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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家鋪子今日迎來了幾位客人。

蘇曦卻差不多都認得一些,算得上他們家的常客,是沈門一派。

二男一女。

那女子姿容豔麗,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卻是江湖上的“綿刀笑”,沈一安。

刀法一絕,一刀封喉。

她左手邊的是沈清元,眉清目秀的,倒像是一個書生。

正對面的是沈夜,雖不如沈清元清秀,倒也一身儒雅。

這三人感情深厚,在江湖上也算家喻戶曉。

蘇曦給他們添些酒之後,就趴在櫃臺上,無所事事起來。一會抓了毛筆在葉涼的袖子上畫兩筆,一會,噼噼啪啪的打亂算盤,葉涼被纏的煩了,也不過是無奈的瞪她一眼,讓蘇曦老實一會。

玩了一會,蘇曦卻大大方方的端詳起葉涼來,日光偏進來一些,讓葉涼整個人沐浴在陽光裏,面容變得柔和起來,蘇曦想,這人真好看,做事的時候,也那麽好看。

大抵每個人心裏,都有一個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好看也好,難看也罷,卻每次見了,都歡喜。

蘇曦難得那麽安靜一會,葉涼看了她一眼,突覺乖巧的蘇老板,倒也挺招人歡喜。于是,他拿出一張宣紙,仔細的描繪一番,寥寥數筆,蘇老板的形象躍然紙上。

是安靜趴在桌子上的蘇曦。長發半鋪滿桌子,柔柔的往下垂,眉目溫暖,嘴角含笑。

“再來一壺一枕忘。”循着聲音望過去,是沈一安。

蘇曦連忙應了一聲。

“不愧是芙蓉鎮一絕,這一枕忘,倒也沒辱沒了名聲。”沈一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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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官喜歡就好,”蘇曦笑道;“趕明兒歡迎您再來。”

沈一安看了一眼窗外,沒回話。

蘇曦也不多說,添好酒就退回來。

“衍王,大抵活不長了吧?”沈一安晃動手中酒杯,波光浮動,酒香膩人。

蘇曦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沈清元聞聲看了一眼沈一安,冷哼一聲,道;“怎麽?還想着去救人家?別忘了上次誰關你進天牢的。要不是……”接下來的話,那人似不想再說,緘了口。

“大師兄,那些你說的我都忘了……”沈一安一飲而盡酒杯裏的酒,又看了一眼窗外,笑道;“我巴不得這人,死了也無一日安寧……”

這話一出口,沈清元的臉色到底緩和了下來。可沈夜卻搖搖頭,什麽也沒說。

蘇曦聽完,只覺心涼的厲害,她急忙跑到葉涼那邊,急切的開口,問;“阿涼,衍王被抓了嗎?”

葉涼回頭看她,把她拉近自己,沉聲道;“嗯。”

葉涼都承認了,那麽就不會有假,蘇曦更難受的厲害,眼裏浮了一層水光,她抓住葉涼的手臂,有些哽咽道;“我要去國都。”

葉涼看她一眼,沒回話,兩人之間靜了些許。

半晌,葉涼拉她往後院去,午後陽光耀眼,透過樹縫溜進來,這陽光有些毒辣,葉涼便拉着她進亭子裏去。

“阿涼。”蘇曦忍不住再次開口。

“我不會讓你去的,”葉涼認真的看着蘇曦,頓了頓,才低沉道:“你在這裏等我,我去。”

聽了這話,蘇曦更擔心,眼淚是真的忍不住了,她萬分不想這個樣子被葉涼看到,用袖子胡亂的擦了擦,可這眼淚就如斷了線的珠子,蘇曦急了,幹脆轉過身,悶悶的開口;“要去一起去,不然,……”她頓了頓,道“就算死了,我也不想一個人。”

葉涼聽了這話,心裏五味陳雜。

他斂了眉眼,大步繞到蘇曦面前,伸出手,慢慢的擦掉她的眼淚,柔聲道;“你等着我,好嗎?”

這聲音,太溫柔。蘇曦受不了,死命抓住他的手,張張嘴,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兩人才回了大堂,卻聽到了一聲大喝;“一安!為了那人,你連命也不要了?”

循着聲音望過去,卻是沈清元和沈一安雙方對峙着。

沈一安已走到了門外,低垂着頭,不知想些什麽,沒一會,手裏的綿刀笑,被她舞出最漂亮的招式,刀落,衣裙卻是被割掉了一大塊。

這一幕,別說沈清元他們,連蘇曦和葉涼都愣了。

這是要斷了所有……

果然,沈一安道;“大師兄,二師兄,就此別過吧。”

說完,轉身就要走。

倒還是沈夜快了一步,擋在沈一安面前,眸光深沉,“你就這樣不顧師門情誼?你被那人害的差點沒命,還想着去送命嗎?”

這沈一安沒回話,手裏的綿刀笑,被她抓的很緊。

“……你們就當我死了吧。”

話音落下來,沈清元和沈夜俱是愣了一愣。

沈清元臉色一下變得灰白,良久,咬牙切齒道:“……走吧,走了也好。免了我們還要辛苦一趟,跑到那國都,替你收屍!”

沈一安身子虛晃,站在門口定了定,最終,還是毫無猶豫的走了。

沈清元和沈夜眼看着沈一安走得決絕,雖是什麽也沒說,可心頭堵得厲害,也沒了心思繼續待下去,沒多久,兩人也走了。

蘇家鋪子頓時變得安靜下來。

蘇曦兩人雖有些不明所以,但總算是旁人之事,要算平常,蘇曦或許會上前打探,但是現在,他們兩人哪還有心思管的了旁人。

蘇曦都沒心思插手了,葉涼更不會。

等到了晚上,突然刮起大風,院子裏種的花花草草,被吹得東倒西歪。

蘇曦正惴惴不安,葉涼卻提着一壺酒,推門而入。

“我們來喝上一杯,如何?”

外面風聲潇潇,屋內燭火朦胧,葉涼這一笑,可謂傾城。

蘇曦按捺不住心思,想也不想脫口而出;“阿涼,我放心不下你。”

葉涼聽了這話,一愣。随即走到桌邊把酒壺放下,又把蘇曦拉到桌邊坐下,眸如星光,他摸摸蘇曦的腦袋,一手軟軟的觸感,忽而擁蘇曦入懷,蘇曦被吓了一跳,可這懷抱溫度,暖的燙人,蘇曦便安心的窩在他懷裏。

一時之間,兩人都安靜起來,聽着屋外風聲。

等風聲間歇,葉涼卻笑道;“來,阿曦,我們喝酒。”

順手斟滿了兩杯,端起了一杯,遞給蘇曦,蘇曦一晚上都心慌的厲害,神色不安的看着眼前人,哪有心思喝酒?

葉涼低頭看着這人,知道她什麽心思都藏不住。

他先飲盡杯中酒,又把另一杯酒放到了蘇曦唇邊,誘哄着她喝下去。

蘇曦剛想出聲,卻發現那酒杯又被葉涼放回了桌上,随即而來的卻是灼人呼吸的溫柔觸感。

葉涼在吻她。

蘇曦腦子一下炸開,完全不知自己該如何反應。

可卻如何也舍不得這滿腔溫柔,只好軟了心思,慢慢的配合他。

總怕這人,忽而就不見了。

也怕,這世間,不許他們白頭。

一吻方罷,葉涼擡手撫上蘇曦發紅的臉龐,眼裏俱是笑意,“阿曦,你等着我。我早已尋了住處,等我把衍王帶回來之後,咱們就去那,山長水闊,一生安穩,好不好?”

怎麽會不好?

蘇曦眼淚一下湧出來,她抱緊他,萬分舍不得。

這風聲早已停歇,夜色黑的發亮,帶了些肅殺。

蘇曦更不安了,她拽着葉涼,想開口,話還沒出口,就聽見了嘶啞的叫喚聲。

蘇曦臉色一下變得有些白,她央求道;“阿涼……”

整句話還沒吐出來,就看了從外面飛進來的一個接着一個的箭,那箭上還帶着火球。

蘇曦驚呼,去看葉涼,葉涼面色深沉,帶着蘇曦往房裏退去。

“是闵王的人。”

這箭火,愈來愈多,屋子插滿了箭,火把順帶着燒了起來。

“曦公主,末将來送你最後一程。”

從大門那處傳來的聲音,低沉,暗啞。随之,踱步而來一人,一身錦衣,腰間懸着一把寶劍。

這亂箭也停了一會。

“安誠。”葉涼護住蘇曦,往安全的地方去。

安誠是闵王坐下的猛将。戰場殺敵,功勳顯著。葉涼一直與他合不來,可以說,葉涼和很多人都合不來。這安誠卻是最為關系緊繃的。安誠看不慣葉涼整日裏作畫吟詩,葉涼自然看不慣那人一臉肅殺,滿嘴君臣道義。

“我今天還想看看,那個葉公子,可還是那個冷靜自持的葉公子。”安誠冷笑一聲,然後對着身旁一人低語幾句,卻見那人往外走去,再回來之時,手裏抓了一人 ,正是桃色。

蘇曦和葉涼都是一驚。

“桃色”蘇曦大喊。

穆桃色擡頭看了一眼他們,卻笑了;“你們身份之事,我比誰都看得明白。可是……”可是什麽,她倒沒說下去,嘆了口氣,換了話題,道:“我死了,就拜托二位,随便找了地方,埋了吧。”

說罷也不在看那二人。

她今晚過來打算是與葉涼商談去國都之事的,她滿心思的都是葉涼,想說給他聽,她都安排好了,許多江湖上的朋友也答應幫忙……可沒想,卻看到了不該看的一幕。

那兩人,原來已經許了心意了……

她渾渾噩噩的走出去,正巧碰到了緊趕而來的安城,被捉了個正着。

蘇曦哪能想到這一層,只覺得穆桃色的這番話,讓她心涼,“桃色,”

連喊幾遍,那人依舊把頭偏過去,看也不看一眼。

“你想要做什麽?”葉涼環住蘇曦,沉聲道。

卻見安誠哈哈大笑一聲,抓了桃色,極其深沉的眼眸就如這夜色一般帶着肅殺,手裏劍一動,哪只卻把桃色的半邊手臂給砍了下來……

“唔……”桃色疼的尖叫一聲,臉上血色全失,捂着手臂,冷汗浸透了全身,在地面蜷縮成一團。

“桃色!”蘇曦身子有些顫栗,滿心被絞的發痛,地面的鮮血,讓她呼吸一滞,她撲到在她身邊,顫抖的雙手,卻怎麽也不敢碰。

饒是葉涼,此時眼眶裏也有些痛苦神色。

葉涼……

桃色慢慢的睜開眼,她捂着還在流血不止的手臂,咬緊牙,卻還是,想看看那人一眼…

月色越發亮了,鮮血像曼陀羅花,在地面盛開。

滿院肅殺更重,安誠不再多說,抓了桃色退出去,就吩咐手下開始放箭……

蘇曦和葉涼成了甕中鼈,無處可逃。這箭如雨落到了院子裏,屋子不一會就燒了起來……

桃色早已昏了過去,這一番情形卻是無論如何也知曉不得了。

只見這火順着風燒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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