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時盡年關，越往北行，天氣越冷，整個冉國似乎都被冰雪覆蓋，極目所望全是這純淨剔透的白色。

蕭芷茜在冉國邊境養了幾天的傷，再出門時，傅舒璃和水清淺差點将她裹成了一個圓球。棉衣穿着，厚鬥篷圍着，雙手揣一個水清淺縫制的暖手寶，脖子上裹着貂毛圍巾。而這貂，是傅晴明去獵來的。

自三人在傅晴明面前坦白身份後，傅晴明就徹底褪去了一身的厭惡和疏離，變得溫和了許多。有時候還會主動找蕭芷茜，讓她講一些現代的事，而他最喜歡聽的，也是跟軍事有關的。有時候講到一些關于武器之類的，他還會細問，甚至讓蕭芷茜畫給她看，然後他就會看着畫一臉深思表情。

蕭芷茜覺得，這時候的傅将軍可愛得像個對世界充滿了好奇的孩子。

與傅晴明相反，之前大多數時候都跟着蕭芷茜的王旻文自從入了冉國後，經常找不見人影。

天色漸晚，幾人到得城門口，蕭芷茜騎在馬上看着前面那個一身大紅長袍的人喊：“喂，殿下，等會兒進了城，你不會又一個人住城守府裏享受去吧？”

王旻文回過頭來，先是一笑，然後才道：“我倒想和你們去客棧住着。但我一入冉國，便有人知道了我的行蹤，怕是還要和你們分開。”

蕭芷茜看着王旻文那帶着冷意的笑便知道有人要倒黴了。

果然，幾人才入了城，就有人帶着一大群人來迎接，城內主街道上更是跪了一片。蕭芷茜幾人遠遠看見便躲了，她和傅晴明不是以盛乾的名義出使冉國的，身份有些特殊，對這種場面能避則避。不過傅舒璃跟了去，她怕王旻文有危險。

待王旻文一行入走了，蕭芷茜才從巷口走出來。街上衆人吆喝叫賣的依舊吆喝，采買的這個店鋪看看，那裏瞧瞧。蕭芷茜每到一城必要先找吃的，傅晴明當然不敢攔住，于是三人找了城內最大的酒樓，點上幾道招牌菜，選了個臨窗的位置坐了。

蕭芷茜看着窗外極遠處的群山道：“聽說這東牟城的落霞山極為有名，恰好這幾日天氣都不錯，明天咱們去爬山？”

水清淺：“好。”

蕭芷茜便看向傅晴明：“傅将軍要一起嗎？”她最近倒是不避着傅晴明了，有時候街上溜達一圈兒，找到了好吃的，還會給傅晴明留一份。說起來，傅晴明入了冉國後，好像也偶爾會消失個一兩次，看來真正閑的人只有她一個。

但其實她也不是真正在閑着，每到一處，她都會逛一圈兒，并不是真的都在找吃的，或者走走看看，而是從當地百姓之中去探聽有沒有自己需要的消息，只不過一直沒有任何進展。

她開始有點焦躁了，甚至開始相信，自己可能真的回不去了，畢竟那麽多穿越小說裏，能夠再穿回去的，非常非常少。

“芷茜在想什麽？”

蕭芷茜搖了搖頭，

傅晴明便也沒有追問，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會兒。

第二天果真是個晴朗的好天氣，三人登高賞楓，在山頂上看過落霞才下山。下到山腳時天已盡黑，弦月如鈎，挂在天邊，照的世間一片清輝。他們找到系在山林間的馬，正要上馬時，傅晴明忽然擡起了頭，看向了前方。

林間無風，可細聽卻有輕微的簌簌聲響，且這聲音離得不遠，連蕭芷茜也聽見了。

“有刺客？”蕭芷茜轉頭問傅晴明，她現在對被刺殺這事都已經習慣了。

這是非常可怕的，一個人居然習慣了被刺殺，那必然是遭受過許多次刺殺了。

傅晴明點頭：“殿下請小心。”

蕭芷茜拍了拍馬，取下鞭子，笑說：“我肯定會小心的。淺淺，你注意跟着我。”

“好。”水清淺點頭，手裏已經準備好了藥粉。

她這些天也有進步。從前醫術超好的人，改道研究起毒藥來，居然一點瓶頸都沒有，短短一個多月的時候便已研制出許多種毒藥了。連傅晴明都忍不住稱贊一聲：“比之醫術，水姑娘在毒術方面顯然更具天賦。”

三個人，加兩個護衛，五人分別往四個方向站立，将水清淺護在中間。

隐藏在樹林間的刺客們知道自己被發現後，便不再躲藏。頭領低聲說了個“殺”字，立時有數十個黑衣人從林間沖出來，他們有的拿着劍，有的跟蕭芷茜一樣使一條長鞭，有的則用刀。

“這次是來殺我的，還是殺淺淺的？”蕭芷茜擡頭看了一眼，笑了：“嘿，人蠻多的嘛，是不是知道本姑娘的厲害，所以不敢輕敵了？”

沒有人回答她。黑衣刺客們将他們團團圍住。蕭芷茜掃了一眼，人數居然有他們三倍之多。她握了握鞭，眼神逐漸變得淩厲起來：這群人是沖她來的。

蕭芷茜先動的手。近來她雖然一直在路上，但每天必定會練一兩個時辰的武功和輕功。王旻文教得認真，她學得更認真，反正閑着也是閑着。

而且，武功好能保命，輕功好能逃命，她可是想活着穿回去的。

她一個人打三個，卻一點都不膽怯。足尖一點，身體騰空，踩上其中一人的劍尖，借力又上躍了一段距離。她在空中對着三人一笑，道：“本姑娘最近正缺陪練的，你們來得正好！”

只見她手臂一抖，長鞭霎時猶如一根直棍，在月色下泛着清冷的光芒。蕭芷茜揮“棍”敲向一人頭頂。

那人見狀，立即舉刀來擋。蕭芷茜手腕一轉，銀鞭再變，似軟繩，卷上了那人的腰間。

那人欲掙脫，蕭芷茜哪裏會如他所願，手腕一沉，黑衣人感覺腰上一緊，然後就飛了出去，背部撞上兩臂粗的樹幹，頓時悶哼一聲。

蕭芷茜卻已經不管他，向前一矮身，在對方的劍刺中她左胸之前，銀鞭抽中對方的腿。

她笑了一下，躲過第三人的攻擊，偷空看了眼水清淺所在的位置，見她被兩個護衛保護着便稍稍安心。

看着再次攻來的黑衣人，蕭芷茜探手往懷裏一摸，拿出一個小瓶子，拔掉瓶塞，照着黑衣人的面就是一撒，反正淺淺練了很多。“給你來點不一樣的，嘿嘿～”

這場戰鬥并沒有持續多久，對方人數雖多，但武功卻不是很高，而她們這邊有一個武功高強的傅晴明，還有不按理出牌，且攢了不少熟練度的蕭芷茜。

蕭芷茜将一個黑衣人捆成了粽子，轉頭對傅晴明說：“這個留給我了，我要問問到底是誰想殺我，都從盛乾追到了冉國。”

傅晴明正要開口，她又說：“我知道你和皇兄都知道背後之人究竟是誰，也知道你們不告訴我必然有你們的道理，我也就不問了。”

她将繩子的一頭在自己手上纏了兩三圈，翻身上馬，居高臨下地對傅晴明一笑：“我這個人，不喜歡被人瞞着的感覺。”

傅晴明看了眼被綁在馬後的黑衣人，沒有接她的話。其實也沒瞞的必要了，再過不久，一切陰謀将變為陽謀。

三人披着月色回了城，因為背後綁着一個人，蕭芷茜沒騎得太快。作為現代人，她做不出騎着馬拖着人跑的事兒。

但速度放慢的後果是，他們到了城門口的時候，城門緊閉，早已錯過最後的入城時間了。

“怎麽辦？爬城牆？”蕭芷茜仰頭看着幾米高的城牆問。肚子也在這時響了起來：“我好餓。”

“這裏有人把守。”傅晴明道：“換個地方。”

于是衆人跟着他繞道，在無人把守的地方飛牆而入，然後再用繩子将不會武功的水清淺和捆成粽子的黑衣人拉進去。

到得落腳的客棧，蕭芷茜先去叫了一桌菜，吃飽喝足後端着一碗坐到黑衣人對面，對他嘿嘿一笑：“說吧，想殺我的人是誰？說了就給你飯吃。”

黑衣人坐在她對面無動于衷。

蕭芷茜手裏把玩着一個瓶子，笑眯眯地看着他：“不說的話，我就拿你試藥了。這毒藥毒不死人，但是會讓你腸穿肚爛，但是卻不會死哦，我們淺淺一不小心研制出來的，還沒給人用過呢～”

黑衣人還是無動于衷。

“其實你不說也沒關系。”蕭芷茜站起來，圍着她走了一圈：“我也不是非得要問你，我去問傅将軍也可以。”

黑衣人看了她手裏的瓶子一眼，卻還是沒開口。

蕭芷茜拔掉瓶塞，捏着黑衣人的嘴巴就要往裏倒，但在瓶子距離他一寸左右的時候停住了。

她看了黑衣人的腿一眼，肯定道：“你在抖？你怕？作為一個敬業的刺客，你怎麽能怕？我都還沒抽得你皮開肉綻，再往傷口上撒上鹽或者辣椒水？這個時候你才應該怕，但你還是不會說。”

黑衣人抖得明顯了一點。

蕭芷茜放開他，轉身的時候笑得眼睛彎起來，走到桌邊拿起一根筷子後，邊走向黑衣人邊說：“然後我會拿針，繡花針，嗯，你就當我手裏拿的是針吧。”

她拿筷子對着黑衣人的手：“我會一根一根地刺進你的指甲裏去，再一個一個拔掉你的指甲……”

黑衣人在她無害的笑容裏終于出聲了：“我，我說。”

蕭芷茜卻不滿意了，板着臉道：“不行，你現在不能說，我都還沒行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