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日頭高升,還不到午膳時辰,書房中已有奶香四溢。

傅歸晚右手邊的高幾上擺着一碟銀絲卷,一碟鴛鴦奶糕,一盅羊乳,她則捧了碗糖蒸酥酪吃的津津有味。

“晚兒,差不多夠了。”傅經柏再次被折騰得沒脾氣:“再過個把時辰就該用午膳,你現在吃多些午膳還能用多少?”

閨女喊餓要回明珠苑用些小食,父親不讓,只能讓廚房把大姑娘的點心送到前院來,然後這丫頭吃到現在了。

“好吧。”傅歸晚把糖蒸酥酪放下,讓下人把三樣糕點端出去,羊乳留着,她當茶喝。

“歸晚行事太沒分寸,銀兩在你手上無疑白白被揮霍,連同塗家待會兒送來的20萬兩你全部交上來,祖父來管。”

“祖父,這個問題我們讨論過了,傅家成絕戶了,要我個姑娘來養家嗎?”

傅經柏心中嘆息,面上只得斥道:“晚兒,怎麽和祖父說話?”

“為父的做法是不妥。”傅宗弼擺擺手,語重心長道:“可如今正是緊要關頭,一切要以大局為重。歸晚,這可全是為你。”

“我還沒嫁到皇家,怎麽能說為我?”傅歸晚推脫道:“是祖父您早早的幫着四皇子對付東宮,這是你的大局,可不是我的,更不要說為我。”

“祖父的大局難道不是為你,為你的皇後之位?”傅宗弼沉聲問:“大丫頭,你說這種話不覺虧心,不怕傷祖父的心嗎?”

“我可以不要。”傅歸晚爽快道:“四皇子全靠傅家在給他支持着,傅家臨陣退場,他沒有能力對我們反撲。我說,我不想當皇後不想嫁入皇家,祖父,你願意放手嗎?”

書房中一靜,傅經柏三兄弟齊齊看過去,老太爺冷笑一聲:“大丫頭,你本事了,連祖父也敢随意戲弄!”

“我只是想提醒祖父,我還沒嫁過去!”傅歸晚氣道:“愉妃連讓四皇子去請賜婚的聖旨都不肯,我們還這般盡心盡力,當心人家拿我們當冤大頭!”

“瞎說什麽,你行事太霸道跋扈,愉妃無非是擔心你将來不敬婆母。”傅宗弼打算多勸幾句好趁早送孫女出閣,管家便來禀告兩位姑奶奶要請大姑娘去頤壽堂。

傅歸晚挑眉:“兩位姑母今早何時來的府裏呀,有去看過她們的生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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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大姑娘,大姑奶奶巳時一刻來的,二姑奶奶巳時三刻來的,皆是一到府裏便去看望辛姨奶奶。約莫又過了兩刻鐘,兩位姑奶奶偕同往頤壽堂去了。”

“然後就要請我過去?”傅歸晚哼笑道:“這般算來她們與祖母應該沒說過幾句話,我若此時過去豈非妨礙了祖母與姑母母女談心?”

管家拿眼去看老太爺,傅宗弼道:“讓兩位姑奶奶先陪她們母親說話。”

“別忘了告訴祖母,出嫁的姑奶奶回府裏來自當先問候母親,傅經蓮姐妹倆如果連這點規矩也不懂,今後少回娘家為好,免得丢人現眼。”

傅歸晚看管家告個退要退出書房,及時喊住他傳個話,管家怔了怔,再次看向老太爺。

“先去頤壽堂回話。”傅宗弼臉上看不出喜怒,只加重語氣與孫女說:“娘家是倚仗,你兩個姑母哪怕性子有些歪,慢慢教着總能扳回來,大姑娘這話未免過重了。”

“您聽到管家傳的話了嗎?要請我過去!”傅歸晚冷笑:“什麽意思,對我下達命令嗎?這裏是她們的娘家而非她們的家,換句話說就是她們再來傅家已然是客了。登門做客敢對府裏的主子頤指氣使,還要我給她們好臉嗎?”

“晚兒,父親只有經蓮和經芙兩個姑娘,她們自然和嫡女無異。”傅經柏嘆了聲,勸道:“哪怕出閣了,回府也是全家嬌寵,畢竟是你的姑母,你就不要太求全責備了。”

“爹勸我之前可以先去頤壽堂瞧瞧,你就能看到你的兩個庶妹在對你的母親大發雷霆!”

傅歸晚譏諷道:“如果爹爹遷就包容30多年,寧可委屈着自己的親生母親也改不了,我無話可說。但你們要遷就包容是你們的事,對我就不必了。”

“大丫頭!沒說不板正,但總要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知道您疼愛女兒,您是當家人,您要慢慢來自然按您的意思。”傅歸晚和顏悅色道:“但您也知道孫女的性子,您可千萬叮囑好姑母,別來惹我。”

“你——”

“祖父非要談此事,歸晚以為實在沒什麽可談的。”傅歸晚站起來,淡淡道:“您沒別的事吩咐,孫女就不留着礙您的眼,先告退了。”

“坐下!”

傅宗弼順順氣,只得先把此事暫且擱置,談另一件事:“京都已是盡人皆知,盛家與池家有意送嫡女入東宮為太子良娣。

太子妃遲遲沒有行動,就是要等我們家大丫頭回京把此事擋住。正好塗家要送銀兩過來,不如就此解決,歸晚先來說說該讓翼國侯府付出多少代價才劃算?”

就知道老太爺是打這個主意,傅歸晚随意扯別的:“祖父,我突然想起來有件事問您,去年我聽到有人說,我的雙胞胎哥哥叫歸旭,為何我喚做歸晚?我的名字用破曉的曉豈不是更恰當?”

“誰在說這種沒頭沒腦的事?”

“也不算沒頭沒腦吧,我也有點好奇,既然三哥用旭字,您怎麽會想給我用晚字?”

“歸旭的旭字是你爹定的,你的名字先定下。”傅宗弼無奈道:“你是嫡長孫女,祖父便決定親自取名,正琢磨用哪個字好時正值晚霞絢爛,就用了晚字,你難道嫌歸晚不好聽想改名歸絢嗎?”

“別別別別別。”傅歸晚連連擺手,幹笑道:“我純粹好奇的問問,歸晚很好聽,我沒有改名的意思,您多慮了。”

老太爺嫌糟心的別開眼,道:“方才祖父問的,你先說來聽聽。”

“我回答之前還有一問。”看他們都無奈的看着她,傅歸晚輕咳:“這回是正經事,祖父、爹爹還有兩位叔叔,我想問你們,當前,我朝第一世家是哪家呀?”

“又拿長輩尋開心是吧!”傅經樟瞪一眼過去:“人人皆知的事,還問!”

“你們才敷衍我,既然人人皆知,再和我說說怎麽了?”

“自然是太子的外祖家——華國公府盛家。”傅經茂接過話,壓住眼底的向往與火熱,盡量讓自己語氣平淡些。

“前有盛皇後為國母之尊,老華國公為當朝丞相;盛皇後薨,老華國公年老致仕,聖上又立嫡長子為太子,現任華國公與父親并列為朝堂副相,盛家風光無限。”

傅歸晚神秘一笑,看向老太爺,傅宗弼眼前一亮,哈哈大笑:“大丫頭想待價而沽?塗家是太子妃娘家,盛家乃太子外祖家,池家又是聖上外家,各家都有潑天富貴啊!”

“爹,這不妥吧,晚兒要攔住盛家與池家嫡女入東宮,若是我們再去與盛家、池家周旋只怕會适得其反。”

“我們與盛、池兩家還怕多幾樁過節嗎?”傅宗弼決定道:“大丫頭,既然那兩位姑娘皆在你手下的毓馨社做副社長,你就與她們多聊幾句。

塗家,祖父來與翼國侯談。先看看他們三方給出的價,這麽大的好事我們哪怕坐地起價亦無妨。”

傅歸晚乖順的應了聲好,又多聊幾句,大管事便在書房外禀告,翼國侯嫡長子到了。

書房門打開,身着七品官服的年輕男子穩步走來,少年相貌俊逸而神情平和內斂,毫無富貴公子的輕浮倨傲之色,見此傅老太爺和他的庶子傅經茂不約而同更放心了些。

京都傳聞,翼國侯的嫡長子很平庸。

大家看到的也是這個情況:求學拜師都不敢報出書院和老師的名號,學成歸來沒考中,只能靠家族蔭蔽入仕,更沒在人前顯露過半點文采學識,他二叔家的堂弟每每都以太子妻弟的身份自居,也沒見他站出來吭過一聲。

塗紹昉就是從衙門被叫回來的,回府後面對父親的疑惑也沒來得及解釋,取上20萬兩銀票就跟着來傅家,陪永福郡主好好唱場大戲!

禮貌性的給在座諸位問聲好,走到永福郡主跟前,把手中的木匣奉上:“郡主給的二十萬兩銀票悉數在此,您不信大可當場檢查。”

“這麽大筆數額當然得檢驗。”傅歸晚接過木匣,打開就見一疊銀票,在心底連聲啧啧,這家夥可有不少私房錢呢。

每張銀票面值一萬兩,總共20張,她自己數一遍,再讓三叔核查一遍,确定無誤後把這疊銀票重新放回匣中,然後把這只黃花梨木匣抱在懷裏。

“算你識相,沒給本郡主耍花樣。行了,沒你事了,走吧。”

“好,不過我既然來了傅家又見到郡主那便順勢提示您一聲,關于東宮會多兩位新良娣的流言,您想以此來向翼國侯府提條件就不必了。”

傅歸晚睨他:“為何?”

塗紹昉很誠懇:“因為此事翼國侯府已經妥善解決,不需要麻煩郡主搭把手。”

“你們塗家能有這本事?”

“當然,不信的話郡主可以看着,我大姐不去向聖上請旨會不會影響東宮與盛、池、塗三家的關系。”塗紹昉作揖道:“小臣告辭。”

沒成想這個年輕人當真就這麽走了,他離開書房後傅宗弼父子才漸次回過神,剛回神,方才出去的人又回來了。

“剛才走得急忘記與傅相說了:三天之內,30萬兩,傅相拿出來,僞造祥瑞欺君罔上的證據太子就一把火燒掉。否則,慢則兩月,快則一月,三年前傅相沒把親弟保住時的心情就能再體驗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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