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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高興壞了，除了過年，她都沒有休過這樣的長假了，琢磨着抽出兩三天時間去近郊旅游一下。

不過國慶的頭一天，大姨就打電話來，說要一大家子人聚會熱鬧一下。

林蘭芝一共有四兄妹，老大就是大姨，留在N市嫁給了六安地産的老總，老二是二舅，在M國留學後留在了當地成了一名科研人員，而老四是小舅，在N市的一所中學任校長。

一大家子在一起，有歡樂也有煩惱，比來比去是肯定的了，比社會地位，比經濟實力，比兒女出息……

以前羅小安從來不把這些攀比放在眼裏，可現在卻不一樣了，她雖然可以不在意，可父母卻會分外敏感，尤其是羅建軍。

因為人多，聚會定在一家五星級酒店，一大早，表哥程景時來接他們一家子人，這麽多親戚裏，羅小安和這個表哥最是投緣，所以三年前逃婚出來的時候，她第一個目的地就選擇了N市，投奔了程景時，在程景時的公司下做個美工策劃混日子。

程景時長得斯文俊秀，言談舉止都透着一股文人氣息，不過，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只不過是表象，幾年前他接替父親開始執掌家族企業六安地産，行事風格狠辣大膽，沒兩年就把家族企業經營得風生水起。

羅家出事的時候，是他第一時間陪着她趕回了M國，替她處理了很多破産清算的事情。

酒店的大包間裏已經很熱鬧了，二舅一家子也從M國趕來了，滿滿當當的一共二三十個人，看起來喜樂融融。

從國際形勢到國家發展，從子女教育到第三代，八個長輩越聊興頭越大，幾個還沒結婚的晚輩頓時成了衆矢之的。

羅小安一看勢頭不對，立刻尿遁，然後閃進了旁邊的酒店露臺透氣。

趴在鑄鐵欄杆上看着外面的園景，羅小安有點恍惚，二舅的到來勾起了她對從前的回憶，以前在M國的家裏，也有這樣的露臺這樣的美景，院子裏有一顆她小時候就種下的香樟樹，她最喜歡坐在樹下的秋千上，什麽都不做也能晃悠上一個下午。

旁邊有人走了進來，趴在了她的身旁，叫了一聲她從前的名字：“薇薇安。”

羅小安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一看，是她的表姐艾什莉。

艾什莉是二舅的二女兒，比她大一歲，兩姐妹的關系有點微妙。

以前羅家興盛的時候，艾什莉天天往羅家跑，和羅小安好得簡直要穿一條褲子，後來羅家倒黴了，羅小安就再也沒見過她主動出現，最好笑的一次是羅小安去她家找二舅，聽到她在那裏講電話，聲音大得都能傳到一公裏遠。

“所以我就說嘛，有些人就是太無恥，沾上了就甩不掉了，還以為她自己是以前的公主啊，別人家的錢和東西都随便拿……”

羅小安當時整個人都傻了。

什麽叫落井下石，現實給她上了生動的一課，所以，從此之後，她能不麻煩別人，就不麻煩，就算親厚如程景時也一樣。

“好久不見了，你過得怎麽樣？”艾什莉笑得很燦爛。

“還行吧，”羅小安淡淡地回答，“你呢？”

“我當然不錯，史密斯已經向我求婚了，再過兩個月就要請你喝喜酒了，”艾什莉的語氣矜持而得意，“對了，我聽說你在一個工廠上班，工作很辛苦。”

羅小安點了點頭：“對，不過，比有些人無所事事啃老強一點吧。”

艾什莉的嘴角有點僵，她眼高手低，畢業了以後找了幾份工作都沒做長，那時候羅小安被父母嬌寵着，整天不是旅游就是畫畫，說是公主毫不為過，連帶着艾什莉也成了公主的跟班。

“史密斯說了，嫁到他家就不用工作，安心做他的妻子就可以了，你知道嗎？他家有兩個工廠，還有十多家連鎖店，馬上就要向國際化發展了，潛力巨大，你呢，你就是個災星，我真為姑姑和姑父不值。”艾什莉冷笑了一聲，語氣尖刻。

羅小安的臉刷的一下白了，“災星”這個詞一下子戳進了她的心髒。

“對了你知道嗎？你那個未婚夫Nansen是誰？”艾什莉看着她的臉色，心裏痛快得不得了，“他是雲翼網的總裁，現在公司都上市了，你居然把這樣一個人往外推，實在是太好笑了，不如我給你個建議吧，你上門去跪在他面前求他破鏡重圓，說不定你就又能恥高氣揚地做回你的公主了。”

“你……你知道？”羅小安定定地看着這個表姐，她忽然發現，原來人心是可以這樣醜陋。

“對，我知道，”艾什莉帶着惡意地笑了，“以前史密斯就告訴我了，我故意在你面前說他的壞話，慫恿你逃婚，誰讓你這麽笨，随便說說就信了。”

作者有話要說： 再牽一個女配出來溜溜……

☆、第 7 章

從中學開始，艾什莉就一直跟在羅小安的左右，林蘭芝對這個外甥女很好，羅小安有的一份，都替外甥女備了一份，羅小安更是大大咧咧的，什麽好東西都和表姐分享。

羅建軍和林蘭芝提起這段娃娃親的時候，艾什莉一直義憤填膺，說她小時候見過Nansen，她記得很清楚，Nansen說話粗俗，肌肉發達，有暴力傾向，還曾經捉弄過羅小安，把她塞進狗洞差點讓狗狗咬了。

羅小安一點兒也不記得這件事情了，不過，這并不妨礙她先入為主地極度讨厭Nansen，後來更是象皮球一樣，父母越高壓，她的反彈就越厲害。

雖然當時如果和秦濟南訂婚，結局不一定比現在好，可艾什莉這樣陰暗龌龊的心思，實在讓人惡心。

“我的确太笨，不過，你也不聰明，”羅小安冷笑了一聲，“左挑右揀選了史密斯，這種濫交的花花公子也只有你會喜歡，祈禱你能駕馭得了他吧，我等着看你哭。”

艾什莉的臉色都變了：“看看你嫉妒的嘴臉，史密斯都和我說說了，你想勾引他，被他拒絕了。”

羅小安快要嘔吐了，那個史密斯是移民M國的華人，名叫徐勁松，有次趁着出去野營的時候故意摸到她的帳篷想要對她動手動腳，被她打破了狗頭，而在羅家破産後，他更是來騷擾了好幾次，羅小安最終決定帶父母回國也有這個原因在，為此她還警告艾什莉別和這個人渣在一起，艾什莉卻一直以為她在嫉妒。

“回M國守着你的寶貝過日子去吧，別污了我的眼球。”

“你——你還以為你還是那個羅氏百貨的小公主嗎？”艾什莉的語聲尖厲了起來，“你現在什麽都沒有了！你爸媽還欠了我家一屁股債！你有骨氣有本事還給我們啊！居然還這麽趾高氣揚地說話……”

“五星級酒店裏居然有這種烏鴉在叫，太聒噪了。”露臺外有人冷冷地開口。

艾什莉火冒三丈：“你是什麽東西，居然罵我，太沒有教養了。”

那人在欄杆上一按，整個身子越過欄杆站在了露臺上，他的身材健碩，氣勢逼人，幾乎和艾什莉面對面：“對付賤人的亂吠，不需要教養。”

艾什莉驚恐地擡起手來朝着那人的臉頰抽去，那人毫不費力地捏住了她的手腕，陰狠地開口：“你先動手的。”

他用力一推，艾什莉“蹬蹬”地後退了兩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驚恐地看着他：“你……你就是那個……Nansen！”

“滾，不然我不介意在你身上留點印記。”秦濟南的語氣森冷。

艾什莉連滾帶爬地站了起來，她不敢再對秦濟南放肆，卻把氣出到了羅小安身上：“薇薇安你真不要臉！看着別人這樣欺負我！我一點都沒說錯，你就是個災星！你害了羅家，還要來害我們！”

還沒等秦濟南再威吓，她連滾帶爬地跑出了露臺，估計是去包廂裏告狀去了。

秦濟南回頭看了羅小安一眼，一股怒火在胸口四處流竄，找不到出口：“你怎麽變得這麽笨讓人指着鼻子欺負？以前在郵件裏罵我的勁兒呢？”

羅小安漠然看了他一眼，大步朝外走去。

秦濟南下意識地拉住了她的手臂：“那人是你親戚？幹什麽的？我替你教訓教訓——”

“你玩夠了沒有？”羅小安轉過頭來，那目光冷得仿佛南極的冰川，“還想報複我什麽？要我的命嗎？”

秦濟南語塞，緩緩松開了手臂。

“她說的一點都沒錯啊，我的确是災星，害了我爸媽，我也的确欠了他們家錢沒還，再說了，”羅小安的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誰欺負得我成現在這副模樣？我不找正主算賬，找她幹嘛？”

秦濟南說不出話來，眼睜睜地看着羅小安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

良久，他回過神來，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羅氏百貨的确是被他擠兌得破了産，他使計在最後關頭讓羅建軍尋女，錯過了最好的拯救公司的時機。

羅氏百貨破産以後，在他心裏，就算是替這樁陳年的恩怨劃了句號，從此就決定和羅家徹底撇清關系，再也沒有關注過這件事情。

不過，以羅建軍這些年的家底，就算破了産也不至于會落到負債累累被人上門欺負的地步，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心不在焉走了兩步，最後掏出手機撥通了電話：“殷羽，你替我查一下羅小安的近況，對，就是那個羅小安，這一年來的近況都要。”

羅小安沒有回包廂，而是去了最近的銀行。

她把□□裏所有的錢都并在了一起，她的錢每個月要做家用，還要付銀行月供，能攢下來的不多，這一年加在一起也就一萬五千塊。

得去找個兼職了，讓程景時給她兩個樓盤美工策劃做做。

等她回到包廂，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在聊天，程景時坐在她旁邊，皺着眉頭小聲問她幹嘛去了：“你怎麽得罪艾什莉了？”

“她還真有臉告狀。”羅小安簡直服了。

林蘭芝瞅了她一眼：“小安，怎麽和你姐鬧脾氣了？來，和艾什莉說聲對不起，兩姐妹有什麽過不去的……”

羅小安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大一小兩刀錢放在了二舅面前：“艾什莉向我讨錢了，二舅，多謝你借了我家十萬塊，這是一萬五，剩餘的我過一年肯定還你，加上利息，到時候你別嫌棄。”

這話一出，全家人的臉色都變了，林蘭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顫聲說：“哥……艾什莉……沒想到你們……”

二舅的臉色變得鐵青，一拍桌子，茶杯都跳了起來：“艾什莉你和你妹胡說八道些什麽！”

艾什莉漲紅了臉，她沒想到羅小安居然撕破臉了：“我……欠債還錢……我也沒說錯——”

二舅劈手給了她一記耳光，艾什莉尖叫了一聲，大哭了起來，二舅媽急了，一邊拽着二舅一邊安撫女兒，兩個阿姨被這意外弄得措手不及，傻眼了。

羅小安扶起了羅建軍，朝着林蘭芝低聲說：“走吧，我們回家。”

林蘭芝的眼圈都紅了，默不作聲就朝外走去。

程景時嫌惡地盯着艾什莉，冷冷地說：“小安欠的錢我會替她先墊了，以後你碰到什麽難處，別來找我們程家，真讓人看着都惡心。”

一路父女倆什麽都沒說，程景時急匆匆地追了出來，和來的時候一樣開車把他們送回了家。

“別理那個神經病，三姨，三姨夫，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麽坎都一起過。”程景時安慰說，“還有小安，你放心，有我呢。”

羅建軍的眼神有點呆滞，羅小安一下子緊張了起來，剛才為了出一口惡氣，徹底和二舅一家撕破了臉，可她忘記了，羅建軍有病，這樣刺激會不會讓他的病情加劇啊！

她使勁地順着羅小軍的後背，慌不疊地說：“爸，爸你別生氣，以後家裏有我呢，過幾天老板就會發獎金給我了，能有好幾萬呢，都還給他們，你放心……”

羅建軍忽然擡起手來抽了自己一巴掌。

羅小安整個人都呆了，只是抓着羅建軍的手發抖。

“你爸……太沒用了……”羅建軍的眼角湧出幾滴渾濁的淚水，他的頭發早就花白了，配着他的表情，看起來分外凄涼，“早就該給你存點錢……我們倆老了……可你……怎麽能受這種氣……”

羅小安倒抽了一口涼氣，拼命地想忍住哭腔：“沒有，都怪我，爸，這都怪我！”

林蘭芝在一旁想要勸慰丈夫和女兒，卻也忍不住悄無聲息地落下淚來。

“別哭啦。”羅小安狠狠地抹了兩下眼睛，嘴角擠出一絲笑來，“我們一家人都在，錢夠用就好啦，他們就算再有錢，也換不來我們家的天倫之樂。”

“對啊，三姨夫，”程景時也笑了，“小安這麽孝順，給你一百個有錢的艾什莉都不換。”

“誰要她，又懶又饞。”林蘭芝啐了一口。

“對，沒人要她，放心吧媽，現在笑得再開心也沒用，咱們看誰笑到最後。”羅小安握了握拳頭。

羅小安一接了好幾個私活，國慶節出去旅游的計劃被擱置推遲到了元旦。

程景時手下的一個樓盤進入設計階段，同時開始策劃營銷，策劃部的以前是羅小安的同事，大家都挺喜歡羅小安的，溝通起來無壓力。

顧蘇聽說了聚會的事情，氣得都快炸了，借錢給羅小安她不肯要，只好也讓章承煜給羅小安安排了兩個私單。

顧蘇還籌劃着在青韻書吧開設個高檔的美術班，羅小安可以雙休日做兼職，一個月少說也能賺個一兩千。

忙了一個國慶，又連着熬了幾個通宵，羅小安這才交了六安地産的一份美工策劃的初稿，不過，這個策劃如果能夠完成，市場價一般在一到兩萬，足夠可以彌補羅小安此時幾乎身無分文的焦躁。

可能是睡眠不足，羅小安上班的時候有點瞌睡，被辦公室主任瞪了兩眼，只好去衛生間洗了一把冷水臉，這才清醒了一些。

剛坐回辦公桌，她的手機響了起來，拿起來一個看，上面跳動着“慕醫生”三個字。

羅小安想了好一陣子才想起慕醫生是誰，不禁有些納悶，上次見面後慕長青好一陣子沒有聯系她了，她估摸着人家這條件是看不上她，也就把這件人抛到了九霄雲外，怎麽今天忽然打電話過來了？

“我很想去控訴我們院長。”慕長青劈頭就是這麽一句話。

“啊？”羅小安有點迷糊了。

“我春心萌動，他卻派我去B市出差，黃了我的好事我得找他算賬去。”

羅小安樂了：“院長還得管你的姻緣嗎？這事兒歸月老管。”

“那月老讓我來邀請你晚上看電影，不知道能有這個榮幸嗎？”

羅小安猶豫了兩秒，窗外一陣秋風吹過，漫山遍野的紅葉随風飄舞，幾片枯黃的樹葉在空中打了個轉掉落了下來，飄進了窗臺。

是該剜掉過去的傷疤，重新開始新生活了。

她終于下定了決心：“好。”

☆、第 8 章

電影是一部走紅的青春愛情小說改編而成，搶占了國慶黃金檔期，網評四分，口碑還算不錯。

羅小安看電影很投入，一開始的情節笑得東倒西歪，到了後來握着紙巾一直跟着哭，從電影院出來的時候，眼睛都擦得有些紅腫了。

她有點難為情，一疊聲地道歉：“不好意思，我太吵了。”

慕長青看着她兔子一樣的眼，忍不住樂了：“我覺得看你比看電影有意思。”

羅小安瞪圓了眼：“你這是在嘲笑我嗎？”

“沒有，不敢，”慕長青一本正經地說，“為了懲罰我說錯話了，我請你吃宵夜。”

電影院旁邊一排小吃店，裏面居然還是人頭濟濟。兩個人坐在沿街的長條桌前，要了兩份壽司和小菜。

羅小安晚飯是在食堂解決的，吃的不多，肚子正好餓了，一口氣吃了好幾個，到了第三個的時候，她砸吧砸吧嘴，忽然一下僵了，苦着臉說：“天，這裏有胡蘿蔔！”

慕長青不明所以：“胡蘿蔔怎麽了？脆脆甜甜營養又好，對眼睛最有益處。”

羅小安硬着頭皮把嘴裏的咽了下去，卻再也不想吃第二個：“不不，胡蘿蔔就是我的噩夢，我最不愛吃這玩意兒，小時候被被爸媽騙，說是吃了胡蘿蔔就會變聰明，結果我吃了這麽多還是那麽笨。”

她用筷子戳着胡蘿蔔絲很不可思議地問：“你說它為什麽長得紅紅的這麽漂亮卻一股子怪味呢？”

“那吃我的吧，我這份壽司裏面沒有胡蘿蔔。”慕長青把他的推了過來，接過了羅小安的那一份。

“那怎麽好意思呢。”羅小安客氣了一下，不過，發亮的眼神出賣了她。

“沒事，我不介意，”慕長青不由分說地接過羅小安的那一份嘗了一個，“不過我還是從醫生的角度建議你，不要偏食。”

“沒辦法，我無法忍受的蔬菜三寶，胡蘿蔔香菜和芹菜。”羅小安聳了聳肩，随手抓起旁邊的番茄醬，擠着在盤子上塗了一只抱着胡蘿蔔啃的兔子，“為了表示我的感謝，畫個兔子送給你。”

番茄兔子惟妙惟肖非常可愛，慕長青不舍得蘸掉，掏出手機拍了一張照：“你的第一份禮物，我留着做紀念。”

拍完照他發了一條微博，遞給羅小安看：“他們都說我的微博高冷，你這張圖一放，看起來好像很有生活情調。”

羅小安只好配合着瞄了一眼，這才過了一兩分鐘，就有人在慕長青的微博下回複了，看起來人氣很旺。

學長，這不符合你的風格。

慕老師，我也會畫兔子，你請我吃飯我畫給你，一百個。

……

羅小安把手機遞還給了慕長青。

“你有微博嗎？我加你？”慕長青詢問道。

羅小安嘴角的笑容僵了僵，搖了搖頭。

“你是不是不太喜歡上網？”慕長青試探着問，“我看你的Q/Q一直灰着，和你說了兩句話都沒人。”

怎麽會不喜歡？

羅小安苦澀地想，曾經她整天微博、微信、Q/Q都挂着，全天候無縫隙調戲秦濟南，雖然秦濟南回應沒幾條，她卻樂此不疲。

現在回頭看看，那些聊天記錄都天真得讓人發笑，秦濟南是不是愛她，從他的反應裏就可見一斑，她居然傻傻地看不出來。

“平常看書和追劇多一點，Q/Q好久沒登錄了，不好意思。”羅小安歉然說。

“那還好，我還以為我被人讨厭了，沮喪了好一陣子，今天鼓足了勇氣才敢來約你。”慕長青開玩笑說。

羅小安噗嗤樂了，這話說的，真讓人有爆棚的自信心：“你說真的嗎？我怎麽這句話應該是我說才對，平常追你的女孩子一定很多吧？”

慕長青掰着手指頭數了起來，羅小安驚愕地看着數完一個手掌又開始數另外一個，忍不住扶住了額頭。

慕長青笑了：“和你開玩笑的，不多，五六個吧，對我表示過好感，不過我都拒絕了，顧蘇和你說過了吧，我以前只正式談過一個女朋友，我大學同學，當時感情的确很不錯，不過她最後選擇留在了M國，這兩年工作很忙，也一直沒有把感情的事情放在心上，那天看到你，真的挺有感覺的，可能這就是緣分吧。”

氣氛一下子好像有些正經了起來，羅小安抿緊了嘴唇，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

“下周楓葉都紅了，周末有空嗎？聽說雲龍山的景色很美麗。”慕長青打鐵趁熱，很認真地邀約，

“不想去。”羅小安搖了搖頭。

慕長青愣了一下，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羅小安側過身來沖着他展顏一笑：“我公司就在雲龍山邊上，每天看得要吐了，能換個地方嗎？”

慕長青頓時松了一口氣：“完全可以。”

約會很愉快，回到家裏快十點了，父母都已經躺下，羅小安的腦子卻還有點新鮮，順手打開了電腦繼續她的那兩份私活。

幹到一半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盯着電腦太久了，眼前忽然一陣暈眩，耳朵也嗡嗡作響。

羅小安吓得趕緊閉上眼睛深吸了兩口氣，狂跳的心髒這才漸漸地平靜了下來。

等她睜開眼睛一看，林蘭芝站在房門口略帶憂郁地看着她：“小安，你怎麽了？別讓自己太累，景時說了，你二舅的錢他已經先替我們墊上了。”

“媽，我沒事，等這兩個項目完成了，我就去找個美術老師的兼職，就不用熬夜了。”羅小安關了電腦，伸了個懶腰。

林蘭芝欲言又止，好一會兒才猶豫着說：“要不，我也去找個兼職，做個超市的收銀員理貨員什麽的……”

“你說什麽呢！”羅小安生氣了，“你得照顧爸，爸本來就愛胡思亂想，有我在就不用你瞎忙乎。”

林蘭芝走到她身旁，輕輕地抱住了她：“寶貝，都是我們倆拖累你了。”

羅小安心裏酸澀一片，擡手回抱住了母親：林蘭芝瘦了很多，以前是豐腴的中年美婦，一穿上旗袍，氣質典雅，是卡泰羅洲富人圈裏數一數二的美人，可現在長年沒有打理，鬓角的頭發白了，皺紋深了。

“媽，”她低低地開口，語聲誠摯，“你們給了我最幸福的童年和青春，現在就等着我給你們最幸福的晚年，你放心，我一定可以做到。”

第二天，羅小安精神抖擻地去上班了，不知道為什麽，陳光磊看起來心情很好，下午羅小安送東西到他辦公室，剛好聽到他通電話到了尾聲。

挂了電話，陳光磊忍不住對得意愛将透露了點秘密：“小安，公司已經進入上市申報階段，估計再過一年就可以獲批正式上市發行股票了。”

羅小安頓時激動了：“真的？”

“你幹的不錯，公司發展得好了，大家都有好處，”陳光磊拍了拍她的肩膀，“所以，這次進軍網絡銷售，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謝謝陳總。”羅小安有點飄了起來，好像看到眼前有一大堆金光燦燦的原始股在朝她招手。

陳光磊從桌上拿起一袋文件遞給羅小安：“把這個送到天際環球大廈的雲翼網絡科技，就在永江邊上，我們急等着他們錄入系統。”

羅小安暈了一下，吶吶地問：“這……我還有點事情沒做完……”

“放着明天做，這事要緊，”陳光磊叮囑說，“見到負責這事的盧經理客氣點，以後的銷售業績，和他們的态度息息相關。”

再拒絕就太讓上司難堪了，羅小安只好接了過來，收拾好東西，慢吞吞地開着她的那輛小Q/Q上了路。

雲翼網絡科技N市分公司位于永江河畔的天際環球大廈，最頂樓的兩層被裝修一新，看起來氣派非凡。

前臺和裏面通了電話，引着她到了盧經理的辦公室，盧經理拿着檔案看了一眼，笑着說：“你是利娜的羅小姐吧？麻煩你跟我來一下，你們公司的資料有點小問題。”

羅小安心裏直打鼓，這事要是在她手裏黃掉，陳光磊會扒了她的皮吧？

她堆起笑臉跟在後頭，甜甜地拍馬屁：“你們公司的人都好年輕啊。”

“互聯網公司嘛，都是年輕人，”盧經理看起來意外的和氣，引着她上了電梯，“我們老總更年輕。”

羅小安的臉色變了變，馬屁拍了不下去了，電梯門開了，眼前是一片純白的世界，挑空的大廳，流線型的設計，無一不彰顯着擁有這家公司的主人的實力，就連外面坐着的特助、秘書都是一個個的俊男靓女。

殷羽坐在最裏面的位置，看到他們過來，她的嘴角挂着職業性的微笑，目光漠然地從羅小安的臉上掃過：“裏面請，秦總在等你們。”

作者有話要說： 嘤嘤嘤，醋哥躲在角落裏咬手絹，怎麽撒花的妹子這麽少，太桑心了……醋哥爬榜需要評論啊，求投喂！

☆、第 9 章

辦公室的空間很大，和陳光磊那種傳統中式的總裁辦完全不同，秦濟南的延續了外面的設計風格，走的是現代意識流派，彰顯着獨特的個性。

羅小安定定地看着辦公桌前的那個男人，或許，兩個人交往了半年，而她卻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秦濟南，這個男人撕去了淡漠的面具，其實骨子有着逼人的狂妄和張揚。

要是他一早在羅小安面前顯露這樣的性格，羅小安是不會愛上他的。

羅小安喜歡的男人，有着像水一樣沉斂深邃的性情，言談舉止溫雅，就好像表哥程景時和顧蘇老公章承煜的綜合體。

現在想來，那曾經浪漫的初相識，一定是秦濟南早就設定好的情節。

那時羅小安心血來潮去N市大學美術系旁聽進修，有一天下雨沒帶雨傘，沖出去的時候撞上了急匆匆而來的秦濟南。

結果羅小安摔倒弄得滿身泥漿，是秦濟南默不作聲地就把衣服脫下來披在了她的身上。

可能是一見鐘情被男色所誘了吧。

秦濟南要是想讓一個女孩墜入情網，那簡直就是不費吹灰之力，站在那裏皺着眉頭不說話只是定定地看着你，那也是一道最獨特的風景。

就好像現在，在一片白色的海洋中，他穿着白色棉麻的中式襯衫，目光專注地落在電腦上，陽光從落地玻璃窗外投射進來，形成了一個線條深邃淩厲的剪影。

盧經理把檔案放在他的桌上，低聲耳語了幾句就拉開門走了。

羅小安一下子回過神來，深吸了一口氣開了口：“請問我們公司的文件有什麽問題？我回去向陳總轉達。”

以前羅小安的聲音很好聽，就好像春天最嫩的豆莢爆開時的脆響，尤其是她笑起來的時候，真有那種“大珠小珠落玉盤”的質感。

只是現在，她刻意壓低了喉嚨，聲音帶着一種公式化的生疏。

秦濟南的目光終于從屏幕上落在了羅小安的臉上，他的神情複雜，良久才緩緩地開口：“你家怎麽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羅小安愕然瞪大了眼睛：“劊子手來問為什麽人會死嗎？”

秦濟南的胸口莫名湧上了一層浮躁。他很想解釋，最後壓垮羅家的那場官司和他沒有關系，可話到嘴邊，他忽然困惑了。

他這到底是想幹什麽？

刻意找了利娜實業網絡銷售的理由，刻意點名讓羅小安送資料，刻意讓羅小安站在這間辦公室裏，刻意想要為自己曾經的言行解釋……

這麽多刻意，從來不是他秦濟南的風格。

好像自從和羅小安重逢以後，所有的事情都朝着莫名的軌道行走，N市的花草樹木，每一縷空氣，都能讓他想起曾經那個冒着傻氣的女孩全身心地愛着他的時候的模樣。

或許可能一定是內疚吧。

屏幕上是殷羽發過來的電子郵件，記錄着一年前他從科泰洛州回來後，羅家的變故。

羅建軍是咎由自取，可畢竟父輩的恩怨，對羅小安來說是無辜的。

他沉吟了片刻，終于放棄了解釋的念頭：“這樣吧，我也沒想到事情最後會弄成這樣，我想補償你，你需要什麽？盡管開口。”

羅小安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終于哈哈大笑了起來，她笑得肆無忌憚，前仰後合。

秦濟南的臉色有點難看了起來，大步走到她身旁，他的個子很高，和嬌小的羅小安站在一起，有種居高臨下的壓迫感。

“你笑什麽？”

羅小安卻絲毫沒受到他的壓迫，說話聲依然笑得斷斷續續：“幸好……這是現代社會……我還有笑的權利……”

秦濟南盯着她的嘴唇，煩躁地克制着自己莫名的念頭。

那張唇的味道有多美好，曾經的記憶不合時宜地提醒着他。

“別笑了。”他冷不丁地開口，語氣十分嚴厲。

羅小安的笑聲終于停了下來，她拍了拍臉龐，把自己的嘴角往下拉了拉，嘲諷地說：“遵命，秦總。”

秦濟南一下子又恍惚了起來。

以前的羅小安，會在他面無表情的時候撲到他的身上，拽着他的嘴角往上拉。

“笑一笑嘛，你明明笑起來這麽好看！”

“不許對着我板臉，女朋友是要寵的。”

那嬌俏的聲音仿佛就在耳邊，可凝神再聽，卻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看見羅小安已經朝外走去握住了門的把手。

“等一等。”秦濟南脫口挽留，“我說了要補償你。”

羅小安放在把手上手指顫了顫，倏地一下回過頭來，她的眼睛裏跳動着火焰，憤懑、怨怒。

“補償？你是在說什麽笑話嗎？你能讓羅氏百貨重新開張嗎？你能讓我們被查封拍賣的家回來嗎？你能讓我爸的腳重新健步如飛嗎？秦濟南，你永遠都沒有辦法補償了！”

羅小安的胸脯急劇地起伏着，咬緊了牙關，這才讓自己的情緒稍稍平複了一些。

“長輩之間到底誰對誰錯，我無權置喙，如果你真刀真槍，我還會敬你是條漢子，可你卑鄙無恥到需要拿感情做籌碼，那是最最最低劣的人品，我瞧不起你！我等着看你的報應！”

羅小安拉開門，大步走出了辦公室，回身一個飛腳，那扇白色的門板上丢下了一個腳印，門板撞在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