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1)

洛月幾乎被逼得節節敗退,內體一股燥熱流竄到四肢百骸,好像一團火,燒到了臉上,蔓延到了全身。

凡是與他相接之處,都是滾燙、灼熱。

沛然渾厚真氣如水蕩漾,攪動身體周圍的水紋緩緩交織穿梭。

她微微睜眼,看見毒氣滲入水中,如絲如縷交織流轉。

他帶着她慢慢浮出水面,不舍地分開雙唇,兩人同時喘息不已。她雙目緊閉,臉上潮紅不已。

毒,很快就能與身體所承受的範圍平衡。她慢慢的睜眼,迎上他深不可測的眸子。

“可以放開我了。”她說道,見他依舊不動,她又說道:“解開我的穴道。”

他神色如初,內裏似乎沒怎麽耗損,“姐姐,我不能解開你的穴道。”

“為什麽?”她蹙眉。

“我怕你會離開我。”他深切炙熱的眸子微微冷下去,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撫在她的唇上。殷紅的唇,比平時的蒼白多了血色,如雪中一點紅。

浴池中的水是流動的,被排出去的毒很快便流淌出去。他修長的手指輕扣住她的脖子,慢慢順着向下,解開她衣衫的緞帶。

“你……”她來不及阻止。

衣衫随水敞開,滑出身體。她遮擋不及,只好将身體大部分沒入水中,白皙的臉上微紅。

“衣衫上染了毒。”他輕笑,“還染了其他人的味道,我不喜歡。”

半沒入水中的身體如水中蕩漾的月色,若隐若現,露出水面的肩,如破水而出的月。他輕笑着,手指順着她肩膀往下,她猶如被定神了一般,只剩下劇烈的心跳聲。

可是他的手指只是輕撫而過,沒有越矩。也許是顧慮到她剛剛承受了一場劇毒的磨難,所以沒有再折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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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的水流淌在兩人身旁,她輕輕推開他,靠在池邊。他跟上,依舊很強勢的将她撈入懷中。

“為什麽突然離開?”他的聲音很嚴厲。“是不是……”他頓了頓,“是不是有人對你說了什麽?”

“誰?”她蹙眉。

“我查過了,你離開之前,見過一個人,就是那晚,故意弄熄我們的河燈和孔明燈的人。”

她思索着,想起那畫舫之上的女孩兒,還有在破敗荒宅之中,那個說她是怪物的人。

也許這些是她離開的導火索,但卻不是根本原因。

“長川……”

“嗯?”

“我滿身是毒。”

“我知道。”他将下巴輕輕地放在她發心。

“你不能這樣和我接觸,你會中毒的。”

“我內力高深,待會兒可以運功逼毒,我身邊還有一位名醫,可以幫我配解毒的藥劑。”他的聲音清閑慵懶,漫不經心。

她心裏一梗,“我……”

“姐姐比任何人都好,”他将她抱緊。

她輕笑,擡頭看着他,“我沒有見過你真實的容貌。”

“姐姐想看嗎?”他擡手,按住自己耳後的風池穴。

她搖頭,“不想。”

他将手放下,“那等你想要的時候再告訴我。”他執起她的手,“我可以接納你的一切,包括你身上的劇毒。你也能原諒我對你的隐瞞吧?”

她沉默,漣漣水聲之中,她神思有些恍惚。

“清影呢?”

“我已經讓大夫去看他了。”他吻吻她的唇,“他內力深厚,回來的時候已經昏迷,想來是在調息內力。等他自行運功逼毒之後,我再讓大夫給他配藥解毒。”

“你不該封了我的穴道。”

“我很慶幸我封住了你的穴道。”他反而一笑,“你也應該慶幸。如果我不封住你的穴道,清影說不定會中毒更深。而你,說不定早就和他遠走高飛,讓我再也找不到了。”他一陣惶恐不安,又将她抱在懷中,“姐姐,不要再離開我了。”

她不由得想起那枚戒指,想起在破敗荒宅官邸之中的那間暗室……

和藥長老争鬥時,為了引開他注意,她将自己那枚戒指抛了出去。可是他沒找到,如今也許還在那處山裏中。她立即将事情向長川說了一遍,他蹙眉,立刻吩咐人去找。

“放心,很快就能找到的。”他拍拍她的背,好像她是一個需要安撫的嬰兒或者小女孩兒,寵溺的目光溫暖又舒心。

兩人清理得差不多了,他将她抱出水,給她穿好衣服。

她顧不得身上無力軟綿,先到清影的房間去看他。他正躺在床上,雙目微微閉着,濃密的睫毛微微纏着,長川為他把脈,說道:“他還在調息,不要打擾他,否則容易走火入魔。”

她放下心來,被他帶回房間,強行按上床睡覺。

“先休息,”他将她荇藻般的頭發輕柔的攏起來,放在枕頭上,“等會兒我叫醒你。”

俯身在她額上一吻,她睫毛輕輕地拂過他的下巴,他微微擡頭,滿足地看着她。

她立刻轉頭,拉起被子蓋住臉,閉上眼睛。他的笑聲從頭頂傳來,輕輕如羽一般劃過心頭。

“姐姐……”他還沒走,似乎是坐在她床邊了。她沒敢揭開被子看,悶悶地躲在被子裏,閉上眼睛睡覺。可是那灼熱的視線,也許能夠穿透被子,落在她臉上,她被悶得臉發燙。

似乎沒有動靜了,她慢慢地掀開被子,露出眼睛,卻看見他還在床邊,溫柔地看着她。

分明就是一張略帶青澀的臉,白嫩的面皮,清隽的五官,還比她小兩歲,可為什麽,她卻覺得他眼中的深情與他的實際年齡不符?

“你怎麽還沒走?”她緊緊地抓住被子。

“我看着姐姐睡覺。”他伸手輕輕地拍了拍被子。

“你看着我睡不着。”她蹙眉,臉色很冷。

“所以我沒告訴你我會看着你睡覺,我怕你會害羞。”他微笑。

“……我,”她抿唇,話到了嘴邊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輕輕地瞪他一眼。

冷若冰霜的面容終于為他一句話打破,他眼中的笑意更加深切。忍不住用手輕輕摸了摸她泛着微紅的臉,見她氣色依舊不好,還是輕聲說道:“睡覺吧。”

困倦襲來,一夜的波折驚險,她已沒有力氣去多想那些所謂去與留的事情。只是輕聲說:“清影醒來,記得叫我。”

他沒有回答,見她真的熟睡之後,才輕手輕腳地離開。

……

派去找那枚銀戒指的人回來了,恭敬地将戒指放在他手中。

他将那枚戒指放在手心端詳。破舊,微微發黑,但是戒指上的圖案卻依稀能夠看出來。

一只展翅的鷹,做工精細,講究,鷹眼還鑲着黑色的寶石。

他猛地握緊這枚戒指,對洛月的侍女交代了一些事情,便走進了庭院之中。

庭院水榭,伫立在庭院湖中央,卻沒有能夠通往水榭的橋梁。雙足點地一躍,輕捷肆意地落在水榭上,水榭四周,帷簾随風搖曳,擋住周圍視野,若隐若現。

很快,他就消失在水榭中,無人察覺。

水榭下方連着密道,這密道,如今只有他和自己兄長知道了。任誰也不會想到,有人會在湖底下掏出一條密道,并且将密道延伸至水榭下方。水榭下,一條中空的隐秘的道路,其機括和技術,不是一般的工匠能夠設計建造的。這些,都是他親自設計,由自己的親信建造。而他的那些親信,早在幾年前,便都去世了。

進入密道之後,從密道的某個暗格之中取出一顆夜明珠,借着光亮,慢慢向前走。

這密道下方,同樣有密室,只是這密室,布置的像普通人家的書房。他走到桌前坐下,放下夜明珠,輕輕地叩擊桌面,便沉默地坐着,仿佛在等人。

果然,從密室外,傳來腳步聲,沒一會兒,一人便出現在密室門口。

“這還是你回來之後,第一次主動找我。”那人說道。

“兄長。”長川恭敬地起身。

“不必多禮。”那人走到桌前,與他對面而坐。“說吧,何事?”

他将那枚戒指放在桌上,“兄長可認得這個?”

那人将戒指拿起來細看,臉色陰沉下去,“這是突厥皇族才有的東西,你怎麽會有?”

“果然是突厥皇室的東西?”

“錯不了。”端坐于對面的人神色凝重,鋒利劍眉入鬓,精致如劍,劍眉之下,那雙深眸流轉,如墨玉光華,唇角弧度獨特,開合之間,氣韻低沉威迫。

此時他依舊穿着銀色衣袍,衣袍如錦,暗紋精繡潤澤。只是胸前九龍盤踞飛天,氣儀威儀。能夠身着九龍之人,普天之下,除了天成國皇帝,恐怕沒有第二人了。

他和長川說話,以“我”自稱,可見長川在他心頭的分量和地位。

“這戒指,你在什麽地方得到的?”天成國皇帝将戒指放在桌上,問道。

“我在九重閣時,無意間得到的。”他說得很含糊。

天成國皇帝薄唇微抿,“這飛鷹圖騰,可是突厥王室繼承人的标志。”

“王室繼承人?”他幾分詫異,神色依舊平淡,“突厥國如今的王室繼承人是赫連昭。”

“看這枚戒指,已經發黑,恐怕有一定年份了。”天成國輕搓戒指上的黑斑,“少說,也有十年了吧。”

“赫連昭做了突厥王室繼承人十二年有餘,難道他是在十二年前不小心将這枚戒指弄丢了?”長川反問,可口吻質疑,明顯不信。

一個王室繼承人,怎麽會将代表自己儲君身份的東西丢掉?

“十三年前,突厥的儲君可不是他。”天成國皇帝冷笑,“我記得父皇在世時,老突厥王重視的王子也就那麽幾個。赫連昭,不過是他和某個牧女生的兒子,地位低賤,相當于奴隸。十四年前,赫連昭十五歲。也不知道什麽原因,突厥王突然想起了他,讓他帶兵打仗。當時突厥內部幾個部落分裂,其中一個沙陀部落勢力強大,而且占據險峻地形,不易收服,當時突厥王的幾個兒子都畏懼殘暴又強大的部落,不敢上前線迎戰。最後,突厥王只能将自己遺忘的這個不受寵的低賤四王子赫連昭上了前線。”

長川冷笑,“突厥王和幾個王子,這是趁機讓他去送死吧?”

“也許是。”天成國皇帝微微點頭,“突厥內部的争鬥原本複雜,幾個王子之間更是長期争鬥不休。所以,當時,除掉這個年滿十五歲的赫連昭,以拔除這個即将強大的威脅,也是當務之急。是以,在赫連昭幾個得寵兄長的推舉下,赫連昭被突厥王封為将軍,帶了一些老弱病殘的兵士,上了前線。”

長川當時年幼,雖然也得知突厥王室的情況,可也不是事事都了解。

“赫連昭當時雖然只有十五歲,可用兵精奇,那一仗,可謂是讓他名動天下。”天成國皇帝神色之間也頗有幾分贊賞。

那場戰役長川也有所聞。當時,赫連昭帶領軍隊進入北方迎戰,正巧天降暴雪,氣候惡劣,再加上兵将殘弱,士氣頹喪,哀兵必敗,可以說是兇險至極。可赫連昭卻趁着暴雪,連夜繞到沙陀部落的後方。沙陀部落後方,是一座雪山,可謂峭拔險峻,堪比天塹,因此防守相對薄弱。可赫連昭,偏偏就帶着軍隊,翻越這座雪山,打了沙陀部落一個措手不及。并且他親自潛入沙陀部落,取部落首領首級,親自帶回去給突厥王。而他又在其他幾個大小小的部落戰役中,救過突厥王的性命,所以突厥王便慢慢地開始倚重他。”

“可是,我也聽說,那連續幾年的部落戰役之中,突厥王看中的幾個地位尊貴的王子,也相繼去世。”長川的話中別有深意。

“嗯。”天成國皇帝手指輕擊桌面,“至于那幾個王子的死因……”

☆、水榭通何處

“嗯。”天成國皇帝手指輕擊桌面,“至于那幾個王子的死因……”

“我想,赫連昭既然一開始就要獲得突厥王的青睐,那麽,就一定不容自己的地位和榮寵再受到威脅。”

“是,常年被自己的兄長和兄長的母妃欺壓,被人欺淩,羞辱,如狗一般活着,甚至母親去世,都無法得到安葬,作為赫連昭,又怎麽可能不懷恨在心?”天成國皇帝輕笑。

“可是當時還有一個王子,赫連晉,他勢力強大,也最得突厥王青睐寵愛,而且,他當時可是鐵定的突厥王室儲君。”長川拿起放在桌上的戒指,“這枚戒指,很有可能,是赫連晉的。”

沉默,天成國墨玉般的眼眸沉沉落在長川身上,“到現在為止,你還不告訴我,這枚戒指的來歷嗎?”

他全身微微一僵,心中百轉千回,可還是無法對從小疼愛自己的兄長隐瞞。

“是洛月的。”

“洛月?”天成國皇帝聲冷如霜,“難道她和突厥的人有瓜葛?”

“不!”他厲聲否認,“姐姐她不會!”他雙拳緊握,“我和她朝夕相處,知道她的一切。她畢生所願,不過是離開九重閣重獲自由而已。她心思單純簡單,更不可能與這麽複雜的事情有關系!”

天成國皇帝目光更加陰沉,“看來你很在乎她?”

“我憐惜她,心疼她。”他的聲音輕柔溫軟,“無法自拔……”

天成國皇帝不怒反笑,“心疼一個殺人無數,殘忍冷漠的魔女?還是被九重閣培養出來的怪人毒物?”

“殺人無數?殘忍冷漠?”他譏笑,“兄長,帝皇之怒,流血漂杵。比起她,你所殺之人,過之而不及。至于殘忍冷漠,兄長難道就沒有過?”

天成國皇帝臉色鐵青,“我是帝王,我有我的不得已。”

“帝王有帝王的不得已,可世上哪個人沒有不得已?”他說道,“她才十七歲,卻已經嘗盡了常人無法體會的不得已。”

天成國皇帝怒色依舊不減。

“皇兄,”他鄭重肅然地叫他皇兄,而非兄長,可見心頭的情緒已無法控制。“我心悅她,情不自禁,情不得已。”

“好一個情不自禁!”天成國皇帝一掌重重拍在桌上,“我看你已經被她迷昏了頭。你是什麽身份?她又是什麽身份?如果你執意要和她在一起,将來朝堂之上,要如何交代?你讓我對天下人說,你愛上了一個九重閣叛黨的月使?還是一個滿是劇毒的詭異女人?你別忘了,你是我天成國的楚王!”

“皇兄難道忘了,自從我決定以長川的身份進入九重閣起,我就已經死了。”他眼眸之中一片決然,“天下已沒有楚王!”

“你!”天成國皇帝豁然起身,廣袖一甩,桌上的書本筆紙被他盡數掃落。“你竟然想為了她,放棄你楚王的身份嗎?”他看着長川那張此時有些陌生的面孔,這才慢慢回憶起,當年,兩人為推翻九重閣勢力,為肅清朝廷中的敵對勢力,除掉幕後操控毒蠱試圖控制天成國皇室和朝廷的力量,長川,不惜假死,再蓋頭換面進入九重閣。

為了讓天下人相信楚王已死,他已經向天下頒布了楚王去世的诏書。如今他想再回朝堂,又怎麽能以楚王的身份?

天成國皇帝眼眸流露出愧疚,長川眼中的決然和堅定,讓他覺得無法撼動。

“長川,你放心,我一定會找機會,向天下澄清事實,讓你名正言順的以楚王的身份回來。”他又微笑,“還好,我的幾個親信大臣,有些是知道你假死的事情的,只是不知道你假死這段時期,到底做什麽去了而已。”

“皇兄,不管我是不是楚王,你都是我的皇兄,更是我的兄長。”他篤定地看着天成國皇帝,“只是,我也是長川,長川,不能沒有洛月。”

天成國皇帝沉默,冷哼一聲,“如果真的心悅她,那麽我可以退讓一步。讓她做你的側妃,但是,你的正妃,關系到皇家顏面和勢力權衡,必須由我和母後來裁奪。你別忘了,你是臣子,也是母後的兒子。”

“皇兄拿忠孝來威脅我?”他不怒反笑。

“是又如何?”天成國皇帝雙眸如利劍,“我沒拿洛月的性命來威脅你,已經退了很大一步了。”

長川深眸之中蘊藏着怒火,想要拂袖而去,卻聽到密室之上有動靜。

天成國皇帝凝眉,“看來是有人找我,你先等着,我上去看看。”

長川起身目送他離開,知道他的身影消失在密道盡頭,他才坐下。

那枚暗銀色戒指,如此如火炭,灼得他眼眸如火。

這枚戒指,洛月到底是從何處得來的?她從那破敗的官邸出來之後,就和清影離開,先是往南,再往北。往南應是她想擾亂他的判斷躲開他的追蹤,往北……

難道,她是想去突厥?

那破敗的官邸,到底與她有什麽關系?

正思索間,天成國皇帝再一次進入密室。已經收斂剛才的怒色,換之的,是思慮的凝重。

“出了何事?”長川問道。

“剛剛得到的密報。”天成國皇帝将一卷書信遞給長川。

長川展開書信,微微怔愣。

“上個月,突厥王死了?”他疑惑。

“是,想必是被人隐瞞住了消息,秘不發喪。”天成國皇帝說道,“如今突厥內部依舊動亂,各個部落勢力雖然已經壓下去,可還是存在威脅。突厥王去世,對于突厥王室不利。”

“看來赫連昭是要準備登基了?”長川說道。

“是。”天成國皇帝點頭,“和密報一起來的,就是赫連昭登基為王的消息。”他将另外一份诏書遞給長川,顯然是突厥王室新王诏書。其中,還說明了突厥新王,将帶使團訪天成國的消息。

“赫連昭要來天成國?有趣。”他挑眉。

“天成國我突厥這十幾年,因為邊界的問題,縷縷作戰,天成國國力強盛,軍隊實力強大,雖然偶爾敗給突厥,可依舊不容撼動。”天成國皇帝說道,“而赫連昭剛剛登基,百廢待興,恐怕經不起戰争了。”

“他是來求和的?”

“十有八,九。”天成國皇帝将書信放到桌上,在桌下輕輕一按,圓桌立刻如花瓣般分裂而開,花瓣之間露出一方小匣子,小匣子雕镂精細,漆色潤澤,正從圓桌中央緩緩升起。

匣子上方雕镂出精美雅致的圖騰方格,每塊方格可用手推動,這種匣子,外力無法打開,哪怕用刀劍也不行,并且,也沒有鑰匙。需要人推動匣子上方的方格,進行排列,只有排列正确,才能将箱子打開。

天成國皇帝輕輕地推動方格,只聽見機括之聲窸窣靈動,“咔”一聲,匣子打開。他将手中的密信放進去。匣子之中,還有幾樣關系國體存亡的重要東西。

放好之後,他關上匣子,将方格打亂,又重新設置了方格排列的順序。輕輕一按,匣子緩緩下沉,圓桌慢慢合上,又恢複原貌。

“兄長,你可知道,朱雀街的一處破敗的官邸是誰的?”長川問道。

“朱雀街?”天成國皇帝若有所思,“我記得,父皇在位時,封了一位鎮國公,并親自提了鎮國公府的牌匾。”他蹙眉,“可是,十幾年前,鎮國公因為勾結外賊,而被褫奪爵位,滿門男丁斬首,女眷流放……”

“鎮國公?”長川嘆息一聲,“鎮國公軍功赫赫,其子也戰功累累,多年南征北戰,如若沒有鎮國公的人,北方的突厥,南方的戎狄諸國,恐怕也不會畏懼天成國,更不會歸順。”

垂于身側的手驀地握緊,“他又怎麽會勾結外賊?”

“這樣的陳年舊案……”天成國皇帝有些為難,“這案子是父皇親判,不容質疑。你怎麽會突然想到這件事情?”

“……無意間想到的。”猜測無法證實,長川按下心中的疑窦。

天成國皇帝不能在密室留太久,長川也拿上戒指離開。

回到水榭之上,一切如舊。

雙足輕點,回到岸上,轉身進入暖閣,叫來大夫問了清影的情況,才進入洛月房間中。

她已經醒過來,正坐在鏡子前梳頭發。青絲如墨,膚如凝雪,聽見他進來的聲音也沒有理會。

他走過去,輕輕拾起她一縷墨發,又被她抽走。

“你剛才去哪兒了?”她用雪色緞帶将頭發随意綁起來。

“想我了?”他拿過她手中緞帶,十指成梳,為她編頭發。

她微微低頭,沒有回答他。

他輕笑,手指靈動翩然,很快用緞帶為她綁好頭發。竟比她平時綁得好看一些。

剛剛綁好,便有大夫送藥進來。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轉身端起藥碗,一飲而盡。

她蹙眉,“長川,不要喝藥了。”

“不喝藥,我就不能碰你了。”他放下碗,伸手過來抱她。

她退開,“長川……我身上的毒……”

“我知道,”他收回手,只是靠近她一些,“姐姐,你要回避我到什麽時候?”

九重閣閣主的話猶言在耳,如同夢魇。她可以接受他的感情,卻不能接受自己殘破的身體。總有一天,她會去死。人死如燈滅,而他的生命,不能因為她的離開而變得沉重和痛苦。

“我沒有回避。”她偏開頭。

“好,”他鉗住她的肩膀,讓她正視着自己,“你不用怕你身上的毒,我知道有一種冰蟬雪衣,穿上之後,就可抵禦百毒。”他輕輕一笑,“我為你找來那種衣服穿上,以後我碰你,就不會染上你身上的毒了。”

她心裏泛起驚瀾,卻依舊搖頭,“可你将來,還要……娶妻生子……”

☆、誰容得了誰

“你難道願意看着我娶別的女人?”他蹙眉。

“有何不可?”她輕輕推開他,“天成國其他男人,都是一樣的,娶妻,生子,納妾……”

“姐姐!”他打斷她的話,眼眸中一片厲色,“你難道想我和他們一樣?”

“是。”她點頭,“長川,那才是你該有的生活。”

“是,娶妻,生子,可是都不是我所愛的,所想要的。”他十指嵌入她的肩膀,見她蹙眉忍痛,又洩氣的放開。

她那麽冷性的一個人,能留在他身邊,已經是他未預料到的。

“你剛剛醒來,餓了沒有?”他依舊微笑,只是笑容已經有些勉強。

她搖頭,卻被他一把抱起來,朝着外間走去。順便讓侍女将飯菜擺好。

“清影如何了?”她起床的時候便想去看他,可侍女擋住了她,只是告訴她,清影很好。

“他很好,”他将給她剝了一粒醉蝦,放進她嘴裏,她無奈,吃好輕輕地嚼着。她對味覺的要求不高,只是這醉蝦彈滑軟嫩,口感很好,還帶着清淡的酒香,所以就多吃了幾粒。

“對了,我的戒指?”她擦幹淨了手,看着他。

他将戒指放在桌上,“這裏。”

她将戒指收好,突然之間覺得一籌莫展。

“再多吃些。”他又為她盛了飯,她看得蹙眉。“我吃不下了。”

他狠了狠心,還是喂了她幾口飯,“這戒指可是突厥王室的東西,姐姐,你從哪兒得到的?”

她繼續吃飯,“九重閣閣主送給我的,說是執行任務成功的獎賞。”

他輕笑,“他還真是大方。”

“這戒指有什麽好?”她舉起來看,“不就是銀的?”

“銀子對于天成國來說不值錢,可對于突厥來說,就值錢了。”他像模像樣的為她擦嘴,“突厥很窮。”

“可是突厥人殘暴,個個如狼似虎。”

“再厲害,也不如天成國的軍隊厲害。”長川說道,“要不然,他們的新王,也不會這麽急着派使團來談和了。”

“突厥有使團來天成?”她心裏一緊!

“是。”他輕笑,“他們的新王也會來。”

放置在桌下的手暗暗握緊,她擡頭看着他,欲言又止。

“我想去看看清影。”放置于身側的手慢慢的放松,她起身,卻驀地怔住。

風吹起帷簾,重重疊疊,綽約朦胧,帷簾外,一襲青衫,落拓清俊,無聲矗立。

“清影?你什麽時候來的?”她的心微沉,連忙迎身出去。紗幔交織糾纏,遮蔽了青衫孤影,她緩緩走過去,看見了他眼中來不及收回的黯然消沉。

“清影,你什麽時候醒的?”她心裏微微一梗,輕聲問道。

“剛才,”他讷讷地回答。

“你,好些了嗎?”

“很好。”他聲音冷漠,直直的看着她,見她一襲白衣,青絲如墨,如雲柔軟的黑發用雪白的緞帶綁起,和平時的清冷比起來,多了幾分妖媚。卻依舊如雪山上的冷月。

“吃飯了嗎?”心裏的自責讓她愧疚,“不如我們一起吃飯吧。”

“不……”他冷硬的聲音剛剛吐出,卻戛然而止,目光微凝之後,點點頭,“好。”

兩人一起回到正廳,長川正默默站立在桌旁,黑冷的雙眸噙着淡笑,見她走過去,伸手虛虛的扶了扶她,将她扶到自己身旁坐下,這才又吩咐人,“來人,加一副碗筷。”

洛月和清影的目光落在桌上那一對碗筷上,卻覺得刺眼無比。而侍女新加的碗筷,卻更加刺眼。

“我……我不餓。”他卻突然起身,筆直的身體僵硬,眼簾微微垂着,蒼白的唇微微張合之後,沒有說出一個字來,最終沉默又倉促的離開。

青衫消失,卻在她眼中印下深刻的暗色。她豁然起身,卻被長川拉住。

“姐姐,他會明白的。”他聲音冷沉。

“他需要要明白什麽?”她心頭如刺,“他誤會了,我必須對他解釋清楚。”

扣住她手腕的手猛地一緊,他将她拉進自己的懷中,雙臂緊緊收起,“姐姐,不要去。”

她伸手推開他,動作很急切,“清影,他和你一樣,曾經陪伴過我。他是我的影殺之中,唯一留在我身邊的人了。我不想……傷害他。”

終究,他在她心裏的地位,比不上清影。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往,雖然沉痛,卻已經烙在她的心頭。清影,是陪伴她度過那段痛苦往昔的人。是她曾經發誓,要好好對待守護的人。為那些,因為她而死去的影殺。

“放開我。”她急切又憤怒,“你和他也算是相處了那麽長的時間,生死與共,同甘共苦,難道你連讓他好受一些都不能容忍嗎?”

他手臂僵硬緊繃,終究慢慢地放開她。她立刻起身,匆忙地追了出去。

庭院深深,回廊千轉,紅牆綠瓦,高門深戶,洛月環顧四周,都不見清影的影子。

來來回回将這偌大的宅院快要找完了,她才停下來,擡頭看去。

綠瓦圍牆,綠樹四合,一棵高大的柳樹之巅,正屹立着那青衫廣袖長劍在身的人。

她就知道他不會走,只是有些別扭的躲着別人,小心翼翼的掩藏內心的不悅。

“清影。”她擡頭看着他,那青衫随風輕飏,如一抹閑适的流雲,長身玉立,玉樹臨風。

他驚愕地低頭看着她,依舊站在樹梢上,一動不動。那樹梢如揮灑在空中的濃墨,随風搖曳,而他卻穩穩地站在上面。

他上一次站在高高的樹梢上,還是當年她親手殺了自己的影殺,解屍挖心之時。

他不顧她的劇毒,将她背着躲避追殺,最終自己也差點中毒而死。清影是她唯一的影殺,是疏影和小影等人存在過的唯一見證,他不能死。她經受了多大的困難,又再一次承受被藥長老當做毒人培育的痛苦,才換來要藥長老為他解毒。

他傷好之後,很長一段時間,總是站在樹梢上,不言不語,一動不動。

“很抱歉。”她微微低頭,“我不能陪你去突厥了。”

“你不想,知道戒指,的來歷了?”他終于開口說話,嗓音幹澀。

“清影,我暫時不會去突厥了。”她擡頭,看見他臉色微沉,“突厥新王要來天成國,到時候,我可以混入突厥使團解開我想要知道的答案。”

他雙眸微亮,縱身飛下來,落在她身前,“突厥王,要來,天成國?”

“嗯。”她點頭。

“你是,為了這個,而留下來?”他小心翼翼地問。

“……嗯。”她又點頭。

他一笑,爽朗幹淨,“我會幫你。”

“好。”她也微笑,眼中的情緒複雜深邃,覆上水汽蒙蒙,又清冷純澈。

他臉色有些蒼白,唇色也泛青,她眉頭微蹙,想要伸手拉他,卻又收了回來,“走吧,去吃飯。”

兩人一起進入暖閣,便有大夫端着藥進來,吩咐清影喝藥解毒。

洛月環視四周,沒有發現長川的身影,微微失落。

陪着清影吃過飯後,他又回到自己的房間運功調息。他這次中毒雖然沒有上一次嚴重,卻依舊要運功排毒配合吃藥一個月才行。

水榭暖閣安靜下去,終歸還是無聊得緊,便躺在床上睡覺,一開始輾轉難眠,最終還是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瑞腦浮香,恍惚之間,有熟悉的氣息充斥在夢裏,唇齒間的呼吸緊致艱澀,她窒息地醒過來,突然感覺有雙手臂緊緊的抱住了她,力量大得恨不得将她揉進身體中。她立刻伸手去推,那俯身在自己身上的胸膛突然壓下,将她禁锢起來。

他放開她,雙唇相離,依依不舍,眼眸中的熾熱和深情缱绻深切,讓人無法抗拒,只是淡淡的一眼,流轉顧盼,也讓她的心急促地跳動起來,悸動難安。

她張口想要說話,他的手指輕輕放在她唇上。

“別說話。”他輕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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