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章節

天他一直守在這裏。”

趙扶風早不是當初的明朗少年,方佳木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提起趙扶風的領子,方佳木忽然一掌掴在他臉上,喝道:“阿風,人已經死了,你做這個樣子給誰看呢?”

趙扶風晃晃頭,看清面前的人,恍惚地問:“你說誰死了?”他瞪着方佳木,兩人對峙良久,趙扶風只覺方佳木瞳仁中的自己漸漸鮮明起來,被一把鈍刀鋸着的心,突然迸出新鮮熱辣的痛楚。趙扶風垂下頭,道:“你說得不錯,她……已經死了,無論我陪她多久,都不能挽回。”不再理會方佳木,他一步步走出林子。兩天沒進水米,趙扶風腳步虛浮,卻沒有回頭。

方佳木正想追上去,卻聽連青阮道:“方大哥,你看這是什麽意思?”轉頭見江快雪墓前的石級上,新刻着幾行字,指力入石三分,筆筆帶血,委實是觸目驚心,不由一字字念出來:“悲結生疾,沒命黃垆。命之不造,冤如之何!羽族之長,名為鳳凰。一日失雄,三年感傷。雖有衆鳥,不為匹雙。故見鄙姿,逢君輝光。身遠心近,何當暫忘?”方佳木揉揉眼睛,低聲為連青阮解說:“這是吳王夫差的小女兒紫玉唱過的歌。昔日紫玉愛慕韓重,吳王卻不允,紫玉氣結而死。韓重來紫玉墓前憑吊時,紫玉的魂魄為韓重唱了這首歌,并且邀請韓重到墓裏三天三夜,盡了夫婦之禮。”

連青阮深深吸氣,“我知道扶風哥的意思了,他希望小姐像紫玉一樣邀他到墓裏去。”

方佳木心中一酸,搖頭道:“胡謅。”兩人趕上趙扶風,見他神情木然,渾不知東南西北地走着。方佳木架起他,“青阮,我們帶他回去。”一路無話,走進西湖邊一座小院時,趙扶風終于動容,盯着院中的辘轳和石磨,輕聲道:“劍花社。”

方佳木拍拍他的肩,高興地道:“你還記得咱們結社的事情哪,我可是原樣兒搬過來的。”

疏落的幾間草屋,吹進來的風帶着樹林的清氣,梁下燕子呢喃,壁上的劍卻已經蒙塵。方佳木盛了一碗粥,不由分說地給趙扶風灌下去,道:“輝夜喜歡熱鬧,我喜歡散淡,是以他有劍花堂,我有劍花社,也讓老朋友們有個落腳的地方。上月煙羅他們一班人鼓搗着去桂林,天幸我沒去,否則就跟你錯過了。咳,我實在看你這胡子不順眼。”找了把小刀出來,飕飕揮舞,将趙扶風的虬髯剃了個精光,露出一張清減憔悴的臉來。

連青阮在旁看得有趣,笑道:“方大哥,你用惜花劍的手法來剃胡子,真是幹脆利落,不留痕跡。”

方佳木也笑着端詳:“是麽?阿阮你也別閑着,去去去,把廚房燒的熱水拎來,這臭人也該好好洗洗了。”兩人七手八腳,竟将趙扶風剝了個精光,塞進大木桶裏。

趙扶風随他們擺布,直到兩人興致勃勃,竟想幫他洗澡時,方才出聲:“木頭,青阮,你們婆婆媽媽地做什麽。”

方佳木住手,微笑,“對了,這才是我認得的阿風啊,天塌下來也要當被子蓋的。”一邊拉着連青阮出去,一邊嘀咕:“那種失魂落魄的鬼樣子,我還真他媽的看不慣。”

氤氲的熱氣裏,趙扶風的眼睛濕了。他伸手抹了一把臉,也分不清是水是淚。想着傾心愛戀的人已化為枯骨,再不能對他輕笑薄嗔,這荒涼餘生又将如何排遣,他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

咯喇一聲,屋頂被撞開了一個大洞,四個蒙面客撲了進來。三把刀罩住浴桶中的趙扶風,封死了他反擊的所有角度,另有一人在趙扶風脫下的衣服中翻翻撿撿,找出個寶藍色的琺琅小瓶,打開瞧了瞧,眼中迸出火花來。一聲呼哨,他騰身而起,便要撤了。

間不容發之際,趙扶風伸出手,拿住了右首一人的腕子。他的動作并不花俏,平淡得就像拿杯子喝水,那人眼前一花,手腕痛不可當,如中烙鐵,掌中刀便滑到趙扶風手中。刀一易主,四個蒙面客心中都是一凜,只覺肅殺的刀氣席卷而來,如冬之暴雪,刺人眼睛,摧人肺腑。

趙扶風的身形旋風一般展開,鋼刀削過第一人的腰,劃過第二人的胸,切到第三人的頸,刀勢依然不絕。旋風的中心,刀光耀眼,淩厲無匹地穿過騰上屋頂的第四人的肋。藍色藥瓶急速墜下,趙扶風輕輕接住,扣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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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名蒙面客不及反應,便已委頓在地,都不勝驚駭地看向面前的男子。陽光在他深褐的肌膚上閃耀,水珠瑩然,肌肉瘦而結實,充滿不可思議之力與美。悲痛和絕望使趙扶風忘記了神刀門的克制之道,沿匪夷所思的曲線,挾汪洋恣肆的力量,他這一刀超越人所能達到的極限。在他掌中,凡刀亦成神器。

有個受傷較輕的回過神來,從窗口一躍而出,被院中的連青阮一把揪住。他趴在窗邊,驚嘆道:“方大哥說你一個人就可以料理,我開始還不信。”

方佳木笑道:“我知道你不必咱們插手,卻也沒料到你竟精進如此。”

趙扶風搖頭,“方才出手,力量已經不是我能控制,這樣并不好。”他俯下身,揭下其中一個的蒙面巾,盯着完全陌生的面孔,“你們怎麽知道我身上有底野伽?你們奪它是為什麽?”

那人冷冷地笑了,“神刀門下,果然不殺一人,只可惜留着我們也問不出什麽。”他将手插入頸間的傷口,血如泉湧,頓時氣絕。餘下三個手中有刀的,亦一起自盡。趙扶風胸口發堵,沒料到世間竟有人這樣輕慢自己生命,決絕赴死。

方佳木将他們全身檢視了一遍,嘆道:“什麽标記都沒有,多半來自嚴苛的黑道幫派。”

連青阮道:“底野伽是解毒聖藥,能解寒鴉、流蘇等諸般奇毒,有人觊觎不足為奇。奇的是,扶風哥當年尋藥的事沒有幾個人知道,現在回來也不過兩三天,怎麽就有人巴巴地尋上門了呢?”

方佳木道:“這也難說,江湖中多少雙眼睛盯着你們劍花堂啊,不拘大事小事,隔天便傳得沸沸揚揚。就連我這不問世事的,昨兒也在茶肆聽說,前天劍花堂來了個人,好大來頭,錦之少爺和青阮公子親自迎進去,又親自送出來。還有更好笑的,說阿風是堂主夫人的舊情人雲雲。輝夜與秀人伉俪情深,卻傳出這種流言,忒也無聊。”

他說這話,本為調節氣氛,無奈趙扶風心事重重,勉強咧嘴一笑,比哭還難看。連青阮卻冷笑一聲,道:“那也未必。阿姐最近疑心堂主置了外室,又不好說什麽,叮囑我留意呢。方大哥,我知道堂主跟你是生死交,你不必幫他澄清,我也寧願是誤會。”

方佳木堅持道:“我知道輝夜,他斷不是那樣的人。”

當晚三人連榻而眠,卻無甚話說。屋頂破碎,透出青色天空,星光在春之原野上閃耀。如果不是這接踵而至的死亡,該是何等歡喜的重逢。

7、生之中途

“我只有兩天/我從沒有把握/一天用來希望/一天用來絕望/我只有兩天/每天都在幻想/一天用來想你/一天用來想我”

——許巍

連秀人坐在窗邊,見胭脂紅的曙色一點點染上林梢,盈滿庭院。淡金的光芒照着她被夜露洇濕的袖子,卻不覺暖意。

“夫人,堂主回來了。”

連秀人猝然站起,帶翻了繡墩。驚覺自己的失态,她定下神,慢慢迎出去。撲鼻是一股濃烈的酒氣,徐輝夜靠在門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連秀人吸了口氣,多少年沒見他這樣佻達放縱了,而他的眼神,悲哀得她不能直視。她垂下頭,卻聽到他暴怒的聲音:“為什麽躲我?”

徐輝夜捏着連秀人的下巴,強迫她擡頭看自己。她膚色瑩白,唇色卻豔,徐輝夜怔怔看着,忽然低頭,捧住她的臉輾轉吸吮,渴如沙漠中的旅人。丫鬟們退下去,合上了門。糾纏激烈,但不論他怎樣熱情,她總覺一股凄怆之意從他肺腑中透出來,将她淹沒。高潮之際,他忘情喚出快雪。她從雲端摔下,一顆心被踏成千瓣萬片。

徐輝夜披上衣衫,将行之際突然回頭,見連秀人黑沉沉的眼眸,瞬也不瞬地望着自己。他輕撫她泛着紅暈的粉白面頰,指尖冰涼,令她一顫。她快要窒息,鹹澀的淚滴到他手上。他說:“對不起。”轉身離去,并無留戀。

連秀人将臉深埋進羅衾。廿年相守,他日漸溫柔,幸福似乎觸手可及。但趙扶風歸來,将塵封的舊事喚醒,她才知道:原來他對小姐始終不曾忘情。那醉生夢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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