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在攀上最後的極樂之巅前,周棠聽見周棣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飄飄渺渺地傳來,一聲聲地呼喚着他。
不是一貫冷淡疏離的“周棠”,也不是偶爾略帶嘲諷的“哥”,他緊緊地抱着他,沙啞的聲音與喘息一同呼出,他輕輕地叫:“阿棠……阿棠。”
隔天李玉瑤和鄭澄明脫離生命危險的消息傳來時,周棠還賴在周棣的床上,他一覺睡到中午,醒來還是渾身腰酸背痛、不得動彈。周棣本來就是賴床大戶,樂得陪周棠一塊睡覺,保姆敲門的時候,周棣正幫着周棠翻身,并且嘲笑他像個孕婦。周棠氣鼓鼓地瞪了他一眼,“還不都是因為你!”
“不過,你要是真能懷孕,”周棣一邊說一邊摸着周棠平坦的小腹,說:“我還真不敢射那麽多進去。”
他不說還好,一說周棠就又想起昨晚他被肏得兩腿都打顫,大股白色的精/液如同失禁一般從谷道間湧出,再順着大腿緩緩淌落的糟糕體驗。但即便此刻意識清醒,他也沒力氣揍周棣一拳,只能忍氣吞聲,恨恨地咬住枕頭。
昨天晚上奇異的低落情緒此刻一掃而空,周棣撸着周棠的肚皮,心情愉悅,正想再調戲他幾句,房間門忽然被輕輕地敲響三下,保姆阿姨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少爺,您醒了嗎?”
周棣摟着瞬間僵硬的周棠,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脊背,問:“什麽事?”
保姆阿姨說:“您知道周棠少爺去哪兒了嗎?他一直都是七點起床的,今天卻沒看到他的人,我去他房間敲門了,也沒人回應。”
周棠焦急地扯着周棣,示意他趕緊撒個慌說自己很早就出門了,周棣瞟他一眼,卻坦然道:“哦,我哥跟我在一起呢,我們兩個昨天睡得遲了,等會兒再下去吃飯。”
一瞬間,周棠連呼吸都屏住了,一動不動地盯着那扇房門,生怕保姆阿姨生着一雙火眼金睛,能透過這扇木門的阻隔,從只言片語中,将他們不可告人的奸情全盤看破。
保姆阿姨卻只是平靜地說:“好的,那我去給兩位少爺做飯。”
周棣看了木然的周棠一眼,說:“煮點粥吧,好消化一點的那種。”
保姆說:“好的。”
她的腳步聲随即遠去,聽聲音應該是走下了樓梯。
“喂,”周棣捏了捏尚在怔忪的周棠的臉,淡淡地說:“你怕什麽?兩兄弟睡在一起,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周棠緩緩擡起頭看他,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也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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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對,兩兄弟睡在一起,是再正常不過的事。這一層血脈相連的兄弟關系,是遮掩他們茍且的最好屏障,同時,也是他們以後最大的阻礙,不過……
周棠馴服地靠在周棣胸前,心想,不過他們又哪兒來的以後呢?
穿好衣服洗漱完畢再磨磨蹭蹭地下了樓,保姆阿姨煮好的南瓜粥已經晾得剛剛好。周棣對這種甜滋滋的東西有些反胃,但耐不住周棠喜歡,只得勉強跟着吃,正硬着頭皮往裏吞,就聽對頭的周棠忽然說:“阿棣,你知道李玉瑤和鄭澄明在哪家醫院嗎?”
“怎麽?”周棣皺眉,“你還真想去道歉?”
“不是……”周棠猶豫了一下,“我只是覺得……還是應該去看看他們。”
周棣不悅地說:“你幹嘛對周任海的話言聽計從的?他那種人有什麽……”說到一半,他興許也是自覺失言,緊緊閉上了嘴。保姆阿姨把廚房裏的水龍頭開得很大,傳來嘩嘩的水聲。
兩人一時寂靜無聲。
許久後,周棠說:“不是因為這個……阿棣,同學一場,我想去看看他們。”
周棣抱着胳膊冷冷地說:“你想去就去,腿長在你身上,我還能把你綁起來不成?”
周棠還想說什麽,周棣已經撇下那碗甜膩的粥,轉身走回二樓。
看着他冷漠的背影消失在樓梯轉角處,周棠無聲地嘆了口氣,猶豫了一下,打通了趙菁家的電話。
昨天家長們被通知來到清溪山接人,趙菁的謊言被戳破,估計挨了好一頓罵,說話的聲音相較于平常都低落了不少,聽見是周棠,才略略提起幾分精神,說:“我也想去看看李玉瑤呢,可是我媽非說我又騙他們,不肯放我出門,剛好你替我去探望探望吧……我聽其他同學說,昨天他們好像是被送進江東醫院了。”
周棠向趙菁道了謝,挂斷電話,坐着地鐵來到了江東醫院。他在偌大的院區內轉了半天,問了好幾個醫護,總算找到了鄭澄明的病房。他透過玻璃往裏頭看了看,看到鄭澄明的媽媽在,兩人冷眼相對,似是氣氛沉悶,硬着頭皮敲了敲門。
鄭澄明的媽媽過來開了門,冷冽目光在他身上打着來回,“你找誰?”
鄭澄明驚訝的聲音從後頭傳來,“周棠?”
周棠禮貌地從她躬了躬身,說:“阿姨你好,我是鄭澄明的同學,我來看看他。”
鄭澄明媽媽踮起腳朝他身後看了看,見沒有其他人跟着,就讓開路,說:“進來吧。”
鄭澄明臉色蒼白異常,左手手腕上纏着厚厚的白色繃帶,見周棠盯着自己的手看,他不自然地把手往被子裏藏了藏,問:“你怎麽來了?”
“我……”鄭澄明媽媽讓開位置,周棠就小心翼翼地在他床沿上坐下,“我有點擔心你們,阿棣說昨晚他……他看到你……你們兩個流了好多血……”
“也沒什麽大事,就是有點失血過多。”像是為了印證自己的說法,鄭澄明藏在被子底下的左手動了動,他扭頭對媽媽說:“媽,我不想吃紅棗。”
像是洪水終于決堤,原本強作平靜的鄭澄明媽媽終于情緒爆發,把手裏的掂着的一只保溫杯砸到了鄭澄明身上,尖聲叫道:“你還有臉跟我提這提那?你有本事去割腕,你怎麽沒本事把血放幹?趁早死山洞裏,死個幹淨,永遠都別再讓我看見!”
周棠尴尬地愣在原地,窘迫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鄭澄明單手捧起那只保溫杯,遞給他媽媽,平靜地說:“媽,我想吃紅豆湯,把紅棗換成紅豆湯,可以嗎?”
鄭澄明媽媽背對着他呼哧呼哧喘了好一會兒粗氣,憤憤地扯過他手裏的保溫杯,“砰”地甩上門離去。
聽見自己媽媽的腳步聲漸行漸遠,鄭澄明才問:“她怎麽樣了?”
周棠說:“我還沒去看過她,先來看的你,不知道她怎麽樣了,應該沒事。”
鄭澄明沉默了一會兒,右手撐起身子,撲騰着要下床,“那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她。”
“哎哎哎!”周棠吓得連忙伸手去扶,“你身體吃得消嗎?”
鄭澄明問:“她離我遠嗎?”
周棠回憶了一下趙菁跟自己講過的兩人的病房號,“你們分別住同一個科室的上下樓層。”
鄭澄明說:“那就抓緊時間,趁我媽回來之間,哪怕只看一眼也好。”
于是周棠替他開門,先左右觀望,跟做賊似的,攙着病號蹒跚來到電梯。數字下降,緩緩落定,“叮”的一聲,電梯門打開,門外的人擡起頭,靜靜地看着電梯裏的兩人。
周棠、鄭澄明兩人異口同聲地驚道:“阿棣/周棣?”
周棣微微凝眉,不悅地看着周棠攙扶着鄭澄明的那只手,然後不由分說地擠到兩人中間,代替了周棠的位置,幫忙扶着鄭澄明,說:“我剛剛去看過李玉瑤了。”
鄭澄明忙問:“她怎麽樣?”
“她人沒事。”周棣俯首,盯着他的腳說:“就是你最好走快一點,她爸媽要帶着她轉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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