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古熹不是第一次見鬼,卻是第一次聽鬼說話。她全程顫顫巍巍,只差沒把雙腿盤到椅子上,縮成一團了。

當晚,顧不白聽完了女鬼的話後,就讓她先離去了。然後顧不白和顧小白便上樓去睡覺了。古熹緊随其後,緊緊地跟住他們,也上了樓,回了自己的房間。

然而,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着。

雖然還是初夏,氣溫并不高,但是當古熹整個把自己縮在被子裏的時候,熱意便一層一層地席卷而來。很快,她的後背便冒出了細密的汗。

但是她卻不敢把四肢伸出被子,她總感覺,那鬼還在附近,指不定什麽時候會冒出來。

她腦子裏閃過無數被鬼上身被鬼欺壓的兇險畫面,雙手握緊了胸前垂挂着的八卦鏡。

小小的鏡子仿佛有神秘的力量,極大地緩慰了古熹緊繃的神經。

迷迷糊糊中,她終于在天明前夕睡去。

然而沒過幾個時辰,她便被顧不白叫醒了。

“姑姑,姑姑,”房門被顧不白敲得“砰砰”直響,“快起來,我們去挖墳了。”

用被子捂住雙耳的古熹:“……”

對,差點忘了,昨晚顧不白答應了要幫那個女鬼,今兒他們要去找那個“神奇”的吊墜……

而這個吊墜,據女鬼所說,她親眼看到它随着她的肉身,被埋到了土裏。

顧不白還在外面敲門:“姑姑,聽到了嗎?起來了嗎?再不起我讓長生進去咬你啊。”

古熹:“……”

古熹一把掀開被子,騰地一下坐了起來,然後在翻身下床時,她一個用力過猛,撞到了床柱子,發出了“咚”的一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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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不白的聲音隔着門傳來:“起來了啊,那行,我和小白在樓下等你啊。”

古熹揉了揉被撞疼的腦袋,喃喃道:“怎麽從昨晚開始腦袋就一直受傷啊,可別撞傻了……唉,這兩天真是多災多難。”

早飯後,古熹、顧不白和顧小白三人出了門。

“不白,我們全都走開了,那萬一有姑娘來學習怎麽辦?”古熹雖然昨個兒才第一次講課,且才講了半個時辰,但身為一名老師的責任感卻上來了。

“放心。”顧不白說,“我先前在街道上散布過了,姑姑上午不授課,下午未時後才授課。”

顧小白問:“哥哥,出來前你算過卦嗎?此行一切順利嗎?”

“這點小事有什麽好算的。”顧不白說,“我親自出馬,還能有不順?”

顧小白把下巴往古熹的方向努了努:“姑姑也在呢。”

顧不白頓時沉默了。

姑姑……确實是個不定時炸/彈。

古熹自然聽到了他們說話,她默了默,說:“要不我回去?”

“不用。”顧不白說,“我也得教教你怎麽驅鬼捉鬼。”

古熹:“……”

古熹很想逃走了:“不白,這個就不用了吧?我講講課就能賺錢不是?鬼的錢就不賺了吧?”

“那可不行。”顧不白說,“咱們金水流從誕生開始,就白天做人的生意,晚上做鬼的生意,規矩不能破。”

古熹快要哭出來:“可是、可是我怕鬼啊……”

顧小白提供自己的經驗:“姑姑,看得多了,也就不怕了。”

顧不白卻不屑地瞥了她一眼,目光從她胸前的八卦鏡上瞟過,說:“你不是日夜戴着八卦鏡嗎?還怕什麽?鬼又不會近你的身。”

“可是,”古熹牙尖打顫,說道,“昨晚上鬼出現了啊……”

“可是鬼并沒有靠近你不是嗎?昨晚上那鬼,不是一直跟你保持三尺距離嗎?”顧不白說。

古熹一愣,顯然沒留意到這個細節。

“所以放寬心,只要你戴着這八卦鏡一天,鬼就不會靠近你三尺以內。”顧不白不想再說這話題,他擡頭看了眼天色,說,“時間不早了,咱們得加快速度了。”

于是三人不再說話,專心趕路。

顧小白很久沒走這麽多路了,走了一半就氣喘籲籲,他說:“哥哥,等回去後我們買輛馬車吧。”

顧不白也有點喘,這主要是女鬼念雲的老母親和兒子把她的屍體埋在了山頂,他們要爬山。至于他們為什麽要特地把屍體埋在山頂,女鬼卻不曉得。

“行,買馬車。”顧不白說。

山爬到一半,古熹更是直接坐下了。

“不行了,不白,小白,要不你們上去吧,我在這等你們……”古熹舔了舔有些發幹的唇,後悔怎麽忘了把驢牽出來。

顧不白又看了眼天色,也一屁股坐下,說:“咱們休息一刻鐘再走。”

“來得及嗎哥哥,姑姑下午能趕得及回去上課嗎?”顧小白嘴上雖這麽說,身體卻很實誠,同樣地一把坐到了一塊大石頭上,和顧不白背靠背。

“當然能。”顧不白掏出水壺,遞給顧小白,“咱們上去拿了吊墜就走。”

顧小白仰起頭,“咕嚕嚕”喝了一大口水,把水壺遞回給顧不白。

顧不白帶了兩個水壺,一個大的,一個小的,大的是他和顧小白喝的,小的是給古熹準備的。

雖然顧不白有時候嘴上嫌棄古熹,對她卻也算關心。

古熹感動不已,差點兒就忘了昨晚被顧不白叫住聽鬼說話這事。

三人在樹下陰涼處休息了好一會兒,恢複了些體力後,這才重新出發。

然而剛走沒兩步,一些碎石竟從山頂滾了下來。碎石從上往下滾,發出好大一陣聲響。其中有一塊差點還砸中古熹的腦袋,幸好顧小白拉了她一把。

古熹驚魂未定,拍着胸脯看了眼山頂,說:“這好端端的,為何會有石塊落下?”

顧不白掐了掐手指,說:“青天白日,碎石無故滾落,山頂必有異變。走,我們趕緊上去。”

三人恢複了些體力,爬山的速度快了不少,不到半個時辰便爬到了山頂。

然而,出現在他們眼前的,竟是一片狼藉。

古熹瞪大了眼,說道:“這是怎麽回事啊?”

顧小白看了看他們前面空出一個人形的坑以及周邊淩亂的泥土,說:“有人也來挖墳?比我們早?”

顧不白卻是蹲下了身,仔細打量起了地上的坑和泥土,而後招呼他們過來:“你們仔細看,這土像不像是被人從底下頂上來,然後扒拉開的?”

古熹本來也學他的樣子蹲下查看的,聞言一驚,差點一屁股坐到了泥土堆裏。她驚恐地說道:“詐、詐、詐屍?”

顧小白摸了摸下巴,沉思道:“确實有詐屍這一說法。但是爺爺以前說過,正常屍體不會詐,會詐的必有古怪。”

顧不白接道:“比如那塊吊墜。”

“吊墜呢?”顧小白環顧四周。他從旁邊大樹上掰下了一根樹枝,在泥土中翻了翻,沒見到吊墜的影子。

古熹抱緊自己的胳膊,身體控制不住地想發抖。雖然山頂陽光直射,暖融融的,但是她卻感受到了一股冷意,陰冷陰冷的。

顧不白從懷裏掏出一個法器,那是一塊圓形石頭樣的玩意兒。只見顧不白把這玩意兒在空中轉了一圈,就見原本灰色的表面變成了深灰。

顧不白的臉色頓時沉重了不少。

顧小白也收了一身的懶意,正經了不少,他低聲道:“是厲鬼嗎?”

顧不白點點頭:“這鬼的怨氣還挺深。”

古熹聽得稀裏糊塗:“什麽?怎麽就厲鬼了?”

顧不白指着手上那玩意兒說:“這是見鬼石,如果此地出現過厲鬼,那石頭的顏色就會變深,怨氣越重的鬼石頭的顏色就越深。”

古熹稍稍一細想,就大驚失色:“你不會是說,有個厲鬼占據了女鬼的屍體,從地底下爬出來,然後離開了吧?”

“姑姑,不笨嘛。”顧不白誇了一句,臉上卻沒什麽笑容。

接着他又掐着手指開始算卦。

這一次他算了好久,而後放下手,說道:“鬼往東南方而去,東南方是什麽?”

顧不白從小在京城大街小巷混,對于長安的方位爛熟于心。他稍稍想了一下,就說:“此山的東南方,正是女鬼念雲的家!”

昨晚上聽女鬼講她那故事時,也告知了自己生前家住何方。東南方有很多地方,但和女鬼念雲有關的地方,便只有一個。

“壞了!”顧不白立即往山下跑去,“走,咱們趕快過去!”

昨晚上他們從女鬼口中得知了她死後發生的另一些事。

事情并不如他們一開始猜測的那樣,女鬼過來找顧不白是請他幫忙向神婆報仇。女鬼的訴求另有其他。

那會兒她死後,還沒被埋進土裏時,她看到她的肉體在一個夜裏竟然站了起來,還重新睜開了眼。

“複活”的屍體連夜來到了神婆的家,趁神婆陷入熟睡時,一把捅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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