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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年前,傅家現今的當家人傅宗弼雖已官至從四品,妻子出身伯府,長子高中探花,又求娶百年世家隆中蘇氏女為嫡長媳,在天子腳下亦不過爾爾。

可自嫡長孫女傅歸晚出生,傅家運勢興旺得足稱一飛沖天,如今的傅家早已跻身京都頂級豪門大族的行列。

傅二夫人是侯府嫡女,因是嫡幼女自幼嬌寵,性子嬌蠻,先前定親之後被男方拒婚,後又多方挑剔直到17歲還待字閨中,這才轉轉才嫁到傅家。

因是下嫁,起初兩三年暗地裏不知被旁人笑話多少回,可随着傅家發達,連當年家族姐妹與閨中手帕交之中嫁得最好的也不如她,誰還敢笑話?

三夫人的父親如今是從四品的谏議大夫,本身性子溫和,兼之丈夫外放多年又是庶出,她在府中更是低調做人,是整個傅家最沒存在感的主子。

傅四老爺和四夫人均是庶出,可四夫人是老夫人的娘家侄女,又是宮中愉妃娘娘的表妹,這便又有些不一樣了。

四皇子的生母愉妃出自留興伯府,而留興伯夫人與傅老夫人是同父異母的親姐妹,傅家和留興伯府是正正經經的親戚,傅歸晚得喊愉妃一聲表姑母。

不過朝野的認知當中,永福郡主會嫁四皇子倒與她幼時的豪言壯語無關,因為世人幾乎都認為傅歸晚會仗着聖眷要嫁到皇家,所嫁皇子自然是她的表哥四皇子。

“這回大姑娘回來,四皇子和愉妃娘娘總該請賜婚旨意了吧?”

高闊亮敞的堂屋中悠悠傳出一聲嘆息,聲音的主人50出頭,生得有些白胖,身上衣裙料質是緞面的,正坐在錦凳上給靠在三圍羅漢床上的老夫人捶腿。

屋裏沒有其他下人沒在,自幼伺候在老夫人身旁劉媽媽便說些實心話:“大姑娘今年都滿十七歲了,再拖下去真不像話呀。”

雖然是大家默認的事,可沒賜婚聖旨,終究還是名不正言不順。

剛嫁進來那會兒,傅老夫人屋中的擺設還得靠從娘家帶來的嫁妝撐門面,如今一水兒的花梨木家具,羅漢床的小幾上擺着掐絲琺琅的文王鼎,縷縷檀香翩然溢出,淡雅溫香令人心曠神怡,是檀香中的佳品。

三圍羅漢床上背後擺着一座大型的花開富貴屏風,腳下光可鑒人的地磚是青玉制成的,羅漢床前還鋪就着一塊雪白的兔毛地毯,整個房間說不出的奢華大氣。

“愉妃和我那位好妹妹連庶長子都提過了,還能願意主動?”

傅老夫人比丈夫小四歲,面相沒比她的年紀顯嫩多少,确是五旬老婦,發髻妝容刻板顯得她更灰暗嚴肅了些,通身穿着簡約,唯有右腕戴了只水頭極好的翡翠手镯,一眼就能看出價值不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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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抿口茶,嘴角的諷意更深了些:“等着吧,看誰落個竹籃打水一場空。”

鬧出庶長子都是狠打妻子與岳家的臉,何況男方主動提及?可見傅老夫人和她妹妹留興伯夫人的關系是真不好。

41年前傅老太爺高中狀元,娶文泰伯府嫡長女為娶。那時的文泰伯府守着伯府的門面,實則趨近沒落,嫡長女十六歲尚未定親,恰逢新科狀元家世不顯,兩廂一說合便結了親,倒也談不上低嫁。

可老夫人也很清楚,沒她那位好妹妹母女兩個的撺掇,她得不到這麽一門看似風光實則前途難料的親事。

新科狀元又如何?每隔三年都會出位狀元爺,沒家世、沒人提攜,不會鑽營或者被存心打壓那也就是個窩在翰林院發黴的命。

她嫁入聲名不顯的傅家,那個妹妹嫁入當時勢頭正旺的留興伯府淳于家,姐妹倆的前景幾乎能預見了,後來20年的路也确實如她預料般,她被那個妹妹完全壓制着。

等到昌和九年秀女大選,留興伯府有資格參選更是被那侄女搶到名額,繼而中選,兩年後誕下四皇子,她那個妹妹的尾巴都翹起來了。

對方都有了皇子外孫,還争得過嗎?

自那以後,傅老夫人一直以為在娘家、在留興伯府面前她要被壓得擡不起頭來,可誰又能想到轉變來得如此之快。

她的大孫女出生了,滿月酒時被聖上看了一眼就得到聖心,從此聖眷深厚無人能比。

先留興伯14年前去世,子孫才能不濟碌碌無為,淳于家門庭漸衰,而傅家聲勢日隆,她也真正的揚眉吐氣,痛快了!

劉媽媽低低頭,不好接話。

她家老夫人和留興伯夫人雖是親姐妹,可她家老夫人是原配嫡長女,那位是妾室扶正之後才能成為嫡女,從小姐妹情淡,私下裏都恨不得對方不好過。

“老夫人,大姑娘明日回來府裏怕是會生些亂子,您當真不攔一攔?”

“這府裏好過嗎?”傅老夫人譏笑一聲:“鬧吧,出點亂子才好,就怕大姑娘回來還風平浪靜一成不變。”

傅老太爺有兩房妾室,一位是自己要來做妾,另一位是老夫人納的,為的就是轄制。

自己要做妾的那位是老太爺外祖家的表妹辛姨奶奶,三老爺和兩位姑奶奶都是她所生,進門後從沒把主母放在眼裏過。

若非大姑娘更嚣張,老夫人還不知要多受辛姨奶奶多少氣?

劉媽媽在心底長嘆,斟酌道:“老夫人,三老爺已經調回京都,該找機會對大老爺、二老爺提一提了吧,哪怕我們小人之心,可該防範的總歸不能不妨。”

雖說歹竹也能出好筍,可就怕萬一。

辛姨奶奶和兩位姑奶奶一貫張狂,偏偏三老爺對嫡系表現得敬重友善,真友好倒無妨,假如是表面假裝友好內裏更狠毒,而他們全無防範之心可不就遭了?

這世上可沒後悔藥能吃。

“你說,三老爺怎會外放11年還得靠弄個假祥瑞才能調回來?”她一直以為或者說傅家上下都以為傅經茂三、四年前就能調回來。

“老夫人您慎言,祥瑞怎麽能是假的?”否則豈不是欺君?這可是大罪。

“外放時日愈久,三老爺就愈急,這兩三年想回京快想瘋了,單是去年就不知從老太爺的私庫裏拿走多少好東西打點上下。

這種時候居然能被他突然發現個祥瑞,能有那麽巧的事?”太陽打西邊出來她也不信!分明是急得忍不住了想铤而走險。

“沒個老子寵着慣着,傅經茂敢欺君?”老夫人哈哈大笑,冷聲道:“壓着長房給孝敬,私下裏可勁補貼三房,面上還要惺惺作态,他也不嫌惡心?!”

“姑娘——”

劉媽媽心肝一顫,主子未出閣時喊的姑娘都冒出來了,壓低聲音勸道:“您小聲些,大半輩子都過來了,有大姑娘在,府裏沒人能給您氣受;這都晌午了,老奴去傳膳吧。”

老夫人緩和了些,嗯了聲。

整個傅家還在為大姑娘明日回京做着最後的忙碌,日常事宜難免有些疏漏。

今天大廚房給十歲以上的姑娘們準備的午膳是醬鹌鹑腿、水晶蝦仁、雲腿蒸蛋、素小炒、豆腐魚頭湯以及銀絲花卷。

可醬鹌鹑腿醬料多放了,鹹;雲腿蒸過了火候,老了;魚頭湯還有腥氣!對于傅家身驕肉貴的姑娘們來說,午膳的六道菜只有三道能勉強入口。

二姑娘傅歸湉嘗了兩口蝦仁便不吃了,四姑娘傅歸昤則一口沒碰,讓丫鬟去四房的小廚房重新準備午膳。

三房的傅三姑娘亦是一口沒碰,倒不是因為菜肴,而是沒心情。

“都多少年了,潆兒怎麽還看不開?”婵姨娘眉眼嬌美,肌膚白皙,耳畔一縷青絲更為她增添了些許妩媚動人。

她是三房唯一的妾室,更是貴妾,又是三老爺的表妹,傅經茂外放結束回京,她這些天心情好,大姑娘要回來也沒影響她的好心情。

“憑什麽?”三姑娘傅歸潆容顏俏麗,與生母婵姨娘頗有幾分相似,可惜被她臉上的氣憤之情敗壞掉了美感。

“這盆瑛珞寶珠是我想要的,我央求那麽久祖母才松口。現在就因為大姐明日要回來,被傅歸曉硬生生的搶走了!

這什麽牡丹苑,連盆像樣的牡丹花都擺不出來。他們大房也太欺負人了,大伯母不讓大姐把這盆瑛珞寶珠還給我,我絕不能罷休。”

“老夫人是大姑娘、九姑娘的親祖母,又不是你的。”婵姨娘好笑,放軟語氣勸道:“潆兒莫胡鬧,為這麽點小事就和大姑娘置氣,你爹可要生氣了。”

傅歸潆眼圈微紅,委屈而不甘的說:“可我就是想要及笄時有盆名貴的牡丹,我都央求祖母半年了。

我知道爹不贊成,大姐喜歡牡丹,我就不能喜歡嗎?一家子姐妹,大姐金尊玉貴,我就連盆花都不配有嗎?”

“我的姑娘,你這不是想要姨娘的命嗎?”婵姨娘受不住女兒這副樣子,立時妥協道:“好,買,潆兒就要及笄了,姑娘家一輩子一次的大事不能再委屈了。”

“算了吧。”

傅歸潆忽然低落起來,澀然道:“爹認為犯大姐忌諱,不會答應的;可這盆璎珞寶珠要好幾百兩,姨奶奶不會舍得給我費這個錢。”

“姨娘買,姨娘給潆兒買。”婵姨娘摟住孩子,連連哄道。

“您每月就五兩月例銀子,比我還少。爹又不會讓您越過母親去,給您補貼也不會多,得您攢幾年私房錢啊。”

傅歸潆揉揉眼睛,悶聲道:“不就是盆花嘛,我不要了。”

“潆兒別難過,我們以後會連本帶利的讨回來。” 婵姨娘憐愛的拿帕子給女兒擦擦眼睛,寬慰道:“潆兒看着吧,明晚還有好戲呢。”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更喲^_^^_^

PS:找到傅家姑娘們取名的規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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