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一回頭，發現游谙不見了

麽突然的變化？”

陸沣歪着腦袋，努力地想了想。

變化？好像沒有啊？還不是那樣，每天上學放學吃喝拉撒。

他正要搖頭，目光突然看到自己放在床上的手腕，手腕上系着一條紅繩，紅繩上系着一粒銀珠子，這是不久之前，他媽不知道去哪裏雲游，回來的時候帶給他的，說是不知道哪座山上的佛寺還是道觀裏買的，戴着可以轉運。

仔細一琢磨，倒好像真的是戴了不久之後，就開始發生變貓這個怪事了。

陸沣跳到床上，伸爪子撥弄了一下那顆銀珠子。

游谙問：“這個嗎？沒有別的了？”

陸沣仔細想了想，搖頭，沒有了。

游谙站起來，說道：“那我去拿一下剪刀，剪開試試？”

哎？這麽突然的嗎？

陸沣驚着了，瞪大眼睛，忍不住想到，要是和這個沒關系呢？

游谙仿佛知道他想說什麽，接着說道：“你也說了沒有別的變化了，如果真的和這個沒關系的話，那就是偶然發生。偶然是沒辦法解決的，我覺得是這個。”

陸沣被他說服了，再說了，剪一剪也不算什麽。

他看着游谙拿了剪刀過來，小心翼翼地把剪刀伸進那條紅繩和皮膚之間，一點點收緊手。游谙好像也有點緊張：“我剪了？”

陸沣更緊張，又怕他猜錯，又怕他猜對，畢竟之後會發生什麽事，誰也不知道。他連忙把頭埋進爪子裏，眼不見為幹淨。

游谙輕輕一剪，輕微的“喀嚓”一聲，紅繩應聲而斷，那顆平平無奇的銀珠子滾了出來。陸沣一時間都沒意識到發生什麽事，這就剪完了？這是見效了還是不見效？下一秒，他想睜開眼看看什麽情況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游谙家卧室的天花板了。

啊！！！

陸沣猛地從床上坐起來，貓被他吓得不輕，猛地跳開，游谙也被他吓得不輕，手上還拿着剪刀，目瞪口呆。

“我！”陸沣中氣十足，聲如洪鐘，“我變回來了！” 陸沣一彎腰，把貓撈回來，提着貓舉起來，湊到自己眼前，貓變回真寶貝了，“咪咪嗚嗚”地要湊過去舔陸沣的鼻子尖。陸沣把貓放下，從床上蹦起來，猛地一拍游谙的肩膀，情真意切，差一點就要熱淚盈眶了。

“謝謝啊！”

游谙也松了一口氣，把剪刀放下，但臉上卻不見得有多麽高興。他說道：“不客氣，還有，真的對不起。”

陸沣不在意地擺擺手：“對不起什麽呀，要不是我，你家的貓說不定都不會走丢出去呢，要是貓有事，我怎麽跟你交代......”

“不是，”游谙打斷他，“我不是......”

他停了停，擡頭看進陸沣的眼睛裏，眼神溫柔，但又有點難過。

“雖然擔心貓，但我也很擔心你，我怕你有什麽事，也怕你痛。不過現在好了，變回來了，沒事了。”

變回來了，他們就可以分道揚镳，當最普通的同學朋友了。

游谙說道：“我是真的喜歡你，對不起。”

他湊過去輕輕碰了碰陸沣的臉頰。

作者有話說：

96

陸沣還清楚地記得第一次裝睡被偷親臉頰的時候，心裏滿滿都是慌張和尴尬，緊閉眼睛，睜都不敢睜。然後上一次，他崴了腳，在醫務室，游谙又親他了，親的是嘴唇，還表白了。那時候，他心跳快得不行，不知所措。

而這一次，他看着游谙近在咫尺的眼睛，睫毛輕輕地顫動。

他的心跳也很快，他能聽出游谙心裏很難過，他也覺得心裏很難過，心髒又酸又脹。

陸沣沒有怎麽感受過什麽是“喜歡”，他沒有談過戀愛，倒是會對一些女孩子有好感，大多因為她們開朗又漂亮，沒有表白過，也沒想過表白，在一起玩的時候開開心心，分開了也不想不難過。

“喜歡”會讓人難過嗎？他拿不準。

陸沣想了又想，說道：“喜、喜歡......你......你喜歡我什麽呀？”

游谙已經做好了被陸沣推開的準備了，沒想到陸沣不僅沒推開，還問了個這個問題。他見陸沣問得認真，于是回答得也很認真。

“我覺得你很可愛。”

游谙自己的臉都紅了，站定了，局促地摸摸鼻子。

陸沣生平第一次被誇“可愛”，也特別不好意思，嘟哝道：“哪裏可愛了......你看你，長得又帥吧，成績又好，我成績這麽爛......”

游谙臉更紅了，側過頭，耳朵尖都是紅的，拳頭抵着嘴唇，咳嗽兩聲：“咳，謝謝......”

“我不是！我......”

陸沣剛想說“我不是想誇你”，但是又發現自己說的每一句都是大實話，游谙是學霸，一個人住都把自己照顧得妥妥帖帖的，還能照顧別人，養着小貓很有愛心，再說了，他是真的長得帥。

特別是這時候，側着頭，眼睛低垂着，五官英俊又不顯尖銳，笑或者臉紅的時候，原本有點冷的氣質就全部融化掉了。而且游谙的手極好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食指中指有常年握筆的薄繭，手心溫暖幹燥，是一雙讓人一見就覺得可靠的手。

陸沣輕咳一聲，也側過頭去。

一時間，兩人的咳嗽聲此起彼伏，仿佛誰感冒了似的。

游谙：“你......”

陸沣：“我......”

游谙：“你是不是要回家......”

陸沣：“我想一想......”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的，游谙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句“想一想”，想的不是“是不是要回家”。他的心“砰砰”直跳，往前一步，差點踩到了靜靜趴在他腳邊的小貓，小貓生氣地“喵”了一聲，不當觀衆了，跑走。

游谙：“真的嗎？”

陸沣背過身去，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胡亂地塞進書包裏，作出一副忙碌的樣子，嘟嘟囔囔：“什麽真的假的，這麽大的事情，當然要仔細想一想......”

要直要彎總得想清楚吧，別回頭彎了才發現沒法彎，拗來拗去要折的！

陸沣把鼓鼓囊囊的書包甩到肩上，看着天花板，說道：“我走啦！”

游谙跟在他後面，送他到門口，打算換鞋送他下樓，送他到家也行。

陸沣頂着一張紅成西紅柿的臉，把他堵在門口，強行把門關上，隔着門縫說道：“別送了別送了，千萬別送了！”

游谙笑着說道：“明天見。”

陸沣慌慌張張地下樓梯，腳完全好了，可以一步跨兩三個臺階，覺得自己快要飛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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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沣一到家，陸媽媽就對他表示熱烈歡迎，一整鍋熱騰騰的豬蹄湯等着繼續給他以形補形。陸沣連忙婉拒，說自己腿腳利索得不能再利索了，恨不得原地蹦個三尺高給他媽看看。

陸媽媽見狀只好作罷，開始問起了游谙。

“哎呀，這孩子真好，你這個朋友交得挺好，你要多學學知道嗎？”

陸沣無端一陣心虛，“嗯嗯啊啊”糊弄過去了，心道，你兒子正處在直與彎的分叉道上躊躇呢。他正想躲回房間了，陸媽媽拖着下巴問道：“這麽精神的孩子，也不知道有女朋友了沒有啊，你們班是不是好多女孩子喜歡他......”

陸沣差點腿一軟平地摔在回房間的路上。

他非一般地回了房間，關上門，撲在床上，臉埋在枕頭裏，覺得自己好像偷情回來的奸夫，這都什麽跟什麽呀。

明天就要上學了，陸沣恨不得像鴕鳥似的挖個坑把頭藏裏面，又有點想快點回學校去。

他突然想到，他當小貓咪那會兒，有一次偷看到游谙在手沖。陸沣騰一下從床上坐起來，愣了兩秒，又撲進床上，夾着被子在床上滾了兩下。

啊！

太煩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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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陸沣起得比平時都要早，醒來之後看了看時間，發現太早了，又躺回去，滾啊滾，根本沒睡成回籠覺，又起來了，精精神神地跟他媽告了別，踩着車回學校了。風吹到他臉上，清清爽爽。

班裏沒多少人，游谙還沒來。

陸沣昨晚做完了作業，愉快地享受不需要補作業的周一早上，看着同桌在奮筆疾書，搖了搖頭：“哎，昨晚幹嘛去啦，不寫作業，你這樣是不行的。”

同桌給他翻了個白眼。

陸沣突然問道：“對了，我有個朋友。”

同桌頭也不擡：“上次那個朋友？”

陸沣忙道：“不是不是，另一個另一個。”

同桌甩給他一個“你他媽盡管瞎編”的眼神，繼續抄作業。陸沣清了清嗓子，繼續講到：“我的朋友啊，她是個女生。她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彎了，但又不知道是真的彎，還是假的彎，這事兒吧，也不好驗證......”

同桌：“這事兒太好驗證了，看他喜歡誰不就知道了。”

陸沣忙道：“她沒喜歡誰，是有人喜歡她啊！喜歡她的那個......那個女孩子！還特別好你知道吧，長得又好看，成績又好。”

同桌：“長得有多好看，成績有多好啊？”

陸沣：“就特好看，特好。”

同桌：“像咱們班游學霸那樣？”

陸沣：“！！！”

陸沣吓得猛地從位置上站起來，表情跟見了鬼似的，同桌的手被他一撞，輔助線直接畫到了卷子外面。就在這時候，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的游谙正好走到他旁邊，陸沣敞着蓋子的水瓶一倒，水全撒到游谙衣服上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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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谙原本是想找陸沣說說話的，雖然他還沒想好要說什麽，但沒關系，他就是想走過去說兩句，說說天氣，說說作業，說什麽都好，要是時機合适的話，問問陸沣他考慮得怎麽樣，那就更好了。

誰知道，他才走到陸沣身邊，陸沣就像屁股被釘子紮了似的，猛地站起來，接着他衣服上就被水潑了，幸好，潑的是校服襯衣的下擺，要是再往下一點，弄濕了褲子，那就尴尬了。

“對不起啊！”

陸沣慌慌張張地扶住杯子，摸出紙巾，沒顧得上擦桌面上的水，慌忙地去幫忙擦游谙衣服上的水。誰知道，那個位置尴尬的很，陸沣沒輕沒重地擦，越擦游谙越往後退，耳朵根都紅了。

游谙一把抓住陸沣的手腕，說道：“不用擦了......”

陸沣馬上反應過來，想收回手，誰知道游谙抓得緊。他心虛地回頭去看同桌，同桌秒速收回好奇的視線，用奮筆疾書來告訴陸沣，他什麽也沒看見，他什麽也不知道。

游谙松開陸沣的手腕，知道自己剛才勁兒大了，完全松開之前，大拇指安慰地摩挲了一下陸沣的手腕內側，正好是脈搏的地方，感覺到陸沣的脈搏突突地搏動。

“去換一件就行了，我有一件備用的襯衣。”

陸沣點點頭，想也不想，跟在游谙屁股後面，亦步亦趨，滿臉的愧疚和不好意思，更多的是覺得自己出醜了。他原本想着這個周一，有可能是害羞的，糾結的，尴尬的，但沒想到自己又出醜了。

游谙也覺得自己出醜了，話沒說上幾句，衣服被潑濕了。

陸沣埋頭跟着，一直跟到了洗手間裏，才剎住車。他們倆來得實在是早，這個點回來學校的，要麽是學霸，這會兒正在走廊課室晨讀，要麽是學渣，正在教室裏奮筆疾書抄作業補作業，洗手間裏每個隔間都空着，只有他們倆。

游谙手上抓着一件襯衣，看着呆站着的陸沣，左右為難。他總不能在陸沣面前脫衣服換吧，躲進隔間裏，把陸沣關在外頭，又覺得不喜歡。

“咳，你......”

陸沣理所當然以為游谙要進隔間裏換，誠懇地說道：“你換啊，要不要我幫你遞遞衣服什麽的？”

剛才陸沣慌慌張張地幫忙擦衣服的時候，其實不小心碰了好幾下游谙的敏感的位置。要知道，世界上最硬的就是男高中生的那裏，游谙覺得如果兩人再這麽你瞪我我瞪你，他就要失禮大了。

游谙說道：“我要換了，你要不要出去一下呀。”

陸沣差點同手同腳地往後退，連鼻尖都是紅的，眼睛眨啊眨，張口結舌，那一點慌亂緊張與羞赧，像一根又輕又軟的羽毛，搔在游谙的心頭。他心中一動，抓住陸沣的手腕，沒讓他走，拇指又正好按在了脈搏上，突突突地比剛才更快了。

這大秋天的，陸沣鼻尖沁出了汗珠：“幹、幹什麽呀？”

游谙咽了口唾沫，問道：“你說......想一想，想得怎麽樣了？”

直還是彎，這麽重大的問題，一個晚上，陸沣哪裏想得明白，現在腦子裏更是像漿糊，什麽都想不明白。同桌說，是直還是彎，就看他喜歡誰了，如果喜歡游谙，他就是彎了，但他自己也不知道喜歡不喜歡啊。

他為難地說道：“我不知道啊，我都不知道我喜不喜歡你......”

陸沣不知道他這樣一句看似為難的話，在游谙聽來是怎樣天大的驚喜。如果是不喜歡，那就是斬釘截鐵地喜歡，因為從來沒有人搞錯過“不喜歡”，大家往往搞錯的都是“喜歡”。陸沣會為難，證明自己還有機會。

游谙緊張得喉嚨都啞了，聲音沙沙的：“我有個方法，你要試試嗎？”

如果不是他眼睛裏的緊張出賣了他，那麽這句話就平常得好像在教陸沣數學題，這道題有新的解法，你要試試嗎？

陸沣心跳如擂鼓，艱難地點點頭。

游谙彎下腰，一點點湊近，陸沣下意識地閉上眼睛，睫毛輕顫。

“等一下。”游谙突然停住說，“不要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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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結局怎麽能發生在學校的男廁所裏呢。

游谙顧不得換他的濕衣服了，手上拿的幹衣服随手往角落一塞，拉着陸沣下樓，陸沣不知道他要去哪裏，只能跟着，秋天早晨的風拂過臉頰，卻降不下臉上的熱度。

一路上都是上學的同學，大家對他們投來好奇的目光，但沒有人往歪了想，畢竟他們兩人表情嚴肅，好像要去做什麽正經嚴肅的事情，而不是試愛。

游谙專門往人少的地方走，走到了早晨無人的球場邊，高大的銀杏樹已經全部變黃了，銀杏葉時不時飄下來。

游谙拉着陸沣走到球場邊，陸沣的背靠着籃球場的鐵欄杆。

“要怎麽試啊......”陸沣問道，“試了之後，就知道了嗎，怎麽知道？”

游谙一直沒松開陸沣的手，側過頭，認真而鄭重地低頭，将自己的唇印在陸沣的唇上，陸沣嘴唇一抖，沒有躲開。游谙另一只手輕輕環住陸沣的腰，伸出一點點舌尖試探。

陸沣從不知道原來接吻是這樣的，是濕的滑的，又是熱的燙的。

答案是什麽呢？

心跳聲就是答案。

（全文完）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