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十一節
第二日,本是原定大軍南進的日子,淩軒升了軍帳,震西王和欽差淩鋼也列坐兩旁。
衆将依次進見,柳毅及古爾丹等六将也在其中。淩軒察覺古爾丹等六将臉上皆有怨氣,顯然心傷田敬武慘死,唯有柳毅卻仿佛無事人一樣。
柳毅不等淩軒傳令,上前道:“大将軍,叛臣田敬武雖蒙皇上洪恩,赦免了他的死罪,但田敬武悔恨當初過失,自慚不配受皇上如此厚恩,于昨夜自盡了,田敬武雖然該死,但畢竟是末将義父,末将要為其守靈下葬,恐不能率兵南進,請大将軍另選能将統兵。”說話時神色間竟看不出一絲哀色,引得古爾丹等人對其怒目而視。
方勁等衆将聽說田敬武突然自盡,頗覺吃驚。又見柳毅身為田敬武義子不但毫無悲傷之意,還将義父說得如此不堪,對柳毅十分鄙薄。震西王昨日聽了聖旨,本來不大贊成,又聽說田敬武居然自盡,更覺皇兄此事辦得不妥。此刻聽了柳毅一番言詞,也覺得柳毅天性涼薄,居然對義父之死毫不在意,心想軒兒和這種人結拜,可是大錯了。
只有淩剛聽了柳毅的話,覺得此人倒是頗識時務。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碰上柳毅也正瞧着他。柳毅一改昨日的傲氣,目光中竟滿是讨好之意,淩剛大為高興。心想:“昨日這小子仗着淩軒撐腰,當衆鬧事,不把我這個欽差放在眼裏,今天倒好像轉了性,多半是知道了我的身份遠在淩軒之上,果然是識趣的。若能将他收為心腹,倒是對付淩軒的一步好棋。”
淩軒最是明白柳毅,見柳毅忽然态度大變,知道他已經下定了決心。柳毅的一大本領,就是可以把表面上的恭敬禮貌和內心的滿不在乎結合得完美無缺,淩軒雖然知道,卻從未想過有一天柳毅也會用這種手段來對付自己,心中氣悶難受,卻不能發洩,表面上還平靜如常,道:“田老将軍一生征戰,于國有功,既然要為田老将軍治喪,大軍南進的事情就暫緩吧。”
諸将聽淩軒忽然改變進軍計劃,都覺得突兀。淩剛更道:“大将軍,為了一個叛将之死,改變進軍計劃,未免太兒戲了吧。”古爾丹等六将聽得淩剛也将田敬武叫做叛将,臉上怒氣更盛。連方勁等人也覺得淩剛此話未免太刺耳。
不料柳毅卻又附和道:“是啊,收複南方失土是當務之急,大将軍何必顧忌一個叛将的生死。”這話一出口,不但古爾丹等人,滿帳的将士都對其側目,柳毅卻仿佛渾沒察覺。
淩軒只作沒聽見柳毅的話,卻對淩剛道:“是否兒戲,我自有分寸,不勞殿下多慮。”話雖不多,但說得堅定,帳中諸将聽了都暗自喝彩。淩剛被堵得難堪,心裏更加嫉恨,發作不得。
散帳之後,柳毅随着淩剛一路離開。淩軒獨自悶坐,心頭若有所失。知道從此以後,再不會有人深夜闖入,來與自己談詩論文,把酒狂歌,也不會再有人教自己旁門左道的東西,更不會再有人在自己茶中下藥,甚至從此以後,再要聽人叫自己一聲“六弟”,也不可得了。
傍晚時分,陳子建忽然求見,進來後臉上帶着些驚惶的意思,向淩軒道:“大将軍,末将有一件機密大事要禀報。”
淩軒見他說得嚴重,便禀退了帳中的侍衛,問道:“子建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做?”
陳子建鄭重道:“大将軍,古兒丹他們五個不滿田将軍的死,密謀今晚午時火燒大軍糧庫,然後乘亂反出流仙城。”
軍糧庫在流仙城東,軍糧被毀,城內難免慌亂。陳子建這消息若是真的,大渝軍勢必內亂,這也恰恰是淩軒最擔心的。
淩軒問:“柳将軍可知道此事?”
陳子建道:“柳将軍是大将軍的義兄,古爾丹怎會告訴他呢?就連末将也是偶然偷聽到的。”
淩軒點點頭,忽問:“子建,古爾丹他們是你的朋友吧?”
陳子建一愣,不解淩軒為何有此一問,道:“是的,不過…”
淩軒不等他說完,點頭說:“我知道了,出賣朋友,子建一定很難過吧。”
陳子建硬着頭皮答道:“末将只知孝忠皇上,朋友什麽的,也顧不得了。誰讓他們要謀反呢?只求大将軍擒了他們後,留他們一個全屍,也就算全了我們朋友之義了。”
淩軒沉默片刻道:“你的忠心,我明白了。不過古爾丹等人謀反沒有實據,随便拘捕,恐怕軍士們不服,激出變故來。子建可有什麽好辦法?”
陳子建道:“大将軍所慮甚是,大将軍可與末将于今晚帶人在糧庫外埋伏,等古爾丹等人來偷襲,将其一舉擒獲,那時證據确鑿,不怕衆将不服。不過此事機密,大将軍不可再說與旁人,否則消息走漏,反為不美。”
淩軒點頭道:“子建的辦法不錯,就這麽辦吧。”說着從案上取下一塊令牌遞給陳子建又道:“你可持此令牌,調動兵馬,今晚在糧庫周圍埋伏,到時我自會來與你會合。”
陳子建大喜,就要退出。淩軒卻又叫住他道:“子建,我想無論誰有了你這樣的朋友,都是很幸運的。”淩軒的眼睛像夜空中的星星閃着光亮,陳子建一時弄不清楚淩軒是在贊他,還是在損他,只覺得今日的大将軍有些高深莫測的味道。
夜深沉如大海,夜風吹過城市,讓初夏流仙城的夜晚,居然帶了幾分肅殺的寒氣。
将近午夜,陳子建領了千餘人埋伏在糧庫周圍,心急如焚,忽見淩軒帶着百十名侍衛,騎馬而來。身邊還跟着一員黑衣小将,卻正是岳至勇。陳子建慌忙迎上去,淩軒劈頭問他:“子建,古爾丹他們可來了?”
陳子建道:“時辰還早,古爾丹他們應該馬上就來了。”
淩軒點頭道:“既然沒來,就不必守了,子建跟我到西城去巡視吧。”
陳子建一驚,剛要說話,岳至勇忽地出手,抓住他的手腕大穴,冷笑道:“子建,大将軍帶你去西城看戲,你可不要辜負了大将軍一番苦心。”
陳子建要穴被制,渾身酸麻,被岳至勇挾持,随着淩軒等人往西城門而來。才到直通西門的朱雀大街,已看到不少大渝兵将整齊地列隊而立,卻沒舉火把,隊伍也很安靜。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正在向城樓上喊話:“城上的兵将聽着,我等奉大将軍将令出城公幹,請開城門。”陳子建面如死灰,聽出正是古爾丹的聲音。他被岳至勇所制,想要出聲大喊,卻已不能。
只聽城上有人答道:“既有令牌,可承上來驗看。”古爾丹果然取出令牌,放在一個藍中,城樓上便派人吊了上去。岳至勇卻森冷地問陳子建:“子建,那姓古的如何有大将軍的令牌?”陳子建明知大事已去,閉目不答。
城樓附近,忽然舉起無數火把,照得整條大街,亮如白晝,方勁一身戎裝,出現在城樓上,朝下大聲喊道:“大将軍早有敕令,今夜無論何人,若持令牌,從西城出入,一律就地擒拿。”
不等古爾丹反應,方勁令旗一揮,幾十輛牛車忽然從朱雀大街兩側的小巷內沖出,牛車上還燃着大火,将大街通道全部堵塞。大街上的兵士受此突襲,亂成一團。方勁又是令旗一展,無數弓箭手出現在城頭和大街兩旁的房頂,箭尖所指,就是這街上的兵将。只聽方勁大喝道:“大将軍有令,今夜鬧事者,只要不是首惡,一律不予追究,你們不束手就縛,還等什麽?”
這街上的兵将多是田敬武舊部,被古爾丹等人帶出來,也不是十分清楚去向。此刻聽了方勁所言,不顧古爾丹等人命令,慌忙丢了兵器,按照方勁手下兵士的指引,雙手抱頭,列隊走出大街。只剩下古爾丹等五個人和十來個心腹留在城樓下,被無數弓箭所指,不能動彈。
淩軒便帶着陳子建和岳至勇也走上城樓,方勁問:“大将軍,如何處置這些人?”
淩軒還沒回答,古爾丹在城下大吼道:“陳子建,你這背信棄義的奸賊,你出賣我們。”
陳子建異常難過,不顧岳至勇的束縛,沖上來對淩軒大喊道:“你騙我,你從一開始就識破我們的計劃,還有意給我令牌,引我們上當,是不是?”他的聲音因激動而嘶啞。
淩軒淡然答道:“若非子建騙我在先,我也不會這麽做。”
陳子建問:“你是如何知曉的?我們想了整晚才想出這調虎離山的計劃,自問沒什麽破綻,你怎麽一聽就知道是個圈套?”
淩軒道:“子建以糧庫安危引我到東城,其它五人就趁機騙開西城門,帶領手下兵将反出流仙城。這計策本來不錯,可惜算錯了一件事。”
“什麽事錯了?”陳子建問。
淩軒道:“也不算錯,只是我大哥柳毅曾對我說過,子建最大的好處就是決不會出賣朋友。”
陳子建怒道:“原來又是柳毅,他還嫌害我們不夠嗎?”
淩軒溫言道:“子建不要怪他,他也不會想到有今日之事。”
陳子建絕望道:“大将軍,事已至此,我無話可說,只求大将軍答應我一件事。”
淩軒問:“什麽事?”
陳子建一指城樓下方道:“求大将軍讓我和我的朋友死在一處。”
淩軒微嘆了口氣道:“子建,你們六個手下留情,只求反出流仙城,可沒在城內挑起內亂,今夜的事情也無人受傷,你們雖然有錯,可也不必死。子建,我曾說過,任誰有你這樣的朋友都很幸運。我也很想有你們這樣的朋友。”
陳子建沉思片刻,苦笑道:“大将軍,我雖是粗人,也知道大将軍對我們的一片苦心。柳毅那樣的浪子,大将軍都願意和他做兄弟,我也信得過大将軍會真心當我們是朋友。不過,做了大将軍的朋友,我們今生今世就不得自由了,大将軍定會要我們做朝廷的忠臣,可惜我們這些人這輩子再也做不到了。還是請大将軍放過我們,讓我們死得痛快吧。”
淩軒一呆,聽陳子建的話竟和柳毅所說十分相似,心中難過。便命岳至勇放開了陳子建,陳子建昂然走下城樓,站在古爾丹身邊。幾個人相擁告別,只等淩軒一聲令下,四周的箭手便會萬箭齊發,大家死在一處。
這時震西王聞報也趕到西城,見此情景,對淩軒說:“既然他們有心謀反,便是亂臣賊子,死不足惜,快些下令處置了吧。”
“是”,淩軒應了一聲,卻走到城樓邊,對下面喊道:“六位,事到如今,可有話要說?”
古爾丹等人都說:“無話可說,大将軍快些動手吧。”
淩軒卻又勸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六位多少留句遺言吧。”
震西王聽得淩軒對這些人羅嗦,十分不耐煩,道:“軒兒,你還和他們羅嗦什麽?”
淩軒又對古爾丹等人說:“柳将軍是你們舊識,可要我派人找他來與你們訣別?”
古爾丹道:“柳毅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我們六人,今生都不想再見到他。”
話音剛落,忽聽遠處長街陰暗的角落中,有個人笑道:“古大頭,這次恐怕不能讓你如願了。”衆人放眼望去,只見柳毅一手持刀,一手像提包袱似的挾持了個人,緩緩走了過來。那被抓的人,頭臉雖然看不清,但從衣飾上卻可認出正是淩剛。
古爾丹等人又驚又喜,柳毅走到城樓下,将淩剛立在自己面前,仰頭大笑道:“大将軍,你精于算計,今天我也來和你做個交易,用這新始皇子的命,換我這些朋友的性命,這買賣你做是不做?”
淩剛一見城樓上的淩軒和震西王,忙顫聲大喊道:“四叔救我,四叔,我不要死”,他自持身份,還有些不肯向淩軒求救。
不料震西王喝道:“住口,你身為皇家子弟,怎能在叛賊面前求饒?”
淩剛一愣,忙又大喊:“六弟,六弟,快些救我。”這次,卻是顧不得太多了。淩軒怔了一怔,才明白過來,淩剛原來在叫自己。
柳毅嘲弄道:“大将軍,聽到了吧,這才是你的親哥哥呢,你總不會真的絕情絕義,見死不救吧。”
淩軒神情冷淡道:“你要怎樣?”
柳毅道:“給我們背下快馬,我們帶了新始皇子殿下到安全地帶,自然放了他。”
淩軒問:“我怎知你言而有信?”
柳毅不屑道:“亂臣賊子,也沒什麽信義可講。大将軍要嘛相信我們,要嘛讓我們和這布袋同歸于盡,大将軍早做決斷吧。”淩鋼此時全身癱軟,全靠柳毅支撐才勉強立住,的确像只大布袋似的。周邊将士聽了柳毅的話,都覺可笑。
淩軒咬牙道:“好,姑且再信你一回。”揮手撤去弓箭手,命人牽了十來匹健馬到城門口,柳毅見那馬鞍裝飾十分豪華,又忍不住嘲笑道:“大将軍,你的馬不錯,馬鞍更好啊,大将軍這次真是破費了。”
淩軒在城樓上冷冷答道:“我怕柳兄路上缺少盤纏,至少可以賣了馬鞍換錢啊。”
※※※
柳毅等一行人騎了快馬,一路飛奔,過了幾十裏路,将淩剛丢在路邊,又是一陣急奔,見天色微明,到了一處山野處,四野無人,方停了下來。
陳子建喘氣笑道:“好險,若非你這浪子相救,我們六個人都成了箭靶子了。昨天見你那副醜态,本想這輩子都不再睬你,想不到你總算還有良心。”
柳毅不太高興,問道:“你們為什麽也不同我商量一下,就自行其事?”
古爾丹道:“你和大将軍是結義兄弟,我們哪敢告訴你?”
柳毅惱道:“不必提他了,我和他再不是兄弟了。”
古爾琪問:“柳毅,你怎麽知道我們有難,恰好趕來救了我們?”
柳毅有些奇怪:“不是子建派人給我送信,說你們午夜要在西門偷城,怕有閃失,要我暗中相助嗎?我接了信,就拐了那個自以為是的皇子出來夜游流仙城,後來見你們果然遇險,便順手抓了那傻瓜來做擋箭牌喽。”
陳子建奇怪道:“我哪有派人給你送信,我防你還不及,哪能給你送信?”
柳毅一愣,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陳子建把前因後果一一講述,柳毅想了想嘆道:“你們和淩軒鬥心機,不是自尋死路嘛。如此說來,多半也是他派人送信給我。”
古爾丹問:“他既有心救我們,又何必設計害我們?”
柳毅冷笑道:“他身為大将軍,哪能由得你們輕易帶了人馬反出城去?至于救你們,多半是他又犯了心慈手軟的毛病,預料勸不動你們,又下不了狠心殺你們,幹脆讓我出頭救走你們。他一心要做忠臣孝子,卻又對我們這些叛臣處處留情,真真好笑。”
說完卻見陳子建等六人臉色怪異,仿佛見到鬼一樣望着自己身後。
柳毅有些吃驚,跳起身向後看去,卻見淩軒手捧一只布包,正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
柳毅慌忙向後跳開兩步,問道:“你怎麽找到我們的?”
淩軒道:“你們的馬身上混有百裏香,要找你們并不太難。”
柳毅怒道:“原來你不是要放過我們,而是戲弄我們?不過你單人獨騎來追我們,可也太托大了。別以為你武功高強,我們就怕了你,我們七人對付你一個,可不見得輸給你。”
淩軒并不駁他,只是将手中布包放在地上,道:“你們走得太急,忘了樣東西,我給你們送來了。”
柳毅見淩軒态度鄭重,上前打開布包,卻見一個灰磁骨灰罐子,心中一酸,明白這是田敬武的骨灰。便捧在懷中,擡頭問淩軒道:“大将軍不怕被皇上知道了嗎?如今我們可都是名副其實的叛臣了。”
淩軒不回答,只是向柳毅深施一禮,轉身就走。聽到柳毅在身後叫道:“六弟,你保重啊。”
淩軒眼中湧過一陣熱流,不敢回頭,急步如飛,上了戰馬,縱馬上了一個山坡,看見柳毅他們一行也上了馬,向山谷那頭奔馳。淩軒那壓抑在胸口中的話,終于不受約束地沖出了喉頭:“大哥,你保重啊。”柳毅似乎是聽見了他的呼喊,停了馬回頭張望。
一只只飛鳥滑過遙遠的天際,山風吹在淩軒的身上,讓他在一霎那有一種錯覺,他也變成了一只飛鳥,在自由的天空中翺翔。“啊”淩軒大聲的呼喊着,明白自己的心已經不自覺地背棄了世間的禮法,自己的感情已經背棄了皇子的責任,明白從今往後,自己再不是從前的那個淩軒了。
柳毅等人一路向南,又過了數日,這日到了一個小鎮,又饑又渴,身上錢糧卻已用盡,他們逃得匆忙,本沒帶什麽錢物。一群人面面想觑,坐了發愁,難道真的去做強盜嗎?彭才俊忽然指着幾匹馬上的馬鞍說:“那日大将軍曾說,若缺盤纏,就賣了馬鞍換錢,看來倒被他說中了。”
古爾丹聽了,便與古爾琪去卸自己的馬鞍,一試方知,那馬鞍竟出奇的重,怪不得這幾日總覺馬匹容易疲累。“這麽重的馬鞍,也不知是什麽造的?”古爾丹一邊費勁地取下來,一邊嘀咕。
柳毅聽了,心中一動,取出長刀,運足臂力朝那馬鞍上砍去,“當”地一聲,那馬鞍被劈開倆半,古爾丹吓了一跳道:“幹什麽?好好的馬鞍劈開了還怎麽賣?”卻見衆人都直直地盯着那馬鞍。
劈開的缺口處,亮閃閃地閃耀着溫暖的金光,“天哪,是金子。”
柳毅感到有一刻不能呼吸,眼前仿佛看見那個帶着燦爛笑容的臉龐,耳邊似乎聽見一個充滿熱情的聲音在呼喚自己:“大哥,你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