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房間很大,擺放着三排九張上下床,裏面住的不止1班的男生,也有幾人屬于其他班級,不過此時其他班的人都出去,到他們自己班級的大本營去了。
房間裏的近三十人,都是1班的男生,程楓非常聰明,而且善于操控氛圍,不給大家更多思考的時間,就說:“那就這樣說定了,現在,來舉手吧。願意讓郭宇峰這種小人進來一起做活動的人,舉手吧!”
其實大部分人是保持中立狀态的,畢竟這事與他們有什麽相幹,大家都還不是那麽熟悉呢,現在讓支持郭宇峰的人舉手,不就是把這一批最多的保持中立的人都納入了反對郭宇峰之列嗎?
雖然這裏大多數人只認識了一天多時間,但大家也看出來了,不管是郭宇峰這種本來就是1中升上來的本校“小人”,還是程楓這種同樣是1中老油條性格開朗要主持正義的同學,兩人都很難纏,不是他們這種剛到這個學校的學生得罪得起的。
但比起郭宇峰,好像程楓這種占據着正義的人,更不好惹,因為更多人聚集在程楓這邊,其中很顯然還包括中考裏全市第一名的蕭子翀。
崇強的思想刻畫在人的基因裏,在他們這十幾歲的年紀,這種本能的活動就更加突出。
無論是成績好的,還是家境好的,或者是為人有社會氣比較兇悍的,都更容易在同學裏凸顯他們的位置。
而蕭子翀,因為中考全市第一名,作為甚至比全市第二名足足高出二十多分天才,首先便是容易受到關注。這些都是天之驕子的學生,雖然明面上沒有誰來過分接近蕭子翀,以至因為“慕強”而像闫然一樣被鄙視,但大家心裏都會不自覺高看蕭子翀。
再說,蕭子翀的性格大方公正,護着闫然時,特別有膽氣,絲毫不虛郭宇峰。班裏這些男生,無論以前是來自哪所學校,他們曾經都是被老師看重被其他同學仰視的一方,要讓他們服氣別人,并不容易,現在也只有蕭子翀稍稍可以讓他們服氣。
在大家判斷程楓是代表蕭子翀之後,自然更不容易站到郭宇峰一邊了。
也許本來有一兩個人想舉手,但看沒有任何其他人舉手後,便也不敢舉手了。
程楓笑了一聲,對郭宇峰道:“你看到了吧,大家都不同意你進來。既然這樣,你還進來,到底要不要臉!”
郭宇峰窘迫又憤怒,滿臉緋紅,他死死咬着牙,一雙眼瞪得大大的,他像是要哭了,但強忍住了眼淚,以至于眼睛一片通紅,他憋着一股氣,說:“我……我要……”
程楓居高臨下地笑看着他:“你要什麽?你要去告訴小燕子,說我們都欺負你嗎?你這個告密者!”
短短時間,程楓已經給郝老師取好了外號了。敢直接給老師取外號的人,會給人他不怕老師的印象,程楓這話就更是把郭宇峰噎得不敢出聲了。
郭宇峰轉身要走,程楓說:“我們的班級是一個整體,任何擅自向老師告密的人,都是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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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楓對着郭宇峰冷笑一聲後,轉過頭,發現站在房間中間的架子床邊的闫然正舉着手。
程楓愣了一下,挑眉看向闫然:“你想說什麽?”
程楓有他自己的傲氣,要不是闫然是蕭子翀的鄰居和朋友,他根本不會注意闫然這種毫無存在感的食草小動物。
他對付郭宇峰,是在主持正義,也是讨好蕭子翀,但在大家的眼裏,他也是幫闫然出了氣,畢竟郭宇峰一直以來都在針對闫然。
闫然是不是靠花錢進的1班,其實沒幾個同學在意這事,闫然成績差,反而不是他們的競争對手,他們關注這種人,本來也沒多少意義。所以郭宇峰很顯然故意針對闫然的時候,也沒有誰會站出來幫他。
闫然這時候舉手,大家一時也沒意識到闫然這舉手是什麽意思,以為他是有什麽話要講。
闫然睜着一雙人畜無害的黑溜溜的大眼望着衆人,總給人一種他是一只可憐巴巴的小鹿的感覺。
他最近因為吃藥腸胃不好,本來就瘦,這下更瘦了。
在停藥後,他的臉的浮腫消了不少,也讓本就小的臉更小了,下巴尖尖的,讓那雙眼睛更突出更大。
這雙大眼裏,這時候只有怯懦和忐忑,他弱弱地小聲說:“這既然是班級活動,郭宇峰又是班裏的人,總不能不讓他參加啊。再說,也沒有證據證明是他向老師告密了。”
啊?!
這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闫然的身上,大多都一臉驚訝,不少人甚至覺得闫然腦子有問題。
不然,郭宇峰那麽欺負他針對他,還告密他帶手機讓老師把他的手機收走了,程楓為他主持公道,他何至于做得出這種轉頭就幫郭宇峰說話,而讓程楓下不來臺的事。
程楓更是驚訝,他輕蔑地笑了一聲,盯着闫然,說:“你說真的?”
闫然有些害怕地轉開了視線,不敢和程楓對視。
程楓很想讓闫然和郭宇峰一起出去,但看蕭子翀坐在闫然站的旁邊的位置,正沉默地看着闫然,他就克制住了這種沖動。
程楓說:“當時有人看到郭宇峰出了宿舍樓,他去找過小燕子。這就是證據。”
闫然窘迫地“哦”了一聲,又怯懦地看了全班的其他同學一圈,見沒人站出來說話,他就只好自己堅持道:“但我總覺得,這樣就讓郭宇峰出去不好。”
程楓聳了一下肩,冷冷地“呵”了一聲,道:“看來我這是吃力不讨好了,那這樣吧,蕭子翀,你說,怎麽辦?”
他看向蕭子翀,大家的目光也都聚到了蕭子翀的身上去。
郭宇峰沉着臉,把所有眼淚都憋了回去,站在門口,死抿着唇,也看向蕭子翀。
大家這個樣子,好像是默認了由蕭子翀來做最後的判決。
蕭子翀看了看大家,站起了身來。
闫然不知道蕭子翀在想些什麽,但他覺得蕭子翀也許會生自己的氣。畢竟程楓很可能是看在蕭子翀的面子上才幫自己針對郭宇峰的。闫然從小就是受人排斥的孩子,他知道一個人被排斥在團體外是多麽難受的事,所以,他願意站出來為郭宇峰說一句話,雖然這一句話極大可能會讓他馬上成為所有人排斥的對象,而郭宇峰是絕不可能因此感謝他以後不再針對他的。
但讓他作為一個去排斥其他同學的人,他也絕無可能做到。
蕭子翀肯定會覺得我是腦子有毛病,居然反駁幫自己的人,而去為敵人說話,他以後不會和我做朋友了。
闫然要哭了,低着腦袋,一聲也不敢吭。
蕭子翀輕輕推了闫然一把,把他推得坐在了床上,又伸手按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後,他打量了所有人,又笑了笑,說:“我前幾天看了一個故事,我覺得和我們現在的情況很像。”
沒人吭聲,等着他講接下來的話,無論是故事,還是其他什麽。
蕭子翀說:“傑瑞?哈維是一名管理學的教授,他寫過一篇叫《管理中的阿比林悖論和其他思考》的論文,提出了阿比林悖論。這個悖論是怎麽來的呢?”
一個炎炎夏日裏的七月的一天,傑瑞?哈維和妻子去他岳父母家拜訪,一家人本在家裏舒服地玩骨牌。這時候他岳父說,“我們去阿比林的餐廳吃飯吧。”
阿比林是距離這裏85公裏左右的一個地方,要去吃飯的話,來回的路程可能要三四個小時,而他們的車還沒有空調。
一想,這就不是個好主意,但他妻子說:“聽起來不錯。”
傑瑞?哈維覺得這麽熱的天去那麽遠的地方吃飯很傻,但他怕自己這麽講不合群,于是說:“我沒問題,看你媽媽願意不願意了。”
他的岳母說:“我當然願意了。我好久沒去阿比林了。”
于是大家開車沿着灰土四起的土路在炎熱的天氣裏揮汗如雨地去了阿比林。
到了餐廳,食物極其難吃。吃完飯再回到家,所有人都累壞了。
其中一個人假客氣說:“還不錯啊,是不是?”
其他人終于爆發了:其實這根本就很糟糕。大家其實最開始都不想去,只是為了顧及其他人的想法,才違心地說可以。
蕭子翀說:“所以其實沒有誰在表達自己真實的觀點,只是服從自認為的群體的觀點,這種服從,有可能是為了遷就其他人,也有可能,是自己不敢堅持自己的觀點?”
他的目光從所有人身上掃過,“大家有什麽話,難道不敢講嗎?”
蕭子翀說:“我覺得程楓說告密者是叛徒,這話沒什麽錯,但闫然站出來說郭宇峰不能因為這件事被排除在班級活動之外也沒錯,而郭宇峰,要是你真的去告密了,你要是有勇氣站出來講,我也敬你是好漢!既然,我們大家成了同學,以後三年都會在一起,是一個集體,那麽,就不應該有任何人被排除在這個集體之外,闫然不能被排除被欺負,郭宇峰也不能。任何人,都沒有任何權利去欺負排斥他人。闫然之前被郭宇峰針對,沒有人敢幫他,現在郭宇峰被針對,也沒有人敢說句公道話。”
蕭子翀面無表情,語氣裏帶着對所有人的嘲諷。
不過在場沒有人因為他的這份嘲諷而敢敵視他。
蕭子翀坐下後,擡了擡手,“我的觀點就是這樣的,你們有什麽看法,你們講吧。”
闫然低着頭,心下歡喜,因為蕭子翀不僅沒責怪他,還贊成他的做法。
有人站出來道:“我覺得蕭子翀講得不錯。既然是同學了,就應該珍惜同學情嘛。”
“是啊,既然是同學,大家就友好地相處啊。”
程楓看了蕭子翀一眼,說道:“那行吧。但要讓郭宇峰将去小燕子那裏告密的事講清楚。”
郭宇峰面色變好了一些,有些感激地看向蕭子翀,蕭子翀也看了看他,郭宇峰胸中湧起了一股激情,道:“的确是我去給郝老師講的。但我這也是為了闫然好,他的手機很貴,要是在我們宿舍丢了怎麽辦,而且其他班級的同學也來借他的手機打電話,進進出出,我們宿舍其他人也不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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