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趙竤基便是當朝儲君的名諱。

都直呼太子其名了可見這話題已經聊不下去,傅歸晚無奈擺擺手:“你胡說八道什麽,行啦,我自己琢磨吧,今天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着。”

她揚聲吩咐婢女去把準備好給無名師爺的金子取來,并讓無名師爺的老仆來接他,再對他道:“出門在外自己多保重,有事就派人遞消息回來。”

無名呼出口氣,倒沒再跟她糾纏,順勢道:“回回都是這些老生常談,你沒新詞了嗎?走了,不用送。”

“那我再和你說個新詞:趁早斬斷。”傅歸晚按住他的輪椅推,目光灼灼,肅然道:“前些年我沒勸過你,是我知道你聽不進去。

我明白她也算你支持下去的一個支柱,可你們這樣偷偷摸摸的算什麽?你是個男人,你就幹脆點,要麽把你外祖父外祖母氣死然後把那個女人搶過來,要麽即刻就結束,不要再有任何往來。

無名別過頭,避開她的視線,低啞道:“我心裏有數。”

“兩個月!”傅歸晚宣告道:“我給你兩個月,兩個月後如果你們還有只言片語的往來,除非你收下她,否則我送條白绫給她。”

“瘋丫頭!”無名猛地轉向她,低吼道:“你別太過分!”

“我送你出門。”傅歸晚無視掉他的怒火,推着輪椅走出花廳,交給他的老仆,目送他遠去,目光有一瞬間的複雜,頃刻間別開眼。

離開永福郡主下榻的客棧,無名身旁的老仆才再次開口,聲音冷漠的毫無起伏:“公子放下了?”

夜幕已悄然爬上頭頂,兩三顆星稀稀落落的挂在半空,無名轉過輪椅,望向十丈之外,在灰暗的星空下神情愈發莫測,他閉上眼,長嘆一聲。

老仆心中嘆息,應道:“老奴明白了。”

朝陽初升,溫和的陽光輕柔的落在瓦礫、樹梢、牆角跟處,真定府街頭巷尾唯有趕早的三五行人,城中最大的客棧外卻人頭攢動,護衛、婢女們有條不紊的忙碌着。

永福郡主今日要啓程離開了。

傅歸晚一襲牡丹雲煙逶迤長裙,腰間系以水綠色束腰絲帶,以金絲勾勒雲紋圖形的裙擺拖曳于地,挽住了從窗間瀉下的幾縷晨光,越發襯得她明豔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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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墨的青絲绾成朝雲近香髻,鬓發間斜戴了支垂紅寶石飛鸾白玉步搖,白玉清輝,寶石流光,富貴灼人眼。

乍然一見,繞是塗紹昉從未在意過相貌仍覺驚豔,歉意道:“讓郡主久等了,您見諒。”

“離辰時還有兩刻鐘,你沒遲到。”傅歸晚端坐在客棧大堂,指了指自己右手邊的位置:“本郡主還要吃口杏仁奶酪,要不要也來一碗?”

“多謝郡主。”塗紹昉走過去坐下,想了想又偷看了她好幾眼,如願聽到永福郡主發問:“你有話想對我說?”

“小臣驚豔于郡主的美貌,有些想不透。京中出衆的閨秀皆有幾分傳聞,郡主的名聲大,您這般美麗按理不該一絲風聲也無?”

“哦?”傅歸晚揚眉:“那你覺得本郡主有多漂亮?”

“您是庭曦自小到大見過的最美貌的女子。”這是實話。

顯然這話奉承得她舒坦,傅歸晚語氣也舒悅起來:“京都遍地皆是貌美的女子,絕色姿容的也有幾位,許是你見識少這才如此誇我呢?”

“嬌生慣養的女子只要眉清目秀都能稱一聲美,但那是對比尋常人家;真正論美貌出衆,相貌能當得起千裏挑一、萬裏挑一的着實不多。

小臣即便見識的少,這兩年宮裏的宴會每年也能參加幾回,後宮中的絕色美人和京中有名的閨秀都有幸打過照面了。

塗紹昉沒有猶豫的下判語:“單論容顏,郡主有十分,那些女子當中顏色最好的那位最多也就七分。”

傅歸晚舀了勺杏仁奶酪,醇香留齒,她愉悅道:“我朝立國快80年了,自立國以來只有一人被譽為大熙第一美人,便是先帝的蘇貴妃。”

“蘇?”塗紹昉訝然:“這位娘娘出自隆中蘇氏?”

“她是老祖宗最小的孩子,三外祖父同母親妹。”傅歸晚嘆道:“我有六、七分像她,你說我的美麗有十分的話,她就有十二分。”

塗紹昉正想多問兩句,護衛就進來禀告說真定府尹來給永福郡主送行了。

真定府尹不惑之年,五官有些剛硬,他身旁陪同的是無名師爺,塗紹昉有點意外這位師爺竟然腿有殘疾,不着痕跡的打量他一眼,最直觀的印象就是很孤傲。

“郡主,下官與師爺來遲了,還請郡主見諒。”

“可我不想見諒!送個行還磨磨唧唧的,分明沒将本郡主放在心上;我生氣了,本郡主心情不好就想讓別人陪我不開心。”

塗紹昉聞言,低頭吃杏仁奶酪。

無名師爺硬氣的別過頭,賴得理會。真定府尹心裏有點苦,賠笑道:“是下官招待不周,不知需要下官做些什麽郡主才能重獲笑顏,您盡管說。”

“行呀,別說我刁難你。”傅歸晚喜滋滋的說:“府尹大人,你只要回答我幾個問題,我絕不會為難你。否則的話,你只能自認倒黴了。”

真定府尹擡手擦擦額頭沒有的汗,幹笑道:“郡主請問。”

“本郡主發問之前,先給你引見下,我身側這位是翼國侯的嫡長子,太子妃的親弟弟,太子的小舅子。”傅歸晚微笑報了三個名號,就是連人家什麽名字都沒提。

塗紹昉坐着向真定府尹矜持的點點頭:“陳府尹,幸會。”

太子的小舅子?真定府尹微怔,還禮道:“塗少爺,幸會幸會。”

“我要出題了,趕緊聽好。”傅歸晚清清喉嚨,瞥了那混球一眼,憋着笑問:“第一題,請問府尹,真定府最俊朗不凡的男子是無名師爺嗎?”

這算什麽難題?塗紹昉懷疑自己聽錯了。無名錯愕了下,然後臉色有點難看,這瘋丫頭純粹在拿他尋開心。

“是的,無名師爺一表人才氣宇非凡,是我真定最出衆的兒郎。”真定府尹斟酌了下,覺得這題目不像有別的玄機,這才答了。

傅歸晚偷樂,輕咳道:“塗少爺也是蘭枝玉樹風度翩翩,以府尹之見是無名師爺英俊,還是塗少爺帥氣呀?”

無名&塗紹昉&真定府尹:“……”

大師爺的臉黑了,塗紹昉面無表情的別過頭,府尹大人還真把兩位多瞧了兩眼,再權衡下那位的身份——太子妻弟,沒考慮多久就有答案:“自然是塗少爺更——”

有道灼熱的視線盯着他,逼得陳府尹把話卡在喉嚨裏了,他無奈哄道:“師爺,你是男子漢大丈夫!”別那麽幼稚!

無名火大:“永福郡主故意拿我尋開心是吧?”

“你哪只眼睛看出來,我明明很認真的在考問陳府尹。”傅歸晚一本正經的說:“算了,既然你這麽介懷,我就跳過這題,問第三題。府尹大人,聽好了,最後一題,如果你答不好,我只能在真定府多逗留幾日了。”

“郡主放心,下官一定好好答。”真定府尹當即說,傅歸晚順口就問:“這麽說你很盼着我走啊,你很不情願接待我?”

真定府尹:“……”他沒……好吧,他有一點這樣的意思,這尊大佛,他供不起。

塗紹昉想早點啓程了,免得平白被開涮,解圍道:“郡主的最後一題是如果府尹答不好,你就在真定府多逗留;既然府尹答了好,我們該啓程回京了。”

無名&真定府尹:“……”

居然敢搶她的詞,混蛋!傅歸晚瞪一眼過去,喊她的護衛隊長過來,冷笑道:“我偏偏要再加一題,你們全部得回答:本郡主是你們見過的最美麗的姑娘嗎?”

其他人:“……是!”這可是真心話,郡主大人您盡管放心吧。

陳府尹陪着小心,終于能陪到這尊大佛就要啓程時人家又來了個回馬槍,折騰得他老骨頭快要散架了。

“剛才好像無名師爺沒有作答,想濫竽充數。”傅歸晚善解人意的說:“府尹放心,這和你沒關系,我不找你麻煩,就和無名師爺交涉兩句,你們全部退下。”

其他人識趣的走開,退出客棧大堂,無名不爽道:“你到底還有什麽事,還是純粹想拿我尋開心?”

“讓你來給我送個行那麽難,要不是我逼着陳府尹必須把你拽來,你肯來嗎?”傅歸晚冷嘲道:“瞧見了吧,你自诩英俊潇灑風流倜傥,人家塗少爺可不比你差。”

無名譏笑:“也就這點皮囊了,內裏草包一個,你也敢拿來與我比?”

“沒救了你!”真受不了他這副臭德行,傅歸晚擺手道:“我回京了,你自己多保重。”話落,她快步往外走。

人消失在視線中,無名有些恍惚,心中有絲絲難以名狀的滋味,獨自在大堂中待了許久,見他的老奴進來,他問了聲:“走了?”

“是,永福郡主的馬車已經出發,公子要去城樓上最後看一眼嗎?”

“既然瘋丫頭硬要我來送行,便去吧。”無名說,讓老奴推着他去城門處,待到他登上城樓,長長的隊伍只剩一個小小的黑影了。

“老奴有事要請示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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