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朱雀樓是薩爾莫羅內最出名的酒肆,老板是個漢人,所以給這酒樓起了個漢名。
據傳朱雀樓中的龍膏酒是城內一絕,岳霄進了樓便點上了一壺,不過兩口便失了興味,直言喝不慣,反又點了一壺葡萄酒來,那烤羊肉他倒是有些興趣,只不過羊肉未熟,便已有個漢人小厮敲開了他們的門,低眉順眼地問他們:“二位可是飄渺間的貴客?”
岳霄與沈清喻對視一眼,倒不做答,笑吟吟地敲桌倒酒,一面道:“清喻,這可是好酒。”
昨夜二人收着那紙條後,雖不知這是陷阱還是線索,可當下他們并無多少選擇,也只能來此處闖一闖。
沈清喻抿了一口,點頭道:“的确是好酒。”
那小厮只好賠着笑臉,說:“二位大爺,我們主子有請——”
岳霄看他一眼,反問:“你主子是什麽人?”
“這……小人可不好說。”小厮道,“大爺随我來了便知道。”
沈清喻點了點頭,事到如今,他們要想再摸着線索,便只能順着對方的意思走,于是二人起了身,跟着那小厮繞到了對面的一間雅間外。
雅間內已候了兩人,一人是昨夜他們所見的那名胡姬,裹了一身紅袍靠在角落,見二人進來也只是行了胡禮,卻仍是一言不發。另一人則又是個胡漢混血,體格足有兩個胡姬那麽大,啞聲啞氣地朝二人抱拳,行的倒是中原江湖的禮數。
“突然把二位大俠請到此處,實在是冒昧了。”這人說道,“在下漢名符洲。”
岳霄已皺着眉思索起了江湖上可有這麽一號人物,未果,他便直言詢問,道:“你是何人?為什麽要我們到此處。”
符洲粗着嗓子笑了笑,道:“岳大俠是老江湖了,看一看在下的武器,應當就能猜出我的身份。”
他将方才放在桌底的武器拿了出來,那武器模樣怪異,像是輪,拆開來卻又是兩把極為鋒利的胡刀,而岳霄微微一怔,果真認出了他的身份,挑眉低語道:“焚火宮。”
“岳大俠好眼力。”符洲道,“在下焚火宮青左使,那位是宮中弟子帕拉。”
那胡姬擡起眼來,朝二人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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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霄摸不清他的底細,便也只是朝着他笑,道:“焚火宮找我們要做什麽?”
“昨夜的紙條上,已經寫得很明白了。”符洲哈哈笑道,“岳大俠不是在調查顧祺祥嗎?”
岳霄不由更加警惕。
“岳大俠不必擔心,符某不過是奉宮主之命,想要與岳大俠聯手合作,扳倒顧祺祥。”符洲請岳霄與沈清喻二人坐下,又令人去上酒,一面說道,“顧祺祥在此處勢力甚大,岳大俠若僅想憑一己之力鬥倒他們,只怕有些困難。”
岳霄似笑非笑道:“誰說我要扳倒顧祺祥了。”
“符某知道,岳大俠想要的,應當僅是顧祺祥手中的溯陽花,可顧祺祥将那花當做是命根子,重重護衛把守,想取得溯陽花,只怕并不容易。”符洲說道,“當然,也許守衛對岳大俠而言并不算是什麽難題,只是……岳大俠應該還不知道顧祺祥将溯陽花藏在哪兒了吧?”
沈清喻心中卻是萬分警惕,在他們正苦于搜尋線索時,焚火宮突然找上門來要助他們一臂之力,此事湊巧得有些可怕,就像是将陷阱□□裸地擺在你面前,等着你往裏跳。
“岳大俠不必害怕,我們絕無惡意。”符洲又繼續說道,“與你們聯手,對我們也有好處。”
依符洲的說法,顧祺祥來往西域經商之前,焚火宮本是薩爾莫羅一帶的主要江湖勢力,他們平日也與官府合作,保四方太平。可顧祺祥來了之後,往官府送了大量銀錢,私下總是做些不幹不淨的生意,更是四處清剿打壓焚火宮,顧祺祥手下高手衆多,焚火宮漸漸不敵,只好轉入地下,暫時放棄與顧祺祥的對抗。
說到底也不過就是個争權奪利的故事罷了,可沈清喻卻對符洲話中透露出的另一條消息極感興趣,他蹙眉問道:“顧祺祥不過只是個商人,就算花錢請了高人相助,也難以到能與一大門派勢力對抗的地步吧。”
“這位應當就是沈少爺了吧?”符洲方看他一眼,又與他作上一揖,道,“中原江湖傳的沸沸揚揚,說您随岳大俠浪跡天涯去了,實在令人豔羨。”
沈清喻被他這一句話将後面的問題全都噎了回去,豔羨?什麽豔羨?怎麽突然就豔羨了?
“沈少爺不知內情,顧祺祥在薩爾莫羅,原本也就是做做普通生意,後來不知怎的,手下突然多了許多能人。”符洲說道,“我們宮主派人試探過,那全都是端端正正的中原功夫,可惜我們對中原江湖并不熟悉,不知那是哪門哪派的武功,只是……”
岳霄從他話中的含義隐約猜出他的懷疑,挑眉問:“你懷疑是有中原門派在暗中相助?”
符洲點一點頭,道:“只是懷疑。”
岳霄與沈清喻二人對視一眼,并不作答,只是在心中猶疑。
“若岳大俠能助我焚火宮重振旗鼓,我等願将顧祺祥手中所有的溯陽花,都送給二位。”符洲懇切說道,“這也是我們宮主的意思。”
岳霄笑了。
“符大俠真是擡舉岳某了。”岳霄笑道,“焚火宮千萬人衆尚不能敵,而岳某不過是一個人罷了。”
除卻對這符洲的懷疑之外,沈清喻也覺得岳霄此言不虛。
他們此番西域之行,為求輕車簡便,本就不曾帶多少人過來,焚火宮與顧祺祥相鬥數年尚不能争得上風,他與岳霄加入就能獲勝了?再者說,符洲提起顧祺祥有中原門派相助,可當年魔教覆滅之後,武林盟便嚴令禁止各門派與邪道來往,而西域焚火宮在中原江湖當然也算是邪門外道。
若只是小打小鬧的幫助也許還能蒙混過關,門中少了幾名弟子,想來不會有人察覺,可依照符洲的說法,顧祺祥手下會中原武功的弟子幾已可以與焚火宮相抗,那就絕不是寥寥數人這麽簡單的事。
“我知道二位不會輕易相信在下,可符某還是想與二位做個朋友。”符洲又說道,“帕拉這些日子潛入缥缈間,也弄到了一些那古怪的藥粉,此番便作薄禮相贈,二位若改變想法,随時都可以回來找我。”
他拍了拍手,方才那漢人小厮便捧上了一小包藥粉來,符洲打開藥包,将油紙鋪在桌上,輕輕倒出了一些,動作甚為小心,一面說:“二位小心,以免吸入這藥粉。”
沈清喻本就對這藥好奇不已,且不論符洲給他們看的這藥粉是真是假,他總是要過去看一看的,可不過剛剛靠到那桌旁,湊得近了,他立即便嗅到一股異香,他不由便往後靠了一些,擔心真的将藥粉吸入鼻中,而岳霄也過來看了看,不過一眼,便已微微變了神色。
沈清喻自然注意到了他的神色變化,以他對岳霄的了解,這應當是發現了什麽線索,可礙于多人在場,他顯然并不想多說,只是微微蹙眉,道:“這就是顧祺祥給手下人服用的藥?”
“不全是,顧祺祥給鬥場中無關打手服的是黑粉,效力極大,服之發狂,神智全無,服多則肝膽俱裂而死。”符洲見岳霄來了興趣,忙不疊地便要與岳霄介紹,“帕拉偷出的藥粉,顧祺祥大抵給親信使用,并沒有那麽大的效力,服用過後也絕不會發狂,卻也可令人精神麻木,不覺疼痛,反而力大無窮,可藥效過後,便四肢無力,形同癱子一般,極為痛苦。”
岳霄也跟着他笑,道:“聽來倒像是個好東西。”
“岳大俠,這絕不會是什麽好東西,無論是哪種藥粉,服過兩三次便可成瘾,說是力大無窮,其實也不過是在透支往後的命數罷了。”符洲小心将那藥粉收好了,一面說道,“用你們中原的話來說,這是在折壽。”
岳霄又看沈清喻一眼,從他眼神之中,沈清喻更加篤定岳霄是發現了什麽,而岳霄略略同他使了個眼色,轉而又看向符洲,道:“也許你說得不錯,岳某确實在中原見過這種藥。”
符洲一怔,不由欣喜,問:“岳大俠是在何處見過的?”
“偶然一見罷了。”岳霄說道,“用的人也只是無名之輩,難以從中發現什麽具體線索。”
符洲又問:“岳大俠這麽說的意思,是願意相助了?”
岳霄便也說:“此事可否待我回去想一想?”
符洲自然點頭答應,他見岳霄問了這麽多情況,自然覺得希望極大,而後便告訴二人,若想好了要再尋他,便還是來這朱雀樓,告訴掌櫃的他們是缥缈間來的貴客便是。
于是岳霄起身同符洲告辭,沈清喻自然随行跟上,二人出了朱雀樓,走出一段距離,确認無人跟随之後,岳霄方将沈清喻拉到道旁小巷內,低聲道:“清喻,那藥粉,你可看出古怪了?”
沈清喻搖頭:“我從未見過……”
“你見過的。”岳霄道,“還記得你我假借養病之故,在藥廬與張修遠等人的那一戰嗎?”
沈清喻一怔,這事情雖已過去了近一年光景,他記得卻還算清晰,提及藥粉,他腦中第一刻想起的便是張修遠被岳霄一刀砍傷中毒後,張修明遞給他的那個瓷瓶。
被岳霄砍中後肩又中了毒的張修遠,服了那藥粉後,竟如同不曾中毒受傷一般,神色狀若癫狂,倒還能提劍反撲。
“一模一樣。”岳霄低聲道,“這藥粉的氣味,與張修遠當時所服的藥,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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