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黑燈的突然出現吓了高狀元和甄進士一跳。
倆人條件反射地往後一仰腦袋,動作之大,差點把椅子仰翻,幸好後面是牆壁。
高狀元比甄進士稍好些,只是把原本半睜的眼開大了些,放在腿上的手緊了緊。而甄進士,不僅把雙眼瞪得和銅鈴一般大,還雙手不受控制地一揮,把放在桌上的茶杯給揮到了地上,碎了個徹底。
幸好這茶杯裏沒茶,不然若是燙的茶水,怕是會燙傷人。
顧小白剛好這時進來,被這茶杯摔碎之聲一驚,差點被臺階絆倒。幸好他雙手及時穩住了,避免了人茶共摔的悲劇。
“黑燈。”顧不白聲音不高不低,卻自帶嚴厲,呵斥住了欲繼續說話的黑燈。
古熹頭疼不已。
有高狀元和甄進士就很亂了,現在還來個黑燈,真是……事情會如何發展還真不好說。
“這是什麽玩意兒啊?!”被吓之後的甄進士突然反應了過來,驚疑不定地叫了起來。
高狀元遲他一步,看上去也是驚魂未定,他顫了顫唇,問道:“這是鬼嗎?”
“什麽?這是鬼?!這為什麽會有鬼?!”甄進士抖了抖腿,看上去有種跳上椅子的沖動。
“這兒為什麽會有鬼?!”甄進士又重複了一遍,越叫越大聲,“你、你、你……你們這到底什麽店?!我要禀告聖上,封了你們的店!”
古熹:“……”
要封店,這就不能保持沉默了。
顧不白輕咳一聲,說:“兩位大人受驚了,先喝點茶鎮定鎮定。”
話落,顧小白立即繞過一地狼藉,重新擺上了兩只茶杯,倒了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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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大人,請用。”顧小白微微一笑,把茶壺放到桌上,走回了顧不白身旁。
甄進士立時拿起茶杯,大口大口地吹了幾下,也不管茶燙不燙口,就這麽灌了一杯下去。灌完這一杯茶後,他的呼吸似乎平穩了不少。
黑燈早在顧不白出聲的時候就縮回了古燈中。
甄進士稍稍好了些,又開始發難了:“你們店裏竟然養鬼?還險些把我和高兄吓死!不行,我得去禀告皇上!”
高狀元卻伸手攔住了他。
“甄兄,”高狀元的狀态比甄進士好多了,他說,“古姑娘和顧先生不是亂來之人,金水流裏有鬼,肯定有緣由的,我們不妨先聽聽他們怎麽說。”
“既然高兄都這麽說了,那我們就聽聽古姑娘和顧先生怎麽說。”甄進士明顯是聽高狀元的,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顧不白看了古熹一眼,那眼裏仿佛在說“你是老板,你來解釋”。
古熹深吸一口氣,按捺住把黑燈揍一頓的沖動,微笑着解釋道:“不好意思,是我這個做老板的沒管好店裏的夥計。”
“夥計?”高狀元疑惑地問道,“剛才那鬼是姑娘店裏的夥計?”
“不錯。”古熹說,“兩位大人也定有耳聞,前段時間我們幫熹王治好了他的病,這病因呀,就是這鬼。但是這鬼如今沒地方可去,便暫時先在店裏幫忙了。真是不好意思,沒管教好,剛才吓到了兩位大人。”
古熹和和氣氣說話的時候,顯得很是溫柔。甄進士挺吃這一套的,當下便說:“原來是這樣,我就說嘛,好好的一個店,怎麽會養鬼,果然是有緣由的。”
古熹心說,你剛才那反應,可不是相信有緣由的。
高狀元也說:“古姑娘和顧先生心善。”
聽這意思,好像是不打算追究了。
但緊接着,高狀元又說:“但是店裏有只鬼,總不是好事,古姑娘還是盡早讓他離去吧。”
古熹想問為什麽,但是嘴上卻應了聲“好的”。
于是,鬼燈出現的那一幕好像便不曾存在過似的,話題又回到了先前,高狀元和甄進士提的那個匪夷所思的請求。
顧不白說:“方法自然是有的。”
于是高狀元便問什麽方法。
顧不白神秘兮兮地說:“大人知道世上有種東西叫忘情丹吧?這不管是誰呢,只要吃下忘情丹,就能忘掉對一個人的感情。”
高狀元說:“一個人心中的感情肯定不是唯一,顧先生又如何能保證他吃下去之後一定能忘掉對某個特定之人的感情呢?”
顧不白的那把木扇不知從哪裏摸了出來,他“刷”地扇開,扇了扇,頗傲慢地說:“那自然就看小生的本事了。”
大堂通往後院的門是敞開的,從高狀元和甄進士坐着的地方,剛好便能看到放了煉丹爐的石頭房。高狀元的餘光往那邊瞟了瞟,又若無其事地收回,繼而說:“如此,那就靜候顧先生的好消息了。”
顧不白“刷”地一下收了木扇,搖了搖,說:“不好意思啊兩位大人,我們金水流向來的規矩是,先收定金,再辦事。”
甄進士和高狀元對視一眼,說:“行,那就先付定金吧。”
于是,在付了定金五十兩之後,高狀元和甄進士走了。
古熹莫名其妙,這倆人今天過來就是為這個?
古熹邊收拾地上的茶杯碎片,邊問顧不白:“不白,他們倆這是做什麽啊?我怎麽覺得他們腦袋有問題?”
“有問題,”顧小白說,“前一秒還一副非姑姑不娶的樣子,後一秒就說要對姑姑忘情。”
古熹:“……小白,不要提‘娶’啊‘情’啊這類字詞好嗎,姑姑頭疼。”
“好嘞,姑姑,”顧小白說,“我等着看這位甄大人吃了忘情丹後還想不想娶你。”
古熹:“……”
古熹無力地擺擺手,轉頭問顧不白:“這什麽什麽忘情丹,真的有?”
顧不白:“沒有啊。”
古熹:“……”
顧不白站到門口,看向煉丹爐前的水仙,說:“不過我們有仙女。”
仙女有幾分本事古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真是要瘋了。
要被高狀元和甄進士逼瘋了。
她不知道其他朝廷命官是否也這麽閑,總之在他們來找不白的第二天,竟然又來約她出去了,而且美其名曰就算以後當不成夫妻,也能當好朋友。
好什麽朋友啊,誰想和你們當好朋友啊。
然而古熹沒辦法,人家有官職,有點勢力,她鬥不過。
于是她應了他們再次的茶樓之約。
去的地方和上次的一模一樣,連高狀元自作主張給她點的茶,也一模一樣,甚至連聊天內容也——
很相似。
只不過上次說的是出生在十一月的人怎樣怎樣,今兒說到的卻是出生在七月的人怎樣怎樣。
高狀元侃侃而談——
“出生在夏天的人大多熱情,但是有個月份例外,那就是七月。七月出生的人簡直就是夏天出生中人的敗類,他們往往太過溫柔,整天做夢,不切實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幾年之前朝中有個姓方的禮部侍郎知道嗎?他就是出生在七月,每天笑眯眯地做着美夢,明明畫工很糟糕,卻妄想自己有天成為大畫師。呵,結果呢,有天工作上犯了個錯,被觊觎他職位的另一人盯上了,最終失了官職,窮困潦倒,遠離長安。”
“七月出生的姑娘呢,就更是敗類了。我接觸過不少這樣的姑娘,比如萬香樓的妙靈姑娘,整天扯什麽賣藝不賣身,總有一天會碰到一個好男人。你都在萬香樓了,還守身如玉?還妄想嫁給一個好男人?一個好男人怎麽會娶一個妓女?這不是做夢是什麽?”
高狀元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皮依舊是半斂着的,斜着看人,語氣極其不屑。這不屑是對出生于七月的人,而對于他自己說的這番話,卻是毋庸置疑的肯定。
……什麽玩意兒啊。古熹心想。她都忍不住想爆粗口了。
回去後古熹把高狀元講的這番話模仿給了顧不白三人,,顧小白一聽就撩起袖子,氣呼呼地說道:“我就是七月出生的,真是豈有此理——棍子呢?棍子呢?我要去揍暈他!”
顧不白搖了搖頭,沒阻止顧小白,小白也就嘴上說說,不會真的大晚上的跑去人家府裏打人。
不過顧不白說:“這位高狀元,真是令人大開眼界。我今個兒仔細看了看他的面相……唔……”
顧小白頓時來了精神,拍了拍顧不白,說:“哥哥別賣關子,快說快說!說點他的壞話!”
古熹和水仙也豎起了耳朵,準備仔細聽顧不白講話。
然而顧不白就講了兩句——
“我看這位高狀元,今年有個大劫。”
“這大劫啊,一個弄不好,他就要斷子絕孫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