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賺到了人生第一筆巨款的姑姑很興奮,特地出門買了肉啊魚的,晚上的時候做了一頓大餐。三人一驢一狗全都吃得撐了肚子。
飯後,他們各自拿了一張躺椅,躺在後院賞月看星星話白搭。
古熹先提出疑問:“不白,你前幾日出去,是、是……”
古熹偏頭想了想,想出一個詞:“……招生嗎?”
顧不白搖了搖扇子,“嗯哼”一聲,說道:“不然今天首富之女怎會上門?”
顧小白說:“姑姑,咱們現在剛開始,在為姑娘們排憂解難方面又沒什麽名氣,那肯定得主動去拉生意,賈小姐絕對是個能夠幫我們宣傳的好人選。”
古熹不解:“為什麽,就因為她是首富之女嗎?”
“賈家呢,從我爺爺那會兒起,就是金水流的老顧客了。”顧不白說,“這些年雖然金水流生意凋零,但是賈首富呢,想要買點什麽,也都是從我們這買的。”
“對,”顧小白說,“賈首富信任我們,賈小姐也信任我們,有需求就來光顧我們的生意。這樣的老顧客還有好幾個。不然啊,我和哥哥怕是早就餓死喽。”
古熹“哦”了一聲,點了下頭,說:“那曉婕幫我們宣傳之後,會有更多人來?”
“那是自然。”顧不白說,“賈小姐作為首富之女,認識不少貴族小姐,都是有錢的主,咱們呀,不怕沒生意喽。”
古熹又點了下頭:“那你這學費是怎麽算的呀?怎麽今兒半個時辰就收了曉婕一兩銀子,這也太貴了吧?”
顧不白白了她一眼,說:“那是賈小姐和她婢女十天的學習費用,每次半個時辰,一共五個時辰。”
顧小白在旁補充道:“收費是這樣的,每個人每次學半個時辰,五十文。賈小姐學十天,那就是五百文了,再加上她婢女,兩個人,就是一千文了。”
“半個時辰就五十文啊?”古熹想到自己今天真情實感地講了一堆“廢話”,驚道,“收這麽貴,會不會有人來砸店啊?”
顧不白恨鐵不成鋼地拿扇子敲了敲她的腦袋:“姑姑,學習無價。況且,咱們收的不算貴,你知道京中那些貴族子弟請的老師嗎?起碼得八十文半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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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熹來之前聽說京城有一種職業,專門給貴族子弟單獨輔導課業、武功,據說很賺錢,但是也沒料到這麽貴。頓時,她真的有了種京城寸土寸金的感覺。
“不白,”她喃喃說,“若不是碰到你們,我在京城肯定活不下去……”
亥時後,顧不白和顧小白起身,準備去睡了。
“對了,姑姑,”顧不白突然想起什麽,回過頭,說道,“我是不是忘了告訴你,亥時後不要開……”
顧不白話還沒說完,就見古熹慌慌張張地從大堂跑過來,邊跑邊喊着——
“鬼啊——鬼啊——有鬼啊——”
“啊——”
“砰”的一聲,古熹沒怎麽看路,被後院上的桌腳絆了一下,立即便往地上摔去。這一摔,她的身體因為慣性往前飛去,手臂也伸開了——
“哐當”一聲,顧不白随意放在架子上的一個木棍,以及架子上其他的籃子竹筐等,全都一個不穩,掉了下來。先是木棍砸到了古熹的後腦勺上,再是竹籃子罩到了她的腦袋上。
一陣響得破了音的“啊”之後,古熹再一次暈到在地。
顧不白看着古熹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身體,一陣無言。旁邊,顧小白不忍直視地捂住了眼,連連嘆氣。
顧不白擡頭,看到跟着古熹進來的一個鬼正大大方方地飄蕩在後院裏。透過這鬼,他看到金水流那扇被打開的大門,陰風從外卷起,卷進了屋裏。
“……大門,”顧不白冷靜地把剛才未完的話補完,“一開門必撲街。”
顧小白把古熹腦袋上的竹籃子拿掉,放回架子上,又把木棍撿了起來,在手上拎了拎,說:“哥哥,晚上這生意做嗎?”
金水流白天做人的生意,晚上做鬼的生意。
只不過顧不白天性懶癌,做生意全看心情。他們已經很久沒做過晚上的生意了。
“做。”顧不白被打擾了去睡覺的心情,困意全被古熹那一頓慘叫叫沒了,便搖着扇子重新在躺椅上坐了下來,問鬼,“說說你的訴求。”
鬼是個女鬼,長得也并不青面獠牙,甚至隐約還能看出幾分姿色。只不過她沒有腳,是飄在地面上的,身體也是半透明的,能透過她看到她後面的院子擺設。
女鬼表情凄苦,開口說道:“大人,我叫念雲,原是住在城西的一名女子。我丈夫早逝,家中有一六十老母,和一十歲幼兒。我辛辛苦苦賺錢養他們,但賺錢實在太難了啊!像我們婦道人家,也就是做點女工,或是進入大戶人家當下人,每日賺的錢實在是太少了……”
“那一日,我做了幾雙鞋子,到街上去賣,擺在我旁邊的是個賣首飾的大姐,被稱為神婆。據說是她賣的首飾很靈驗,比如求財珠子、心想事成吊墜、尋得有情郎發簪……那一日,她寶貝似的拿出一個吊墜,說能靠這個發財。”
“我好奇,就多嘴問了一句。神婆偷偷地告訴我,只要戴上這個吊墜,每日用油擦拭它,把它擦得油光發亮,然後挂在心口位置,用心口的溫度滋養着,那它會帶着你暴富。我聽了之後很心動,但又有點不信,便又再問了一句。那神婆說,你可以先付定金,等真的暴富之後,再來付剩下的錢。”
“我更心動了,又問她你不怕我拿了吊墜就跑掉嗎。神婆說不付完錢,即使暴富了也會一命嗚呼,無福享受,這是定在吊墜裏的規矩。當時我正在為錢發愁,因為我的孩子病了,而我沒什麽錢給他買好藥,于是,咬咬牙,我就用剩下所有的錢付了定金,拿了吊墜。”
女鬼的故事有點長,說得也很細致,顧不白雖然努力克制了,但仍聽得昏昏欲睡。他把扇子晃了晃,說:“你簡單點兒說,挑重點。”
然而女鬼似乎陷入了悲憤中,沒聽進顧不白的話,依舊長篇大論。
顧小白蹲在顧不白旁邊,托着腮,小聲地對顧不白說:“哥哥,聽了這麽半天,她還沒講到她究竟想要我們幹什麽啊……”
顧不白把扇子遮到他們倆面前,同樣小聲說:“我猜後來吊墜有問題,出事了,她怕是想要我們幫她向神婆讨回公道。”
顧小白點了下頭,按照事情發展,很有可能。
果然,吊墜有問題,出事了。
“我按照神婆教的方法,日日供奉着吊墜,它真的日益光亮,我很開心。一個月後,我突然預感我要發財了,就去了賭坊,果然,贏了很多錢。我一輩子都沒見過那麽多錢啊!那會兒我真是開心極了,覺得我的生活要變好了!接下來幾日,我便繼續在賭坊裏賭,但是——”
“——但是,天殺的!贏了三天後,我突然感到心髒一陣抽痛,然後便不省人事了!等我再醒來,我發現自己已經死了!我的魂魄無法再回到身體裏了!我看到我的老母親和兒子失聲痛哭,我看到他們沒錢買棺材,就草草把我的身體挖了個坑埋了……賭坊在我死後竟然把錢全都拿回去了……拿回去了啊……”
說到這裏,女鬼又怒又哭的,整個人瞬間扭曲了起來,身上陰氣更重,好像下一秒就要把自己撕裂。
顧不白搖了搖頭,低聲嘆氣道:“那吊墜裏恐怕……”
然而他還沒說完,就聽到女鬼厲聲道:“我要那神婆償命!我要那神婆償命啊!”
許是女鬼的聲音太尖利,暈到在地的古熹竟然動了動。
長生一直在旁端詳着古熹,見她一動,就立即撲上了上去,“汪”了一聲。
古熹被徹底叫醒了,她一睜眼,就看到了長生放大的臉,又是一吓,身體一側,差點又撞到架子上。
“吓死我了……”古熹喃喃道。
接着,她又瞬間瞪大了眼:“鬼啊……”
話落她翻了個白眼,眼看着又要暈去了。
“長生。”顧不白立即喊了一聲,扇子指了指古熹。
長生得令,一把跳到了古熹的身上,生生地把古熹從暈倒的邊緣拽了回來。
古熹捂着肚子起身,連略亂的衣衫和頭發也來不及理,就被顧小白帶到了椅子上坐下。
但是看着面前的鬼,她的神色依舊是驚恐的。
“姑姑放心,”顧小白善解人意地安撫道,“鬼不會傷害我們的。”
古熹苦笑了一下,心說,這都是什麽事兒啊……
女鬼沒把旁的人放在心上,她知道在場的這三個人中,只有顧不白真的能幫她。于是她對顧不白說:“大人,你可一定要幫我啊……”
顧不白淡定地點點頭:“你繼續說。”
這一說,卻說出了與預想完全不一樣的故事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