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短暫的五個字之後,電話挂斷。
宋書身體僵直在原地,愣了大約有五秒的時間,她回過神,眼神一顫,扔下挎包便轉身跑向電梯。
“秦情!”餘起笙急了,“你去哪兒?”
宋書在電梯裏按下天臺所在的最頂層,一邊用力反複地去按關門鍵,一邊看向閉合的梯門間餘起笙的身影:“對不起餘總——我必須得上去。”
餘起笙來不及回應,電梯已經關上了。一兩秒後,它緩緩向上運行。
電梯內,宋書拿着手機回撥方才的號碼,然而每一次聽到的都只有“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的電子女聲。
短短幾十秒的電梯,對于宋書來說就像是身在地獄一樣的煎熬難捱。
等到梯門打開的那一瞬間,她想要不想地跑出去。
Vio的頂層天臺是做成空中花園的格局,到處都是修剪整齊的灌木叢和漂亮的園林樹。
除了那些樹叢和灌木叢裏藏着零星的燈光,還有不遠處那架指示時間的血紅色的LED燈外,整個天臺上都只有昏黑的夜色和獵獵的風聲。
一道人影都看不清。
宋書慌了神,“秦樓——!”她快速轉着身體和目光,一邊跑一邊找過途經的每一個角落和空隙,“秦樓!!”
女人的聲音帶着瀕臨崩潰的壓抑。
“秦——”
宋書的聲音戛然一停。
她猛地扭頭看向天臺盡頭的某個方向,從那裏吹過來的風聲裏隐隐帶來熟悉的音樂聲——
“Why don't you lock me up with joy and kisses(你為何不用歡愉和親吻把我鎖住)?”
“Lock me up with love(用愛把我禁锢)?”
“me to your heart's desire(用你的欲望把我囚困)”
“I don't want you to stop(不要停駐)……”
宋書瞳孔猛地一縮。
她辨認出來了,這是她第一天到Vio的23層時,在那裏聽見的轟鳴過又停歇的樂聲。
宋書只感覺心髒都猛地縮緊了,她拔腿跑向天臺的盡頭。
“秦樓!!”
女人的聲音在風裏吹得喑啞力竭。
等她終于停住身,看見天臺矮牆上坐着的那道身影時,宋書的眼圈驀地通紅。
還好……還好不是最壞的結果。
宋書按着被冷冽的風撕得刺痛的嗓子和胸口,只覺得自己大概也快要瘋了,但現在還不行。
瘋也需要恣肆和自由,而她背負着太多太多,她沒有這樣的自由。
從九年前她醒來的那一刻起,她的生命就已經不是為自己活的了。
宋書撐着膝蓋把呼吸平複,然後慢慢直起身。
“秦樓,你先從那上面下來,我們好——”
“你來啦。”
背對着她的人突然開口,聲音裏帶着笑。
宋書頓了頓,“對,我來了。”
“你知道這首歌叫什麽嗎?”
“……不知道。”
“在國外的時候,你沒聽過?”
“沒有。”
“那我教你,它叫《Lock me up》,中文名就是,《鎖住我》。”
“……”
宋書不安地攥緊手,秦樓此時的情緒狀态太過平靜,這平靜比發瘋更叫她不安,她艱澀地張口:
“好,我記得了,我今晚回去就聽。現在你先從上面下來,到天臺裏面來。”
“到那裏面……做什麽呢?”秦樓突然笑了起來,他撐着那臺子,笑得前仰後合,在這23層的高樓邊緣搖搖欲墜。
只是那笑聲逐漸嘶啞、陰沉,到最後再次開口時已經猶如從胸腔裏硬生生撕出來的痛:“反正我的鎖都已經不見了,我還到那裏面做什麽呢?還不如……”
他撐着高臺,慢慢站起身。
背對着宋書,俯瞰着腳下燈火如流,秦樓嘴角咧開無聲的笑。
“秦樓!”
宋書的聲音終于也歇斯底裏。她手指都按不住地顫栗,幾次想上前卻生怕一不小心逼得那人做出更危險的姿勢。
“……”
聽見宋書明顯帶上哭腔的聲音。秦樓的笑停頓住。幾秒後,秦樓慢慢轉過身,看向站在天臺的空中花園前的女人。
背後23層高樓下寒風獵獵。
秦樓緩緩蹲下身,然後伸出手臂。
“過來。”
宋書這一次想都不敢再想,她快步跑過去,緊攥住那只手,然後狠狠地把人向自己的方向一拉。
“砰。”
一聲悶響後,兩人一起從空處撲進柔軟的人工草地。
宋書墊在下,仰面被摔上來的男人完全壓住。她方才嗆了幾口涼風,到現在真正地放松下來,終于壓不住咳嗽聲。宋書轉過頭,顧不得把壓在身上的男人推開,已經先咳得撕心裂肺了。
秦樓埋在她另一側的頸窩和長發間,聽着耳邊的脈搏跳動和急劇咳嗽的呼吸聲,生命的力量在這一刻那樣鮮活動人。沒有什麽比這更好地證明她的存在。
秦樓突然支起身,然後伸手扣住身下咳得鬓發缭亂的女人的下颌和頸。
宋書微怔,一邊壓着低咳一邊側回目光:“秦——咳咳——秦樓?”
“我想‘殺’了你。”
秦樓低下漆黑的眼,沒有任何征兆的,他這樣說。
宋書的理智大約還沒有從方才的驚魂裏鎮定回來,此時全憑本能的反應,“不行。”
“為什麽?”
“那樣犯法。”
“……”秦樓眼神動了動。幾秒後他勾勾嘴角,“那我也想。”
宋書微皺起眉。
她能感覺得到秦樓鉗制住她下颌和頸的手完全沒有用力,是連傷到她都不敢的力道,但秦樓的眼神和表情看起來又不像在開玩笑。
放任這瘋子獨自瘋了幾年,有些想法連她一時都捉摸不透了。
宋書正艱難地調動着驚魂甫定的理智竭力做出判斷和思考的時候,她看見眼前上方,秦樓不滿地開口:
“問我怎麽做。”
“?”
“問我,要怎麽做來‘殺’了你。”
“……”
考慮到身後不遠處就是天臺的盡頭,宋書已經決定在離開這裏之前對這個人百依百順,“你要怎麽做——”
話沒說完,瘋子嘴角勾起得逞的笑。
“這樣。”
随着話音一起落下的,是一個炙烈而滾燙的吻,連呼吸都不放過,像是要把她整個人都吞下去一樣。
那雙在整個過程中不曾閉上的墨黑的眼裏,滿藏着已經壓抑隐忍到猙獰的渴求和欲望。
宋書連分毫的掙紮餘地都沒有,被那人死死地按在人工草叢裏,放肆地親吻着。
到某一刻終于停下的時候,宋書真覺着自己方才已經聞到瀕死的腥氣了。
她壓着惱怒,剛轉回頭,就見面前陰影再次籠罩下來。
宋書幾乎心理陰影了,連忙偏開頭。
那人順勢俯到她耳邊,似乎是察覺了她方才本能躲避的動作,他在她耳邊恣肆又惡意地笑了起來。
“這一層是我的私人區域,只有我有這裏的監控錄像,我要把剛剛那一段剪輯下來,發給你未婚夫,讓他好好欣賞——這是回報你為了他踢我的那一腿。”
“——!”
宋書扭回頭,被吻得通紅的唇瓣氣得微抿起來,烏黑的眼瞳裏潤着漂亮的水色。
秦樓盯了幾秒,眼底的墨色又抹上重重的一筆。他咧開嘴笑起來。
“算了,我後悔了。這樣的錄像我應該留着,自己欣賞。”
宋書輕吸了口氣,讓自己保持鎮靜,“鬧夠了的話,起來吧。”
秦樓眼神一戾。
“夠?這怎麽夠,我不是說想‘殺’了你嗎?”
“你還想怎樣。”
“我想……”秦樓笑得更瘋了,他俯身到她耳邊,低語,“我們做到死吧,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瘋子說的,不是我(無辜.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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