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3)

而建,四周帷簾低垂,風吹不動,水榭之內,圍爐正暖,茶水正沸。柔軟絨毯之上,長川洛月兩人相對而坐,靜默無言,此情此景,宛若畫作,靜籁無聲,畫圖難足。

秋季水果豐盛,洛月看了看坐在水榭角落裏吃水果的清影,微微一笑,将自己手邊的一盤也給他,“清影,這裏還有。”

清影立即伸手拿了一顆葡萄,細細地剝了皮,喂進洛月的嘴裏。洛月含住葡萄,慢慢細嚼吞下,又拿起手邊的書。

微微一擡頭,便發現長川也看着自己,目光熾熱又難以揣摩。

“我也要吃葡萄。”他放下書,看着洛月。

洛月沒動,斜刺裏,清影給他剝了一顆,很不客氣地遞給他。

長川臉色沉了沉,指尖運氣朝着清影手中的葡萄彈去,清影手腕一翻,躲開他的攻擊,将葡萄喂進了自己的口中。

一想到剛才清影要喂他吃葡萄,便覺得有些惡寒。于是他便老實了,不再對洛月提過分要求。

洛月淡笑搖頭,就着火爐烤火。透過帷簾,可見水面上,幾條錦鯉簇擁着付出水面,張嘴來吃水面上的桂花,她一時看着水榭下,微微出神。

一件溫軟的毛毯披在了她的身上,她微微一愣,回頭。

☆、誤入猛禽園

“外面冷,姐姐還是多穿一些好。”長川雙目溫柔,吟吟含笑。

她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書上,“你什麽時候開始看醫術了?”她靠近再看,發現那是一本很珍貴的醫籍,竟記錄了各種奇毒。心中漣漪一閃而過,她便沉默了。

“姐姐也對醫術感興趣?”長川不以為意,“我兄長那裏有好些,我可以帶你去看。”

“我才不看那些無聊枯燥的東西。”她又半躺下,側身去看水中的魚。

長川目光微微落在水面,目光意味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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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上突然傳來微微的騷動,她掀開帷簾,便見到玉貂被虎皮追得滿院跑,攪得岸上的人不安寧,紛紛急匆匆的躲開。清影起身,雙足一點落到岸上,将玉貂抱在懷中,躲開了虎皮貓的窮追不舍,飛回了水榭中。

玉貂大難不死,感激得在清影懷中撒嬌,粉嫩的舌頭舔着他的手。清影拍了拍它的腦袋,以示安撫。

洛月将玉貂抱過來,輕輕地點了點它的鼻子,玉貂蹭了蹭她的手。她又發現,玉貂身上多了些許傷口,這傷口,與上次遇到那個突厥人時所受的傷不同,好幾處雪白的毛,都七零八落,像長了癞瘡。

她的手微微一頓。

“玉貂怎麽受傷了?”長川看着玉貂問道。

“也許是它頑皮,鑽到哪裏玩,自己弄傷的吧。”

……

夜晚,洛月難得有興致和長川一起出去游玩。

京城海納四方,天成國四海來朝,京城中許多番邦異士,來京城求學游歷,或者朝聖經商。京城中人,也接納各地的特色風俗,衣着風格多樣,甚至有人穿着番邦胡服。

這段時間,突厥王主動派出使團來天成國,有意和天成國結為友好,故而以往很少來京的突厥人也多了起來。

夜晚來臨,淮河槳聲燈影蕩漾搖曳,洛月長川便宿在了以前買下的畫舫之中。

深夜無聲,淮河寂寂,兩岸樓閣酒肆悄然無聲,唯見江心秋月淡淡,随水漣漣。洛月悄無聲息地離開畫舫,帶着玉貂離開。

上了岸,玉貂立刻在前方帶路,洛月小心翼翼地跟上,很快玉貂便在一處紅牆危樓之前停下,紅牆高危,綿連巍峨,不見盡頭,前方宮門森然,守衛森嚴。牆內宮闕重重,氣象威儀。

洛月遠遠的停下,喚住了玉貂,“你說的那個突厥人,便是從裏面出來的嗎?”

玉貂點頭,小爪子指着城門之內,不停地揮舞。

“我知道了,回去吧。”她将它抱起來,趁着夜色,又悄無聲息地回到了畫舫之中。

……

長川再次帶着洛月到水榭之上時,洛月深深地看着他。

“姐姐……”長川貼身過去,将他抱入懷中。

“長川,”她輕輕地躲開,“你到底想讓我知道什麽?”

“姐姐既然看出來了,就應該知道,我并不是有意要隐瞞你什麽。”他抱住她溫暖的身體,冰蟬雪衣染着她的體溫,溫香滿懷。“我希望,你能慢慢接受我的全部。”

“所以,你就讓我知道,你這水榭之下,有一條密道?”她蹙眉。

“豈止這些?”他十分的真誠,“還有更多的事情,我都希望你知道,我希望你能夠了解所有的我。”

“可惜我并不想知道……”心裏的話在她舌尖繞了繞,又悄然吞下,她沉靜不語。他已經輕笑一聲,隔了衣袖,握住她的手,“姐姐如今還怕什麽?一切交給我就好。”

她微微一笑。

“主子。”水榭之外,有人恭肅的聲音傳來。

“何事?”長川起身,回到岸上。和那恭肅傳話的人說了幾句之後,就回來,不舍地看着她,“我要進宮一趟。”

她點頭。

“我很快就回來。”他不舍,抱住她的腰,帶着她回到岸上,和她一起回到暖閣。

“把我也帶上吧。”她突然說道。

他怔愣愕然地看着她,瞪大了雙眼。

“上次,沒能跟你一起去見太後,我……”她欲言又止。

“好。”他拉住她的手,吩咐人給她換衣服,“我這就帶你進宮去。”

兩人如上次一般,避開人的耳目,秘密的進了宮。走在巍峨氣派宮闕之中,才能切身體會自己的渺小。所以,天下這麽多人,才會觊觎那個大殿之中的寶座吧?

被人領着一路向前,長川突然停下,揮手招來宮女,“這是皇後娘娘宮裏的人,你先去皇後娘娘那裏,等我見過皇兄,我和他一起去皇後娘娘那裏接你。”

“好。”她點頭。

“姐姐。”他歉然的看着她,“我不能帶你去見皇兄……”

“我知道。”她淡笑,“其實我也不想見他。”

他哭笑不得,也知道她其實真的不想見任何人。好在皇後是明珠公主,雖然在南诏時結了仇,但也算是不打不相識,想來她應該和那位皇後談得來。

于是洛月便和皇後身邊的宮女一起往皇後的椒房殿去。半路上,玉貂突然從洛月的廣袖之中探出腦袋,粉嫩的鼻子使勁兒的嗅着。

她将廣袖一甩,便将它甩了出去。玉貂半空中翻了幾圈,一溜煙兒跑得沒影兒了。洛月立刻驚叫一聲,趁着在前方沉默無無聲帶路的宮女不注意,喊了一聲:“我的寵物跑了!快幫我抓住!”便飛快地跟着玉貂跑了。

一人一貂奔逃的速度太快,讓帶路的宮女措手不及,根本就來不及阻止她,只能壓住聲音焦急的說了一句:“這是皇宮,不能随便亂跑!”

可惜洛月雖然內力被長川封住,但身體練武的底子還在的,消失得很快。

玉貂在前方帶路,嗅着空氣中的氣息,直接朝着一處宮殿而去!一路上避開宮女太監,對于洛月來說,倒是一件輕松的事情,何況,前方的路竟然是越走越偏僻,人也越來越少了。

玉貂開始急躁起來,停在原地開始打轉,敏銳的嗅覺似乎是受到了幹擾,正昂起頭起立身子用力地嗅着。

按理說,若是突厥使團來天成國,天成國會為其安排專門的住處,住處一般都不會在皇宮,那那個偷吃魚的突厥人,怎麽會留下氣息在這個地方?難道他也悄悄進來打探過皇宮?

“玉貂,怎麽了?”她俯身想将玉貂抱起來,卻不想玉貂突然龇牙咧嘴,露出尖銳鋒利的牙齒,雙目瞪大,渾身的毛陡然豎起,驚恐地低叫起來!

身後一陣詭異的冷風淩空而下,洛月猛地一轉身,一陣剛猛狂躁的風突然襲來,躲閃不及,她被生生撲倒在地!

順勢一翻,蔽入一處宮牆拐角!卻不想,剛烈之風,帶着陣陣飓風從天而降!風聲鶴唳,兇猛撕裂空氣的叫聲聲聲入耳,震得人心顫胸悶!

一團巨大的陰影從頭落下,尖銳的利爪俯沖而下,團團将洛月和玉貂逼入牆角!

竟然是三只生猛碩大的禽鳥!這禽鳥渾身羽毛如火熾烈,如一團火焰燃燒騰飛,翅膀震動,四周空氣被撕裂得稀薄又破碎。

洛月從袖中拿出銀針,用力凝氣于指尖,剛剛飛針而去,那銀針便被禽鳥的翅膀拍散!

禽鳥雙目如電,如染烈火,鷹隼的眼中帶着劇烈的仇恨和暴戾,慢慢地逼過來,鋒利的鳥喙直刺而來。

洛月抱起玉貂,就地一滾,頸部一陣劇痛,已經被那禽鳥的爪子抓傷!

這是赤羽鳥!明珠公主的赤羽鳥,竟然養到天成國皇宮中來了。難怪那鳥會對她如此仇恨,想來還記得她在南诏時殺了它們同伴的仇!也許是聞到了她的氣味,所以特意過來尋仇的。

在昏睡過去之前,她只聽到玉貂和那些赤羽鳥搏鬥的聲音,接下來,便什麽都不清楚了。模糊意識之中,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越來越虛弱,連內力都無法凝聚,一旦凝聚內力,丹田之中便是鋒利的疼痛,讓她有心無力。

許久之後,耳邊再次有了聲音。

“真是可憐的孩子……她如何了?”

“可不能讓人再随便碰她……她渾身是……”

“要不是她自己身上的毒,怕是早就被那些畜生重傷了……”

“讓太醫開方子抓藥吧,脖子上的傷……看了……先……”

洛月緩緩睜開眼睛,入眼之中绫羅帷簾,椒蘭檀香,幽然寧靜,身下溫暖柔軟,一瞬間,讓她宛若回到了九重閣昆侖上的日子。

驚慌之下,她慢慢起身,床邊似乎有人聽到了動靜,立刻上前欠身,“姑娘醒了?奴婢這就去通知太後娘娘。”

太後……

洛月立刻坐起,環顧四周,頸部傳來細微的疼痛讓她意識到此時不是在做夢。自己怎麽會在太後宮裏?

細微的腳步聲和衣物摩挲環佩相鳴之聲傳來,殿門之處緩緩進來一行人,為首的人被一個小宮女扶着,儀态雍容沉穩地向她走來。見她半坐在床榻上,微微擡手,示意她不用下床。

可洛月并沒有下床的意思。她怔愣的看着這個四十多歲的女人,似乎在她眼中看過幾分快速被隐藏起來的驚愕。但是很快就消失不見。

“你們都先下去吧。”太後不急不緩地對身後的人說道。

身後的宮女太監立刻欠身,無聲魚貫一般退了出去。

太後坐到了洛月對面的軟榻上,裙斂錦服華貴端莊,一舉一動絲毫沒見淩亂失态。

“你随雲岚一起進來的?”太後問道。

雲岚?洛月蹙眉,“我不是認識雲岚。”

這個女孩兒性子清冷簡單,可說話做事到底沒什麽規矩。太後心裏想着,目光打量着她,威儀自若的眼神還不算太過分,自知她是長川的母親,便不好對她太過失禮。

可在太後的眼中,洛月這般冷漠,已經是失禮了。她也不計較,目光落在洛月臉上細細打量着,“雲岚便是長川。寧雲岚,是他父皇為他取的名字,長川,是他成年時才取的表字,很少有人知道。”

☆、被困宮牆中

雲岚,這個名字很陌生,這個人也很陌生……

在她的意識裏,從頭到尾,只有長川吧。

“雲岚為了你,還沒有恢複本來的樣子嗎?”太後又問道,見她木讷冷淡,自己嘆口氣,“這孩子,改裝易容多年,真是委屈他了。可憐他生在帝王家,平常家的孩子,哪兒有二十幾歲還沒成親的?”

“二十幾歲?”洛月一驚,驚訝的看着太後。長川,從他到她身邊起,十二歲,經過這四年,也不過十六歲,太後,為何說他二十幾歲?

“我家雲岚今年虛歲二十五,”太後盈盈一笑,“正是娶妻生子的好大年紀。要尋常人家,我都抱孫子了,可惜……”太後眼中露出悲傷,只是無奈地搖搖頭。

洛月握緊了雙手,指尖泛白!

突然想起初見他時,他不過一瘦弱矮小的十二歲男孩兒,身量不高,還不到她的耳朵,雖然四年匆匆而過,他不斷長高,如今比她高出半個頭,可實際上,他的真實身量,怕是比她高出許多吧。那個真實的長川,陌生的雲岚,天成國的,楚王。

太後靜靜地看着她,目光諱莫如深,敏銳的她總覺得太後的眼中似乎隐藏着難以訴說的猜忌和驚慌,還有莫名的愧疚與追憶……

“你先安心的住在這裏,等會雲岚就來接你。”太後微笑着說道,目光盈盈,卻沒有任何笑意,“還是先別亂跑了,皇後那丫頭喜歡養些怪獸,雖然關在院子裏,可總是畜生,總要傷人的。”

說到皇後,她又似乎有很多話要說。洛月不明白為何初次見面的太後會對她說這些,還十分的親切,“我以前不喜歡她養的那些怪獸,可皇帝縱容她。”

洛月靜靜地聽着,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覺得,突然有人在自己耳邊唠叨的感覺,似乎也不壞。就像長川,會時不時問她,餓不餓,累不累,疼不疼,冷不冷……

“你餓不餓?傷口還疼嗎?冷不冷?”太後突然問道。

她怔忪木讷的搖搖頭,看着太後關切的眼神,突然之間覺得,她和長川,不愧是母子。

“太後娘娘,我們……以前見過嗎?”她疑惑地問道。

太後微微愣住,搖頭,“沒有。”她端起旁邊的茶水,微微低頭輕輕地喝了一口,“只不過,我覺得你有幾分眼熟,長得像……我以前很要好的故人。”

“故人?”

“是,可惜她已經去世多年了。”太後有些悲傷,放下茶,“我讓人給你做些吃的吧,在我這裏,不用客氣。想說什麽,直接告訴我就好了。”

“太後。”殿門外,進來一個小宮女。

“何事?”太後立刻坐直身體,端莊雍容,神色威儀,一點都沒有了剛才的親切感。

“太醫院的人到了,問是否現在進來?”

“哀家還有話和洛月姑娘說,你先讓太醫等着吧。”太後說道。

“諾。”宮女欠身,施施然準備退出去,突然又聽到太後說,“算了,你讓他進來吧。”

太後頓了頓,又問道:“剛才為洛月診脈的那位太醫回來了嗎?”

“太醫去為洛月姑娘熬藥去了。”宮女說道。

“嗯,藥熬好了就趁熱端進來吧。”

“諾。”

小宮女退下之後,太醫恭身走了進來,見着太後,行了禮,便要為太後請平安脈。

“鐘太醫,你是太醫院的院正,我信得過你的醫術,你去幫這位姑娘診診脈。”太後突然說道。剛才的太醫說這洛月渾身是毒,讓人不能碰,否則一定染毒而亡,她雖然不信,但是也得小心着。可是小太監将她擡進來的時候,并沒有中毒,她不由得心生懷疑。

長川長期在她身邊,萬一染毒了怎麽辦?

洛月臉色一變,渾身肅殺冰冷的氣息瞬間蔓延開去,“不用,我只是小傷。”

鐘太醫為難的站在一旁,垂首低眉,沉默不語。

“還是讓太醫看看好一些。”太後微笑着,可是還是有些不悅了。這個洛月,性子冷淡,還很固執,長川,怎麽就偏偏喜歡她一個呢?

恐怕,他們朝夕相處生死與同的那些年,彼此之間的感情,很堅定了吧?

太後心裏嘆氣,又想了想長川,放緩了語氣,“還是讓太醫瞧瞧吧,免得雲岚來了會擔心。”

“太後不用如此好心。”洛月的聲音冰冷如霜,“你不過是想确定我身上的毒,到底有多毒而已。”她慢慢起身,走到一瓶插花前,那是宮中新出的茶花,葳蕤皎潔,如月華白玉,她伸手,摘了一朵下來,放在手中,那雪白如玉的茶花,在她手中慢慢腐蝕、變黑、枯萎、最後變成一團穢物一般的東西……

太後驚得豁然起身,衣裙帶動茶盞嘩啦作響!

鐘太醫看得臉色蒼白驚恐,全身僵硬!

“你……你果然……”太後擡手,顫抖地指着洛月。

“我果然是個毒人……”洛月自哂,擡起虛浮的腳步,緩緩朝着殿門口走去。

門口處突然跑進來一個小宮女,沒注意直接撞到了洛月身上,洛月立刻退後一步,宮女以為她要摔倒,驚慌地伸手來拉她——

“走來!”洛月擡手用衣袖将宮女拂開。宮女原本腳步踉跄匆忙,便被狠狠地推到在地。

“成何體統,給我攬住她!”太後低聲命令!

“姐姐!”一道驚訝擔憂的聲音傳來,“都給我住手!”

原本一擁而上準備攔住洛月的宮女太監個個如同定了身,不敢再向前,只能面面相觑。

長川一把将伏在門框上的洛月抱起來,驚得太後臉色一白,險些暈過去。但見長川絲毫無事的将洛月抱進寝殿中,提起來的心才慢慢放下。

她跟随着一同進去,見長川将洛月放在軟榻上,小心翼翼的為她蓋上被子,神色溫柔備至,動作呵護有加,便知道,這樣的事情,他做了不是一次兩次了。

自己這個兒子,終究還是陷進去了……

太後心中無限感慨,可終究無話可說……

“你如何?”長川輕輕拍拍洛月的被子,問道。

她搖頭,神色戒備地看着他,目光探究有陌生,甚至帶着幾分疏離,“我沒事。”

他松了一口氣,“以後可不能再這樣吓我了……”見她依舊探究又疏離的看着他,仿佛看着陌生人一般,他心底生出不安,“怎麽了?”

他是雲岚,是太後的兒子,是天成國的楚王,卻不是她的長川……

眼前這個人,他有着長川的面孔,長川的聲音,長川的一切……可惜,到底什麽樣的面孔和身份,才是真實的他呢?

她終究,不認識寧雲岚的。

“我想出宮。”她冷聲說道。

“雲岚,剛來我這兒,難道就要走嗎?哀家剛剛才讓人為了備了午膳。”太後冷聲說道。

洛月無心留下來陪太後吃飯,卻不想讓長川為難,見長川并沒有反對,只好沉默。

珍馐美食,山珍海味,獨家私房,太後宮裏的菜色都是絕頂精美可口的。皇宮之中規矩甚多,可太後卻不在乎,三人圍坐一張圓桌,不過十幾道菜。

“嘗嘗這道菜。”太後為洛月夾了菜放進碗裏,“這道荷葉粘糕,味道不錯,入口即化。”

洛月微微一愣,看着自己碗碟之中那塊從未見過的甜食。看起來軟糯香甜,可她從來不吃甜食的。

“姐姐,嘗嘗看,”長川拿起筷子,喂到她嘴邊,“這是母後宮裏常做的一道點心,天底下沒別處可吃了。”他強行将甜點塞入她的嘴裏。太後親自賞的食物,怎麽能不吃,他不希望她和自己的母親之間産生嫌隙。

入口即化的點心口感很奇特,嫩滑清香,甜而不膩。

“如何?”太後微笑着,“你若是喜歡,幹脆就留在我這裏吧,我這裏有好多好吃的。”

這是把她當做小女孩兒了嗎?洛月腹诽,面如神色的吃着長川喂進口中的點心。

“我不愛吃點心。”她不想留在太後宮裏,自然拒絕。

氣氛陡然冰冷凝滞,仿若寒冬臘月。殿內太監宮女斂聲屏氣,惶恐不言,個個面帶恐懼和驚訝。這個世界上,恐怕皇帝陛下,也不敢忤逆太後的意思。這個叫做洛月的女孩兒,有幾個膽子,竟然三番五次地違逆太後?

“洛月,”太後搶在長川解釋之前開口,“你留在我這裏,比留在雲岚別院中,要好得多。”

洛月不解,“你這裏沒有那麽自由,我比較喜歡長川的地方。”

長川欣然挑眉,神色滿足。

“你這孩子,”太後微微一笑,有些無奈地搖搖頭,“就算你和長川要好,可你和他,畢竟是男女有別,你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孩兒家,如何能和男人在一起?”她用手絹輕輕擦了擦嘴,“這京城,可不比一些小地方,流言蜚語傳出去了,毀了清譽,就是一輩子後悔了。”

洛月全身一僵,神色凝滞,與長川對視一眼,沉默不語。

“母後,姐姐她一直和我住在一起的。”長川不舍,“她身體不好,我不放心讓她住在宮裏。”

“以前住在一起,那是因為你們彼此不知對方真實身份,她身體不好,難道母後這裏就沒有好的太醫了嗎?”太後愠怒,“你是信不過母後?還是不為洛月好好考慮?”

“我以後我娶……”

“我答應。”洛月突然打斷長川的話。幽深的眸子閃過無數難以辯解的情緒,帶着冷和嘲諷。她深知太後根本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長川。

☆、對不起,你手髒

她并非為了自己的清譽,而是為了長川的清譽吧?讓她留在宮裏,一來,可以杜絕她和長川往來,而來,可以好好監視她。她曾經畢竟是九重閣的人,身份敏感,對于皇家來說,寧可除之而後快……

“姐姐?”長川驚愕不解,憐惜地看着她,眼眸之中憤怒一閃而過。

“雲岚,母後也不過是讓洛月留下來和我作伴而已,難道我會吃了她?”太後神色凝重,“何況,你還可以随時進宮來看她的,真有這麽不舍?”

長川只是看着洛月,眼眸如冰霜。只要她開口和他回去,他便會不顧一切帶她回去。

可她只是靜靜地吃着點心,仿佛沒有看到他的渴盼失望以及憤怒。

難道對于她來說,遠離自己才是最好的選擇?

“我吃飽了,”洛月起身,放下筷子,冷眼看了看桌上根本就沒有動過的菜,漠然轉身,準備回剛才自己睡過的房間。

手腕卻被人緊緊地抓住!

“姐姐,跟我回去!”長川起身,伸手便要将她抱起來。

她立刻退後,“長川,我是自願留下的。”

“難道你就放心清影?”他退讓一步,殷切地看着她,“你放心他一個人留在我的別院?”

“難道你會讓他出事?”她蹙眉,幽冷的眼中暈染着威脅和緊迫。

他心裏一沉,死死地捏住她的手腕,恨不得将她的手腕捏碎,讓她切身體會他此時的感受。

“好了,”太後聲音冷肅,“又不是生離死別,你們這是做給誰看?”

洛月趁此甩開了長川的手。

“好,”長川倨傲疏慢的點點頭,“既然你喜歡留在這裏,那就留下來好了。”他深吸一口氣,平複心中的澎湃和灼心的烈火。他轉身,對太後恭敬告別之後,靜然離開。

庭院深深,秋色溶溶,太後宮中鴉雀無聲。

洛月慢慢轉身,才發現殿門之中,框住一秋景色,景色之中,卻空無一人,只有秋葉瑟瑟。

“來人,帶洛月姑娘回房休息。”太後起身,由宮女扶着,吩咐嬷嬷為洛月安排照顧起居的宮女丫鬟。

“我不喜歡其他人。”洛月冷幽說道,“不必為我安排人照顧了。”她轉身,走出殿宇,“只是有一點,我要自由。”

“放心。”太後複雜的看着她孤冷清傲的背影,“你只管把這裏當成你自己的家。”

洛月慢慢地回頭,靜靜地看着太後,空洞的眼神如寒冬的深井,如此直視太後,是大不敬,而太後卻沒有憤怒反對。

洛月淺淺的看了太後一眼,轉身離開。

……

聽說宮裏的歲月漫長,許多不能出宮的宮女太監,一輩子都沒有什麽盼頭。

宮闕重重,高牆威危,鎖住秋色旖旎,飒爽遒勁。

洛月很是安然的住了下來,就如同當年住在竹林幽篁之中的日子。只是長川,再也沒來看過她。

如此,也好。

太後果然沒有拘着她,任由她自由行動,還給了她特權,除非見到皇上和皇後,否則不用行禮。以她孤冷的性子,也是不會見其他人的。

在皇宮裏住了幾天之後,便熟悉了些地方。皇宮裏有太液池,太液池是湖,湖水漣漣,落霞秋霜,婉轉芳汀,水天一色。太液池中蓮蓬蓮藕正熟。

蕩舟欸乃,煙波浩渺,白露橫天,飛鳥掠影。洛月任由船從岸邊飄到湖中,自己半躺在船上小憩。冰涼的肌膚被秋露浸濕,越發肌如凝雪,慵懶無骨。

可惜沒法入睡,畢竟太冷,船太硬。飄入鼻息之中的清香讓她清醒,同時也有從遠處傳來的聲音,讓她微微睜開了眼睛。翻了身,看着清澈如鏡的水面,兩個女人的倒影映在水面,臨水照花,如畫一般好看。

“娘娘,我們的船不見了。”一個宮女有些焦急的說道。

“不見了?怎麽會不見了呢?”岸上的宮妃憤怒又驚訝,“給我仔細找找,我還想親自摘蓮蓬給皇上熬粥呢。”

“是。”

岸上的幾個宮女太監四散開來尋找,嘈雜聲和雜沓的腳步聲打破了幽然自得的寧靜。洛月只好起身,撐着長蒿,慢慢地将船劃回去,打算回寝殿休息。

這一起身,便從蓮蓬蓮葉之間娉婷而起,如出水芙蓉,洛神淩波。

一霎寂靜,岸上的人瞬間詫異又驚羨的向她看來,驚豔又神往的目光仿佛看到的是谪仙。

船緩緩靠岸,剛打算上岸卻,卻聽到一聲呼喝:“你是何人?見到淑妃娘娘為何不行禮?”

這就是天成國皇帝的妃子嗎?洛月慢慢擡頭,看着站在岸上一身華服豔麗的女人,在這淡妝濃抹的秋色之中,如一灘不小心打翻在水墨畫紙上的彩色污漬,實在格格不入。只是這淑妃,姿色倒是不錯,算得上美人。

聽說天成國皇帝還是太子的時候,淑妃就跟在他身邊了。比如今的皇後陪伴皇帝的時間還長。還聽宮裏的人說,如今帝後感情疏淡,不過是兩國締結姻親而已。

可那些,與她洛月何幹?她已經退後一步,如了太後的私心離開長川,難道還要她看別人的顏色?更何況,只是一個宮妃?

“我不認識什麽淑妃。”她冷淡地說道,将船靠近了一些,準備上岸。

“大膽!”淑妃身旁的宮女陡然大怒,“你見了娘娘不但不行禮,還偷了娘娘的船,看我不讓慎刑司的人重重罰你!”

洛月目光如霜,卻依舊無絲毫情感,“狗仗人勢。”

“你!”

“采绫,”淑妃卻悠悠然開口,聲音婉轉,細柔妩媚,“這位姑娘是認識的,她可是太後宮裏的人,我們得罪不起。”

洛月挑眉,手中的長蒿輕輕地拂動水面。

“所以,她也許是太後娘娘喜歡的人。”淑妃蔑笑,“太後娘娘以為将一個冷漠的美人送到皇上面前,就能讓皇上心情好些了嗎?我告訴你……”淑妃冷冷地看着洛月,“別以為長了一張狐媚的臉,就真的能夠勾引皇上。”

這些宮妃成天都在想這些嗎?洛月慢慢地停下長蒿,審視了淑妃一眼。南诏的明珠公主,嫁到這樣的宮闱之中,定是不好受吧?就算是皇後,後宮之尊,可是也失去了當初在南诏的肆意和純真了。

不由得為明珠公主感到惋惜。

“你、你那是什麽表情?”淑妃柳葉眉倒豎,眉心緊緊地擰在一起,“我和你說話,你到底聽到沒有?”

“你說話了嗎?”洛月若無其事地輕笑,“我只聽見幾只烏鴉在聒噪。”

“你!”淑妃勃然大怒,“采绫,給我張嘴!”

采绫一臉惡毒猙獰,原本一張精致小巧的臉也因此而變得扭曲起來,實在不像一個十幾歲的丫頭。她靠近水邊,擡手就朝着洛月撲過來。

洛月手中長蒿輕輕在岸上一點,船立即滑出去,原來岸邊,采绫傾身出來打她,卻不想撲了個空,大叫一聲,便撲進水裏。

秋天的水寒冷冰涼,冷得刺骨,采绫掉進水中不斷撲騰,嗆了幾口水之後開始大喊救命,雙手胡亂朝着洛月的船撲過來。

洛月冷眼看着,手中長蒿輕輕一推,将采绫推開。

采绫絕望不已,再次向她的船撲過來,她手中長蒿再一次輕輕一點,将她推開。

“你的主子在岸上,你覺得我會救你?”洛月似笑非笑地看着采绫。

采绫絕望不已,全身已經無力再掙紮,臉色蒼白如紙,卻殘存着最後一絲求生本能,向着岸邊撲騰過去,伸手去抓淑妃,“娘娘救命……娘娘……救……我……”

淑妃驚慌地站在岸邊,一腳将她踢開,“別碰我,你手髒,你……你把我拉入水了怎麽辦?”

采绫被淑妃一腳踢開,失去最後一分力氣和依靠,沉入水中。

“好歹也是衷心的奴婢,你竟然落井下石?”洛月譏笑。

“我……”淑妃臉色蒼白,驚慌不已,“來人,來人!救她!”她指着水面,水面漣漪層層,采绫沉入水中的身體依稀可見。

可剛才還在岸邊的幾個人都被她指使着去找船了,哪兒還有人會來救采绫?

洛月冷冷地看着淑妃,淑妃被她看得心頭發慌。

“她為主子而死,我會善待她家人,好好安葬她的。”淑妃斂衽拂裙,娉婷而立,端莊婀娜。

“呵。”洛月輕笑,手中的長蒿伸進水中,輕輕一拉,便把采绫拉出了水面。再稍稍一劃,将船劃到岸邊,順便将采绫拉上岸。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帶起一大片水花,直接向淑妃迎頭潑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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