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2)

穿雲箭之利。”錦雯姑娘見他信心十足,略放寬心,默然點頭。天賜輕輕拍拍她的肩頭,以示鼓勵。飛身縱起,躍上丈餘高的院牆。

眼前是一個占地頗廣的花園,修竹搖曳,垂柳婆娑,點綴着山石花草。園中央有一個大池塘,塘邊聳立着一座三層高的樓閣,畫棟雕梁,非常氣派。窗口卻無燈火透出。花園東首是一帶矮牆和一個小小的月洞門,隔着矮牆便是鱗次栉比的房舍,數不清有多少間,靜悄悄不聞人聲。就憑這座宅第,王員外堪稱一方豪富。聞香教占據其宅第,自然也将家財洗劫一空。象以齒焚其身。人生在世,真是禍福無常。

天賜躍落院中,暗自嘀咕。這裏是聞香教的中樞,為什麽連一個警戒的人也沒有,是不是過于自恃了?輕敲院牆,通知牆外。錦雯姑娘聽到聲息,飛身一躍,高過院牆尺餘。輕飄飄落在院中。兩人一前一後,沿着碎石小路,繞過小樓,走向月洞門。錦雯姑娘目光不時瞟向那座小樓,一想到芙蓉妖仙何繡鳳也許就在樓內,她就禁不住心頭突突,緊緊握住劍柄,手心汗水淋漓。再轉首望向天賜,只見他臉色平靜如常,若無其事。錦雯姑娘由衷欽佩,緊張的心情也漸漸松弛下來。

穿出月洞門,繞過幾棟房舍,只見不遠處燈火昏黃,依稀有人聲傳來。天賜與錦雯姑娘潛行到那亮燈的窗下。屋內人聲喧鬧,似乎正在飲酒狂歡,不時傳出猜拳行令,杯盞相交之聲。薄薄的窗紙擋不住沖天的酒氣,熏得錦雯姑娘直皺眉。

只聽一個沙啞的聲音道:“整天悶在這鬼屋子裏,他媽的憋死人。老子已經有十幾天沒開葷了。”又有一個尖細的聲音道:“大哥,怎生想個法子,讓兄弟們出去逛逛。聽說九江城裏的大姑娘又騷又嗲,一個賽過一個。真讓人心癢難搔。”一個大嗓門道:“大哥,咱們出去弄幾個回來,讓兄弟們出出火。”

一個粗豪的聲音怒道:“放屁放屁!你們耐不住,難道老子就耐得住嗎?有本事你就去弄幾個回來。一旦洩露行藏,上面怪罪下來,可不關老子的事。”衆兄弟聽大哥發怒,立刻住口不言。

過了片刻,那沙啞的聲音又道:“前些天在黃州搞了一個妞兒,真叫夠勁。那滋味現在想想還讓人骨頭發酥。”那尖細的聲音道:“三哥,究竟怎麽夠勁?”那大嗓門道:“快說來聽聽,讓兄弟們過過幹瘾也好。”

那沙啞的聲音好不得意,說道:“那天我出去打野食,一眼便看中了那妞兒。乘着四周無人,将她拖到草叢裏。那妞兒開始時還不肯順從,胡亂掙紮。老子可不懂什麽叫客氣,剝光她的衣裙,先來個霸王硬上弓。那妞兒又哭又叫。老子不加理會,只管猛幹。”

那尖細的聲音嘻笑道:“三哥,你怎麽一點也不懂憐香惜玉。那妞兒一定還是個黃花閨女,三哥豔福不淺。”那沙啞的聲音放聲大笑,說道:“可不是。那妞兒開始痛得死去活來。後來嗎,哈哈!”衆人聽得過瘾,連忙問道:“後來如何?”那沙啞的聲音更為得意,說道:“後來經過老子的一番努力,那小妞終于嘗到了甜頭,反倒纏着老子不肯放。那股浪勁實在難以形容,你們自己去想好了。”衆人大為豔羨,垂涎欲滴,叫道:“三哥,好本事。什麽時候傳兄弟兩手。”

房中的話題越來越不堪,窗下的錦雯姑娘怒火添膺,若不是心有所忌,早就沖進房中大開殺戒了。天賜怕她沉不住氣,誤了正事,連忙握住她的小手,以示安慰。錦雯姑娘耳中聽的是男女之事,雖然似懂費懂,卻也明白一個大概。身邊又有一個男子親熱地握着她的小手,禁不住讓她的芳心如小鹿般亂撞。想跳起來逃走,卻又沒了氣力。

天賜卻心無旁骛,凝神傾聽房中的談話。只聽那尖細道聲音道:“咱們在這裏吃酒快活,那小東西卻有大半日沒進飲食了。上面讓咱們好好照看他,可別讓他餓壞了。”那沙啞的聲音道:“神仙的狗崽子,自然是小神仙。喝西北風就行了,餓不着。”衆人縱聲狂笑道:“這姓呂的小狗如果是神仙,咱們就是玉皇大帝了。”

窗外的天賜聽他們談到正題,更加留神。事關小弟的安危,錦雯姑娘也十分緊張,心中绮念全消。只聽那大哥道:“老五說的不錯,咱們不能讓他餓着。老三,你拿些食物送去,順便把老九換回來。”那老三大為不樂,說道:“大哥,這事既然是老五提起的,就應該讓他去。”那大哥怒道:“今天你來值夜,明天自然輪到老五。一點小事也要推三阻四,不把我當大哥嗎?”那老三不敢違抗,口中嘟嘟囔囔,腳下托托沓塔,收拾食物,推開房門出去了。

天賜暗道:“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省得咱們費事尋找。”向錦雯姑娘一打手勢,兩人悄悄跟蹤過去。那老三絕沒想到身後有人,大搖大擺走進一座小跨院,大叫道:“老九,我來了。”天賜與錦雯姑娘一左一右,閃進門側的黑影中。只聽院中又有人道:“三哥,你們只管自己快活,卻把兄弟一個人晾在這兒,連酒菜也不送點來。”那老三道:“你他媽的苦盡甘來。大哥叫你去,這活罪落到三哥頭上了。”那老九大喜道:“三哥,你在這兒頂着吧!兄弟失陪了。”只聽哈欠連聲,有人向門口走來。

天賜做出手勢,示意錦雯姑娘下手。那老三前腳剛跨進院門,錦雯姑娘抖手就是兩枚金針,無聲無息,正釘在老三的後腦上。老三哼也沒哼,撲通一聲摔倒。院中的老九聽到聲息,高聲問道:“三哥,你怎麽了,摔了一交?”

錦雯姑娘掩口竊笑。天賜捏着嗓子哎喲哎喲叫了幾聲。那老九罵道:“你他媽的怎麽不長眼睛,看樣子摔得還真不輕。”說話間已經走出了院門,俯下身子查看那老三。忽然叫道:“三哥,你怎麽沒氣了?”

錦雯姑娘恨之入骨,也不等天賜示意,縱身而上,一劍猛劈他的後頸。那老九聽到劍風,急忙閃避。這一劍就砍偏了,從肩頭劈入,整個身子分做兩半。那老九尖聲慘叫,當即斃命。夜深人靜,呼聲傳出,只怕半個城都聽到了。

天賜暗道不妙,說道:“錦雯,快救人!”兩人搶進院門,見東屋的門洞開着,便一齊沖了進去。只見牆角有一張木床,床上仰卧着一個人,身上蓋着條棉被。見到兩人闖進來,卻依然直挺挺躺着不動。錦雯姑娘立刻認了出來,叫道:“弟弟!”撲上去将小家夥抱在懷中。小家夥似乎讓人閉住了穴道,眼珠溜溜亂轉,面露喜色,卻講不出話。錦雯姑娘撫摸小家夥全身,急得滿頭大汗,卻解不開禁制。錦雯姑娘六神無主,大哭道:“弟弟,你說話呀!哪處穴道被制住了?”

正在此時,門外傳來陣陣呼叫:“不好,老三老九讓人暗算了。”“一定是純陽莊來搶人質。快圍起來,不要放走一個。”天賜心急如焚,叫道:“錦雯,快走!你照顧弟弟,我來斷後。”錦雯姑娘止住悲聲,背上小家夥。天賜一馬當先,闖出房門。

門外十餘名大漢橫刀攔住去路,當先那人喝道:“臭小子,好大的狗膽!到咱聞香教殺人行兇,活膩了嗎?”他身後的一群兄弟也随聲附合。見到錦雯姑娘,又紛紛叫道:“好漂亮的妞兒!大哥,擒住她,讓弟兄們快活快活。”

看清那為首者的相貌,居然是老相識。天賜笑道:“老兄,還記得我嗎?”當面那大漢正是漢陽十三兄的老大,他身後的十來名大漢自然是他的兄弟。那老大也認出天賜,叫道:“原來是你這混小子。咱們聞香教與你們武林盟井水不犯河水,憑什麽管咱們的閑事。識時務就留下這小妞和姓呂的小狗,咱們放你一條生路。”

天賜笑道:“老兄,你弄錯了。我與武林盟毫不相幹,你不必有所顧忌。以衆淩寡,暗箭傷人之債,我今天要向爾等讨還。”一聲龍吟,鐵劍出鞘。

那老大叫道:“給你生路你不走,就別怪咱們心狠手辣。弟兄們,并肩子上!”舉刀直奔天賜,出手便是一輪猛攻。他的一夥兄弟看出便宜,一齊撲向錦雯姑娘,叫道:“小妞,快快棄劍投降,咱們弟兄不會虧待你。”錦雯姑娘一只手扶着背上的弟弟,一只手持劍迎敵。劍法講究輕靈,步法身法最為重要。背上背着人終究不靈便,不出數招便險象環生。

天賜大為焦急。漢陽十三兇武功雖然不入流,可如果讓他們纏住,聞香教高手趕到,那就大勢不妙了。天賜不敢再與那老大糾纏,劍化刀勢,運足功力,向重重刀幕猛劈過去。老大橫刀招架,只聽一聲巨響,鋼刀從中震斷。鐵劍去勢不竭,當頭劈下。危急之中,老大抱頭滾倒,僥幸逃過這一劍之噩。

一名大漢見大哥勢危,撲上援救,揮鬼頭刀攔腰橫掃。天賜也不招架,縱身躍起,從刀上飛過,鐵劍當頭直劈。那大漢慘叫一聲,斜肩帶背,分作兩半。天賜殺機大盛,又向圍攻錦雯姑娘的幾名大漢殺去。鐵劍飛騰,隐含風雷之聲,又有兩名大漢刀斷人亡。錦雯姑娘之危立解。

目睹這駭人的一幕,那大哥冷汗涔涔,大叫道:“弟兄們,放暗器。”剛剛從地上爬起,便抖手打出一镖。天賜幾個月前曾吃過大虧,豈能讓他故伎重施。揮劍擊落飛镖,縱身撲上,死死纏住那老大。叫道:“錦雯,快走!”

衆大漢投鼠忌器,不敢胡亂發射暗器。錦雯姑娘乘勢殺出重圍,背着弟弟沖出院門。天賜将衆大漢逼退,橫劍當門而立,神威凜凜。衆大漢無人敢前,只管胡亂吆喝。那大哥叫道:“快給我上!丢了人質,大家都沒有好日子過。”拾起地上的斷刀,又沖上來。衆兄弟也如夢方醒,教規森嚴,讓他們忘了懼怕,刀劍齊出,撲向天賜。

錦雯姑娘已經去遠了,天賜大放寬心,笑道:“失陪了!”将衆大漢一一擊退,轉身便走。那大哥喝道:“有種你就別逃,咱們決一生死。”舞斷刀緊追不舍,趕至天賜身後,斜肩猛劈。天賜倏然回身,鐵劍從腋下翻出,快如閃電,直刺那大哥的前胸。正是槍法中的一記殺招回馬槍,被他化入劍法之中。那大哥眼看這鋼刀已經劈到天賜的肩頭,心中正在得意。這一劍卻後發先至,透胸而過,直入心髒。那大哥當即斃命,屍身屹立不倒,一絲得意的笑容僵在臉上,尚未褪去。

漢陽十三兇憑借人多勢衆,稱霸一方。今夜讓天賜與錦雯姑娘連斬五人,大哥也中劍慘死。餘下的幾人心寒膽裂,不敢再上前送死。天賜也不戀戰,沿着錦雯姑娘退走的方向疾追下去。

剛剛翻出院牆,只見錦雯姑娘并未去遠,依舊站在牆外翹首而望。見天賜安然無恙,她喜道:“大哥,你沒傷着吧?”天賜道:“這裏不是講話之所,脫身要緊。”兩人又是一路疾行,翻出城牆,見沒有追兵,方長長松了一口氣。錦雯姑娘拍拍酥胸,笑道:“總算把弟弟救出來了。聞香教丢了人質,看她何繡鳳還能有什麽伎倆。”天賜道:“別忘了莊中還有一個奸細,不挖出來總是個禍胎。”

兩人邊走邊談。錦雯姑娘問道:“李大哥,你剛才用的是什麽劍法,好大的威力。殺得賊人落花流水,真叫痛快。”天賜笑道:“我用的不是劍法,而是刀法。漢陽十三兇武功太稀松,否則不會讓咱們輕易得手。”錦雯姑娘道:“剛才真是好險。如果遇上何繡鳳,我真不知怎麽辦才好。”

天賜陡生疑念,越想越覺事有蹊跷。說道:“錦雯,你不覺得有點奇怪嗎?咱們打得天翻地覆,聞香教的高手卻遲遲沒有露面。只遇到漢陽十三兄這些小腳色。”經天賜一提,錦雯姑娘也有所悟,說道:“這次聞香教出動了不少好手。照理說只要有兩三人在場,咱們決不會輕易脫身。如果說他們都睡着了,也不可能睡得象死豬,外面鬧翻了天也沒人驚醒。難道他們都不在嗎?”

天賜喃喃自語道:“不在王宅,又會到什麽地方去?”驀然驚呼道:“不好,純陽莊肯定出事了!”錦雯姑娘驚道:“大哥,你如何猜到的?”天賜頓足道:“聞香教高手不在王員外宅中,還會去哪裏?自然是傾巢出動,前去偷襲純陽莊。全是那奸細壞事。聞香教自以為有人質在手,又有奸細為內應,占盡了上風。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

錦雯姑娘心急如焚,說道:“大哥,咱們盡早趕回去。爹爹只怕有危險。”天賜安慰道:“別慌。莊主非等閑之輩,何況還有歐總管赫連總管和蔡家的人。大家憑險固守,聞香教想攻取純陽莊也非易事。而且聞香教手上有人質,如果我是何繡鳳,就不會貿然動武。兩敗俱傷,太不上算。高手齊出,也許只是威脅,意在逼莊主就範。咱們馬上趕回去,讓莊主知道小公子安然無恙。那何繡鳳縱有通天之技,面對純陽莊深溝高牆,也只有望洋興嘆。”

錦雯姑娘道:“這樣更糟。幹脆就動武,爹爹也未必就弱于聞香教。就怕聞香教不擇手段,以弟弟的安危要挾,逼爹爹做出不情願的事。而且莊中還有一個武功不弱的奸細。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只怕爹爹……。”說到此處她嘎然而止,越想越覺可怕,禁不住打了個冷戰。

這其中的利害關系的确錯綜複雜,天賜心中煩亂。他深知錦雯姑娘所料不差。如果呂道玄顧忌愛子安危,被迫屈從于聞香教。他不甘同流合污,勢必流落江湖,再歷風霜。如果呂道玄被奸細暗箭所算,純陽莊一場浩劫在所難免。這兩種結局都是他不願看到的。天賜道:“錦雯,如果純陽莊果真出了意外,你千萬不要任性而為。保護弟弟逃生要緊。”錦雯姑娘毅然颔首。兩人不再講話,全力飛奔,快如風馳電掣。

果然不出所料,離莊尚有裏餘,遠遠地便聽到莊中的喊殺之聲,望見沖天而起的火光。天賜與錦雯姑娘反而放心不少。純陽莊雖然被聞香教攻破,雙方尚在激戰。純陽莊既有抵抗之力,就沒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躍上莊牆,只見前莊的一片空地上燈火照如白晝。雙方捉對厮殺,鏖戰正酣。

與呂道玄相搏的是一位粉裝女子。春夜寒冷,卻只穿着一件薄薄的春衫,凸凹畢現,身材撩人。頭上雲鬓高挽,身上環佩叮咚。柳眉杏眼,豔麗無俦。她衣袂飄飄,長袖飛舞,臉上笑吟吟似輕松自如,實則招招兇險,暗藏殺機。呂道玄面臨強敵,不敢有分毫大意。功力運足,真氣鼓蕩,一襲青衫高高鼓起。一掌接一掌連番攻出,重如山岳,掌風刮得那女子的衣衫獵獵作響。那女子每擋一招身形都晃動不停,似乎十分吃力,卻盡能抵擋得住。此女既然能與賽純陽呂道玄鬥得旗鼓相當,自是芙蓉妖仙何繡鳳無疑。她內力修為爐火純青,駐顏有術,雖已年近四旬,望之卻如二十許人。

神刀叟蔡元綜與一個使金背砍山刀的老者鬥得難解難分。兩人都是用刀的好手。蔡元綜刀招快捷,疾如閃電。那老者卻不慌不忙,一刀刀砍出,棱角分明,力猛刀沉,将蔡元綜擋再圈外,無法近身。蔡元綜的拜弟方大逵卻是另一番景象。他輕功絕佳,身法飄忽不定,倏進倏退,手中的一對镔鐵點穴橛招招不離對手要害。他的對手是一位中年文士,手持一對判官筆。輕身功夫也不遜色,走的是與方大逵相同的路子,每每在對手的攻勢将要及身之時輕巧地閃開。一對判官筆遮攔封架,招法妙到毫巅。兩人鬥到緊要處,身影糾纏在一起,分辨不清。

歐振岳赫連彪兩人也沒閑着。歐振岳空手不用兵刃,施出拿手絕技大力鷹爪,五指堅逾鋼鐵,招招狠辣。他的對手是一個筋骨強健的中年漢子,拳風虎虎,一身外家功夫也頗不俗。二人拳爪不時相交,砰砰作響。赫連彪號稱五丁開山,可見臂力不弱。手中的一對開山斧狀如車輪,舞動如風,兇野剽悍。他的對手是一個身法輕捷的瘦小漢子,手擎一把精鋼劍,縱來跳去,左右閃避,劍招飄忽不定,令人難防。他兩人一個勢如猛虎,一個捷四靈猿,一時也難分高下。

這幾對高手鬥得勢均力敵,純陽莊的莊丁護院形勢卻危在旦夕。他們的對手都是聞香教香主一流的好手,武功均不容輕視。衆莊丁或以三敵一,或以五敵一,依舊落在下風。蔡家兄妹以一對一,情勢也未見有利。更令人擔憂的是純陽莊已經精銳盡出,聞香教卻仍有七八人并未出手,立在一旁觀戰。其中有一個瘦長的中年漢子,手提一對護手鈎,指手劃腳,神情十分輕松。這一戰雙方強弱分明,聞香教必勝無疑。

強弱之勢惡鬥的衆人也都了如指掌。何繡鳳忙裏偷閑,格格笑道:“呂莊主,識時務者為俊傑。莊主妄圖以區區一座純陽莊與聞香教相抗,無異于螳臂當車,癡人說夢。莊主是聰明人,應當分得出輕重。敝教主求賢若渴,誠心邀請莊主聯手共創大業。莊主加盟咱聞香教,位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強似與莊偕亡,玉石俱焚,何樂而不為。”

呂道玄神色冷峻,說道:“仙子既然誠心相邀,何必要殺害呂某手下兄弟,劫走呂某幼子。兵戎相見,以武力相脅。如此誠心,恕呂某不敢領教。”何繡鳳笑道:“莊主如能加盟敝教,咱們立刻釋放令郎。至于那個八面玲珑齊得月,只是一個不入流的小腳色,是死是活無足輕重,何必放在心上。莊主如果難平怒氣,賤妾向你磕頭賠罪。”

呂道玄怒道:“人命關天,怎能說無足輕重。聞香教老魔幺醜,呂某羞與為伍。”說話間雙掌并不稍緩,攻勢綿綿不絕。何繡鳳一個疏忽,呂道玄乘勢搶入中宮,當胸一掌橫擊。何繡鳳避無可避,只有舉掌相應。雙掌相交,何繡鳳內力略遜呂道玄一籌,被震得向後飄退,步法大亂。呂道玄大喜,長嘯一聲,攻勢更加猛烈。

一招失手,落在下風,何繡鳳不由得惱羞成怒,叫道:“呂道玄,你敬酒不吃吃罰酒。別忘了你的寶貝兒子還在咱們手裏,要他生就生,要他死就死。逼急了對你沒有好處。”呂道玄愛子心切,聞言心神大震,招式頓時緩了。何繡鳳乘勢扳回劣勢,反倒占了上風。格格嬌笑道:“呂道玄,現在投降還來得及。否則別怪我心狠手辣,下令殺了你的寶貝兒子。”呂道玄手足無措,左支右绌,破綻百出。

正在此時,只聽莊牆上有人高聲叫道:“爹爹,別聽那妖婦胡說八道。弟弟已經讓我們救回來了。”呂道玄大喜過望,可是好消息來得太突然,令他難以置信,叫道:“錦雯,你到哪裏去了?你弟弟呢?”何繡鳳譏笑道:“小丫頭,你不是在做夢吧?就憑你也奢談救人,鬼才相信。”

錦雯姑娘冷笑一聲,将弟弟高高抱起,叫道:“妖婦,你看清沒有,這是何人?”何繡鳳大驚失色,叫道:“臭丫頭可恨!邱壇主,帶人上去,把她給我擒下來。”那手提護手鈎的瘦長漢子高聲應是,帶着幾名兄弟向莊牆上沖去。

邱壇主輕功不俗,丈餘高的莊牆一躍而上,舞起雙鈎撲向錦雯姑娘,叫道:“小丫頭,趕快棄劍就縛,饒你不死。”天賜橫劍攔住去路,笑道:“趕快棄鈎就縛,我也饒你不死。”邱壇主喝道:“小子,你是何人?”天賜笑道:“是你家祖爺爺。”邱壇主大怒,喝道:“臭小子找死,吃我一鈎。”雙鈎一錯,直取天賜的頸項。天賜卻不招架,以攻為守,鐵劍當頭劈下,居然後發先至。邱壇主慌忙變招,雙鈎向上翻卷,當啷一聲震響,雙鈎将鐵劍緊緊鎖住。護手鈎正是刀劍一類兵器的克星。鐵劍被鎖,邱壇主大喜,雙鈎一攪,叫道:“撒手!”

天賜笑道:“不見得!”手腕運足千斤神力,鐵劍紋絲不動。兩人這一叫上勁,邱壇主的護手鈎就吃不住力了,兩只鈎頭同時崩斷。鐵劍宛如脫缰的野馬,呼嘯而出,矯若游龍,快如閃電。邱壇主大驚失色,身子倒翻,落下莊牆。

邱壇主所帶的幾名教衆都是香主一流的好手,武功個個不弱。此時也躍上莊牆,一齊向天賜撲來。天賜以一敵四,夷然無懼,鐵劍飛騰,氣勢如虹,将對手殺得節節敗退。錦雯姑娘獨鬥兩名,卻已陷入困境。她左臂抱着弟弟,這小家夥身體壯得象小牛犢,單是抱着便十分吃力,何況還要閃避對手的刀劍。鬥不數招便捉襟見肘,被逼到了牆邊。兩教徒得勢不饒人,步步近逼,兵刃只管向小家夥身上招呼。錦雯姑娘遮攔不住,一腳踏空,驚呼聲中從莊牆上倒翻下去。

好在錦雯姑娘輕功卓絕,雖慌不亂,緊緊抱住弟弟,半空中一個轉折,穩穩落地。牆下的幾名教衆和那剛剛從莊牆上摔落的邱壇主看出便宜,将錦雯姑娘團團圍住。天賜急于救援,奮神威殺招連發,兩名教徒中劍倒地。一腳飛起,又将一名教徒踢下莊牆。那人重重摔落在地,長聲慘叫,只怕連腰骨也摔斷了。天賜跟蹤而下,橫劍護在錦雯姑娘身側。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邱壇主咬牙切齒,顧不得手中雙鈎已斷,撲向天賜,掄起斷鈎當頭猛劈。斷鈎長僅尺餘,來勢更為兇險。天賜橫劍格檔,邱壇主招法驀變,收回斷鈎,化雙龍取水之勢,當胸直刺。這邱壇主武功之強,只怕尚在天賜之上。剛才一時輕敵,斷鈎受辱。此時加上十二分的小心,招招迅捷,一沾即走,決不與天賜硬拼。天賜頓覺壓力沉重,不似方才一般輕松。

衆教徒見壇主身法輕靈,招數精妙,不免齊聲叫好。邱壇主方才在人前大失顏面,連這些屬下也一并惱上了,罵道:“鬼叫些什麽,還不快去收拾那小丫頭。”衆教徒欺錦雯姑娘行動不便,七八個人将她團團圍住,亂刀齊出,攻勢如雨。錦雯姑娘方才以一敵二尚且不支,現在要應付衆多好手的圍攻,形勢自然更加危急。

天賜大叫道:“錦雯,退到牆邊去。”錦雯姑娘如夢方醒,身子一縱,拔地而起,從衆教徒頭頂飛過,落在牆邊。将小家夥倚在牆角裏,回身抵擋衆教徒的圍攻。她面對一方之敵,又不再因小家夥而縛手縛腳,形勢便大為不同。一套伏魔劍法施展開來,風雨不透,衆教徒無法近身。可是她要保護弟弟,只能穩守,不敢反擊。其中利害,衆教徒也十分明了,不急于進擊,只管糾纏。錦雯姑娘不能求勝,唯有自保,在衆多好手的圍攻之下,只怕難以持久。

他們這裏形勢不妙,赫連彪等人也先後陷于危機。先是幾名莊丁中刀身亡,接着是蔡家小姑娘腿上中劍,摔倒在地。她的兩個兄長蔡尚文蔡尚武拼死殺退對手,雙雙躍到妹妹身邊。蔡家刀法聯手拒敵,威力的确不同凡響。可是對手太多太強,此時已經有四五名香主砍翻莊丁,騰出手圍攻他們兄妹三人。蔡尚文蔡尚武身陷危境,又要保護妹妹,縱有三頭六臂也難支撐。

赫連彪與那使長劍的瘦小漢子相搏,也漸漸落于下風。他攻勢兇猛狂野,利在速戰速決。那瘦小漢子卻不與正面交鋒,只管游鬥。惡戰良久,赫連彪氣力耗盡,便成為強弩之末。那瘦小漢子卻越戰越勇,劍招詭異,變幻莫測。赫連彪看不清對手的劍路,只得拼死揮動雙斧,阻擋那漢子近身。衣衫盡被汗水濕透,看情形也支持不了多久。蔡元綜方大逵歐振岳與對手鬥得難解難分。對手均非弱者,不落敗已屬不易,想抽身援救勢不可能。

呂道玄心如明鏡,今夜這一場惡戰只怕有輸無贏。事到如今,也不必講什麽風度禮數,大喝道:“何繡鳳,恕呂某無禮。”一聲龍吟,腰間長劍脫鞘而出,分心便刺。何繡鳳格格嬌笑,身形倏轉,一道紅影騰空而起。那是一條丈餘長的紅絲帶,內力貫注,堅逾鋼鐵,長劍擊中不是彈開便是滑走。何繡鳳笑道:“呂莊主,你那寶貝兒子雖然得救,你自己卻性命難保。莊主是明白人,何去何從,請慎重考慮。咱們聞香教威震江湖,不會辱沒于你。”

呂道玄怒斥道:“一派胡言!呂某堂堂七尺男兒,豈能自甘堕落,屈身于邪教。仙子不要欺人太甚,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何繡鳳冷笑道:“呂道玄,你死到臨頭,尚敢口出狂言。弟兄們,再加把勁,給這姓呂的一點顏色瞧瞧。樊護法,田護法,你們纏住對手。再抽出幾個人,殺進後莊,見人就砍,見房子就燒。呂道玄,你不見棺材不落淚。現在睜大眼睛瞧着吧,違抗本教,會有什麽下場。”

那使砍山刀的威猛老者與那使判官筆的中年文士心領神會,手上加勁,攻勢更猛。幾名香主砍翻莊丁,持火把殺入後莊。後莊立刻火起,驚呼慘叫之聲不時傳來。呂道玄大驚失色,叫苦不疊。莊裏的人手都已出來迎敵,後莊只有老弱婦孺,焉能抵擋這些兇悍的匪徒。

正在這危急關頭,忽聽莊外傳來兩聲震天的長嘯。嘯聲一雄渾一清越,中氣十足,直上雲霄,回響不絕,震得衆人耳膜嗡嗡作響。呂道玄何繡鳳聞此嘯音便知來了兩位絕頂高手,卻不知是哪一方的援兵。兩人各懷忐忑,一齊跳出圈外。惡鬥的衆人也紛紛住手不攻,向莊外望去。

只見莊牆上不知何時來了兩個人。一個中年人身材魁梧,穿一身大紅的錦袍,颌下微微留些髭須,濃密的眉毛緊鎖着,國字臉毫無表情。另一人是個二十餘歲的青年武士,劍眉朗目,面白無須,薄薄的嘴唇上挂着一絲淺笑。負手而立,白衫飄飄,神态十分潇灑。

見到這兩位不速之客,何繡鳳暗自吃驚,臉上卻不露聲色,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國舅爺大駕光臨。還有司馬大公子,令尊大人一向可好?是哪陣香風把你們二位吹來了,莫不是為咱聞香教而來?”

那年輕人臉上依舊挂着淺笑,向那中年人到:“舅舅,人家詢問咱們的來意。您交待兩句吧!”那中年人面色冷肅,草草抱拳,說道:“呂兄,何仙子,別來無恙。曹某特來平息你們二位的争端。何仙子,呂兄隐居純陽莊,與聞香教素無瓜葛。仙子卻無故登門尋釁,殺人行兇,放火燒莊。如此行徑,與強盜何異?”

何繡鳳心中惱怒,臉上帶笑,說道:“我說國舅爺,這是咱們聞香教與純陽莊之間的争端,似乎與你們武林盟毫不相關吧?貴我雙方早有默契,以鄱陽湖為界,你不入湖廣,我不入江南。今天你們管閑事管到了九江府,未免手伸得太長吧?”

那中年人神色不動,說道:“九江府又不是何仙子家的後花園,曹某要來便來,要走便走,與仙子何幹?呂兄是曹某的朋友,朋友有難豈能置之不理。貴我雙方的默契是公,曹某此行卻是為私,與武林盟無關。請仙子賞曹某一個薄面,帶人離去。咱們決不留難。”

呂道玄心中不知是喜是愁,暗轉念頭:“這位曹老兄與我不過是點頭之交,今日定是有為而來。他說的好聽,為的是私誼,可彼此根本沒有這份交情。說穿了還不是拉攏我為武林盟效力。這卻讓我如何是好?”

何繡鳳何等精明,這兩位不速之客的意圖她了如指掌,面孔一板,冷笑道:“姓曹的,你仗着有姐夫撐腰,便能不顧江湖規矩,為所欲為嗎?”那姓司馬的年輕人冷笑道:“何繡鳳,你也知道什麽叫江湖規矩,真是天大的笑話!你劫持呂莊主的幼子為質,又下令殺害老弱婦孺,放火燒莊,這也算是江湖規矩?是不是你那狗屁教主師父的悉心傳授?我還當他只傳了你床上功夫。真可謂有其師必有其徒。”

何繡鳳卻不生氣,笑道:“你司馬大公子也不見得高明。我本想将你那些見不得人的醜事一一抖出來,可實在羞于出口。人說有其父必有其子。可惜武聖司馬長風一世英名,卻養了一個不肖之子。”那姓司馬的年輕人劍眉陡立,說道:“本公子行得正坐得端,江湖上的傳言捕風捉影,荒誕無稽,不值一笑。你盡管講,看誰會相信。”何繡鳳笑道:“我就深信不疑,你自己也心裏有數。何必一定要我說出來,傷了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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