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心上人

玩鬧中,滕玄清忽有所感,轉頭朝身後叢林看了一眼,除卻樹影叢叢,空無一物。

她不疑有他,回頭又扭住淩樂的衣領,惡狠狠地說道:

“叫你胡言亂語,你且起來,與我過招,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哎呀!玄清師姐我錯了!”淩樂趕忙雙手護住腦袋,高聲讨饒,“沒有就沒有嘛!只允你拿我與王師兄玩笑,就不準我随便問問嗎?”

她不過是問了滕玄清有沒有喜歡的人,滕玄清答不上來,她便玩笑說那童小餘師弟看來同滕玄清關系頗好,滕玄清待他也比旁人好一些,這童小餘師弟是不是滕玄清的心上人。

豈料滕玄清像一只炸毛的貓,抓着就要揍她,她哪裏是滕玄清的對手,趕忙掙紮。

幾個回合下來,滕玄清只是衣擺沾了些泥漬,而她身上衣服亂糟糟的,草葉都紮在頭發上,高下立判。

“這話哪裏是能随便說的?”滕玄清紅着臉,看樣子真的氣狠了,“若叫師尊聽到,可還得了?”

“這有什麽的?”淩樂不解,偏了偏頭,“玩笑話罷了,再說了,邝長老總不至于連你喜歡誰都不允吧?”

“你還說!”滕玄清用力錘了淩樂一拳,複起身撣了撣身上的泥塵,哼道,“不與你掰扯此事了,我先走一步。”

言罷,滕玄清不等淩樂再說話,已一個縱身騰躍而起,幾個起落便消失在叢林間的小道上。

她走的時候又羞又惱,一張臉燒得通紅。

淩樂目瞪口呆,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不由笑出了聲:

“就這樣子還敢說自己心裏沒藏人,既然不是王書棣,也不是童小餘,那會是誰呢?”

滕玄清跑了一路,等她回過神來,已經遠遠把淩樂甩在身後了。

她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跑,明明除了那兩句玩笑話,別的什麽也沒有,但她卻像個受驚的兔子似的,被人戳中了心事,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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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下頭捂了捂臉,雙頰燒得滾燙,心裏想着淩樂說的心上人。

怎樣才算是心上人,誰又是她的心上人呢?

她腦海中浮現出邝淩韻的模樣,心裏像揣了只小鹿似的瘋狂亂撞。

心上人。

她确是有心上人的罷。

那人很久很久以前就住進她心裏,藏在她心底最隐秘的地方,不叫任何人知曉。

她以孺慕之情說服自己不得放肆,但她又總會因師尊不經意間一個眼神,一個微笑,臉紅心跳,也會因師尊月下垂淚的身影徹夜無眠。

她不喜阮樾看向邝淩韻時的眼神,也不愛聽旁人講師尊多年以前,是否曾喜歡過什麽人。

她看似懵懂,卻意外早熟,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心裏卻通透如鏡,很久以前就明白了自己的心。

但是,那人是她的師尊。

注定她要把這份心意偷偷藏起,不能袒露半分。

往日無人與她笑鬧,自不必将心裏的秘密掏出來,然則近些日子,分了時間在別的事情上,想念卻日漸深了。

她時常想着邝淩韻就開始發呆,不敢像以往一樣直視邝淩韻的眼睛,甚至每日晨起請安,也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這樣的狀态若繼續下去,早晚得被淩樂瞧出端倪,她該如何是好呢?

那丫頭跟個人精似的,滕玄清不知道自己的秘密還能守多久,但無論如何,不能叫師尊知曉。

滕玄清用力揉了揉臉,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自然一些。

她想起師尊書房裏那副畫,想起宮人們私下閑聊時提及師尊百年前曾有過的心上人,想起邝淩韻夜裏無眠之時,對月飲酒,掩面而泣的模樣,她心裏就鈍鈍地疼。

這些年她都跟在邝淩韻身邊,從未聽邝淩韻提起過往與曾經,但她可以肯定的是,那人已不在師尊身旁了。

是誰這般狠心,竟留師尊一人,時過百年,也不能相忘。

她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壓下心頭酸軟的情緒,沿着蜿蜒的山路繼續往山下去。

晚間,滕玄清正在屋裏打坐,一個周天結束時,收到邝淩韻的傳音,讓她去書房一趟。

滕玄清心頭一跳,還未起身就緊張地紅了臉,她下床抓起桌上的銅鏡,仔細檢查了自身的儀容,确認沒有任何不妥之處,這才小跑去了書房。

“師尊。”

滕玄清輕輕敲了敲書房的屋門,聽見邝淩韻應聲,這才推門進去,微垂着頭行到桌前,朝邝淩韻躬身行禮。

邝淩韻正伏案寫信,見滕玄清近前,她便将筆擱下,道:

“清兒,近來為師忙于宮中事務,有些疏于督促你修行,上回為師教你的無影步,你練得如何了?”

滕玄清暗自估量了一下自己修行的情況,給了一個比較謙虛的回答:

“初窺門徑吧。”

無影步是比較高級的身法,滕玄清練了有一段時間,還算不上登堂入室爐火純青,但用時生澀滞阻之感也已褪盡,行動如風,來去無蹤。

邝淩韻點頭,下一刻,她突然出手,并指成劍點向滕玄清的肩膀。

滕玄清心中一驚,見邝淩韻出招速度不快,便知邝淩韻是在考校她的身法。

于是她腳步後撤,身子在空中拉出一道殘影,邝淩韻的指尖穿透殘影,如跗骨之蛆繼續追着滕玄清的肩膀。

滕玄清微微抿唇,腳步左右晃動,意圖閃避邝淩韻的攻擊,所行之處,連續留下數道殘影。

但邝淩韻的攻擊始終不疾不徐地追着她,眼看就要中招,滕玄清眼角餘光忽然瞥見牆頭字畫。

她心頭一動,借身法之便退到書架前,探手自架上抓了一副畫,翻身越過書架,将畫攤開了擋在身前。

邝淩韻眸光一凝,指尖點在畫前一寸處,落了空。

“沒打着,過關了嗎?”

滕玄清探頭探腦地從畫後露出半邊臉,笑容乖巧中透着兩分讨好。

邝淩韻面色無波,平靜地看着滕玄清,問:

“若換了旁人,會停手嗎?”

她雖未繼續試探滕玄清的深淺,但手也沒有放下來。

“旁人如何弟子不知,但師尊卻會停手。”滕玄清理直氣壯地回答,“這叫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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