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夢境
眼前一片漆黑,沒有絲毫的光亮。鼻端飄浮着一股古怪的藥味,令人作嘔。他想伸出手,然而手臂像被什麽禁锢住了,用盡力氣也不能動彈。他試着動了動腿,腿一樣不能動,張開嘴,喉嚨也發不出任何聲音。傳說中的“禁咒”嗎?這是什麽地方?自己又怎麽中了“禁咒”?他開始努力回想,記憶奇怪地模糊着,各種各樣的事淩亂地攪和在一起,不是忘記了,只是理不清頭緒。他想起自己曾經是一棵草,在路邊過無憂無慮的日子,每天睡醒了看看路過的行人,最大的苦惱不過是有人吐口水。然後……有個如朗空流雲般清淡的人影掠過心頭,十分熟悉的感覺。是誰?他費勁力氣地回想那個呼之欲出的答案。啊對了,那人是妖王雷邪。他長舒一口氣,就像剛完成了一件多麽了不起的事情。慢慢的,他又想起了異界的千年之劫,想起他離開妖界,再後來……再後來的記憶仿佛被濃墨染成漆黑,無論他如何努力,都無法回想起來。算了,想不起來就想不起來吧。落到這般田地,他的心裏卻依舊平靜,雖然也忍不住在心裏苦笑。這種情形還真有點糟糕呢,羅離。咦?他疑惑,為什麽會在心裏叫着羅離這個名字?羅離不就是自己嗎?心裏那個聲音還在輕快地自言自語。羅離要是知道我現在居然是這個樣子,一定擔心死了吧?說不定會不管不顧地跑來救我。唉,不過那個笨蛋根本連異界的界碑都跨不過的。他也不想想,連我都對付不了的強敵,他那個笨蛋又怎麽打得過?話說回來了,羅離現在會在幹什麽呢?妖王那家夥不會趁我不在,又欺負羅離吧?說不定又在賭骰子的時候出老千,從羅離手裏騙走好多錢。哼,他要是真敢這麽幹,我就去向妖後陛下告發他上回偷偷跑去麗春堂的事情。羅離的薪水可是要存下來,我們還要用來買房子呢。羅離,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我們要買一座帶院子的房子,門前要有兩棵大樹,柿子樹好還是銀杏樹好呢?冬天的柿子像小紅燈籠一樣,多漂亮,又好吃,不過,銀杏也很好吃,要不,一樣種一棵吧。房子裏要有好多個屋子,這樣才夠我們的孩子們住。你說,他們會不會嫌媽媽做的飯菜不好吃呢?如果那樣,我就說,這可是妖族最強的劍客做的飯菜喲,他們就會驚嘆,媽媽原來這麽了不起!然後他們又會問,那爸爸呢?我就說,爸爸是總會輸給媽媽的笨蛋……羅離在黑暗中微笑。情形這樣詭異,就像身體裏忽然間住進了另外一個靈魂。然而,那聲音卻讓他忍不住微笑,心口恍若飄浮花的芬芳,絲絲香甜。他在半夢半醒之間,珍惜地品味那個聲音,仿佛聆聽世間最美妙的樂音,漸漸沉睡。不知過了多久,又醒來。聽見有人走動,說話,就在很近的地方,好像只隔着一道門,雖然輕,但是很清楚。“看莊主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那小子真有那麽厲害嗎?”“莊主如此戒備,自然是厲害得很。”“這話老子倒不信了,區區一個五界人,在咱們這裏能厲害到哪裏去了?”“話不能這麽說,小心為妙。”“咱們如此這般布置,那小子就一定上當?”“這四個都是五界人,想必他總要忌憚一二。”“可惜前日那個妞兒已經墜……”“噓!莊主再三交代此事不可聲張,必要讓他相信那女子也在這裏。要知那女子跟他關系非比尋常,如果被他知道真相,那就前功盡棄。”“那妞兒可真漂亮!老子想起來就……嘿嘿。”“閑話少說,快布置下去。”“知道了知道了。莊主這麽折騰,你說圖個啥?叫我說,一不做二不休,把這幾個都殺了就是,封印一開,大夥一塊兒找樂子去。”“你懂什麽!封印絕開不得,否則必是兩敗俱傷,到時我們連條退路也沒有。莊主已說過,此計如果能成,你我大家能到那花花世界享樂一番,想回來時依舊回來,不知有多好。”“嗤,五界就有那麽好?老子就不稀罕去。”“你不去,我去……”說話的人漸漸走遠,聲音越來越低,終于聽不見了。這些話都是什麽意思?羅離莫名其妙,覺得自己簡直像在一個奇怪的夢中。可是他完全不能動彈,什麽事也做不了。周圍一片寂靜,連心裏那個聲音也不見了。黑暗中的時間恍若凝固,奇怪的是,他也并不覺得着急,就像在耐心地等着什麽早已知道将要發生的事情。終于,又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凝固的時間仿佛随之恢複了流動。眼前忽然亮起來。沉淪黑暗已久的眼睛被突如其來光線刺痛,視線中只有一片亮白。有個聲音說:“久等了。”恍惚中,他站起來。不,不對,那不是他的身體,是另外一個身體站起來,然而他卻能清晰地感覺那身體的動作。不是他的身體裏住進了另外一個靈魂,是他的靈魂住進了另一個身體。那是誰呢?他想了一會兒,但在淩亂的記憶中找不到頭緒。身體在向前走,視覺還沒有恢複,景物的影子模模糊糊地掠過視線。那條路就像永無盡頭,身體不停地走,不停地走,就像在找尋記憶的出口……身體越走越快,而後奔跑,如飛一般,景物的影子竟拉成了長長的一道道。在前方,視線的盡頭,所見的一切都在扭曲,旋轉,有如巨大的漩渦——轟然一聲,眼前無數色彩閃過,而後,一切隐寂。短暫的空白之後,感覺又漸漸清晰。那身體仍然在向前走。就像一段繩子,中間截去,兩端居然完美地契合。這一回,他看清周遭。那是一個富麗的庭園,然而不知為何,兩旁的花木卻都是紫黑色,像灘灘凝固的血漬。那身體走在長長的回廊中,步履飛快。前方傳來嘈雜的聲音——奔跑的腳步聲,家具摔倒的聲音,瓷器碎裂的聲音,慘叫聲,哀嚎聲,哭喊聲……種種凄厲,震痛耳膜。忽然有種巨大的恐懼,轉瞬間便如海潮一般吞噬他。停下!他喊,停下,別去!可是那身體并不能聽見他的嘶喊。他驚恐地看見那身體拔劍在手,劍刃映着回廊赤紅的柱子,反射出血色般的光芒,刺得他雙眸劇痛,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只是一瞬,他便又重新睜開眼睛。他看見另一道劍光。絢麗得如同夢幻般的光華。雖然這光華所到之處,帶來的只有鮮血和死亡,然而任何人都不能抗拒那種震撼,那種令人難以置信的震撼。他幾乎無法想像,眼前看見的光華會是真實的。與其說真實,不如說更像一個奇跡,一個他只能遙望,永遠無法企及的奇跡。世上沒有人能抵擋那光華。然而,他卻忽然發現周圍的景物在快速後退,他看見那身體手裏握的劍迎向那道光華!眼前陡然一片空白。心也一片空白。一切的嘈雜都歸于寂靜。良久。一個溫柔的聲音,遙遙的,遙遙的傳來。不能回家了……對不起啊,羅離。××××××××××××那最後的聲音,久久的,久久的回蕩。分不清是真是幻。他向虛空中伸出手臂,想要抓住那個如霧氣般漸漸散去的身影。“不要走……”他輕輕喊她的名字,“不要走,素琤。”素琤。這兩個字,他小心地藏在心底,已很久不敢觸及。素琤,他輕輕地念這兩個字,像一朵紮在心口的玫瑰,刺痛得令他窒息,卻也芬芳得叫他沉醉。她嬌小的身影從記憶深處浮現,隔着千年的時空,望着他露出燦若晨曦的笑容。娃娃臉,孩子氣的表情,鬓角垂着幾绺永遠不肯馴服的絨絨卷發,明亮如朗星的眼睛,不管處于多麽糟糕的境遇,都會閃動着充滿活力的笑意。以為可以淡忘的容顏,卻原來,從不曾真正遠去。如果不是親眼看見,很難相信那個梳着一根齊腰長辮的小個子女人會是妖族最強的劍客。羅離在正式成為妖王的侍衛之前,曾聽過很多關于她的傳言,據說就算和妖王練劍,她也絕不會手下留情,而妖王如果不拿出十二分精神來應付,也會敗在她的劍下。然而,當他第一次見到那個個子才到他肩膀的女人,不禁愕然。她看上去像個才十幾歲的女孩兒,實在難以将她和大名鼎鼎的劍客素琤聯想在一起。第一次交手,不到十招羅離就被踢飛,在空中翻過好幾個匪夷所思的跟頭,然後重重摔在地上。老天!他像貼餅一樣趴在地上龇牙咧嘴,全身的骨頭都疼得像散了架,她還真是絕不留情!“就這種刀法!”素琤一手叉腰,歪着頭,亮晶晶的眼眸不依不饒地盯着他,“你到底是來護衛陛下的,還是想讓陛下保護你啊?”羅離惱怒,一躍而起。可是連站也沒有站穩——腳後跟踩上一塊滾圓的石子,“咕咚”栽倒,嗚,這回真的爬不起來了。素琤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天!真是笨蛋!笨蛋!”多年之後,在千雪峰,兩人聯手誅殺妖族叛逆。羅離記得那是仲春,滿山雉杏花盛開,如飄雪飛落。暖風輕輕吹過耳畔,心裏充滿了安寧和愉快,并肩而行的路仿佛可以一直走到永遠。她說:“你剛才不該來幫我擋那一招,多危險。笨蛋。”他板起臉:“你總說我是一個笨蛋,那你為什麽要嫁給一個笨蛋?”她微微歪過頭,露出他熟悉的孩子氣的神情,“因為我也是一個笨蛋啊。”落花飛舞,花雨中輕輕綻放的笑靥,比花朵更美。前往異界是充滿危險的旅程,他不是不擔心的,可是不要去這樣的話,他說不出口。他安慰自己,她是那樣強,連妖王都說過,就算是在所有去了異界的妖族戰士裏,她也在最強之列。等待是那樣漫長,日複一日。心底無法訴說的恐懼,就像不可遏制的水流,日益彙集,幾乎将他淹沒至頂。一天過去,又等待着下一天。漸漸的,變成一個時辰又一個時辰的等待,一刻又一刻的等待。終于,羅離無法再忍耐,他對妖王說:“我想去找她。”進入異界的機會,每千年只有一次。在異界的封印力量已經衰落的時刻,五族的王者合力,為各自選中的勇士開啓一條前往異界的甬道。只有五個人能夠通過,否則封印會徹底崩潰。這是任何人也無法違背的“禁律”。明知不可能,他還是請求妖王:“讓我試試看。”妖王的眼中有他看不懂的神情,沉默許久,他回答:“甬道已經關閉——異界的封印已經完成。”心裏有什麽轟轟作響,擾得他無法思維。要過好久,妖王話裏的意思才漸漸地清晰。異界的封印已經完成。而她沒有回來。痛苦不是一下子就到達頂點。因為五個人誰也沒有從異界回來,沒有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也就沒有人帶來準确的死亡的消息,所以,心裏總有個固執的聲音,也許她還活着吧?也許她只是沒有辦法回來,也許她其實還在異界好好地活着。然而,所有殘留的理智都在悲傷。即使她還活着,五界的人也不可能在陰寒的異界長時間地堅持,她不可能等到下一個千年甬道重新開啓的時刻。痛苦是漸漸上漲的潮水。沒有一道堤壩能夠抵擋,只能眼睜睜看着它将自己淹沒,無法逃開。但是在人前,他有一副沉默的表情。他不能忍受別人的安慰和同情,那真的會讓他發瘋。妖王若有所思地審視他,然後派他去了遙遠的北方。那是一個沒有春夏秋,只有冬天的地方,終年冰雪覆蓋。他本來是一棵小草,生長在溫暖的南方,習慣了舒适的陽光。冰雪幾乎将他的身體凍僵了,可是,寒冷也喚起了他體內原本連他自己也不清楚的力量。他在北方拼命磨練自己。那幾乎已經到了瘋狂的地步,簡直像在折磨自己的身體。肉體上的痛苦多多少少掩蓋了靈魂的痛苦,漸漸的,他學會将那個身影深藏起來,輕易不去觸碰。但是從來沒有過真正的淡忘,不提防時,突然閃回的記憶,依舊清晰得有如昨日。當最初,他在風雪中修煉時,更像是給滿心的痛苦尋找一個發洩的出口。但是漸漸的,就像越來越淩厲的刀法一樣,他也開始明了自己想要做的事。于是他更加倍地努力。九百年後,他重回都城,除了被風霜磨砺滄桑的容顏,還有數倍于前的法力。繁華的都城,金壁輝煌的宮殿,一切皆如往昔。羅離想起當初自己第一次來到這裏,還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小草妖,對什麽都好奇,對什麽都茫然,對什麽都想嘗試,那時,一切皆有可能。而今,他幾乎目不斜視,清楚地知道自己來做什麽,知道自己的未來會在哪裏。妖王眼神淡定,不提前事。他從來沒有明說過自己的願望,但是他從妖王眼底複雜的神情明了,妖王已知悉得一清二楚。嘻嘻哈哈,心照不宣。用不着把事情弄出壯士別離的悲壯,他只是去做一件他覺得自己應該,也很想做的事情。××××××××××××羅離醒過來。奇怪的夢。奇怪得不像一個夢。倒像靈魂被什麽力量引領,穿越千年的時空,回去目睹他一直想要尋求解答的真相。又像是,另一個靈魂進入了他的睡夢,訴說千年前的往事,還有,那些想說而沒有機會說的話。素琤,是不是你在這裏?是不是你要對我說話?是不是,那就是你要告訴我的真相?羅離在睡袋中縮成一團。夢中的種種情形依次重現在思緒中,清晰得仿佛真實發生在眼前。長久以來壓制着痛苦的力量突然崩潰,洶湧而出的劇痛,超出了忍耐的極限。他聽見自己的嚎叫,像只受傷的野獸,可其實他的喉嚨裏發不出任何聲音。他從未如此真切地意識到,素琤死了。那個熟悉的孩子氣的神情,永不會再出現在他的眼前。直到這時他才知道,原來在心底深處,始終還有着一絲期待,明知不可能,卻依舊固執地存在。而此刻,這一絲渺茫的期待,終于還是如同輕煙般被風吹散。他的理智在說,這只是一個夢。然而痛苦卻再不受理智的控制,随血液游走全身,每一下尖銳的刺痛仿佛都在說,她死了,真的死了。死在劍下。夢中的光華重又浮現眼前,那樣絢麗的光華,令人窒息。即使在這樣的痛苦中,他仍有一瞬間的震撼。可是,那會是真實的嗎?世上真的會有這樣的劍嗎?或許,那不過是夢中的幻像?素琤,他嘆息着,如果你要告訴我真相,為什麽不告訴我那個人究竟是誰呢?你明知道,我是一個笨蛋啊……××××××××××××太陽升起來。異界的太陽,倒是和五界一般無二。薄薄的晨曦透過雲層,驅散了暗夜的沉郁。那種令人無法忍耐的痛苦終于漸漸平息下去。羅離起身,慢慢地收拾東西。天還太早,同伴們還在沉睡,但他需要做點事情,好在同伴們醒來之前,恢複平靜的表面。這并非不能告訴別人的事情,但他不想面對別人的同情。何況,長久以來獨自承擔也已成為習慣。在附近揀了一些樹枝,生火。他的動作比平時遲緩,靈魂的痛苦給身體帶來了難言的疲倦。但被痛苦淹沒的理智,就像潮水退去後的石頭,漸漸清晰起來。于是,在度過了大半個不眠夜之後,忽然感到了一絲荒謬,為什麽竟幾乎會被一個夢擊潰?縱然那是一個真實得如同親見親歷的夢,但,那畢竟只是一個夢。那只是一個夢,這句話昨夜那樣微弱,此刻随着越來越明亮的陽光,變得确實。然後,他終于開始思考,為什麽會做那樣一個夢?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難道,真的純是思念所致嗎?樹枝不夠,又去揀了些。轉回來,見盈姜抱膝坐着,穿過枝葉的陽光在她稍有些淩亂的發絲間灑下淡金色的斑點。她凝視遠方,帶着一點空茫的神情,陷在自己的思緒裏。這情景不陌生。偶爾,夜半,羅離醒來,會看見她坐着發呆。樹枝添到火堆裏,聲響驚醒了人族藥師。她站起來,走到更明亮的地方,對着一面小銅鏡,解開頭發。長長的黑發流雲般灑落,濃密的,映着晨光,泛出一點點金色。秋風卷動金黃的落葉,在她身邊飛舞。這景象實在很美,令心緒不寧的羅離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然後想,女人也有她們獨特的本事,無論什麽情形,都能把自己弄得整整齊齊。盈姜梳完頭回來,坐下。羅離好一會兒才覺察人族藥師異樣的眼光。“怎麽?”“羅離大人又做怪夢了吧?”羅離一驚,擡頭。人族藥師伸出手指在自己的眼睛周圍畫了一圈。黑眼圈。羅離不響,把烤好的金蘿瓜扔給她。盈姜奇怪,“咦?羅離大人不是不愛吃這個嗎?”羅離說:“你不是愛吃嗎?”盈姜怔了片刻,眼睛慢慢地彎成月牙兒,“羅離大人真是體貼的好人啊。”她的笑,有感染力。羅離也笑,“原來做好人這麽容易。”盈姜目光流轉,笑着,但眼底深處,也有些不笑的神情,“羅離大人從來都是好人……如果加上硃獳翼做的肉糜,萬仞海中的金梳魚和雲車山的韮栎果打成的醬,還有玉山丹珠草釀成的酒,那就是更好的人了喲。”羅離咳嗽,“那我寧可做壞人。”“哎呀,玩笑而已嘛……唔,真香!”“還剩一個。”羅離看行囊,“昨天還有四個,肯定是穆天偷吃的——那小子鼻子比狗還尖!”“要是他再偷吃的話……”不厚道的盈姜轉動眼珠,“我灑點烏韭葉在上面。”“太狠了吧?”厚道的羅離瞪她,“居然用烏韭葉……應該灑赤蠍粉!”說說笑笑,刺痛漸漸不那麽尖銳。查看該章節最新評論(2)正在加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