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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顧不白是被一陣悠長的“咴咴”聲和“汪汪”聲吵醒的。
這兩種聲音交相輝映,此起彼伏,在這個夏日的清晨奏起了一曲惱人的擾人清夢曲。
顧不白翻來覆去,一下用被子把腦袋蒙住,一下用雙手堵住耳朵,然而那聲音依舊無孔不入。
他騰地睜開眼,翻身下床,穿上鞋子就往外走。
“今天定要宰了那蠢狗!連帶着蠢驢一起!”
他有很嚴重的起床氣,連顧小白都不太敢在他沒睡醒的時候叫起他。
天剛亮沒多久,太陽還沒完全升起,連空氣間都還是清涼的味道。
顧不白臉色很差,氣沖沖地走到後院,撈起一根木棍就往驢和狗而去。
長生本來在後院有個自己的小窩,是能夠遮雨遮陽的。驢來了之後,顧不白就暫時先把驢也栓到了這。然而此時,驢還在原處,狗卻已不在。
狗呢?
顧不白晃了晃還沒清醒的腦袋,耳邊再次傳來了狗吠聲,他也看到驢的腦袋一直往一個方向探去。
什麽情況?
顧不白揉了揉眼,定睛看去,發現驢一直看去的方向,狗蹲着的地方旁,躺着一個頭發披了一地的人。
那人正臉朝上,正是古熹。
“什麽情況啊這是?”顧不白清醒了,走過去仔細打量了古熹一眼,這姑娘是在地上睡着了?
“長生,”顧不白擡腳蹭了蹭狗,問,“昨晚上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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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縱然長生是條在神棍世家長大的狗,它也聽不懂人話。它見到顧不白蹭它,就以為他要和它玩,于是立即趴下了身體,求愛撫。一條尾巴甩得飛快。
正在這時,在地上睡着的古熹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
“天這麽亮了啊……”古熹邊呢喃地打了個哈欠,邊擡手遮住了日頭。
“可不是嘛,天才這麽亮。”顧不白冷哼一聲,說道,“我說古熹姑娘,你好好的床不睡,睡地上做什麽?”
“我哪有睡地上啊,我是睡……”
然而這個“床”字還沒說出來,尾音就漸漸消失在了古熹漸漸張大的嘴裏。
“啊——”她猛地叫起來起來,叫得顧不白很想踢她一腳。
“有鬼!有鬼啊!”古熹驚慌失措地叫了起來,一溜煙兒地起了身,四周轉了轉,似乎想找哪裏躲起來。
“長生,抱住她。”
顧不白把右手上的木棍一甩,往古熹的方向指了指。
長生得令,立即一躍而起,跳起來抱住了古熹的小腿,仰頭沖她“汪”了一聲,吐着舌頭笑得很歡。
然而古熹的驚慌失措并沒有被長生撫慰,甚至連身體都瑟瑟發抖起來:“有、有鬼……這裏有鬼……”
顧不白沒辦法,擡起木棍往古熹左肩上敲了敲,說:“現在沒有鬼。”
“啊?啊?”古熹鹦鹉學舌般地重複道,“現在沒有鬼?”
“不錯,沒有鬼。”顧不白說,“你先冷靜冷靜好吧。”
古熹小心地往四周轉了轉,猶疑地說:“可是、可是……”
顧不白:“金水流做的是什麽營生你記得吧?”
古熹:“算、算命看相……”
顧不白:“風水啊驅鬼啊……我們都在做的,所以區區一只小鬼,怕什麽?”
古熹回想了一下昨晚見到的鬼樣,說:“她不是小鬼,是大鬼……”
顧不白:“……”
“算了,”顧不白想回去睡個回籠覺,不想跟她廢話,就說,“你跟我來,我給你一個法器,這樣鬼就不會近你身了。”
古熹:“真的?”
“嗯哼。”
顧不白随手把木棍一扔,帶着她往大堂走去。
雖說現在金水流生意凋零,但大堂的裝修擺設确實看得出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憑古熹淺薄的眼界,也能看得出大堂的擺設好像是遵循着某種規律的。不過顧不白沒解釋,他徑直走到了櫃臺前,從櫃臺裏摸出一枚小鏡子,對遞給她,說:“你把它挂起來。”
鏡子比古熹的掌心還小些,一面是明晃晃的鏡面,一面雕刻着無數花紋。古熹看了一眼,覺得大約是什麽動物。
而鏡子上方,是一串黑的紅的黃的珠子。古熹不識貨,不知道分別是什麽珠子,只下意識地覺得,并不一般。
“挂起來就行了嗎?”古熹問道。
“嗯。”顧不白打了個哈欠,往外走去。
古熹還想問什麽,卻見顧不白已經上了樓。
“哎,還沒問挂哪呢。”古熹喃喃自語道,“那就是挂哪都可以吧?”
古熹出了大堂,在後院裏轉了一圈,心想,鬼如果要進來,是從哪裏進來的呢?
鬼……昨晚的鬼有腳嗎?
古熹回想了好一會兒,也只想起自己見到那鬼的面目後就暈的場景。
它不會是穿牆而過的吧?
古熹拿不定主意,又不好再去打擾顧不白睡覺,就走向了驢。
驢哥是她的好夥伴。
“驢哥,”古熹掂了掂手裏的八卦鏡,說,“你說我要把這鏡子挂在哪?”
驢的眼神裏似乎透露出某種鄙夷,它哼哼了兩聲,就把腦袋轉向了一邊。
“咦,你是說……挂門上嗎?”
古熹順着驢腦袋轉的方向看去,發現那邊正是金水流的大門。
“也對哦,有大門可走,鬼幹嘛要翻牆?”古熹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我趕緊去挂上。”
于是,這枚八卦鏡就被古熹挂到了大門上。
太陽漸漸升高,古熹翻了翻廚房裏面的食材,撸起袖子打算揉個面做饅頭。
雖然顧不白沒有要她做飯打掃,但古熹從小幹活幹到大,已經習慣了做點事,不然她總有種寄人籬下的不适感。
她還沒習慣自個兒如今是金水流主人的這個身份。
古熹雖然外表看着柔弱,但是從小揉面,力氣其實挺大。
她忙活了一上午,蒸出了二十幾個白乎乎的大饅頭。
“午飯、晚飯……明天的飯也解決了……”古熹洗幹淨手,拿了個還熱乎的饅頭吃,頓時心滿意足。
她出了廚房,看了眼時辰,這都快中午了,顧不白和顧小白還沒起床?
她正猶豫着要不要去叫他們,就看到長生以飛一般的速度奔了過來。
長生速度太快,差點緊急剎車不及,撞到古熹。不過長生畢竟是個老司機了,最終有驚無險地停在了古熹面前,一臉谄媚地吐着舌頭看他。
古熹疑惑地咬了口饅頭:“怎麽了,長生?”
誰知,古熹做了這麽個動作後,長生眼裏的渴望更甚,甚至迫不及待地擡了擡前爪,張着嘴吐着舌頭,只差流下口水了。
“唔。”古熹歪了歪腦袋,“你想吃饅頭啊?”
說罷晃了晃手裏的饅頭。
長生等不及,催促般地“汪”了一聲。
“那就給你吃一個吧。”
古熹回到廚房,拿了個饅頭扔給長生。長生一口咬住,竟三下兩下就吃完了,吃完了意猶未盡,又擡起頭看向古熹。
自己做的饅頭這麽受歡迎,古熹很開心,于是又去拿了些,喂長生,順便也去喂了喂驢哥。
喂完後,顧不白和顧小白也起床了。
顧不白對于古熹主動做飯很滿意,只不過……
“姑娘啊,你這做饅頭的手藝是不錯,但是不用一次性做這麽多吧?這麽多,咱們幾個得吃幾天吶?”顧不白說,“以後做少點哈,每天吃一樣的多沒意思啊。”
古熹眨眨眼,說:“一次性做完,之後幾天都不用再做飯,不是很好嗎?我和我姑姑一起住的時候就這樣。”
顧小白已經拿了一個饅頭吃了起來,他點點頭,味道不錯。他說:“但是放久了味道就不一樣了,姑娘,現在天漸漸熱起來了,放久了還容易壞。”
“對哦。”古熹說,“天熱了是不太行。那以後我每次都做少一點吧。”
午飯後,顧不白開啓了小課堂,向古熹教授算命看相的一些基本知識。
“甲乙東方木,丙丁南方火,戊己中央土,庚辛西方金,壬癸北方水……”
“乾一,兌二,離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
“子藏癸水在其中,醜中癸辛己土同,寅藏甲木和丙戊……”
古熹頭昏腦漲地聽完時,已是傍晚了。她這才發現,顧小白不知什麽時候趴在桌上睡着了。
晚飯後,古熹洗了澡,如同昨晚一般開始洗衣服。
而同樣如同昨晚的情形一樣,當她準備曬衣服時,突然感到背後一陣陰涼,汗毛根根豎起。
不會吧?她驚恐地想,又有鬼?
這次,還沒等她轉過身去看個究竟,那鬼竟然自己飄到了她面前,瞪着一雙怨氣沖天的眼。
正是昨晚那鬼。
“啊——”
古熹大叫一聲,又被吓暈了。
暈倒之前,她想到了那鏡子。
鏡子呢?為什麽沒發揮作用?
難道顧不白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