姐,河燈又亮了。”
“何必。”她卻不見喜色,比之剛才的黯然,更多了分落寞,“天意如此,何必強求。”
“天意?”他輕笑,“我不信天,不信任何事情,只信事在人為。”他雙眼微微眯了眯,“難道姐姐看不出來,剛才那河燈,并不是自己熄滅的嗎?”
剛才有人暗中出手,用細小的石子打熄了河燈,他看得出來,她又怎麽會不知道?
她環視四周,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身影,但是那些少女凝視在他身上灼熱的目光,卻讓她很不舒服。
“看來有人不希望我們好過。”
“我們如何,與別人何幹?”他挑眉,眼眸中也帶了怒意,但是卻故意加重了“我們”兩個字。
“走吧,回去。”他又攬住她的腰,将她帶回了畫舫上。清影也随之跟上。夜色中,清影按住腰間長劍,欲言又止,追随着兩人而去的目光,帶着無盡的不舍和黯然。
回到畫舫之上,用過餐,長川又拿出一盞孔明燈。
她似乎很喜歡發亮的東西,比如河燈,紗燈,孔明燈。
“姐姐,”他給她一張紙條,“寫下願望,貼在孔明燈上吧。”
她拿起筆,想了想,又将筆放下。
“我沒有願望。”
他沒有強求,拉住她的手走到甲板上,此時空中已經飛起許多孔明燈,漫天星光,飄搖不定。
他燃點孔明燈,遞給她,“姐姐,放孔明燈吧。”
她展顏微笑,“我小時候,母親也陪我放過孔明燈。”
“是嗎?”他擒住她的手,“那你當時許的什麽願望?”
她失笑,又有些黯然,“我許的願望,是每天都有糖吃。”
他愕然,随即失笑,“姐姐喜歡吃糖?那我天天讓人給你做糖吃好了。”
“如果孔明燈許願真的能實現的話,我倒是希望,我當時沒有許這個願望。”她舉起孔明燈,和他一起放手。
橘黃的燈,緩緩升起,越飛越高,越來越亮。她總擔心會熄滅,但是升到一定高度之後,便放下心來。
“滅了……”清影突然說道,洛月長川擡頭一看,果然見那萬千翩飛的孔明燈之中,自己的那盞莫名其妙就熄滅了,失去熱氣動力的孔明燈被風吹得東倒西歪,歪斜地緩緩墜落下來。
清影冷哼一聲,突然狠狠一躍,縱身飛向不遠處的一艘畫舫,随後一聲慘叫,清影從那艘畫舫中躍出,手中提着一個男人,那男人在他手下不停的掙紮,看起來是會些功夫的。
“砰!”清影淩空将那男人扔到甲板上,男人悶哼一聲,摔在地上,掙紮着起身便要逃跑。
長川手中杯子如利劍般狠狠擲出,點擊在那人的腿部要穴上,那人痛呼一聲,雙膝一彎,又重重地跪倒在地!
清影随之而下,長劍铮然而出,沉沉壓在那人脖子上!
“剛才,就是他!”他厲聲說道。
果然有人暗中搗鬼。
只是弄滅人家的燈這樣的無聊的事情,顯然不會是一個大男人能夠幹出來的。這男人一身随從打扮,顯然是大戶人家的小厮或者下人。見他身上的衣衫比平常人家所穿還要好一些,那麽他的主人身份,定是非富即貴了。
“你家主人為什麽叫你弄熄我們的燈?”長川冷眼看着那人。
那人看見長川,全身微微發抖,臉色惶恐不安,立刻五體拜倒,“小的……小的……”
“把他扔到河裏,叫他自己游回去給他主子交代吧。”洛月冷冷地說道。她剛剛來京城,不想和京城裏的人扯上關系。
清影聞言,憤怒地将那人提起來,“噗通”一聲,便狠狠地将那人扔進了河裏!
那人沉入水中,撲騰幾下,慢慢地游上來,顫顫巍巍的往自己的畫舫游回去。
卻家那畫舫慢慢地劃了過來,緩緩地靠近洛月的畫舫。畫舫之上,一錦蘭色華服少女娉婷而立,緊緊地看過來。
“不知我家下人哪裏得罪了這位姐姐,為什麽将他扔到水裏?”少女對着洛月微微欠身,很是不悅地說道。
洛月只是冷冷地看了長川一眼,冷聲說道:“你來處理!”
長川有些無奈,點點頭。
洛月随着清影進入畫舫,不想面對這些瑣事。
畫舫之外,長川看向少女的眼神冷下去,愠怒淩厲地說道:“回去!”
少女臉色一變,咬牙,“你什麽時候回去?”
“與你無關。”長川蹙眉,“我勸你不要多事,否則……”
“否則如何?”少女微微擡頭,“你還為了她與我過不去?黃……你哥哥不會讓你這麽做的!”
“你擅自帶人深夜游河,我若是讓你父親知道,你接下來幾個月,都別再想出門了。”
“你!”少女臉色一凝,“算你狠!”
她冷冷地看了眼水中掙紮的下人,轉身進入自己的畫舫,“将那個辦事不利的人給我撈上來,好好打一頓!”
進入畫舫之後,見她已經熟睡,便不忍心再打擾她。
黑夜之中,他倏然睜開雙眼,河面已經歸于平靜,只剩下江心一月,他緩步走出去,見一黑衣人立在夜風中,看見他,單膝跪地,“主子。”
“可有消息了?”
“我們的人跟蹤到北國境界,那些人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北國?突厥?”他微微凝眉沉思,“他們幾人的身份得知了嗎?”
“目前還不得而知。”黑衣人臉上露出愧欠神色,“只是,那些人在突厥境內消失,恐怕,與突厥有關。”
長川微微點頭,“繼續派人跟着。”頓了頓,又問,“我兄長那邊,可有動靜?”
“各方權利還未均衡,主上說,希望您早些回去,幫助他掌控大局。”
“哎……”長川輕嘆一聲,“我當初為了幫他,假死、改頭換面進入九重閣,如今也幫他控制了九重閣和江湖勢力,朝廷中那些受蠱毒控制的人我也幫他解決了,他就不能讓我消停一會兒?”
“這個……”黑衣人有些為難,“主上說,讓主子注意分寸,不要……”
“不要如何?”
“不要沉迷于美色。”黑衣人匆匆說完,似乎是怕長川發怒,縱身消失在夜色中。
長川捏了捏眉心,神色肅然。
☆、府邸有洞天
他對她幾乎寸步不離,畫舫之游過後,她就再也不去那些人群潮湧的地方。
只是偶爾推窗看看皇城權貴所居住之地,那處破敗的官邸。
有時候不喜歡長川跟着,自己單獨過去看。在那荒涼的地方,一呆就是半天。
清影會陪着她。
“清影,将這裏打理幹淨吧。”曾經朱門高炜,如今破壞無人問津。
兩人默默走進去,開始慢慢地一寸一寸地收拾這斷壁殘垣。
枯草荒院,秋風蕭瑟,塵埃滿地,朽木森森。洛月很少打理屋子,卻打理得無比認真。清影負責院落,她負責房子裏面。
清影長劍如秋風橫掃,劍氣橫過,滿地枯草連根割起,內力輕輕一卷,将平整枯草一掃,卷成一團,被他輕而易舉地扔到角落裏,一堆一堆壘好。
洛月被長川封了穴道,而他封穴的手法很是奇特,洛月自己無法沖開,清影更加不得其法。失去內力武功的她,只能一寸寸慢慢地清掃着,無比的虔誠認真。
打掃了一半,已是日暮黃昏,放下手中的工具,打算回去。
“走吧。”她對清影說道。
清影一身青衫,塵土漫天腐草滿庭的地方,他竟然青衫依舊,纖塵不染。
她輕輕一笑,為他擦了擦汗。如今她體內帶毒真氣被壓制住,皮膚上依舊帶毒,但是這些毒,對于武功高強、內力渾厚的人來說,還構不成威脅。雖然也會中毒,但是運動逼出就好。
她只是輕輕一觸就離開,“好了。”
清影收劍,突然“唰”一聲,又将劍拔出!淩厲如銀蛇長劍,直指突然出現在門口的少女!
少女一身藍衫,錦緞绫羅,華麗富貴的妝容,狡黠含笑的雙眼。
她并沒有殺意,卻帶着譏諷的笑容。
“你就是他帶回來的女人?”少女挑眉,突然将手中的花扔向洛月!花蕊觸及洛月衣衫,快速枯萎,花瓣凋零、褪色,随之變得腐朽污黑。
“果然是個怪女人,渾身帶毒,而且劇毒無比,像你這樣不正常的怪物,怎麽還能呆在他的身邊呢?”少女口吻挑釁又好奇。
怪物?
洛月渾身氣息陡然陰冷!清影周身氣息肅然淩戾。
洛月聽過很多種對自己的評價,因為以毒淬經脈練就一身毒功,從而身體無一處不是劇毒,甚至有時無法控制。最毒之時,莫過于剛剛連成,內力真氣無法随心所欲掌控運轉時,而毒死他人或者毒浸萬物。
所以九重閣的人畏她,怕她,恨她,敬她。
所以有人叫她毒人,魔鬼,女魔頭,女閻王。這些稱謂,多多少少,都帶着對她的敬畏。
而怪物,她還是第一次聽。
如果不是內力被封住,這個少女,恐怕已成為她毒下的亡魂!
“你可知道他是什麽身份?”少女面對清影和洛月的殺意毫無畏懼,顯然,她這樣的富貴千金,身邊有不少的護衛,自然有恃無恐。
“你可知道你是什麽身份?”少女冷笑,“一個粗俗卑賤的江湖人,還是朝廷最記恨的九重閣的月使,滿身是毒的怪物,朝廷不把你抓起來斬首,已經是對你最大的仁慈。”
洛月依舊不說話,冷眼看着這個少女。她緩緩擡步,與她擦身而過!
“喂!”少女見怎麽都激怒不了她,她反而還不把她放在眼裏,轉身就走,伸手就來抓她的肩膀!
“啊——”下一瞬,少女尖叫一聲,擡手看着自己烏黑的手心,看着毒氣快速浸透經脈,向着手臂蔓延而去。
洛月微微一笑,“既然知道我是毒人,就不要碰我。”她冰冷的看着臉色蒼白,絕望慘叫的少女,“勸你最好把手砍掉,否則——會死!”
……
街燈明如舊,京城金粉夜景,旖旎不休。
街道上人潮湧動,流連戲童歡聲笑語,呼擁而過。
她飛快地走着,穿梭在熙熙攘攘人群之中,清影為她擋住不經意與她擦身而過的人。
聯戶排比的商鋪,吆喝的人熱情地上前來,拿着胭脂珠寶衣物等什物,妙語連珠的推介。她沉默着躲開,卻引來更多店家的矚目。
“哎呦,這位小姐,一看您就是大戶人家的,這周身的氣派和貴氣,還有您這傾國傾城的容貌,放在全京城,那都是數一數二的,只是您這身上啊,珠寶首飾一樣沒有,我勸您啊,買一點,我們這家,絕對老字號,絕對不讓你吃虧。這新進的珊瑚……”說着,店家将手中的珊瑚鏈子挂在她身上。
她被人圍得手足無措,無法躲避,一把将店家推開,“不要碰我!”
“哎呀!”店家被她推得一個趔趄,重重地撲倒在地。再起身時,被她推過的手已經發黑,尖銳的疼痛和恐懼讓店家慘叫起來!
“殺人了,殺人了!”
叫聲引來人潮騷動,看熱鬧的人飛快地擁擠過來,将她圍在中央,謾罵鄙夷,指責敵意,讓從未與人接觸交流過的她驚慌不已。清影把劍便要殺人,被她阻止!
“這個女人太毒了,你怎麽能對人下毒呢?”
推搡擁擠之間,有嬉戲的小孩撲倒在她身上,在衆人的注視下,那小孩兒渾身發黑,立刻倒地抽搐不已,雙眼一番,口吐白沫。
“啊!毒人!”人群之中有人尖叫一聲,“她是毒殺西北軍的毒人!那個全身是毒的怪物!”
“毒人……”
……
清影抱住她的腰,淩空一躍,飛出人群。
回到那所別院,長川還沒回來。今早他被人叫走,交代了她不要出去,如今她竟然十分後悔沒有聽他的話。
清影一言不發回到房間,打開櫃子箱奁等物,稀裏嘩啦倒了一地,拿出包裹随便一裝,背在身上。
“你做什麽?”她狐疑驚訝的看着他。
“我帶你走。”他長劍橫身,大包袱壓在肩頭,腰依舊挺得筆直。手指放在唇邊一吹,呼哨悠揚,一團雪影快速跑來,縮進洛月懷中。
“走!”他拉住她的手,不顧下人的反對和阻攔,長劍一揮,就帶着她往大門奔去!
侍女立刻結陣阻攔,青峰長劍銀光劃過劍刃,劍氣森寒淩戾,直沖陣法而去。
“不要!”她拉住他的手臂,“我們從上面走。”
他會意,矯若游龍,青衫翩然一躍,淩空飛出這重重飛檐,消失在深深庭院紅瓦高牆之中。
“怎麽辦?”侍女焦急迫切,“主子回來要是知道姑娘不見了,一定會殺了我們!”
“通知熹晗姐姐,再派人拿着令牌去通知主子。”領頭的侍女說道,“主子現在一定和主上在一起。”
“是!”
……
天際一輪淡色銀月,流雲閑散,暈染月色如月滿長川。
月色勾住檐牙屋脊,森森庭院鍍上一層銀色,虛浮飄渺的輪廓,在夜色中森然綽約。
洛月閑适卧于破舊窗棂上,月色勾雲裁月,剪出腐舊窗棂镂空光影。一席白衣泛出銀色,衣襟垂落委地,逶迤而去,宛若一抹月下流雲。
雙目輕阖,神色自若安然,仙肌玉骨閑散慵懶,卻偏偏讓人生出敬畏疏遠之感。
窗棂下,一人青衫落拓,席地而坐,三尺青峰環抱于懷,月色勾勒劍刃,森然淩厲,卻又散逸悠然。
這破敗院落,竟成了兩人暫時的栖息之所。
滿城戒嚴,各大高手暗中圍困京城,各處城門已被關閉。兩人終究無法逃出天羅地網,暫時隐身于此。
風過之處,草木萋萋,鼠蟻在夜色掩護下,四處游蕩。兩人雖閉目養神,卻毫無睡意。
晦明晦暗之中,傳來窸窣響動,讓兩人同時睜開雙眼。
幽暗深眸深邃敏銳,互相對視一眼,齊齊朝着聲響傳來的方向看去。
在九重閣訓練多年,随時保持着敏銳的洞察力和警戒度。黑暗之中傳來的聲響有異,似乎是鼠蟻爬行的聲音,可是其間,又帶有金屬鐵鏽摩擦之聲。
她一躍而起,和他一起朝着聲音傳來的房間走去。
破敗腐朽的房間很普通,是一間不起眼的夥房。只是這間夥房是單獨設立在這處庭院之中,像是專門為居住在這處庭院的人修建的。
推門而進,迎面而來的塵土蚊蟲讓人躲閃不及,清影青衫廣袖一揮,身前的空氣就幹淨了許多。
他舉起腰間兩顆碩大的珍珠,珍珠泛着熒光,黑暗之中一星點光照亮這小小夥房一隅。
她臉色蒼白,神色有些恍惚,雙腿微微僵硬起來。竟有些不敢走進去。
碎片一般的回憶,仿佛是前生早已遺忘的事情。
持續傳來的聲響驚醒了她。清影拿着夜明珠,仔細辨認了一會兒,便走到竈臺前。
竈臺破損嚴重,灰土掉了滿地,塵土厚重,塵土上,還印着無數的老鼠鳥類的腳印及糞便。原本竈臺特有的爐灰黑,也早已被灰塵塵蒙。
“聲音,在竈臺下。”他伸手敲了敲,猛然從竈臺下傳來一陣老鼠四處逃竄的雜沓腳步聲和吱吱聲。
果然!這竈臺下,是別有天地的。
她走過去,看了看,“這竈臺看不出問題。”她想了想,記憶裏,似乎也沒有關于這竈臺的特殊回憶。無非,一個模糊和纖窕的身影,在鍋氣濛濛之中,忙碌又幸福的身影。
他遲疑了一下,将竈臺上一口破舊的鐵鍋搬了起來,铮然把劍,狠狠地刺入竈口厚厚的草木灰中!
“铮!”尖銳又響亮的金屬撞擊聲!
“這草木灰下有問題。”他收劍,找來一把笤帚,伸入竈口,将竈臺內部的灰掃出來,一塊厚重的鐵板赫然出現!
☆、塵土掩白骨
“這裏有機關暗道。”洛月看着赫然出現的鐵板,有些驚詫地說道。
一般機關暗道的設置,要麽特別複雜,常人無法破解打開,要麽特別隐秘,做出各種僞裝,很難發現。而将機關暗道設在竈口,确實很難讓人想到。
而這破敗的官邸之中,為什麽會出現這麽一處機關密道?
“下去看看。”洛月将清影手中的珍珠拿過來,撩起衣裙,就想下去。
他伸手攔住了她。俯身用手在竈臺內摸了一會兒,摸到一處凹陷,将凹陷內的草木灰和木炭挖出來之後,輕輕往裏一按,厚重的鐵板豁然打開,下面一個黑漆漆的洞口,連着一條黑暗陰冷的密道。
兩人進入密道,一股強烈刺鼻的腐臭從密道深處傳來。着腐爛惡臭的氣息,兩人再熟悉不過。
珍珠熒光一點,暝滅微弱,飄渺閃爍不定。兩人屏息往前走,腳步聲沉頓單調,這麽簡陋又不通風的密道,顯然沒有其他的出口。
往下走了一小段距離,出現一條往下的臺階,臺階不過十幾級,盡頭,便是一件小小的暗室。
“嗖!”清影指尖一彈,一枚早捏在手中的石子兒飛射進暗室中,幾聲短促的石子兒跳動聲之後,便又是一片死寂。
他擋在她身前,先一步進了暗室。她随即跟上。
暗室之中空無一物,可牆角處躺着的一具白骨卻森然觸目!
“這裏怎麽會有屍體?”她走過去,看了看那具骸骨,俯下身觀察。
清影蹙眉,一臉沉思,突然想到什麽,說道:“這是,官邸,當官的人,都會有,見不得人,的事情。還會,殘害人的,性命。有這個密室,和屍骨,并不奇怪。”難得他說了這麽多話,“這個人,也許是,被曾經,住在這裏的官,害死的。”
“我不信!”她的反應很激烈,“這是鎮國公府,鎮國公為人正直清廉,怎麽會殘害無辜人的性命?”
“鎮國公?”清影疑惑,“你怎麽,知道?”
“我……”廣袖之下,蒼白的指尖握緊,“長川告訴我的。”她說道,“前幾天,我來看過之後,問過他。”
他不疑有他,俯下身來,想将她扶起來。她搖搖頭,死死地盯着那具骸骨。
“這是男人的屍骨。”她沒有觸碰屍骸,害怕自身的毒影響了屍骨。但是從屍骨的身高和骨骼的粗細程度來看,都能判斷出男女。
但是屍骨身上穿着衣服,松松垮垮的衣服腐朽破爛,一碰就碎。
“看起來已經死了很多年了。”她從廣袖中拿出一枚銀針,輕輕地挑開屍骨上的衣服,“這衣服材質普通,看不出這具屍骸到底是什麽身份。”
她小心翼翼地将衣服一一挑開之後,露出整具完整的屍骸。
“你來看看,他是死于什麽原因?”她示意清影查看。
清影立即将屍骨拿起來一一查看,最終說道:“他是被人,一刀刺入,心髒才,死的。”他又看了看屍骨的肋骨,“其他地方,也有,傷口,傷口很深,深入骨頭。”他用手摸了摸,“傷口,很奇怪。”
“怎麽?”她立刻将珍珠拿近一些,果然發現骨頭上的傷口很奇特——傷口略彎,呈月牙狀。是什麽樣的兵器,才能砍出這樣的傷口?而且,正對心髒的肋骨,傷口更加明顯,甚至将肋骨直接砍斷了。
見到這樣的傷口,她松了一口氣,“天成國的人,用這樣武器的人恐怕不多。而且,天成國大多數人喜歡用劍。劍,是砍不出這樣的傷口的。”
她又蹙眉,“鎮國公的獨子,擅長用劍,人不會是鎮國公的人殺的。”
她示意清影放下骸骨,繼續查看其他的地方。
“叮——”一聲清脆的金屬落地聲在身邊響起。洛月連忙拿着珍珠往地下照去,晦明晦暗的地上,一枚暗沉的戒指泛着黯淡的光。
清影立刻撿起來,放在手心查看,輕輕地擦去戒指上的鏽跡和灰塵,戒指上雕刻的圖案慢慢清晰起來……
“這是!?”兩人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
……
京城,原本繁華欣榮的街道一片寂然,萬家燈火,大門緊閉。
一輪半圓銀月挂在城中一處閣樓之上,閣樓高位,飛檐峭立。月色森涼銀潤,高閣之巅,有人矗立在月中。
淡銀色衣衫随風輕飏,衣袂翩跹長身玉立宛若九天,那抹月中的身影,翩然潇灑靈動俊逸,雍容清貴,鮮明如畫。可惜那月中人此時的氣息,卻如雪山之巅,驟降風雪,不寒而栗。
幾道身影從高低錯落密集屋頂上快捷地飛躍而來,落在閣樓下,望着站在閣樓之巅,俯瞰整座京城的白衣男人。
眼中敬畏和焦急一閃而過,幾道身影單膝跪地,“主子。”
“找到沒有?”聲音如驟降的寒霜。
“主子恕罪,我們實在找不到洛月姑娘。”領頭的熹晗垂首,不敢看長川的眼睛。
長川沉默,漠然無形的巨大壓力,讓人窒息又恐懼。
“京城的每一處都找過了嗎?”他問道。
“挨家挨戶,都搜過了。”熹晗認真地說道,“主子,再這樣下去,恐怕會驚動主上了。”
“驚動又如何?”他一聲怒吼,“找不到她,我……”他冰冷的聲音突然哽咽頓挫,“沒有她,任何事情,對我來說,都沒有多大的意義。”
他微微擡手,掃視俯瞰這萬家燈火千家萬戶,恨不得她立刻就出現在眼前。
他實在不敢相信,她竟然真的會離開他。就因為,她體內無法控制解掉的劇毒。還有那些可畏的流言蜚語。
“姐姐……”低弱的聲音十分的無助。
閣樓房檐下,跪地的幾個面面相觑,神色惶恐又驚訝。似乎在驚訝于,長川竟然會有這樣惶恐無助的樣子。在衆人心中,神袛一般的人,宛若高在九天,怎麽會有這樣無助的時候?
熹晗咬唇,閉了閉眼。罷了!她擡頭,“主子,還有一處沒找過。”
“哪處?”他豁然睜開眼瞪着她,目眦欲裂,“我要親自去找!”
“京城的官邸。”熹晗說道。
“官邸?”他恍然大悟,喃喃說了兩個字,便沉默下去。
伏跪在屋檐上的人垂首沉默,只見月色下,天上身影一躍,眨眼之間就不見了身影。
片刻之後,就到達那處洛月曾經來看過的破敗官邸。只是月影之中,斷壁殘垣仍在,破落房舍依舊,寂然之中,卻空無一人。運氣凝聽,也聽不到任何人的氣息。
心裏一片空茫和落寞,一瞬間就不知道飄到了何處,茫然無措。
朝夕相處,形影不離,生死與共,眨眼間就變得茕茕孑立。他倉皇又緊張地将這處官邸裏裏外外都搜索了一遍,自欺欺人的認為,只要再多找一會兒,她也許就會出現。可惜,月色寂寂,庭院之中,依舊只有他和自己的身影。
“姐姐!”他一聲怒吼,也不知道是在憤怒還是在吶喊。只是胸中一腔憤恨和落寞無法宣洩,只恨不得将那道白色的身影揉成自己的血肉!
……
暗室之中,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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