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章節

,現在看來卻是簇新的,一兩棟也罷了,戶戶都是如此,可就蹊跷得很。

趙扶風壓下心底升起的異樣感覺,疾步走到巷尾,呈現在眼前的是被大火舔噬過的荒地,野草都不見一根。他在焦黑的瓦礫中逡巡,舊日的痕跡沒有一絲一毫留下來。天是鮮亮的藍,周遭的一切化作光影,趙扶風伸出手去,輕聲道:“快雪。”他只攬到了虛空,耳邊低徊的簫聲突然消失。

趙扶風聽江快雪吹簫,只有一次,在紹熙三年的一個春日,連家覆亡後不久。流麗而跌宕的旋律,道出了那驕傲少女不會宣之于口的心。她沒能終曲,淚水濕了簫身。

他将她護在胸口,等着護心丹的藥力發散。夕陽在山巅發出最後光輝,他一直抱着她,直到深藍的涼意在周遭浮動,新月在天頂微笑。如此悠長的擁抱,甜蜜又悲傷,仿佛一生只得這一次,而她永遠不會知道。她昏迷了很久,他等得咽喉灼熱,暗暗發誓:若她能醒來,必傾力找到底野伽,解除寒鴉對她的禁锢。

趙扶風站在野地裏,再度想起當日情景,隔着薄薄春衫是少女的柔軟,沒有溫度,香味淡而純,像初開的小荷。那一刻,若能将他強壯的心髒換給她,他不會吝惜。他站了良久,一步步走出來,向附近的街坊問訊。

連府旁邊的小酒館,現在是一家茶肆。春日溫暖,令人思睡,掌櫃和茶客的臉上都帶着倦意,趙扶風的到來将一室春困消弭于無形。落魄的男子,看不出年歲,卻像他腰間鞘都破損了的刀一樣,洩出光華。掌櫃二福小心地上來招呼他,“客官想要什麽?”

“随便。”趙扶風道:“隔壁的子歸居……怎麽起火的?什麽時候的事?”

他問得突兀,二福呆了一下,方才反應過來,“啊,我想想,有十一年了,”他掐指算着,“是嘉泰元年的事罷。火是從寶蓮山的禦史臺燃起來的,那火可邪乎了,被風卷着,直燒了十多裏,滿天滿地的紅,把這一片五萬多戶人家都燒成了白地。我在船上住了一年,直到屋子建好才搬回來的。”

趙扶風站起來,又慢慢坐下,“掌櫃可知道連家的人如何了?怎麽沒回來?”

二福搓搓手,壓低聲音道:“二十年前,連家出了樁禍事,幾十口人一夜間死得沒剩兩個,血腥味兒在我店門口都聞得到。後來連家的小姐嫁了人,宅子就荒了。火災過後,也沒人敢在那塊兇地上建屋子,一直這樣空着。”

趙扶風遲疑地問:“你說什麽?連家的小姐嫁人了?”

“是啊,嫁給了劍花堂主人。”

趙扶風甫入金國就已聽說了劍花堂的名頭,領袖江南白道,對群龍無首的北方武林也極具影響力。他想:方佳木何等淡泊的人,創這一番基業的自然是……蕭索地說出來:“徐輝夜。”

二福點頭,“可不就是徐爺。”

趙扶風在桌上放了塊碎銀,徑直出了店門。二福納悶,沒吃東西付什麽錢呢,追到門口道:“客官哪……”

趙扶風回頭看他一眼,“掌櫃的,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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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福楞楞地看着他遠去,忽然記起廿年前連家出事的那夜,有個少年也是這樣回頭看他,道:“掌櫃的,晚上就別做生意了,早點關門吧。”清澈如許的眼睛,他再不會認錯。

融和坊內、灌肺嶺下的劍花社,原是一幫尚武崇俠的年輕人聚會之所,草屋四五間而已,現在已是巍巍大派。依山而建的院落極見氣勢,粉牆黑瓦,石獅猙獰,朱色大門外立着兩名青衣劍士。

趙扶風大步走上臺階,一名劍士擡手攔住他的去路,“幹嘛的?”

“我要見……”趙扶風咽下快雪兩字,艱澀地改口:“你們堂主夫人。”

“見堂主夫人?”劍士一愕,狐疑地打量着趙扶風的破敗裝束。

蹄聲清脆,有人縱馬上了臺階,趙扶風将身一側,眼前掠過一黑一白兩條影子,當先一人的珊瑚馬鞭揮舞若流星,速度快得驚人。咴兒一聲,奔馬越過門檻後穩穩停住,馬上的人轉過臉來,問:“誰要見夫人?”原來是個二十七八歲的青年,黑衣一襲,爽朗清舉。

“請告訴你們夫人,故人趙扶風來訪。”

落在後面的是個少年,松開馬嚼子,驚異地道:“咦,你叫趙扶風?”少年長衫刺雪,犀帶綴玉,風姿特秀,眉目絕似徐輝夜。

“呵!”黑衣青年興奮地躍下馬,撲過去挽住了趙扶風,“扶風哥,你真的回來了,我竟沒認出你!哦,你不記得我了?我是青阮啊。”

趙扶風被連青阮拉着,穿過重重院落。那少年跟在後面,不停打量趙扶風,眼神清淡,并不令人生厭。趙扶風身上一時冷一時熱,想:她竟有了這樣大的孩子!難道寒鴉之毒已經解了麽?難道萬裏為她求藥,其實只是徒勞?

來到後庭的主樓下,連青阮嚷道:“阿姐,阿姐,你看是誰來了?”樓上珠簾玎玲一響,一個三十來歲的女子走了出來,掌着欄杆向下笑道:“青阮這急性子……”她的話戛然而止,單手在欄杆上一撐,竟從樓上跳了下來。郁金裙在春風中展開,像一朵開到盛處的燈籠花。

趙扶風喚了一聲“秀人”,禁不住揚起臉,望向尚在擺動的珠簾,問:“快雪呢?快雪在裏面麽?”久不聞回答,轉頭見連秀人瞪着自己,眼裏霧氣蒙蒙,趙扶風再也耐不住焦躁,澀聲道:“快雪不肯見我?”

“你見不着小姐了。”連秀人澀聲道:“小姐的身體,你也不是不知道,卻忍心抛下她,去找那勞什子。你走了沒多久,小姐就纏綿成疾,下不得床了,連秋天都沒捱過……我記得那天是九月十二,小姐進了一碗粥,精神也見好,就讓我把卧榻搬到園子裏,她想透透氣兒。”連秀人哽咽了一下,“她當時已經瘦得見骨,被滿園菊花一襯,越發可憐。小姐躺了好久,我以為她睡着了,想抱她回去。她忽然睜開眼對我說,秀人,這樣傾心盡力地盼一個人,我覺得自己都空了。要是當初我求他留下來,他會一直陪着我麽?”

連秀人的眼淚奪眶而出,旁邊的少年慌了手腳,用袖子為她拭淚,柔聲安慰:“母親,別哭啊。”連秀人的嘴角牽了牽,想笑卻笑不出來,續道:“小姐何等驕傲,卻說出這樣的話來,你想她是苦到了什麽地步。說了那話後,她就再沒開過口。那天半夜,我去給小姐加被子,發現她全身冷得徹骨透心,我用盡法子也不能回轉。”她狠狠地盯着趙扶風,“你……你是再也見不着她了。”

哀愁像洪波一樣在趙扶風心底湧起,漫出胸膛。他半天說不出話,最後只得一句:“多謝你照顧她,陪着她。”

“侍奉小姐本就是我份內的事。”連秀人頓了頓,“小姐的墓在寶石山,你自己去告訴她,她等的人回來了。”

趙扶風沉默片刻,道:“我去看她。”這一邁步,他才發覺四肢百骸都浸着酸痛,身子晃了晃,頭也不回地去了。

連秀人澀聲道:“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

徐錦之安撫地握握母親的手,方才與連青阮追上去。趙扶風并不等他們,越走越快,到得後來已是狂奔。徐錦之從沒見過這樣的輕功,人如利矢般破空而去,投入綿延的烏瓦中,轉瞬不見。

連青阮站在灌肺嶺上的劍花堂前,俯瞰茫茫都城,只覺任它再深再痛的感情,也不能撼動這天這地分毫,一時間悲從中來。

趙扶風找到了寶石山中的連氏墓地。松柏的暗影慢慢爬上林立的石碑,只有邊上的幾座還浸在橙色的夕照裏。他在碑林中逡巡,驀地素白碑面上,蒼黑的“江快雪”幾字跳入眼簾。他跪下來抱緊她的墓碑,直到體溫熨熱了冰涼的石頭,冷月的光輝灑落一地。

趙扶風在墓碑前躺下來,沒有絲毫倦意。晚風吹拂,樹木的暗影便應節而舞,仿佛有人走過,他真希望是她從墓中出來。太陽數度升起落下,他忘記時間,守在墓旁,一顆心就像被大霧籠罩的戰場,茫茫裏透出隐約的殺伐之聲。

時光悠遠,她的容顏日漸模糊,他的思念也不再濃烈。他帶着底野伽歸來,她卻已逝去,仿佛在自家走熟了的院子裏,一腳踏空,跌下懸崖。他猛然發現,原來這一腔情意要抛灑浪擲,人間也沒個安排處。

第三日中午,林外突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連青阮走在頭裏,後面緊跟着一位身材高瘦的中年男子。看到江快雪墓前的趙扶風,連青阮喜道:“方大哥你猜得不錯,這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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