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12)

更加快速,她甚至能夠清晰地感覺到丹田之中那團黑色的劇毒,快速的蔓延,如刀一般劃過身體每一處,沖進她的骨血之中,沖破她的穴道,她已經沒有力氣運氣壓抑,眼睜睜的看着毒氣沖破穴道,一瞬間如火山爆發一般,毒氣沖破全身!

一口鮮血噴出,濺在白紗之上,染紅身旁紛飛大雪,同時也噴濺在那些殺手的身上!

幾個殺手瞬間退開,仿佛早就知道她周身有毒,所以早有防備。

胸口被一陣,一團真氣震蕩而來,狠狠擊中她的胸口,心如同裂開,白紗瞬間被擊成齑粉,如細碎的雪一般飄散而去。

她猛然跪倒在地,身體陷入冰雪之中。

赫連明突然大哭起來,驚慌地看着她,“你會死嗎?”他倉皇的問道。

她吃力的睜開眼睛,世界裏只剩下一片蒼白。會死嗎?她大概是要死了吧?要不然怎麽會有一種瀕死的釋然?

要不然,又怎麽會感覺身體內的劇毒随着內力真氣的流散而快速消散,而身體也如幹涸的泉眼,快速的枯竭。

只是,太遺憾了,她還沒能嫁給長川,還沒能看見他真實的模樣。

有人慢慢地靠近,刀劍劃地的聲音十分的尖銳,那人手一揮,劍鋒指向她的咽喉:“将她帶走,用她來換少主!”

少主?洛月閉上眼睛,誰是少主?她根本就不知道什麽少主。

“我跟你們拼了!”赫連明小小的身軀突然向那人撲過去,雙手抱住他的腿,低頭狠狠地一口咬上去!

“滾!”那人将赫連明推開,“你要不是突厥的王子,我早殺了你!”他冷哼一聲,“不過我還得謝謝你,要不是你,我還沒有機會捉住她!”

“騙子騙子!”赫連明揮着拳頭,“你是騙我出宮的!你是故意的!你……我殺了你!”

他話音未落,就被人提了起來,那人狠狠一拍,将他打昏。

☆、許諾足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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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月倒在雪地之中,周身似乎快要被冰封了一般。白衣與皚皚雪色融為一體,青絲如墨,淩亂鋪展開去,随風輕飏飄散。

耳邊依舊充斥着赫連明的哭聲,可是似乎突然多了更多的聲音。喊殺聲,沖殺聲,刀劍相擊之聲,鐵馬冰河之聲!

排山倒海一般,猶如沙場沖鋒陷陣。

她緩緩轉頭,看見身邊的殺手個個奮身抵抗,浴血厮殺,身懷絕技武功的殺手,遇到皇城之中最精英的兵馬,以寡敵衆,也快就潰不成軍。

恍惚之中,看到一人策馬向她奔來,還有一人青衫落拓,被風雪染白,軟劍霍霍如雪,绾出無數劍花,劍氣重重疊疊,四處飛散!

很快那兩道身影便飛她身邊,她像是卸下了周身的防備,終于陷入一片黑暗。可是又想到什麽,遲遲不肯閉上眼睛。她慢慢擡手,用廣袖遮住自己的臉,現在的她,一定很難看吧?不讓他看。

“姐姐……”他的聲音似乎在顫抖,還有清影,他撲倒在地,趴在地上看着她,死死地按住地上的雪,有什麽絕望又憤怒的東西從心底升起來,他死死地摁住,不讓那種絕望騰升。

“洛月……”他沙啞着聲音叫她,她第一次覺得,清影清朗穩如的聲音,如此的難聽。

她被人抱了起來,落入溫暖的胸膛中,疲憊得睜不開眼睛。

“姐姐,不要睡,我這就帶你去解毒!”他緊緊地扣住她。

“放開我……”她擡手,想要推開他。

“不要怕。”他輕輕低頭,為她擋住淩虐的風雪,溫熱的氣息浮在她臉上,她偏開臉去,“不準看。”

“要看。”他聲音顫抖,她臉色蒼白如雪,只是無數青筋血管在肌膚上交錯縱橫,黑色的毒,順着經脈血管竄走,她體內的真氣也不受控制,侵蝕她的內髒經絡,所以,她現在的樣子是很恐怖的,所以赫連明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忘記了哭泣,只是讷讷地問:“她是不是死了?”

“我不會讓她死!”長川将她抱起來,躍身上馬,駿馬嘶鳴一聲,踏雪而去!她睜開眼睛,看見身後清影跟了上來,他那身青衫,風雪之中那麽好看,那麽輕靈。他策馬到她身邊,對她微微一笑,“有我在呢,不怕。”

“清影……”她對他說道,“可別丢下我……”

再一次陷入黑暗。

長川策馬狂奔,流星一般回到別院,別院之中,侍女已經亂作一團,看見她抱着洛月回來,雲歌等人立刻圍上來。

只是還未靠近,功力稍弱些的人便被四散的真氣毒倒。

雲歌驚叫:“怎麽回事?”

“馬上準備為她解毒!”長川說道。

“可是……”雲歌臉色瞬間煞白,“可是還差人啊,九重閣的閣主還未趕到……”

“不用等了!”長川厲聲打斷她,“我和清影為她解毒!”

“這怎麽可以?”雲歌立刻攔住他,“你難道想死嗎?藥長老所說的辦法,根本就……”

“無論如何,我也要救她!”他一掌将雲歌推開,沖着侍女大吼,“人呢?快準備湯藥,将藥長老從地牢中帶出來!”

侍女暗衛們從來沒有見過主子如此驚慌的模樣,他已經瘋狂失去了神智,随時都可能崩潰!衆人不敢多言,立刻準備湯藥,将早就備好的藥水倒入浴池之中。

藥長老和鬼醫以及幾個太醫被帶進浴池之中,看了看洛月的情況,臉色各異。

藥長老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已經換了幹淨的衣服,可周身的傷痕和血跡卻還未褪去。伸手為洛月把脈,若有所思。

“如何?”長川問道。

“先封住穴道,抱住她的心脈。”藥長老說道。

“如何沒試過?”長川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可是現在根本就封不住了!”

“她內力四散,當然封不住!”藥長老氣喘籲籲,轉頭看了看鬼醫,鬼醫雙眼放光,貪婪地看着洛月,在他的眼中,洛月就是一尊活生生的活體,他即将研究的對象。

他走過去,為洛月把脈之後,數十根銀針落下,洛月全身一顫,周身不斷蔓延開去的紫青色血管終于停止游走,四散的毒氣也少了些,她微微蹙眉,臉色蒼白。

從皇宮之中趕來的太醫在長川的吩咐下配藥,手忙腳亂又膽戰心驚地寫着無數的藥方,紙片雪花一般被遞出去,很快,整個別院便充斥在一片藥味之中。

長川抱起洛月,走入浴室,将她放入浴池之中。清影也立刻跟上,進入浴池。

帷簾之外,藥長老的聲音傳來:“她如今周身真氣四散,如果沒有內力和真氣,她無法抵擋毒氣的侵蝕,你們現在現将自己的真氣注入她體內。但是,”他的聲音微微一頓,“她的身體無法容納真氣……”

“你的意思是,我們注入多少真氣,都會從她身體中散出去?”長川咬牙,若是這樣下去,她的身體就像一個無底洞,就算他和清影将真氣全都給她,那也不能幫她解毒。

而且,若是他們因此散盡真氣,就無法抵擋她體內的劇毒……

這是同歸于盡的辦法!

他勃然大怒,将洛月狠狠地抱在懷中,迎上清影冷靜決然的目光,咬牙對藥長老道:“這你會是你的詭計吧?”

藥長老喋喋大笑,“這就算是我的詭計又如何?難道你會看着她死?你只能聽我的!”

若是到時候清影和他的真氣都散盡,那就沒人能夠救洛月了。

他輕輕地捧着她的臉,輕輕地将額頭抵在她額頭上,一時間彷徨又無助,“姐姐,我該怎麽辦?”

“試試。”清影将他推開,雙手撚決,扣住洛月穴道,将真氣灌入她的身體。渾厚清氣立刻包裹住她的身體,将一切渾濁滌蕩開去,他雙眼一亮,決然眷戀的看着她,深切的目光依舊如往昔,清冽如高山上的冰雪,缱绻又纏綿,還有太多太多數不清的絲線,糾纏着她。

曾經共看白雪皚皚,共賞大漠黃沙,共度風花雪夜,共歷千難萬險。那麽多的磨難都度過來了,說好了三山景色,五湖四海,江南煙雨,漠北黃沙,冰川雪原……都要一起去看。

他們還有太多的遺憾,還有很多的事情沒來得及實現,不要丢下他一個人離開。

他是她的影殺,也是他的清影。只有她陪伴,他才覺得世界缤紛陸離,失去了她,一切都失去了色彩。

十幾年的無聲陪伴,相信她懂的,她只是不擅長說,所以她沒有來得及對他說過。

“洛月……”他掌中真氣凝聚,清氣橫流,往她體內灌入更多的真氣,她的臉色慢慢地變得蒼白,不是中劇毒的鐵青毫無生機的模樣。

長川雄厚如月華般清華的真氣也源源不斷地進來,和清影的糾纏在一起,慢慢地注入她的全身,浴池之中,藥水如沸騰的水,滾滾翻騰,冒起白煙,煙氣缭繞飄渺,濛濛如霧,而屋子裏的真氣橫流沖撞,撞得帷簾翩飛,飓風烈烈,連人都站不穩。

長川不斷将真氣灌入洛月體內,順便探入一股真氣進入她的丹田,剛剛靠近丹田,卻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彈開。

他豁然擡頭,驚愕地看着清影,勃然大怒:“你在幹什麽!”

他再一次将那股真氣探進她的丹田之中,又再次被清影的真氣彈開!

他竟然沒發現,清影悄然将自己的真氣注入她的丹田,死守那一處,不讓任何內力真氣灌入!而她體內那團最強烈的毒氣也無法被真氣帶出!

“清影,你在幹什麽?快住手!”長川騰出一只手來,便像清影劈過去!

清影斜身躲開,搶占洛月丹田的真氣不收反進,更加強烈,勢不可擋的灌入,将她體內的毒氣包裹起來。

長川一招失手,洛月體內的真氣因此而失衡,她全身一震,臉色瞬間慘白,口中血濺而出,染紅他身上的白衣。

“姐姐!”他再也顧不得那麽多,便将真氣再次灌入,又一次如利劍一般探入她的丹田,打算将清影的真氣破開!不能讓他包裹着那團毒氣,否則永遠都無法将毒釋放出來!

可等他将真氣探入時,那裏已經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了!沒有內力,也沒有毒氣!

他突然之間明白了什麽,猛然擡頭看向清影,真氣快速游走洛月全身,竟然發現她體內清氣充斥,幹淨如月華般,已經沒有任何毒氣了,連經脈血管之中,都明淨如皓月素光。

他看向清影,他目光如鐵,決絕毅然,又充滿了壯烈的柔情。

“長川,告訴她,我在五湖四海,等她!”

話音一落,他周身砰然炸開血霧!經脈被毒氣沖破,體內真氣空蕩,從洛月體內吸出來的劇毒快速游走周身,漆黑的血霧噴濺開去,他卻突然一笑,緩緩地放松,臉上的釋然毫無遺憾,只是靜靜地看着她,見她安靜無恙的縮在長川的懷中,他擡手抹去嘴角的血,只覺得天地倒轉,昏暗一片,砰一聲,仰倒在浴池之中,黑色的毒血快速染黑了池子。

“嘩啦”一聲,長川抱着洛月躍出浴池。

藥長老和鬼醫以及其他的太醫統統湧了進來,紛紛查看洛月和長川的情況。

長川将洛月放在軟榻上,為她蓋好被子,再重新回到浴池之中,将清影抱了出來。

“來給他看看!”他對幾個太醫說道。

太醫立刻戰戰兢兢地走過來,去摸清影的脈息,最後臉色蒼白地對着長川搖搖頭,長川眼中一片冰冷和茫然,太醫慢慢跪下,“王爺……”

“下雪了。”長川看着窗外,紛紛大雪撲簌簌落下,重重疊疊地将大地包裹了起來。“京城的雪,是不是比昆侖上的雪,要好看一些?”

☆、春來草木深

水榭之下,水光斂豔,春風撲面,水面柳絮輕飏。

一綠衣少女策馬從門口奔來,來不及停下馬,便從馬背上一躍而下!

大門口的守衛立刻為她拉住馬,再回頭,少女已經進入別院,消失在視野之中。

別院中柳絮如雪,迎着風撲面而來,少女一邊揮開柳絮,一邊打了幾個噴嚏,懷中的盒子緊緊地護着,一路提氣,輕功飛躍,快速進入暖閣之中。

暖閣內,長川應了出來,來不及多說,立刻接過她手中的盒子,打開查看,确認無誤之後,轉身交給身邊的太醫,“去煎藥。”

綠衣少女風塵仆仆,大步走到凳子前坐下,端起桌上的一壺水仰頭猛灌了下去。咕嚕咕嚕将水喝完之後,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閣主的藥還要等幾天才能到。”這綠衣少女正是雲歌,她擦了擦汗水,轉頭向暖閣內看了看,柔軟的床上,那個白衣如雪的少女依舊沉睡,從解毒到現在,還未曾醒過來。

從那以後,長川瘋狂的搜尋天下所有藥材,只要對她有益的,得到太醫同意之後,便喂給她吃。

她身上的毒已經褪盡,和平常人一樣,可以随意摸她,随意抱她,随意碰她,可是她卻如雪人一樣,仿佛一碰就會融化了。

他重新回到暖閣之中,暖春已到,暖閣之中已經沒有了暖爐,她美玉般的面容安靜如斯。

他坐在她身邊,握住她的手指輕輕地摩挲,又慢慢地為她按摩。她一點反應都沒有。

快醒醒,寒冬春景,少了她的陪伴,他覺得特別的獨孤。

快醒醒,有人還在五湖四海中等你。

快醒醒,不要辜負曾經舍棄一切救你的人……

雲歌慢慢走進來,黯淡的目光看着他的背影。他将那具柔軟而纖細的身體抱在懷中,撥開她如墨青絲,拿起沾濕的毛巾輕輕地替她擦着。她的頭發長長了一些,黛青色如墨雲,輕柔地被他捧在手中,又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

“若是她永遠都不醒過來,你該如何?”雲歌紅着眼問道。

“我會一直等。”他回答得毫無猶豫,甚至溫柔缱绻,手指糾纏着她的發絲,輕輕地撫摸着。

他伸手探了探她的脈息,已經好了很多,比起剛開始解毒那會兒沒有任何脈息,現在的情況已經在好轉。

“那你要如何面對太後賜婚?”雲歌不甘心,“你想抗旨?”

“我不會娶葉語環。”他眉目微冷,卻又突然輕笑,用手指點了點洛月的鼻子,“你若是再不醒來,我真的就要娶別人了。”

意外的,她的眉頭竟然輕輕一蹙。

“你看,她能聽見我說話的。”他擡頭,對着雲歌一笑,“所以她很快就醒過來了。”

“若是她問起清影怎麽辦?”雲歌又問,撅起嘴,有些不甘。

他沉默,将洛月放下,掖好被子,“先不告訴她。”

“可她早晚會知道的。”雲歌說道,“那天那麽多的太醫看着,瞞不過的。”

“誰敢洩露出去,我就殺了誰!”殺意陡然四溢如刀。他起身,正色看着雲歌,“謝謝你為她送藥。”

“沒什麽的。”雲歌撇開眼睛,“我只是順路而已。”

他點點頭,從袖中拿出一封密函,遞給她,“将這個交給九重閣閣主。”

“你不怕他會像上任閣主那樣?”雲歌接過密函,放進袖口中。

“他懂得如何利用。”長川輕笑,“識時務者為俊傑,他若是還想繼續當他的閣主,就該明白他如今擁有的,都是朝廷給的。”他頓了頓,想到了什麽似的,“若是你想離開九重閣,可是随時告訴我。”

她搖頭,“離開九重閣我還能幹什麽?難道讓我和洛月一樣,當郡主?我又不是朝廷重臣的女兒。”

長川在洛月毒解了之後,便請旨讓皇上封她為郡主。只有将她封為郡主,才能顯示皇家對鎮國公一府的彌補和愧疚,也才能顯示皇家的仁慈和寬容。也能過給洛月一個身份,不被人诟病,這樣将來,他也可以更加名正言順的娶她。

那處破敗的鎮國公府邸已經被修繕一新,他還想帶着她去看看。

快點醒來吧,我的姐姐,我的洛月。

雲歌拿着密函走了,頭也沒回,來去匆匆如風一樣。她不需要長川的同情和施舍,只要心還在他這裏,沒有走失就好了。

馬蹄噠噠,跫音策馬遠去,風塵一騎,卻好像未曾遠離。

……

水榭之下風鈴輕響,檐下風铎搖曳,長川眉頭微微一沉。

走出暖閣,別院之中有些空蕩,臨水之處,再也看不見那襲落拓青衫。三尺青鋒猶在,落拓青衫卻已經不在了。

水榭之上,帷簾随風搖曳,接着又被人掀開,恍惚中,似乎看到青衫伫立,淩空掠水,如驚鴻一躍,下一刻就會淩水飛過來。

水榭之上真的有人淩空而起,落在他身邊,他險些以為自己看花了眼。等看清來人的模樣,他又覺得失笑。

“兄長。”他行禮。

“免禮。”皇帝難得不穿龍袍,而是身着一襲天青色長衫,春日暖溶,長衫清貴,比起皇家威儀,顯得更加灑脫翩然。

他手中拿着幾個盒子,一一交到長川手中,“這是皇後讓帶的,這是母後的,這是朕的……”他停了停,見長川神色黯然,安慰道:“若是這些藥物沒有用,朕再尋人去找其他的珍貴藥材。”

“多謝兄長。”長川點點頭,将盒子收起來,裏面都是一些珍貴的藥物,是難得的藥材,就算不能讓洛月醒過來,以後也可在緊急的情況下用。

“皇後讓我告訴你,”皇帝微微蹙眉,想起明珠公主的話,又覺得不靠譜,“若是普通的太醫不管用,可以試試巫醫。”

“巫醫?”長川心頭一跳。毒蠱正是巫醫所下,如今再談巫醫,都會讓人覺得危險。

可無疆巫醫自從出了苗疆之後,便雲游四海去了,再也找不到蹤影。就算是把他找回來,以他的巫蠱之術,真的可以喚醒洛月嗎?

“朕是不贊同的。”皇帝說道,“皇宮之中,一向是巫蠱之術為大忌,就算用巫蠱之術喚醒了洛月,若是讓母後知道,母後定要把她當做巫蠱妖孽了。”

“只要能讓她醒來,就算是妖孽我也認了。”長川雙眸突然一亮,立刻吩咐人去找無疆巫醫。“或許苗疆聖女知道他在什麽地方。可以先派人去問問聖女。”他說道。

幾個暗衛立刻應聲而去,消失在別院之中。

“邊疆戰亂,元戰英也去了幾個月了。如今天氣好轉,正是奪回幾座城池的好時機。”皇帝說道,“朝中少了幾個要臣,你也該回朝了。”

“再給我一段時間吧。”長川蹙眉,“我……再讓我等等吧。”

“你上朝和等她醒來也不矛盾。”皇帝聲音微微凝肅,“朕的旨意又是如何能輕易更改的?”他拍了拍長川的肩膀,“何況,已經有好幾位大臣上奏,讓你盡快回朝,重振朝綱,無論是皇家還是朝廷,都少不了你。”他別有深意地看着長川,“雲岚,你除了是長川,你還是雲岚,是父皇和母後的兒子,還是天成國的楚王!”

這是一個巨大的擔子,長川無法拒絕,更加沒有推卸的理由,他深知自己的身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他是楚王。詐死也好,易容進入九重閣也好,等等的一切,都是因為他是楚王。

“你這張臉,再不變回去,我都快忘了你原來的樣子了。”皇帝指着他的臉,“什麽時候讓太醫将你臉上的針取出來,變回你原來的樣子吧。”他量了量長川的身高,“你本就比我高一些的,如今這縮骨功,硬生生把你變得跟十幾歲的樣子。我還有些不習慣了。”

長川點點頭,“等她……”

“不等了!”皇帝有些不悅,“難道你變回本來的樣子,她還會認不出嗎?”

她認得出,她怎麽會認不出來?只是,他害怕她會認不出,或者,他害怕她無法接受他原來的樣子,害怕她忘了他是她的長川……

“好了,朕回去了。我希望,盡快在朝堂上看見你。”皇帝說完,重新飛回水榭,離開了。

萬物複蘇,草長莺飛。春日花紅柳綠,風铎随風輕飏。

天成國皇帝下發了海捕文書,天涯海角追捕前朝餘孽以及九重閣三大長老,格殺勿論!

那日,風雪之中,與洛月搏殺的人,竟然是前朝餘孽。那些人引誘赫連明,讓他将洛月帶出別院,甚至用巫蠱之術控制了馬夫,甩開了長川安排的侍女,将他們帶到城外。若不是長川發現她失蹤,又得知前朝餘孽的行動,帶兵及時趕到,她說不定已經被那些人帶走。

前朝皇帝還有一個孫子,早已被長川以移花接木之計控制住,那些人為了救回自己的主子,才設計搶走洛月,用以交換自己效忠的皇孫。

☆、夢裏歸去來

洛月周身的毒解除之後,便陷入了昏迷之中。極度衰竭的身體,失去了身後內力的支持,恢複得相當的緩慢。剛開始時,甚至探不到她的脈息。鬼醫和藥長老為她把脈之後,只說了死不了,便讓人等着。

長川已經派人天涯海角尋找無疆巫醫的下落,一面讓太醫為洛月診治。

皇宮中的太醫戰戰兢兢的,不敢對長川說探不到脈息其實就是死人了。只能迫于楚王的淫威,死馬當活馬醫,為洛月診治。卻不想,過了一段時日之後,原本已經認為死了的人,竟然有了微弱的脈息,死寂灰白的臉色也恢複了幾分生氣。

這對于太醫來說,簡直就是躲過了一場大劫。若是洛月死了,楚王會讓他們人頭落地。

這日陽光好了些,水榭之上,水天一色,漣漪粼粼。

花氣襲人,晝暖氤氲,溫和的陽光如洗。宮裏的太醫為洛月診了脈,長川為她體內注入清華的真氣,她的臉色稍微好了些。

“洛月姑娘的脈息漸漸沉穩,怕是不日就能醒過來了。”太醫們輕聲地讨論了一會兒之後,謹慎地對長川說道。

長川欣喜若狂,不管他們說得對不對,只管讓人賞了東西,打發了太醫,再快步走到洛月的床邊,将她緊緊地抱住。

此時她已經不需要穿冰蟬雪衣,柔軟的中衣輕貼着她纖柔的身體,輕盈得如同羽毛,溫暖的身體不似以往那般冰涼,而是觸手生溫。他慢慢的靠近她,捧着她的臉,唇輕輕地貼上去,甚至能夠感受到她微弱的呼吸就輕輕地浮在他的臉上。

他讓侍女在院落中布置好了軟榻,還有暖爐,将她抱出去曬太陽。

溫暖的陽光映照在她的臉上,蒼白的臉色氤氲出血色,如玉如月,暖肌生香。他握住她的手指,一根根細細的摩挲,放在唇邊輕吻。忽然感覺到她的手指輕輕一動,輕柔的勾住他的手指。

他全身僵住!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臉。

長長的睫毛覆住幽冷的眼眸,輕輕地顫抖,星點日光在上面輕輕顫抖。

她蹙眉,微微地張合着嘴,唇間輕輕溢出模糊的聲音,輕柔又細微。

他已經震驚地忘記了一切,恍惚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趕緊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湊到她耳邊細聽。

“姐姐……”

“……影……”她似乎在叫着誰。

他心頭微微一跳,既喜又驚。她心裏還是有清影,連夢裏,都是清影。

心中的酸澀已被喜悅覆蓋,他微微一笑,輕輕地将她攬在懷中,“我在呢……”

有他在呢,沒有了清影,還有他。他會是她的全部。他若還活着,哪怕她承受人間寂寞苦難,也要活着!他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還有漫長的歲月要走。原諒他就這麽自私一回,他會用一輩子的時間,去填補她心頭的空缺和遺憾。

“疏影……”她依舊無力地勾纏着他的手指,微弱的聲音像是用盡了力氣才發出來。

她夢見了她的影殺嗎?

他起身,吩咐人将她的錦瑟拿出來。那臺破舊的滿是刀痕的錦瑟,曾經是疏影的樂器,也是疏影的武器。

他曾經想象過,那個叫做疏影的男人,是不是也如清影一樣,随時伴随她左右,也是一襲青衫翩然,甚至他比清影更好,他會彈琴。是不是曾經,在他不知道的某段時間裏,她和疏影錦瑟和鳴,執劍聽琴,共看昆侖皚皚冰雪……

錦瑟被侍女放好,他席地而坐,将錦瑟放在自己的腿上,伸手慢慢地撥動琴弦。

錦瑟五十弦,弦音款款輕靈,連綿铮然。

洛月卻做了一個夢,夢裏不是昆侖皚皚無盡的冰天雪地,也不是塔瑪古城死寂無無邊的大漠黃沙,而是一樹桃花繁華葳蕤,旖旎夭夭,樹上一輪滿月擡手可及。

樹枝傾斜,疏影清淺,幽幽一枝上,坐着疏影。他猶如一團天上飄然而下的閑雲,如月般,端坐在樹枝上,滿樹的桃花飄落,落在他的錦瑟上。花底琴聲,轉軸撥弦,續續悠悠。

“洛月,這是我最後一次為你彈琴。”疏影長發飄揚,遮蔽了雙眼,可她卻能感受到他溫柔的目光。很溫暖,也很空靈。

她張了張嘴,鼻息間嗅到似木非木的氣息,可是沒發出聲音。

耳邊的琴聲伴着簌簌落花,她靜靜地聆聽着。

“你看起來很好。”她目光落在他的心口,她猶記得當初疏影挖心時,那處胸膛血淋淋的模樣。

“嗯,”疏影點點頭,“你看起來也不錯,這樣我就可以放心了。”

“疏影……”

滿樹桃花飄落,遮蔽了她的視線,她有些看不清,急急忙忙跑近一些。

“洛月,別再想着我們了。一輩子很長,總要放下過去才能走得長遠。”疏影按住琴弦,琴聲戛然而止。他的聲音就像是斷斷續續的清風,“我要走了,”他真起身,對她微微一笑,将錦瑟背在身上,“洛月,再見。”

“等等!”洛月急忙叫道,想要提氣追上去,卻發現自己體內真氣空空如也,她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雲霧缭繞的桃源之中。

也許,他是去一處世外桃源,再也不需要面對塵世紛争和算謀,他會過得很好吧。

紛紛落花飄落在她的臉上,酥酥麻麻的,她伸手去撫,卻被人抓住了手。她猛地一驚,心頭一跳,倏然睜開了眼睛!

清風,琴聲,水榭,暖閣。還有模糊的一個人影,離她很近很近。

“姐姐,你醒了?”他的聲音顫抖又模糊。

“嗯,醒了。”她微微點頭,積郁在心頭的沉重,突然煙消雲散。

他輕柔一笑,眷戀又溫柔,輕輕地将她的頭發攏住,将她打橫抱起,進入暖閣之中。

……

洛月在昏迷了三個月之後終于醒來,消息傳出去之後,無數的補品和珍貴藥材如雪花般紛紛送進來。

只是洛月并不怎麽愛吃,仿佛大病初愈的身體雖然依舊虛弱,可她對一切事物都充滿了好奇。

她喜歡摸摸花草,就算沒什麽力氣,也願意和長川一起修剪花枝。那些花蕊和鮮活,充滿生機,再也不會在她手中枯萎掉。她也可以毫無防備擔憂地和他接觸,感受他的體溫。

除了玉貂之外,他還從外面抱了些貓狗回來,因為發現她喜歡。只是太醫來看了之後,說是貓狗的毛不幹淨,她就算再喜歡,他也不能拿她的健康開玩笑,只讓人将那些貓狗送了出去,也把玉貂關進了籠子裏,和虎皮住一起。

日子一長,洛月清閑下來,身體似乎也養好了些。

這一日,太醫照常來為她請脈,可把了一陣脈之後,太醫卻沉默了。太醫的沉默讓長川驀地緊張了起來,忐忑不安的看着太醫,卻噙着笑,柔聲安撫洛月,不讓她看出自己的緊張。

洛月渾不在意,如今這身體,能夠解毒已經出乎預料,算是她意外多活了幾年,今後到底如何,她已經沒有心思再去思考。

暖閣之中光屑如瀑,斑駁闌珊,氣息卻有些壓抑。

太醫下巴上花白的胡子微微顫抖着,俯身恭敬地問洛月:“敢問,洛月姑娘,可來過天葵?”

天葵?洛月茫然不解地看着太醫,又看了看長川,卻在他的眼中看到關切和焦急。

“來過沒有?”長川握緊她的手。

“我不知何為天葵。”洛月只是輕輕地說道,身體慵懶無骨般,柔軟的縮在床上,臉說話的聲音都肆意慵懶。只是比起往日幽冷如雪山之巅的積雪,她不再高高在上。

暖閣之中一片寂靜,連旁邊侍候的侍女都向洛月投來關心的眼神。洛月擡起袖子遮住臉,打了一個哈欠,蜷進長川懷中,閉上眼睛。

她感覺到他全身僵硬,似乎是憤怒,又似乎是無可奈何!

她常年被劇毒侵蝕,五髒六腑早已衰竭,如今雖然能夠解毒,可卻無法完全成為一個正常人。平常女子,如她這般年紀,早就來了天葵,而她卻不知天葵是何物。

她體內積郁的毒太多,太醫開了方子,長川又派人将這段時間得到的各種珍貴藥材拿出來給太醫看,太醫看到之後沉郁惶恐的臉色稍稍放松了些,從裏面配出藥來,給洛月喝下去。

“不來天葵會如何?”她想起太醫為她診治時,擔憂緊張的臉色。

“只是身體弱些。”他按照太醫的吩咐,在暖閣中點上火爐。“是因為你在雪山上受寒的原因,只要好好調養就會好。”

“嗯。”她不疑有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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