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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鎮坐落于偏遠的小縣城,離國都不知道隔了多少條江河。
鎮子雖不大,卻生活安逸,鄰裏和睦,戰事更燒不到這邊。
蘇家鋪子的一枕忘,穆心坊的桃花酥,念與年的翡翠簪,芙蓉樓的一品宴,是芙蓉鎮四絕。
而蘇家鋪子只有兩人,管家和老板。
老板是蘇曦,管家是葉涼。
蘇老板最近瞧上了對門家的二少。
那二少李幕安,一表人才,一身儒雅,稱得上頂頂好的人。
二少家是藥傳之家,門匾懸挂,“李家藥坊”四個大字飄逸潇灑。
據說,這幾個字還是當今聖上親自書寫上去的。
這名聲一傳出去,絡繹不絕的客人慕名而來。倒也不負衆望,這二少的醫術的确精湛,二少李幕安的名聲也因此被一傳十,十傳百的名揚了出去。還上了當地一家書社編纂的《醫傳榜》,排名僅次醫聖慕容先生。
蘇曦為了能每天看見二少,特意起了個大早,梳妝打扮一番之後,便打開門,眼巴巴的等着那扇被二少打開的門,鋪子的管家,也必定會在旁邊好好嘲笑一番的,蘇曦也不生氣,仍笑眯眯的盯着對面那扇門。
但是,今兒她等了幾個時辰,對門的那扇門,仍紋絲不動。蘇曦有些低落,又枯坐了會,見對面仍沒有要打開的意思,就耷拉着頭,帶着滿腔失望而歸。
回了自家鋪子,蘇曦趴在櫃臺上,黑亮的眼珠,仍會抽空往對面飄去。
“別看了,”管家葉涼手指撥動着算盤,頭也不擡的道;“人二少昨兒出去就沒回來。”
“咦?”蘇曦驚訝的轉過頭來,道;“阿涼,你怎麽知道?”
“我看這芙蓉鎮就你一個不知道”葉涼停下來,繞過蘇曦,拿着一盞小燈,往後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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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曦連忙跟上,順手拿了桌上的賬本。
後院挺寬敞,蘇曦閑着無聊,種了些菜。夏季正好,想吃什麽,蘇曦順手從院子裏摘了,就拿給葉涼,葉涼這會倒不怎麽說什麽,每回都是炒上幾盤菜,再配上自釀的果酒。
後院有一間地窖。
葉涼點了燈,等着蘇曦跟上來之後,才拿着燈,踏着階梯往下走。
“阿涼,”蘇曦道:“二少去哪了啊?”
葉涼仔細的點清地窖裏的各類酒,又讓蘇曦把賬本拿過來,對了一遍。在地窖轉了轉,邊漫不經心的回答;“聽說去京城給一溫公主瞧病去了,半夜裏就被京城來的人給請走了。”
說完他轉頭看蘇曦,道;“昨晚那麽大的動靜,你不知道?”
蘇曦真不知道。
昨晚上她和鄰居桃色到鄰鎮看皮影戲去了。回來途中又碰巧看了新釀的酒擺在櫃臺,一時心癢,就拿了小半壇,在院子裏,就着桃色親手做的點心,喝了起來。
一喝上瘾,貪杯了。
于是,蘇曦就醉着睡過去了。
“啊,去京城了啊,”蘇曦語氣裏半是難過,半是欣慰,“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自家最好的酒還沒有拿給二少呢。想到這,她皺着眉頭,問自家管家;“阿涼,你說,二少,什麽時候才會回來呢?”
葉涼瞥了一眼面露難過的蘇曦。頓了一會,從一堆壇子中,挑了一個出來。
這壇子比較小,顏色和其他的也不一樣。
“這可是釀的最好的,”葉涼似笑非笑的看向蘇曦,緩緩道;“爺我今兒陪你喝一杯。”
後院還有一個小涼亭。
上面是蘇曦寫上去的,蘇家涼亭。字跡一般,葉涼當時看蘇曦寫上去的時候,正坐在亭子裏拿着筆,描繪出一幅山水圖。
蘇曦的行為,彼時,葉涼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
午後微風徐來,蟬鳴不止。
一方石桌,兩把石椅,一壺酒,一盤點心,兩人把酒言歡,頗有些江湖英雄氣概。
蘇曦難得見葉涼飲酒。葉涼的脾性即使是處了十幾年的蘇曦,也沒看透。
蘇曦喝了幾杯,就有些頭暈。她酒量淺,卻偏偏還喜歡。于是,葉涼就釀了幾壇果酒放在地窖裏。讓蘇曦解解饞。
“差不多就行了,”葉涼拿起剩下的半壺酒站起身,對着臉有些微紅的蘇曦道;“喝多傷身。”
蘇曦這會差不多已經醉了,她聽不清葉涼再說些什麽,只是看着葉涼傻笑不停。嘴裏喃喃不停。“二少……”
葉涼眉頭緊皺。仔細瞧了蘇曦好幾遍。最後,葉涼把剩下的酒全灌進了蘇曦肚裏。等蘇曦徹底的睡着了,才把人扶進屋裏。
葉涼這個管家,雖說面冷,但到底生了一副好面相,一襲黑發束起,身姿修長,着玄青色長袍,眼角眉梢都帶了些英氣,他生得好看,膚色也白淨,芙蓉鎮上對他上心的姑娘,從街頭可以排到街尾,面薄的姑娘,通常只是在蘇家鋪子裏買酒的時候,才大膽的偷瞄幾眼葉管家,比較大膽的,便明目張膽的對着葉管家表明心跡,順帶着還拿出了自己繡的荷包硬塞給人家。
要說起來的話,不得不提起翡翠簪的念與年,以及穆心坊的老板桃色這兩個姑娘,都是出色的美人胚,最重要的是,這兩個姑娘,仰慕的都是葉管家。
念與年的翡翠簪,已是一絕。何況念老板溫婉動人,又是才女,雖面薄了點,但每年往蘇家送去的簪子也都是仔細挑的上乘才送過去的,男款和女款兩套,男款的仔細看來,要比那女款的精細多了,可人家一番好意,葉涼收是收了 ,卻把男款的全數退回,還附贈了銀兩。
這意思就很明顯了,芙蓉鎮上的人惋惜,嘆息葉管家眼界也忒高了。
念與年倒也沒氣餒,後來和蘇老板商量,就拿簪子與蘇家的酒換。
這樣堅持了半年,葉涼仍是半點情誼都無。
念與年來一次,葉管家客客氣氣的喊一聲:“念老板。”
走了也不過是再平常不過的;“念老板,慢走。”
和許多來吃酒的人,一樣。
終是死了心。
有人向念老板提親,是京城裏太傅的公子,溫文有禮,英俊不凡。
念家人也勸,“緣分不可強求,與年,放下吧。”
這半年,風雨無阻,面不改色的念老板,終是哭倒在父親懷裏。
在遠嫁他鄉之前,念老板又來了一次蘇家鋪子。
葉涼還是那句“念老板”。
她坐下來,點了一壺一枕忘,邀請葉涼與她喝上一杯,也不枉她癡情半生。
終沒拂了人家美意。
兩人從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
酒還剩半杯。
葉涼開口了;“念老板珍重。”這一句,倒是情真意切。
念老板放下酒杯,眼眶蓄滿霧氣,“葉涼,我走了,就不會在回來了。有生之年,望你帶着你的心上人,來看一看我吧……”
念老板喜宴,十裏紅妝,醉芙蓉。
當日 ,蘇家鋪子的蘇老板,一曲《美人吟》倒讓芙蓉鎮上的人,開了眼界。
一曲方歇,喝彩聲不絕。
蘇老板卻淡淡的對葉管家說:“葉涼,你真是石頭心。”
念與年的那份情意算是徹底隕落。
但,穆心坊的桃色,卻是至今都歡喜着葉涼。
桃色為人豪爽,雖是無父無母,她一人也不見得多凄涼。江湖朋友交的多,五湖四海的,見了她,也都客客氣氣的喊一聲“穆老板。”
她的喜歡是埋在心裏的一堵牆。慢慢加厚,到最後,紋絲不動。
她是真欣賞葉涼,可只有葉涼,會讓她恐慌。
前有念與年,後有穆桃色。芙蓉鎮都誇葉涼好福氣。
只有桃色知道,這些都入不了他的眼。
穆桃色就算在怎麽喜歡葉涼,也是一分虧都吃不得的。她不會白送桃花酥,就算是親自做了送過去,也要在蘇家,喝上幾杯酒。
她想,她什麽都沒有,不能連最後的自尊,也沒了。
她不是念與年,死心,也不想連一個理由都沒有,就算葉涼是石頭心,她也想這石頭心,是她一人的。
“葉管家,”桃色笑意盈盈道;“喝酒了?”
穆桃色着淺綠色衣裙,挽起來的那部分頭發戴的是念與年最好的翡翠簪,不施粉黛,卻更明豔動人。
葉涼沒辯駁,點頭就想繞過她。
桃色不依不饒的跟上去,“這幾日聽到了些有趣的事,葉管家可愛聽?”
過了會,還是沒人回話。
桃色也不在意,自顧自的往下說;“聽說衍王行刺當今聖上,被收押關了起來呢。”
葉涼正在記賬的手,突然頓了下來。
寫了一半的字就這樣多了個黑點,葉涼看一眼桌上的字跡,擡手把那一頁撕了,毛筆也換了一個,等收拾好,才道;“穆老板倒是消息靈通。不過,這與我倒甚無關系。”
桃色偏過頭看他,日光隐沒,外頭的光線透過窗灑進來,連葉涼都被沾染了暖色。
“嗯,不過無聊拿來解解悶。原來葉管家不愛聽。”桃色轉了一圈沒發現蘇曦,問;“小曦呢?”
“醉了。”
桃色應了一聲,猜測出了大半個原因,笑道;“人都走了,醉了給誰看呢?”
說罷,挑了一張桌子,坐下來,道;“一壺一枕忘。”
倒還真希望,醉了之後,忘得幹幹淨淨,哪來這麽多煩心惱人之事。
蘇曦睜眼在床上躺了一會,才慢騰騰的起身穿衣。
二少去京城的消息,蘇曦醉了一次,醒來之後也沒覺得有多難過。她想,她的喜歡其實算不得喜歡。不過是想看看,為什麽這世間,會有這樣一個人,不染凡塵,不誤紅塵,一身淡然。
她看着外面夜色,忽然想起來,初見二少的情形。
去年夏季,芙蓉鎮上雨水較多,天氣沉悶,蘇曦身子弱些,因着這天氣,斷續斷續的病了好幾次,也不見好轉,葉涼直接把二少給請了過來,那是蘇曦第一次見名聲鵲起的二少,李幕安。
一襲白衣,面容溫和,儒雅至極。
“蘇老板多服幾服藥就沒什麽大礙了,”連聲音都如清泉般,攜帶而來。
也是那以後,她才開始漸漸關注起來二少。
可如今,那人,去了京城,她一輩子也不會去的地方。
蘇曦站起身,推開窗,外面濃黑,只有走廊的幾盞燈,發出瑩瑩光亮。
對面是葉涼的房間。
她隔着窗,看着那人投在窗子上模模糊糊的身影,伸出手,摸出一個輪廓。
嘴邊是淡淡笑意,大眼睛裏卻積滿淚水。
這才是她最想要一起到老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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