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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着, 刑部衙役進門,從家中搜出銀票, 柳蘊随他們去了刑部,在牢裏待了一夜。
第二日開審,刑部尚書趙潛主審, 王之清當場承認受賄,刑部派人去拿冬葵上堂對質, 及至冬葵上堂,廢帝突然出現, 居于主位聽案子。
如今, 要做這場戲,只把縣衙及大牢翻修得闊氣許多, 充當刑部大堂牢獄即可,宋平水與工部一說, 工部匆匆去做了, 他回來禀告柳蘊, “已安排妥了。”
末了,想起當年情景,舔了舔唇, 壯着膽子提醒, “随煙,咱們能別像當年那樣什麽都不說麽?當年難熬是真的,可如今都過去了,咱們都長着一張嘴, 這嘴是用來說話的,若小夫人篡改了記憶,你就把話說開,有苦衷就說苦衷,哄一哄她,會好很多吧?還有,那時你們有了第一個孩子,正巧此時夫人也懷着身孕,等到來年,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來……随煙,過往的一切就真的過去了。”
天色昏昏,宋平水面上洋溢的是對以後圓滿日子的歡喜,連帶着他的這些話,像極了浮在天邊的絢爛晚霞,這般美好的暢想,誰也抵不住,柳蘊在這一瞬間揚了揚唇。
柳蘊一腳踏進宅子,雙手将冬葵塞入門裏,冬葵被按在椅子上動彈不得,她只是動彈不得,沒有半分要篡改記憶的樣子,偏偏到了這個時候,她十分尊重記憶,半分都不動它。
宋平水那些話很快被這個現實碾得粉碎,柳蘊唇角一垂,張了張嘴,遲遲發不出聲音來,當年他對宋平水說,休聽旁人胡言,是因為他信冬葵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自從入朝,他知道步履維艱,也曉得不知什麽時候一盆髒水就會潑下來,可他沒料到有人會用最令他難堪的手段對付他,他平生最厭惡錢財,一時間所有負面情緒漲在胸口,又無從發洩,只好逼着冬葵發洩。
冬葵的淚是他積壓在心頭的繁重壓力下的唯一慰藉。
房裏長久的沉默,冬葵像是故意不放過他,眼巴巴等着他開口,他擡袖輕柔地撫過冬葵的眉眼,頭次坦誠心跡,“柳冬葵,你不知道,我告訴你,刑部有上千種罪行,哪怕旁人誣我最無恥的一種都可以,唯獨受賄錢財這一條,我接受不了。”
這與當年不符,冬葵面上浮出慌亂神色,柳蘊忍得眸子都泛紅了,才舍得狠了心,說出當年的話,“柳冬葵,你便這麽愛財麽?”
冬葵的哭聲撕扯着他的心。
當年,逼得冬葵哭,分明是那麽的滿足愉悅,如今他只能俯着身子,狼狽不堪地聽着。
此時的冬葵一點分辨的機會都不給他,他連半句話都沒機會說,倘若當年他多說一聲,“你不哭,我撐不下去。”也不至于落到這般地步。
門外終于傳來了敲門聲,柳蘊緊緊抱了一下冬葵,這一下,恨不得将冬葵嵌入他的身體,然後逃一般推門出去,衣角閃過冬葵的手,冬葵慢慢地垂下了頭。
扮演衙役的人動作迅疾地搜出銀票,佯裝帶着柳蘊離開了。院子裏歸于沉寂,屋裏黑漆漆的,沒有一點光亮,全然瞧不出冬葵在屋裏是何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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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柳蘊在牢裏,只能一遍一遍地想冬葵如何度過這一切,只恨不能親眼瞧見。
今時今刻,他亦沒有機會親眼瞧見了。
他進這個門都進不得。
宋平水在門口抹了把臉,将宋夫人推過去,宋夫人如同當年一般來至門前,“冬葵,該用晚飯了。”
門裏傳來冬葵沙啞的回話,“我不餓。”
接下來,宋夫人如何勸,她都不出來,只得寬慰道:“你別擔心,柳大人得陛下器重,陛下定不會置之不理,說不定明日柳大人就回來了。”
門裏含糊地嗯了一聲,又傳來冬葵的疑惑,“可是風停了?”
這會兒本該寒風凜冽,呼呼地刮。
“沒,刮着呢。”宋夫人忙道。
暗衛們聽令,裹上冬衣,抱起冰塊,一一揮掌,刺骨的寒風呼嘯着奔湧在院子裏,宋平水扯着宋夫人走了,柳蘊在院中伶仃地站着。
顧頤等人躲在府門外。
崔時橋:“你這些手下太厲害了,凍得我不行,我想回家喝熱湯。”
顧頤:“給我一碗。”
“那大人?”崔時橋怕凍壞了柳蘊。
“你這會兒敢讓他喝湯,我喊你爹。”
“不了,養不起。”
及至天亮,柳蘊出了院裏,去了刑部大堂,宋平水等人布好一切了,刑部尚書趙潛在候着,柳蘊命顧頤去宮中帶廢帝,廢帝來後扯掉蒙着雙眼的輕紗,跨馬而上,同扮作衙役的人一起去帶冬葵。
天剛亮,長街之上的攤子紛紛支起,透出新年的喧嚣喜慶,起得早的人連背帶挎地買着年貨,一行人穿過長街,來至冬葵家前。
當年,廢帝帶着太子的赫赫威勢,一身尊貴地居于馬上,府門一開,走出一抹纖薄身形,駿馬緩至冬葵前,廢帝俯身一笑,“小夫人,果真是你。”
廢帝眼裏的笑,總有種陰冷淋濕之感,被這種視線攏着,冬葵不免心生害怕,退了一步,才認出廢帝是當年在沅江府衙門前能免她杖責的男人。
還未等她開口,廢帝翻身下馬,衣袖被寒風吹得飒飒作響,“看來小夫人不識得孤了?”
冬葵驚得張了張嘴,又見衆人對他畢恭畢敬,便是再愚鈍,也猜到了他的身份,匆忙俯身行禮,“多謝太子殿下當年的幫助。”被他虛扶一把,冬葵起了身,忍住後退的沖動問出了心中的疑惑,“太子殿下可是親自來拿我進刑部的?”
廢帝一時不答,冬葵不能貿然接話,她不懂什麽朝堂局勢,但柳蘊曾在她面前提過一句,“陛下與太子之間的嫌隙日益大了。”
既然如此,柳蘊一入朝得的是陛下器重,那與太子定然走得不近,她更不能貿然開口了,又不着痕跡地避開一些,
廢帝這時笑了一聲,“小夫人就當孤是來特意見你的吧。”
冬葵暗暗蹙眉,面上恭敬地回,“不知太子殿下有什麽吩咐?”
“這話問得令人生厭,你也不過是個長居宅中的小婦人,孤能要你做什麽?”廢帝一臉玩味地瞧着故作鎮定的女子,“孤來此,是想為小夫人解惑。”
聽得冬葵心中疑惑,無緣無故地來解惑?解什麽惑?身邊,廢帝出聲,“小夫人可知京中曾有一柳家?”
這話柳蘊似乎提過,冬葵掩下眸中吃驚,面上故作茫然,“什麽柳家?”
廢帝面上興致更濃,“看來,柳蘊還沒和你提過,當年京中的柳家滿族榮光,清清白白,後來卻因為貪了赈災銀子,落得個滿族盡亡。”他的笑聲在風中透出凜凜的寒意,“區區銀兩,就能潑得清白之身肮髒污穢,小夫人,素聞你極為愛財,定也知錢財的好處,但恐怕沒想過,這錢財也是折辱人的好手段吧。”旋即轉身,逼得冬葵連連後退,退至門板上,廢帝欺身過來,輕柔調子能咬死人,“柳蘊就是當年柳家唯一存活下來的人,他會不會還死在這等屈辱上?”
冬葵眸中盛滿了驚懼,輕顫着身子不知所措,柳蘊從未和她提過自己的身世,她一直認為柳蘊只是歸化縣的窮秀才,他也只能是,倘若柳蘊真是柳家幸存之人,舊案被翻,他難逃一死。
她很快鎮定下來,機敏地想,廢帝興許是在詐她,廢帝若真有證據,還用得着來找自己?他定然認為,自己與柳蘊成親多年,同床共枕,合該知道柳蘊的一切。
實際上,她一無所知。
如此想着,冬葵輕輕阖上眼,長而翹的睫毛一撲閃,淚就落了下來,她故作害怕的模樣,口中喊着,“太子殿下說的什麽?我聽不懂。”
眼角浸濕,楚楚動人,女人家的纖姿薄态顯露而出,廢帝眸色一暗,一瞬間撤回了身子,別過眼去,牙縫裏溢出一聲,“小夫人真是長大了。”
“帶她回衙門!”
正如當年,廢帝帶冬葵進了衙門,柳蘊掠了廢帝一眼,殺意毫不掩飾,幾人屏氣凝神,柳蘊旋身迎上冬葵,冬葵暫且将昨夜的痛苦抛之腦後,見他眉眼泛着青色,容色略微狼狽,張嘴就問,“他們對你上刑了?”
刑部:“……”
不,我們沒有,他那是凍的!
趙潛穿着冬衣從主位上下來,恐廢帝眼睛看不到,坐不上去,抖手扶了一把,等廢帝居于主位,他在下方坐下,開始審案。
因為王之清本身就為誣陷柳蘊而來,當時他認罪極快,又呈上物證,冬葵辯解,當時還有丫鬟,沒成想丫鬟臨陣倒戈,一口咬定冬葵收了。
冬葵頓時想明白,這滿堂的人,高高在上的太子,故作秉公處理的尚書,一心栽贓的王之清……
鐵了心的要往柳蘊身上潑髒水。
柳蘊将冬葵拽至身後,回身抹掉她臉上的淚,“哭什麽?昨夜是我不對,你豈會為了區區銀錢,陷我于不義?”
“為何不會?”廢帝在上面輕笑,“當年柳家,何等剛烈正義,不也為錢財屈服?柳蘊,這是事實,你承認麽?”
他一再在衆人面前折辱柳家,冬葵窺見柳蘊面上露出實難容忍之态,握緊她的手的手掌青筋爆出,眸中更是寒光乍現,恐怕這就要爆發,一瞬明了所有,揚聲一喊,“太子殿下,此事因我而起,既無人為我作證,”她轉身就往外走,“那我只好吊死在這刑部門口,以死明志了。”
作者有話要說: 十二點前還有一更。
感謝小天使們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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