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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喻知賀逐風是正人君子,這麽長時間相處,他也深知賀逐風的為人品行,他早料到賀逐風會心軟,也早算出賀逐風僅是心軟,他知道賀逐風不可能真的會佯裝無事放了張修遠。
所以他雖言辭尖銳,卻并未生氣。
可他沒想到賀逐風會說出這種話來。
他聽得出賀逐風話中的意思。
張修遠犯了門規,而賀逐風是一門之主,他理應行掌門職責,親自懲罰孽徒。
他是想親手殺了張修遠。
哪怕沈清喻恨張修遠入骨,卻也能明白,十餘年師徒,如今卻要賀逐風親下殺手,這件事與他而言,未免有些太過殘忍了。
只是他方才還在與賀逐風争執,哪怕此刻覺得賀逐風不必做到如此地步,卻也不好開口了。
沈清喻只好轉過頭,看了看岳霄,暗示岳霄說話。
岳霄立即會意。
“賀掌門,你大可不必如此。”岳霄說,“這件事……”
賀逐風已打斷了他。
“徒弟犯錯,本就是師父的責任。”賀逐風說,“他若再出現在淩空,我定會親自清理門戶。”
他說得絕決,再不留半點餘地,也不聽他們勸說,直接便起身與二人告辭。
高逸心中滿是擔憂,緊跟在賀逐風身後,卻又不知自己還能再說什麽,只好悶頭一言不發跟着。
岳霄怔了片刻,忍不住開口,道:“他還真下得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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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喻搖了搖頭,說不出話。
他心煩得很,又有許多事要去考慮。
張修遠出現在淩空附近,是否說明馮雲君也已回來了?
可馮雲君怎麽可能這麽快回來?依照他們的推算,馮雲君此時應當還在昆侖才對。
岳霄見他擔心,便說:“也許他們是發現關外還有一棵火熾木。”
這消息是不久之前才讓鬼市幫忙放出去的,此時也許還未傳到馮雲君耳中,不過馮雲君顯然也有自己的耳目眼線,也許是他的人發現了此事,馮雲君才叫張修遠趕回來。
他們只能在此胡亂猜測,倒是越想越亂,沈清喻不想再多想此事,反正一切待幾月之後便可見分曉,多思無益,眼下最需考慮的,還是最近的試劍會。
沈清喻扭頭問岳霄:“你打算派什麽人參加?”
岳霄笑了笑,反問:“想知道你的對手是誰?”
“是誰我也不可能會手下留情。”沈清低聲道,“張修遠已到了附近,他若知我們在此,不可能不過來。”
岳霄贊同。
幾次與張修遠會面,他們都能看得出張修遠是個極其嚣張的人,若他知道岳霄與沈家在此,莫說是會過來看一看,只怕還會想親自上擂臺和他們打一打。
賀逐風就在旁觀禮,若張修遠真的出現了,他絕對逃不過這一劫。
“如此也罷。”沈清喻忍不住低聲道,“因果報應,是他該死。”
他說着這話便站起身,口中說着天色已晚,一面要往外走。
岳霄立即伸出手,将他拉住。
“這麽早就回去?”岳霄故意笑吟吟地與他說,“不再多待一會兒?”
沈清喻:“……”
沈清喻捏了捏自己的假臉,不得不說燕凜之易容的手法的确厲害,這面具以假亂真,若不找到接縫處,摸上去便如同是真人的臉一般。
沈清喻看着岳霄,挑眉說:“我若摘了面具,我自己可是戴不回去的。”
岳霄:“反正燕堂主也随行了……”
沈清喻皺眉:“若他問我為什麽要摘掉面具,我該如何回答?”
岳霄一頓,讪笑。
沈清喻頂着一張陌生人的臉,他看起來是覺得很奇怪,可若沈清喻摘了面具恢複原樣,他們難道要去同燕凜之說……是因為他二人打情罵俏,沈清喻才将面具摘掉的?
岳霄想了想燕凜之的臉,莫名有些發怵。
“罷了罷了。”岳霄推着沈清喻往外走,“你還是早些回去吧。”
沈清喻:“……”
這人的立場怎麽一點也不堅定。
自己随口胡謅,他便信了。
沈清喻又摸了摸自己的假臉,忍不住想,這張面具,若無燕凜之幫忙,他自己可都摘不下來。
……
他們來淩空派較晚,第二日便已是試劍大會報名的日子。
岳霄覺得正道有人認識燕陽的臉,而阿穆的西域面孔又太過于引人注目,便都不許他二人參加,而是從帶來的玄霜山莊弟子中精心挑了幾名武功好的,讓他們去報名。
沈清喻也瞎起了個名字,說自己姓林,單名一字樓,取他生父母二人姓氏,他這張假臉看起來平平無奇,名字也平平無奇,背了一柄街上買來的破刀,走在路上時,根本不會有人多看他哪怕一眼。
他也順利報了名,回來時,恰撞見岳霄正在與應正陽說話。
如此盛事,正氣堂自然也不會錯過。
應正陽認不出他,沈清喻不想比試後自己暴露身份時給岳霄惹麻煩,便不曾走過去,只是遠遠地看着,待他二人聊完,應正陽走開了,沈清喻這才過去。
岳霄看着應正陽離開,一面與沈清喻道:“他以為你又生了病,竟要給我推薦醫仙谷熟悉的大夫。”
沈清喻:“……”
應正陽這人雖是糊塗了一點,可确實是很關心他。
報名的雖多,可淩空派顯然做好了十全的準備,一日功夫,參賽之人盡數登記在冊,午後便有門內弟子來告知他們明日大致的時辰與對手,層層晉級。
沈清喻的對手是個無名之輩,他根本不曾聽過此人名字,據說是千知門魏弘深的座下弟子,應不足擔憂。
沈清喻一聽這名字,便忍不住苦笑。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
兜兜轉轉一大圈,竟然又在這兒遇到了魏弘深。
他是真的怕了魏弘深的那張嘴,幸虧與他比試的并不是魏弘深本人,徒弟應當還未學到師父的那張破嘴,若是也學了……沈清喻真怕自己會忍不住撕了罵人的嘴。
比試當日,玄霜山莊抽到了靠前的簽,那幾名弟子打得都不錯,沈清喻等了一上午,下午時方輪到他出場。
魏弘深的徒弟實在與他本人大不相同,他沉默寡言,顯是極不喜歡說話,天生一臉苦大仇深,沈清喻刻意壓了自己的實力,卻還是輕而易舉在幾招內邊打敗了他。
而後沈清喻擡眼去看觀禮臺,便極其明顯地看見觀禮臺上的那些大門派的前輩們,好似一瞬之間,看着他的眼睛都亮了。
沈清喻本就是易容造假,被這麽多人這樣盯着看,他略有些心虛了,又不敢說話,飄忽着下了臺,忽而聽見有人在低聲問詢他究竟是何人。
沈清喻這才想起來,論劍大會有不少無門無派的俠士參加,遇見這種沒有門派還天賦異禀的,各大掌門恨不得要搶着收徒。
沈清喻更加心虛了。
他的身份,若是拜這些人為師了,那可能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今日已沒有他的場次,他溜回去休息,也沒關注其他。
而如昨日一般,當日稍晚一些,淩空派便有弟子來告知他們接下來的場次了。
沈清喻極輕松一連勝了數次,林樓這名字一時間便火了起來。沈清喻一直刻意壓着內力與招數,也不敢露出聖教的路子,那些人摸不清他的身世來歷,神秘二字向來引人好奇,最近連往他住的這地方跑的人都多了許多。
先是有幾人問他可否想要拜師入門,沈清喻一一拒絕了,到了這一日再有人來訪時,魏弘深竟然也來了。
沈清喻開始覺得頭疼了。
魏弘深的腦子,實在與常人有些不同。
一般人上門問他是否要拜師,他委婉拒絕之後,對方便知趣要離開,可魏弘深不是如此,魏弘深聽不懂他委婉拒絕的話,哪怕他已經說得極為明确了,魏弘深卻還是要磨磨唧唧地拉着他嘟囔,給他列千知門的門派地位,說入了門有如何如何的好處,狗皮膏藥一般,甩都甩不掉。
沈清喻不由便去想前幾日所見的那位魏弘深的徒弟。怪不得那人一臉的苦大仇深,若是自己攤上了這樣的師父,只怕也是要苦大仇深的。
如今試劍會已過了大半,張修遠卻還未出現,沈清喻不由便心想難道是自己的猜測錯了?張修遠這些日子學得內斂了?還是他認真聽馮雲君的話,一心跑去關外給主子搜尋火熾木去了?
沈清喻嘆氣,心中隐隐有些擔憂。
可即便如此,試劍會還是要打的。
如今的對手已漸漸變強了一些,至少不能再應對得那麽輕松了,沈清喻一直在尋找坦明身份的機會,卻一直未曾找到——他總不能打贏對方之後踩着對方受傷的身體,對着不明所以的衆人大喊我就是聖教教主,那未免太尴尬了。
他有些走神,今日的這一場比試的時間就略長了一些,可對方武功并不算高,他還是輕松贏了,正要下臺時,忽見一名淩空派弟子急匆匆跑了進來。
他找到了觀禮臺上的賀逐風,撲通便跪了下去,極激動地顫聲說:“師……師父,大師兄……大師兄他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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