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夜空中不知從哪兒飄來一朵雲,恰恰飄到了月亮前面,遮擋住了本就不甚明亮的月光。後院瞬間又暗了幾度。

古熹吓了一跳,只覺得更為陰嗖嗖了。她自凳子上起身,弓起背,縮起身子,蹑手蹑腳地準備回房。

然而——

“姑姑。”顧不白涼涼的聲音響起,“去哪呢?”

後背投射過來的視線猶如針芒,古熹呵呵一笑,回頭道:“我去個茅房。”

古熹真去了茅房。

其實古熹自己也想不清楚,為什麽基本上顧不白讓她做什麽她就做什麽。明明如果她不想做,她可以拒絕,她不想去哪裏,可以不去。但是“挖墳”她去了,所謂的驅鬼她也照做了。還有什麽開相親小講堂纾解姑娘們的內心,大晚上的聽鬼說話……古熹不明白,自己怎麽會答應做這些事。

上完茅房後,古熹慢吞吞地回到了後院。

顧小白半閉着眼,似乎躺在躺椅上睡着了。顧不白低頭把玩着手裏的吊墜,長生乖巧地趴在他腳邊,打着瞌睡。她帶來的驢也安安靜靜地站着,見她看過來,腦袋小幅度地偏了偏,似乎在詢問她有什麽事。

亥時快過去了,除了遠處悠長而不甚清晰的“天幹物燥,小心燭火”外,天地間好似再沒什麽聲音了。

古熹靜悄悄地走到顧不白身邊,蹲下身,喊了聲“不白”,然後小聲說:“吊墜的事,不如咱們明晚再解決?”

顧不白動了動,把手裏的吊墜塞到她手裏,說:“今日事今日畢。”

吊墜染上了顧不白的掌心溫度,顯得溫潤異常。古熹摸在手裏,覺得還挺舒服。但是——

“不白,”古熹克制住驚叫,“我感覺……我感覺這裏面有股力量在往我身上擠!”

“嗯。”顧不白淡淡地說,“這就對了,是吊墜裏的鬼。”

古熹想把吊墜扔回給顧不白,但又不太敢,她想扔到地上,也不太敢。于是她皺着一張臉,委屈巴巴地問:“那、那我要怎麽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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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鬼從吊墜中趕出來,我教你。”顧不白說。

“趕、趕出來?”古熹猶豫着問道,“怎麽趕?”

顧不白指了指後院的架子,說:“上面有四把小旗子,你把它們拿出來,分別查到四個方位,喏,那裏、那裏、那裏和那裏。”

在顧不白的指揮下,古熹把這四把小旗子分別在後院四角插上了。

古熹問:“這樣就行了嗎?”

“當然——”顧不白拖長了語調,說,“行了。”

莫名地,在顧不白說完之後,古熹突然覺得,手裏的吊墜好像變重了,越來越重,越來越重,她的手漸漸朝地上垂去——

“不白!”她叫道,“他是不是聽到了我們說話啊?他是不是想壓死我啊?”

“姑姑,把吊墜摔碎!”

手裏吊墜的越來越重,古熹來不及思考,“啪”的一聲就把吊墜摔到了地上。吊墜立時便碎成了幾塊。

緊接着,有什麽虛無缥缈的東西從吊墜中飄出來,飄出來,慢慢地在她面前彙成一個人形。

鬼,現身了。

顧小白不知什麽時候睜開了眼,他看了那鬼一眼,說:“戾氣真重。”

長生也不知什麽時候睜開了眼,它全身的毛似乎都要豎起,尾巴夾在後腿中間,雙眼直直地瞪着那鬼,做出了個随時攻擊的姿勢,不善地“汪”了幾聲。

連棚子裏的驢——古熹看到,連驢哥也好似不安了起來,蹄子在地上刨了幾下,緊盯着那鬼在棚子裏轉了幾圈。

“啊——”

鬼突地發出了聲音,低而沉,冷而陰,她渾身上下的戾氣好像在這一聲“啊”中往外四射開去了。

“汪汪汪——”長生猛地沖到了鬼的面前,沖她狂叫了起來。

古熹分不清自己是蹲得腿麻了,還是吓得腿軟了,總之她站不起來了。她看着長生擋在她面前狂叫的模樣,突然很想哭。

嗚嗚……長生竟然這麽護着她,果然那些食物沒白喂……

“長生。”顧不白突地揚高了聲調,緊接着又沉了沉,“過來。”

長生又“汪”了一聲,但好像被顧不白的聲音安撫了,它雖然仍舊警惕着,但走回到了顧不白身邊。

正在這時——

顧小白置身事外一般地躺在躺椅上,重新閉上了眼,嘴唇卻一張一合,一個咒語般的內容從她嘴裏傾瀉而出。

古熹覺得心好像瞬間安寧了下來。

緊接着,在顧小白低柔而遼遠的嗓音中,那渾身戾氣的女鬼竟也慢慢平靜了下來。她的面容漸漸清晰。

古熹震驚地發現,這女鬼竟然長得很好看!

古熹覺得自己的審美是正常的,這女鬼的容貌即使以女子的眼光來看,也是令人驚豔的。她想到了曾看過的一種紅色的花,紅得妖嬈。

“姑娘,這裏是金水流,我是顧不白。”顧不白直截了當地說,“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麽要殺了神婆嗎?”

“神婆……神婆!”一聽到這兩個字,女鬼又激動了起來,似乎是怒極,渾身扭曲了起來。

古熹吓得一顫,擔心下一秒這鬼就過來殺光他們,于是緊緊捏住了胸前的八卦鏡,随時準備出擊。

她終于牢牢記住了顧不白先前說的話——八卦鏡正面照一照可以回避四面八方一切撲街的事物,背面照一照可以驅散各種鬼怪。

但顧不白不為所動,他接道:“對,神婆,你殺了她,為什麽?”

顧小白的嘴巴依舊一張一合,安撫人心的咒語好似綿綿不絕。

女鬼掙紮了一會兒,終于又再次平靜下來,說:“她害死了我。”

“這樣啊,”顧不白說,“那我猜一猜,你看看我說得對不對。”

“一天,你從神婆那買了一個首飾,神婆告訴你這首飾有什麽作用,我猜……和容貌有關吧?她又告訴了你怎麽供養這個首飾,你按照她的方法做,果然,你變漂亮了。但是這漂亮是以你的陽壽為代價的,于是陽壽耗盡了,你死了。你怨恨神婆,怨恨她讓你死了,于是你想殺了她。但是你被困在首飾裏出不去,怨恨逐漸加重,直到第二個人被騙,你的怨恨太大了,竟然在她死後沖出了首飾,占據了那人的身體。你如願以償地殺死了神婆。那首飾就是這個吊墜——我說得對嗎?”

顧不白指了指地上碎成幾塊的吊墜,眼前的女鬼在他說完這一番話後,反倒完全平靜了下來。

古熹心想,不白又猜對了……

良久後,女鬼才開口說道:“不錯,我怨恨她騙了我,沒告訴我變漂亮是以生命為代價的。我是喜歡那個男的,我是想讓自己便漂亮好讓他注意到我。戴了吊墜後,我成功了,他果然注意到了我,也喜歡上了我,我很開心,開心得要瘋了。但是沒過幾天,我就突然死了,死了啊……”

女鬼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自嘲道:“死了我要這麽好看的容貌有什麽用?我看到在我死後沒多久,他就娶了另一名女子,那女的沒我漂亮啊……早知道這樣,我又為什麽要變漂亮……我恨神婆不告訴我真相,我恨她要了我的命……本來該是我嫁給他啊!”

古熹忍不住替神婆辯解道:“或許神婆也不知道這吊墜會要你的命……”

“她怎麽會不知道?她賣的東西她能不知道?!”女鬼大吼道,“要不是她,我怎麽會死!要不是她,我現在早就嫁給他了!都是她害了我啊!”

顧不白搖了搖頭:“因果循環,神婆賣這些害人的東西,自有報應等着她。你殺了她,也自有報應等着你。”

說罷,顧不白從懷裏掏出一張手掌大小的長方形紙,紙上有奇怪的符號。只見他喃喃念了幾句什麽,便把紙往這女鬼身上送去——

“啊——”

女鬼好似痛苦地大叫了一聲,但緊接着又快速平靜了下來,身上的戾氣散去,神色安詳。

“姑姑,這是超度。”顧不白說,“讓她怨氣散了,去投胎吧。”

古熹“哦”了一聲,靜靜地聽着顧小白安撫人心的聲音,長生也再次趴回了地上。

忙活了一晚上,先後解決了兩個女鬼的事,顧不白累了。但是古熹還有一肚子疑問。

“小白,你剛才念的什麽啊?”

顧小白:“那是唱好嗎?我是唱出來的,姑姑,那是不動佛心咒。”

古熹:“哦哦,那我是不是也要學學……”

顧不白接道:“學,姑姑勤奮地都學起來。”

古熹:“……”

古熹問:“為什麽要插上旗子啊,那旗子有什麽作用啊?”

顧不白說:“那些旗子被我施了法,插上後就形成了一個結界,能讓鬼出來。”

古熹又“哦”了一聲。

顧不白打了個哈欠,問她:“還有什麽問題嗎?”

“不白,”古熹想了想,說道,“明天你再跟我講吊墜的事,好嗎?”

“嗯。”顧不白說,“等我教會了你,以後這種事你來。”

古熹:“……”

顧小白喝了口茶潤了潤喉嚨,經過古熹身邊時,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說:“姑姑,任重而道遠啊。”

古熹弱弱地問:“我能拒絕嗎……”

顧不白:“姑姑,我早看出來了,你內心其實躍躍欲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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