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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岩山上有座吳宮,又喚館娃宮,是一千多年前吳王夫差為西施所建。

傅歸晚站在山腳下,眺望這岩壑奇秀的靈岩山,嘆道:“江南山水,三分秀色在靈岩。以前我覺得誇大,多來幾回發現的确妙不可言。”

“可惜靈岩山的人文情懷有些凄婉悲涼,西施美人計,夫差國破人亡。”塗紹昉顯然沒把兩刻鐘前被罵的教訓吸收,疑惑的問:“郡主怎麽會想要來此處?”

“你還不如問我舅父蘇望舒為何要把府邸建在靈岩山後?”

“請郡主賜教。”

“我并不知情。”傅歸晚如實說道:“我問過舅父,他不肯告訴我;後來我猜,或許舅父有傷心事,想借景抒懷。

可館娃宮背後的隐喻,範蠡、西施、夫差之間凄美哀婉的糾葛也好,勾踐忍辱負重卧薪嘗膽的複國也罷,我怎麽想都不覺得和我舅父能扯上聯系,實在想不透我便不想了;總歸,每個人都有秘密。”

“郡主言之有理,不知您可否指教小臣一個不算秘密的秘密?”塗紹昉誠懇的問:“郡主究竟如何知曉‘山有木兮木有枝’?如婳不可能主動告訴你。”

傅歸晚一字以蔽之曰:“否。”

“多謝您。”拒絕的真直接,塗紹昉俊臉頓時晴轉陰:“郡主聽過句詩嗎?‘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你沒發現你這副模樣很假嗎?”傅歸晚差點翻白眼:“前面開路,別再耍心眼。”

靈岩山不算高,以多奇壑怪石而聞名,沿着蜿蜒的山道進入山林中,偶有幾聲鳥鳴傳來,似是在為進山之人引路。

兩個人安安靜靜的走到半山腰,塗紹昉止步,側身轉向她,不識趣的出聲:“郡主你究竟如何知曉‘山有木兮木有枝’?這疑惑壓在小臣心頭不解,我只能一直打攪您的雅興。”

“當然看到的!”

傅歸晚語氣不善:“如婳從蜀地回來就有些不對勁,問她又不說,我和舅父趁她不在專門去翻她的閨房和書房,一找就找出來了。”

塗紹昉嘴角微抽,總有種無端的憋悶:“郡主,你翻找表妹的閨房不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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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歸晚擡擡高傲的下巴:“你管得着嗎?”

“自然管不着,就是有些好奇。”塗紹昉把心情平複好,微笑道:“傅家二公子大婚在即,郡主卻無意趕回京都,你和你的堂兄不和嗎?”

“你問得太寬了吧?”

“那麽60大壽夠重要吧?”塗紹昉笑問:“去年傅副相60大壽,整個京畿都沒想到,永福郡主竟然沒有回京來參加她祖父六十大壽的壽宴。

為此,你傅歸晚不孝的名聲又增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我真的有些好奇,什麽分歧能大到郡主寧可冒着父母、家族的重壓也沒現身祖父六十大壽?”

傅歸晚沒接話。

“昌和23年8月中秋,宮中的晚宴上你當衆放言将來想做皇後,不日你祖父就和愉妃、四皇子母子結盟了。

四年前傅宗弼接任朝堂從一品副相,可是不得了,聽說兩個孫媳婦他都要從宗室裏挑,公爵人家都看不上。”

“你沒必要費唇舌挑撥離間。”傅歸晚提醒他,塗紹昉笑應:“當然,傅副相向來重威勢,郡主能硬抗住祖父的重壓把兩個嫂嫂改成你中意的人家,你們祖孫之間沒鬧僵沒差多少了,哪還需要旁人來挑撥?

可傅家的隐患是換個親家能解決的嗎?傅宗弼這些年有多貪婪,有眼睛的都看着,恐怕是傅副相貪得無厭到已令聖上深惡,你在給家裏敲警鐘。

不過可惜,郡主用心良苦的背後沒換來家人的諒解,只換來了你不孝的名聲傳遍京中,還有變本加厲的假造祥瑞欺君罔上!”

她擡眼看他,很平淡的神色,塗紹昉好意勸道:“既然你要敲警鐘,溫溫吞吞的能起什麽作用?把傅經茂扔到牢裏,你祖父才能吸取教訓知道收斂。”

“繼而引發傅家內亂,傅歸晚再次成為整個家族的衆矢之,甚至嫡長房都要被排擠得沒有立足之地了?”

傅歸晚彎唇而笑,随手摘了片葉子,蔥白的指尖撫過綠葉細密的紋理,語氣平淡無波:“年紀輕輕就已是東宮的得力謀臣,只要太子還是太子,你長姐的位置絕對固若金湯。”

“過獎。”

塗紹昉收斂思緒,繼續向前領路,冷不丁聽到她說走另一個方向,爽快的拿話回給她:“郡主不打算去靈岩寺求菩薩保佑你早些當上皇後嗎?”

傅歸晚斜視他:“你可以接着貧。”

“讓您見笑了,可郡主既然帶小臣來靈岩山,總得告訴小臣您此行的目的地,好過我胡亂在山林中四竄。”

“舅父在山中埋着幾百壇佳釀,我要挖幾壇酒回去。”

“挖酒,你?”塗紹昉打量她好幾眼,再看看腰間的馬鞭和空空的兩手,有種不好的預感,勸道:“郡主想喝佳釀有的是下人為你準備,不用親力親為。”

“能讓下人代勞需要本郡主親自來嗎?我舅父不喜外人踏足此地,我與如婳都甚少來此,更不要說讓旁人碰他的酒。”

傅歸晚郁悶道:“他這兩日犯懶,不樂意多走動,如婳又出門去了,就使喚我過來挖幾壇酒。你正好撞到本郡主面前,我不使喚你使喚誰?”

塗紹昉輕咳兩聲,情願暫時撇清關系:“郡主,我現在也還是個外人。”

“我要挖的桃花釀已經埋了九年,年份剛好,挖出來最好喝。其中兩壇自己喝,另外兩壇送人。”傅歸晚揚揚眉,笑得有點奸詐:“你猜猜送給誰?”

“小臣不知。”為何他不好的預感更強了,可與他總沒有關系吧?

“沒有誰。”傅歸晚笑得和藹可親:“就是太醫署院判的幼子,聽你姐夫提起過嗎?”

塗紹昉在心底抹把淚,面上很真誠的說:“聽過,是楊院判三子中最得他真傳甚至青出于藍,只是不喜拘束故而沒有在太醫署任職。聽說這位小楊大夫一直雲游四方,郡主找到他的下落了?”

傅歸晚伸長纖細的脖頸靠過去,啧啧道:“你很高興嘛?”

塗紹昉避開些,幹笑道:“郡主不是也很高興?”

“呵!”傅歸晚冷笑:“我就說你們男人不是個東西,看你好像表現的多珍視如婳,還不是在意容貌,一聽說有名醫,瞧瞧你這副嘴臉!”

“我沒有在意相貌,我在意的是師妹的人,否則我何必想要求娶她?”塗紹昉辯駁道:“可師妹的臉确實被大火燒傷了,我娘會在意。

我不想因為這麽點小事将來對她們的關系造成影響,如果有大夫可以治好燒傷的傷疤,為何不盡力争取?”

傅歸晚眸光沉沉的掃視他一眼,抿唇道:“你不認路,跟着我走,到之後你來挖酒。”

不管他是否同意,她便越過他往前走去,領着人在山中七拐八彎走過大半個時辰,終于走到一處草廬前,草廬前還栽着棵棗樹。

“草廬裏有鐵鏟鐵鎬之類的器物,桃花釀埋在棗樹下,你朝偏西南方向挖下去六尺深大約能見到埋的最淺的酒壇,把那四壇子抱出來即可。”

塗紹昉沒動,看向她的目光透着疑惑,怪異道:“我方才跟着郡主走,我總覺得郡主的背影與如婳很像。”

傅歸晚:“……”她默默閉了閉眼,氣沉丹田,罵他:“你腦子有病嗎?”

“不僅背影像,走路時的姿态更像。”剛開始他沒注意,走過一段路他猛地晃了眼,差點以為走在他前面之人是他師妹蘇如婳。

塗紹昉驚得自己把自己吓到了,可他想不通:“如婳無論是快步疾走或是悠然漫步自來是行不露足,環佩至多輕晃從來無聲。

如婳的儀容教養已經融入骨子裏了,她是我見過的走姿最從容優雅的女子,我不可能産生錯覺。”

“少見多怪!”傅歸晚無語:“隆中蘇氏對姑娘的儀态教導甚嚴,除了有那麽幾個不認真學的,蘇家的姑娘們走姿都很美。

我滿兩歲後和我大哥去外祖家,才兩歲就被我外祖母打着學走路,我的儀容教養自幼就融在骨子裏了,如婳許多時候還是我指點的,她走路當然像我。”

塗紹昉哦了聲:“原來如此,怪不得。”

傅歸晚不耐煩:“還不快去幹活,你打算磨蹭到太陽落山嗎?”

塗紹昉平靜的去草廬裏拿鐵鏟來幹活,忙活一上午,快到正午時分他終于能把四只酒壇都抱到馬車裏,再去請永福郡主,該啓程回去了。

傅歸晚從頭到尾都沒搭過手,瞥了眼他額頭沁出的汗漬和衣裳上的髒污,善心大發的說:“謝謝你啊。”

“不必,我不是為你,是為如婳,也是為我自己。”

“我的意思是——”傅歸晚輕咳了下:“我要請小楊大夫并非為如婳,誰告訴你我家就一個需要大夫治病的親戚?”

塗紹昉默默咬咬牙龈,擠出笑意說:“不用客氣,反正這路上我跟着你,你引着我去找大夫,我也知道将來去哪裏請人了。”

傅歸晚滿意的點頭:“那就有勞世子爺再當回車夫,送本郡主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岩靈山有秘密喲O(∩_∩)O~

——————歡脫小劇場:

傅歸晚冷嘲:“我就說你們男人不是個東西!”

塗紹昉訝異:“難道郡主經歷過很多,否則你憑什麽認為男人們不是個東西?”

傅歸晚罵他:“想變性是吧?”

塗紹昉舉手:“我去挖酒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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