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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淺的陽光打在兩人周身,暖暖的,沖淡了雙方對峙下生出的寒意,也讓這場短暫的硝煙消弭于無形。

傅歸晚眸光一轉,波光潋滟,風華無雙,她把手中的寶石軟鞭抛過去,不容拒絕的說:“本郡主要去後山,正缺個車夫,有勞世子爺。”

塗紹昉揚手接住馬鞭,看向自顧自走上馬車的永福郡主,朗聲提醒:“郡主,小臣有差事在身還要趕回京都,今早來拜訪已經勉力擠出空隙,不能多耽擱,請您見諒。”

“如婳出門去賺大錢了。”女子薄怒的聲音從車廂中傳出:“你已耽擱本郡主三刻鐘,別再廢話,你的書童讓他去門房待着。”

塗紹昉思忖片刻,對着湯圓點點頭。雖然他會趕馬車,也不是頭一回,可給死對頭當車夫這種事……實在不大舒坦。

青帷馬車慢悠悠地繞着金水池畔轉了半圈,塗紹昉收住缰繩,輕笑道:“郡主,倘若有話要對小臣說,請直言吧。”

出門連一個婢女都不帶,明顯有事要和他談。若非這次前來是他臨時起意,他幾乎懷疑這位是專門等着他!

“山有木兮木有枝?”傅歸晚推開車窗,望向倒垂的柳條,神情莫辯:“你想娶如婳?”

塗紹昉心中一驚,幹脆問出來:“郡主如何知道‘山有木兮木有枝’?”

傅歸晚不答反問:“隆中蘇氏子弟雖然多清流文士,可我三外祖父是生意人,舅父子承父業,你既知他膝下唯有如婳一女,就該知道如婳要繼承家業;先不提她沒有成婚的意願,就算有也是招贅,你合适嗎?”

“如婳是養女,蘇望舒是她義父是養父而非親父,郡主應該更清楚。”塗紹昉反駁道:“聽聞您堂舅潇灑不羁不願意成家故而離開隆中來姑蘇定居。

可他二十歲三十歲時不想,不代表他四十歲五十歲時同樣不想,哪怕他真的終身不娶,不影響他生兒子,更不影響在他無子時過繼嗣子,他名下的家業與如婳無關。”

“給自己找個借口不好嗎?”

傅歸晚淡淡笑了:“你父母和太子妃能同意這門親事?退一萬步,他們能同意,你又能保證永遠對如婳好嗎?僅憑這點,我表妹都不敢讓自己相信你。”

塗紹昉垂眸,他明白,明白他一意孤行前方會有多少阻礙,最大的障礙可能就是他想要娶的女子不願意嫁,至于他父母和他大姐,只要他堅持堅定總歸拗不過他。

“郡主,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我知道如婳很敬重你這位表姐,請高擡貴手,這份恩情庭曦銘記于心,絕不敢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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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郡主的志向天下皆知,你是太子妃的親弟弟,我與你怎麽算都是敵對,你卻要娶我的表妹,你不覺得可笑?”

“世人眼中的永福郡主跋扈、嚣張只會仗勢欺人,是個混世魔王,名聲早已蕩然無存;偏偏你走大運,得到了舉世無雙的聖眷,故而朝野上下多半對你面上奉承,背地裏根本看不上你傅歸晚。”

塗紹昉目視前方,平靜道:“雖然素未謀面,傳聞将你貶低得一無是處,我還是承認你很厲害,但我也不認為你有多難對付。

拜別師門前我打算給太子姐夫送份正式的見面禮,把永福郡主摁倒;如婳卻說将來我和你交手,初初幾個回合落在下風的必定是我。”

半響沒有收到回應,他自顧自的說:“原因有二:一則我輕敵。因為你,傅家一飛沖天,從17年前的無足輕重到如今跻身為京都頂級豪門權貴,你擋了多少人的道?

試想你該有多遭人恨?這十多年來前仆後繼有不計其數的人,但凡有一絲可能,他們早已将你拉下;既然前人沒有成功,也不會再有後來人。

二則你自幼切身體會着危機。永福郡主站在萬衆之巅,十七年榮光萬丈,然則退一步很可能就是萬丈深淵。

你這十多年來不曾如履薄冰也是步步為營,而我的腳下是康莊大道,我沒有一日如你般站在懸崖邊求生,你卻過了十多年。”

塗紹昉嘆息一聲,似假還真的總結:“我不如你,遠矣。”

分明只有‘因為你太輕敵’這六個字,你居然能雜七雜八的閑扯出這麽大段!傅歸晚打住和他掰扯的心思,否則還不知道要被他說成什麽樣。

“如婳只是我外祖家的表妹,還是隔房表妹,她的婚事與我能有什麽瓜葛?你想娶她,你該去她父親面前表現。”

“好,庭曦先行謝過郡主大恩。”塗紹昉側身,抱拳道:“将來有需要我時您盡管開口,只要我做得到,絕不推辭。”

傅歸晚挑眉:“這聲謝會否言之過早?”

塗紹昉微笑:“我相信郡主的為人。”

這是我跟你的第一次交涉好吧,你不要搞得好像我和你是相識相交許多年的故交老友!不帶這麽套近乎的!

傅歸晚腹诽,淡淡道:“無需給本郡主戴高帽,不過你要表達謝意我自然收下。而眼下,你就能回報。”她語氣變得嚴肅,一字一頓道:“把你的差事交給我。”

“公事與私事不好混做一談,郡主見諒。”

“明人不說暗話,送頭白鹿進京而已,現由本郡主來辦,這點小事你完全能做主;哪怕需要請示太子,你還能有第二種選擇嗎?”

“去歲寒冬會稽出現白鹿乃天降祥瑞,我護送的不是白鹿而是祥瑞,如果此祥瑞不能抵達京都恐生流言蜚語。”

塗紹昉再次婉拒:“請郡主不要為難小臣,您真喜歡祥瑞大可上書禀奏聖上,向聖上把祥瑞讨要過去。”

“世子爺該是聰明人,就算你蠢也無所謂。”傅歸晚鄙視道:“你該清楚我截住你要祥瑞你根本無力反抗,乖乖交出來比較好,免得妄動幹戈。”

塗紹昉側身打開車門,銳利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賴洋洋的靠在車壁上的女子,神情肅然,沉聲問:“郡主為何要相助東宮?”

“何以見得?”傅歸晚勾唇一笑。

“發現白鹿之人乃是會稽府同知傅經茂,正是郡主的叔父;白鹿現世被視作天降祥瑞,去年整個冬日就為着白鹿鬧得沸沸揚揚。”

塗紹昉肯定的說:“從鬧出白鹿伊始就是一個局,欲要污蔑太子并非天命所歸的局。我以為郡主這些年在隆中不知內情,今日你主動要截住祥瑞,顯然你很清楚,且你無意用這頭白鹿來污蔑太子。”

“我是為自己。”傅歸晚臉色有些難看:“還嫌傅家不夠招眼!”

“确實,即便是傅經茂發現白鹿,可他只是會稽府同知,為副職,治下有方的功勞算不到他頭上,結果竟然是傅同知能因此調回京都,府尹毫無褒獎。”

塗紹昉嘆息:“這般明晃晃的搶功無非因為傅家出了位聖眷無雙的永福郡主。會稽府尹心思狹隘些再被有心人煽動煽動,這筆賬就得算在郡主頭上,您是有些冤。”

“還有太子!”

傅歸晚冷笑:“我猜都猜出來祥瑞弄假,太子事先知曉就會準備後手;太子不知曉,白白受了這波髒水必然會反擊,無論哪種情況屆時定會反噬回傅家!”

她自嘲道:“換成傅家其他任何人都得被扒下一層皮,我那位祖父可沒那麽大方能願意讓傅家割肉。”

塗紹昉眸光微閃,卻道:“祥瑞弄假可是欺君罔上,郡主慎言。”

“這頭白鹿就在你手上,真真假假你自然清楚。”傅歸晚語氣微沉,告誡道:“沒有我,這所謂的祥瑞也到不了京都。

我不管太子要拿這鹿做什麽文章,到此為止!人家設好圈套等着他,他能把髒水洗淨,被髒水潑過的痕跡也抹不掉,不嫌膈應嗎?”

塗紹昉抿唇,沒有接話。

“這鹿交給我,聖上面前我來交代。你随我一同進京,我保證不會有污水潑到太子身上,這所謂的祥瑞就讓它不了了之。”

傅歸晚加重語氣道:“本郡主難得退讓,世子爺!”

“好,就按郡主的意思辦。”塗紹昉順口問:“不知您打算何時啓程回京?”

“今日是二月十三,那就再過五日,二月十八。”傅歸晚擺手道:“趕車吧,我有事要去後山。”

此地的後山是靈岩山,靈岩山上有座靈岩寺。塗紹昉表情有點異樣,打量她說:“郡主想拜佛嗎?”您看着可不像是信佛之人。

廢話真多!傅歸晚吸口氣,微笑道:“是啊,我去求菩薩保佑,待我嫁給四皇子,我們能快些把太子扳倒,我早日成為皇後。你現在向我投誠還來得及,一旦新帝登基,我就讓你做當朝丞相。”

“呵呵!”塗紹昉很合時宜的調侃:“四皇子優柔寡斷才智平庸不及郡主十分之一剛毅果決鋒芒畢露,如果四皇子能最終勝出,還真得恭喜郡主,無需等到做太後,你當皇後時就能垂簾聽政了。”

這混蛋聒噪個沒完了是吧!傅歸晚氣運丹田,罵他:“對個剛見面的姑娘就滔滔不絕,難道你平日裏見個女的就要去搭讪,少說句話能要你的命嗎?”

你的話也沒比我少!塗紹昉郁悶的把反嗆聲咽下,關上車門,繼續趕馬車。

作者有話要說:  歡脫小劇場:

傅歸晚:“少說句話能要你的命啊,難道你平日裏見個女的就要去搭讪?”

塗紹昉:“不,我平常基本上不跟陌生的姑娘說話。”

傅歸晚挑眉:“那你這麽多話?”

塗紹昉開朗笑:“其實我沒把你當姑娘,咱們做個哥們做怎麽樣?”

傅歸晚呵呵噠:“還是做姐妹吧,我今天就把你變成跟我同性。”

塗紹昉燦爛笑:“我趕馬車了,您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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