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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這一筐桃子指不定都不夠賣的,您說是吧?老板您生意這麽好,鐵定是不夠賣的。”
香秀這話說的斬釘截鐵,好像真的看到了一樣,“我們收您三十文,不算貴吧?我估摸着啊,您至少能賣個六十文,您順帶的事兒,直接就賺了三十文。賣涼茶您還要燒水刷壺刷杯子呢,這可是省力多了。您說,是不?”
“是——阿不,你這個小婦人,說話繞來繞去,我都被你繞進去了。”茶寮老板拍着大腿,“哎呦,真是個會吆喝生意的。成了,我要了這一筐桃子,三十文就三十文,大不了我留着自己吃了。”
茶寮老板數了三十文大錢出來,賈志春幫着把桃子搬進了茶寮裏。
“你們啊以後就叫我老馮,我在這搭了茶寮幹了二十幾年了,我家就住在城門口。”
“哎,馮大爺,我們兩口子是山那頭的村子的,我姓賈,您叫我志春就行。這是我媳婦!”
賣掉了一筐多的桃子,兩個人的信心更足了,勁頭也更足了。
☆、進城
? “志春,你說進了城,我們這桃子怎麽賣?”香秀挑着輕飄飄的擔子,腳步也輕快了不少。
“我們先去看看,城裏肯定也有賣桃子的,咱們就照着那個價錢賣。要不,比他們低一些也行。但是,我估計是賣不上剛剛幾位大爺的價了,那些大爺都是出門的貴人,不在乎那幾個大錢,我們才得了這麽大的便宜。”賈志春比香秀清醒多了。
“這樣啊!那咱也不虧了,咱們這四十幾文錢早就賣回本兒了,咱就當是進城看稀罕去了!”香秀摸了摸胸口藏着的大錢,心中大定。
縣城比鎮上不同,青磚石塊堆成的城門,城門口有兩個穿着灰色士兵服的官兵看着城門。那城門說不上多巍峨,在香秀心裏也是高大的。賈志春抓了兩個桃子給官差,道了萬福,拉了香秀進了城門。
“志春,你咋白給他們兩個桃子呢?我看那兩桃子長得最好,說不得能賣上一個大錢呢!”香秀舍不得那兩個桃子,眼巴巴的望了半天,那兩個官差也沒給錢。
“給啥錢?咱們給兩桃子,兩位官爺高興了,才不會刁難咱們。”賈志春以前進過城,知道裏面的道道。挑着擔子進城賣東西的鄉下人,多多少少要孝敬孝敬他們。賈志春拉着香秀,左拐右拐去了城西的菜市場。
如今到的晚了些,早市已經稀稀落落沒幾個人了,不少人已經開始收攤準備回家了。正巧,可以在午市之前先找個好位置。賈志春看中了市場出口的位置,等到那邊的老漢走了,趕緊過去占了位置。
“呀,瞧這水靈靈的桃子!”隔壁攤子是個面色黑紅的大嬸,面前攤了一堆的草鞋,給兩口子稍微挪了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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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秀心下感激,趕緊拿了兩個桃子給大嬸,“大嬸,你嘗嘗這桃子,自家種的,可甜可水了!”
大嬸本不好意思,但是香秀跟賈志春堅持,就留下了兩個,一個自己啃着,一個要帶着回家給孫子吃。“你們是小兩口吧?現在來賣桃子,已經晚了,你們等一等,等到下半晌,人就多了。說不得,有那大戶人家的管事看中了,就全挑走了!”
可能是因為香秀兩個桃子的友善,也有可能是曹大嬸的熱情,兩個人很快就熟絡起來。大嬸夫家姓曹,是城外曹家村的,每天早上天不亮就擔着草鞋進城,每天賣掉幾雙,好歹能掙幾個錢貼補家用。
“沒有婆婆好,你日子好過哩!”曹大嬸一拍大腿,當着賈志春的面就誇誇其談。
“不是我說,我渾家就沒老娘,嫁過去自己當家作主過日子。同村嫁過來的姐妹,都被婆婆磋磨了好幾年,才算是有了好日子過。不然我咋出來呢,我媳婦膽子小,我在家都不敢大聲說話,我出來掙點錢貼補家用,也讓她自在些。”
香秀腼腆的笑笑,偷偷的看了看賈志春沒有生氣的樣子,才放下心來。
“怎麽,怕男人生氣?”曹大嬸低頭問香秀。
香秀微微點點頭,可不是麽!自己可是求着賈志春娶的呢,要不然自己早被陳二狗打死了。
曹大嬸笑而不語,再沒有說起這個話題。
等到下半晌的時候,人果然多起來。買菜的大姑娘小媳婦,大娘大嬸,好像約好了一般,熙熙攘攘的擠滿了整個胡同。
香秀守着的桃子也漸漸有人問津了,但是大家多是看的多,買的少。這個時候出來買菜的,大多是貪圖下半晌的菜便宜的,哪有這麽多的閑錢買桃子吃,只偶爾有幾個小媳婦花一文錢挑些桃子回去給孩子吃。
眼看着時間慢慢過去,太陽從胡同口漸漸的西沉,香秀的心都涼了——還有一筐子桃子沒賣掉呢!難不成,還要擔回去?
“快讓——快讓——”
香秀正犯愁的時候,前面的人群騷動,賈志春一個激靈,把香秀擋到了身後。
引起騷動的那人走到近前,曹大嬸才松了口氣,安撫小兩口道,“別擔心,是大戶人家的管事。說不得看上你家的桃子了,這些桃子都賣出去了,你們也好早些回去了。”
賈志春看了看來人,兩鬓斑白,抱着青灰的頭巾,後面兩個小厮兒跟着。
“趙管事,趙管事,您看看我家的菜,新鮮!剛從家拉來的!”
“趙管事,看看我家的雞,活蹦亂跳的,絕對好!”
“趙管事”
趙管事含笑一路走來,只顧着看看,沒心情搭理路邊的小販。其實趙管事心裏也犯愁,少年半年才回來一次,老太太高興壞了,今天的吃食一定要讓少爺滿意才是。但是,縣城畢竟是縣城,哪來這麽多的美味珍馐,一路走來,還不就是往常的那些東西。家裏的廚子也翻不出什麽新花樣了!
實在不行,只能去客來居叫上一桌酒席了。
趙管事思量再三,趕緊叫身邊的小厮兒去跟客來居的掌櫃打聲招呼。
“嘿,趙三叔,您看這桃子,可是水靈?”留下的那小厮兒拽了拽趙管事的衣服下擺,賈志春心裏一喜,趕緊拿了兩個桃子,在衣服上擦了擦。
“您嘗嘗,包您甜!”
趙管事自然不會嘗,那小厮兒都是咬了兩口,連連點頭。趙管事看那桃子确實新鮮,老太太年紀大了,擺着這粉嫩的桃子,心裏看着也歡喜,“送到趙府上,報我的名頭去拿支錢。”
賈志春跟香秀大喜,簡單的收拾了一下,趕緊擔着那桃子跟在趙管事後面。趙家是縣城的大戶人家,比黃家那樣的土地主,更是多了幾分氣派。賈志春帶着香秀從趙府的後門繞出來,小兩口高興壞了。
趙管事帶進來的人,又因為那桃子新鮮,管事娘子發話,賬房給了整整三十個大錢。
“咱們今天買兩斤白面,回去包白菜餃子吃。二奶奶牙口不好,也給她吃一頓細面。”香秀絮絮叨叨的說着。
“好,買!多買兩斤,喊上爹娘,還有小中,你兩個妹妹!呀,這樣兩斤白面可不行了,咱們多買點白面,可好!”
香秀心裏甜絲絲的,賈志春居然還記得老丈人一家。
兩個人高高興興的買了五斤白面,又去市場上割了二兩肥肉,挑着擔子家去。
經過茶寮的時候,馮大爺追了出來!
“志春,明日多加一筐桃子,明日是個好天氣,過路的客人肯定多。”
“成!”賈志春爽快答應。
回到村裏的時候,已經天快黑了,小村裏飄着晚飯的炊煙。二奶奶踩着小腳,忙活着收衣服。“二奶奶,咱們今天吃餃子!”香秀喜歡二奶奶,拉着她的手撒嬌。
白面買回來,香秀跟二奶奶忙着和面包餃子,二兩肥豬肉扔進鍋裏熬出油來,拌到白菜餡裏,那叫一個香。賈志春很快也叫了老丈人一家過來,村裏的人家都不怎麽富裕,平時都是雜糧面,像白面餃子,也是難得吃得上一頓。
何老三面色還是不善,抽了兩口煙,就拎了竹筐,幫着賈志春一起摘桃子去了。
這是小兩口商量好的,晚上就把桃子摘好了,一大早就出門去,趕在辰時前趕到城裏最好,還能趕上早市。
小中跟着姐夫後面攆着,也幫着挑桃子,“姐夫姐夫”叫的那個歡暢,賈志春心裏也被他叫的暖暖的。香秀娘小聲問,“香秀,你們今日咋買白面吃呢?志春說你們進城賣桃子去了?”
“嗯,城裏的桃子比咱們這金貴!那些人穿的漂漂亮亮的,給的錢也多!”香秀想起來今天那一堆大錢,好像看到了黃豆種子。
“難怪了!”香秀娘舒了口氣,“那你們也不能亂花錢呢!白面餃子逢年過節才吃得上。他二奶奶,咱們用雜糧面和一和吧?有白面吃就不錯了,哪能吃全白面那,太糟踐了。”香秀娘生得多,一家子的口糧都要她精打細算的,心裏盤算着這五斤白面,不免心疼。
“都聽親家的。”二奶奶自然同意。
這頓白面餃子,最後做成了三個樣子,一種是雜糧的,一種是雜糧摻白面的,一種是全白面的。一上桌,白面餃子就端在了二奶奶的面前,二奶奶是最大的長輩,大家都敬着她呢!
幾個孩子都吃上了白面摻雜面的餃子,雖然不如白面餃子白嫩細膩,但是有白面摻着,軟和了不少,更有豬油拌的白菜餡兒,也是香的很。只有香秀娘堅持要吃雜面餃子,“我愛吃雜面餃子,好吃,香哩!”
何老三黑着一張臉,把餃子碗跟香秀娘換了過來,幾個孩子看不見的地方,香秀娘偷偷的紅了眼。
“姐夫姐夫,城裏是不是有很多很多高頭大馬?”小中到底是個孩子,吃了一碗就飽了,拉着賈志春問這問那。
“是啊,那裏的姑娘臉上都是白白的紅紅的,跟咱們村上的不一樣。還有那些個衣裳,也漂亮極了”賈志春自小是個孩子王,跟小中說起來,那叫一個口若懸河。
“爹,我也想進城,看看新奇的姑娘,漂亮的衣裳!”何小中到底是個孩子,心裏癢癢的,一下子就被勾了起來。
何老三吃過了飯,坐在門口吧嗒吧嗒抽着煙,根本不睬他。
“等過年的時候,大哥拿了工錢,帶你趕集去,好不好?”何老三是個黑臉,不論對女兒了,對兒子都是沒有好臉色的。何大中知道爹肯定不會答應的,趕緊拉了小中哄着。
小孩子到底容易滿足,立馬就被何大中哄好了,高高興興的答應了,“那大哥要記得,我要吃酸酸甜甜的糖葫蘆,還要吃個大肉包。”
“好!”何大中才十二歲,在鎮上的鋪子裏當小夥計,雖然沒什麽工錢,但是好歹不用吃家裏的,喝家裏的了。在鎮上迎來送往的,見得多了,何大中也比村裏一般的孩子老成一些。
一頓飯吃的賓主相宜,香秀娘幫着收拾幹淨了碗筷,何大中已經帶着姐弟幾個家去了。何老三坐在門口的竹椅上跟賈志春聊家常。
“走了!”看着香秀娘出來,何老三拍了拍身上的土,磕了煙鬥裏的煙。
賈志春笑嘻嘻的站起來,送了一程。
“咱爹明天跟咱們進城去!”
“啊——”
☆、再見趙管事
? 一早,何老三果然來了。
昨晚上人多,摘的桃子也多,分了三副擔子,賈志春自然挑了最重的。有了何老三同行,小兩口也不敢說說笑笑的,頂多也就敢偷偷的眉目傳情。沒成想,一路悶頭走路,趕路倒是比昨日快了許多,到茶寮的時候剛過辰時。
卸了兩筐桃子,收了六十文錢,香秀心中大定。趕到城裏,這回也不用賈志春說話了,香秀趕緊挑了幾個又大又好的桃子給那守城門的士兵。
早市上的人不少,三個人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地方,最後還是遇到了曹大嬸,給他們挪了一小塊地方。
“早上城門一開,外面的人就湧進來了。等你們來找位子,那就白瞎啦!明日你們要是還來,大嬸給你們留個位子。”曹大嬸雖然攤子小,但是她浸淫小城地攤多年,早就知道怎麽才能挑到好位子。地方雖然小,但是不花錢,也算是熱鬧的地方。
曹大嬸的草鞋一文錢就能買兩雙,主要是費工夫。曹大嬸一邊賣草鞋,一邊跟香秀絮絮叨叨的,手上的功夫也不耽誤。草墊子,草鞋,草編的螞蚱,什麽都能做出來,偶爾有人帶着孩子買草鞋,曹大嬸也送個螞蚱給孩子。
何老三也不做聲,就坐在後面自己悶聲悶氣的抽煙鬥。
因為是大早上的,桃子比前一天好賣多了。來來往往不少都是大戶人家的管事,看中桃子新鮮,就買些回去;小康之家的大姑娘小媳婦偶爾也買些回去。香秀高興壞了,一遍一遍的摸着懷裏的大錢。
何老三忍不住拿煙鬥敲了香秀的手,“怕別人知道?這來來往往的都是人,你消停些!”
香秀偷偷的吐了吐舌頭,規規矩矩坐着,賈志春看的直笑。
趙管事帶着人來買菜的時候,賈志春眼疾手快,拿了幾個桃子塞過去,“趙管事,給您嘗嘗!”昨日多虧了趙管事,才能賣掉了那麽多的桃子,是要好好謝謝人家才是。
趙管事一看,竟然是昨日的小夫妻倆,也笑了。
“今日又來賣桃子了?”
“咱家自己種的桃子,也不多了,再賣個兩三日就沒了。”賈志春撓撓頭,賈家的桃林不大,收的桃子多,但是也禁不住接連賣了這麽多天了。
“我再買一筐,你給我送過去吧!直接跟着我走,到了府上去賬房領錢就是。”
“不是,這個真的就是給您嘗嘗的,不用買!”賈志春着急道,“咱不是為了多賣給您桃子,真的就是給您嘗嘗的,昨日多謝您了。還有兩位小哥,你們也嘗嘗。”說着就塞了兩個桃子給後面跟着的夥計。
趙管事看着笑了,是個實誠的人,其實,趙管事啥珍馐美味沒見過,只是感念賈志春一片赤誠,揚了揚手上的桃子,“明白啦!我嘗嘗,另外我還要一筐,是給咱主家買的,你送過去就成了。”
“哎!”
賈志春交代了香秀一番,也知道何老三在這,不會出什麽事兒,“爹,您跟香秀待着,哪兒都別去,我一會兒就回來!”
眼看着賈志春走遠了,香秀心裏歡喜極了——這個趙管事可是個好人哩,這回不知道能賣多少大錢。
“賣桃子喽,又大又甜的桃子!一文錢兩斤啦!”
香秀扯開嗓門叫賣起來,香秀嗓門大,沒嫁人的時候,小中在村口玩,香秀大喊一聲,小中就聽到回家了。早市上人聲鼎沸的,香秀的嗓子清麗,倒是沒被壓住,吸引了不少人來光顧生意。
賈志春不過一刻鐘的功夫就回來了,笑眯眯的把大錢都給了香秀,“大戶人家真有錢,給了賞錢呢!”
香秀摸了一把,的确不輕,悄悄的拿布包了,放到空竹筐裏。
“趙管事說,咱家的桃子好,以後只要有,就直接送到趙家的後門就行,會有人給咱們付錢的。要是沒有了,直接就跟收桃子的人說一聲。”
“這個趙管事真是個好人!”香秀呀一聲,高興壞了。但是家裏的桃子就這麽多,再說,已經到了季末,桃子快賣完了,這回小賺一筆,就有錢啦,能買些種子回去種地了。可是,接下來三個月的日子,那可就要喝西北風了。
香秀這麽一想,又慢慢不高興了。
“咱們的桃子要是能一直賣,那該多好啊!咱家肯定發財了!”
“小財迷!”
等賣完桃子,已經是下半晌了,香秀偷偷的數了數大錢,足足有兩百七十六個大錢,足足能買四十斤的種子了,能種兩畝地了。
家裏的桃子還能賣個兩回,加上之前存着的大錢,好像,五畝地的黃豆種子是不要擔心了。香秀悄悄的松了口氣,賈志春摸了一個大錢去買了一串糖葫蘆。
“你買這幹啥?”香秀氣的直跺腳,真是個敗家的爺們兒。“中看不中用,又吃不飽,只能甜甜嘴兒的東西,買了做啥?”
“給小中買的,這孩子惦記糖葫蘆呢!”賈志春笑嘻嘻的把糖葫蘆放到竹筐裏。
不少人家的黃豆已經種下了,在何老三的堅持下,去糧食行買了四十斤的黃豆家去。因為桃子都賣完了,早早的回去,還能種下去一些。
何老三是個出了名的鐵公雞,不近人情。不然也不會要把香秀賣給陳二狗做填房,香秀心裏有些不踏實。“志春,你說我爹是不是太奇怪了?”
“怎麽奇怪了?”
“他陪着我們進城。”
“嗯——”
“他催着我們買種子回去種地!”
“嗯——”
“明日還要跟着我們進城!”
“嗯——”
“我爹不是這麽好心的人啊!”香秀拽賈志春的衣角,心裏越想越不對勁。
“你爹跟你有仇啊?怎麽這麽說咱爹啊?”賈志春觑了香秀一眼,香秀頓時紅了臉,支支吾吾道,“我爹向來”
“我答應了爹,給家裏修房子呢!”
原來是這樣!
香秀心中大定。
何老三生的孩子多,如今一家人還是擠在三間瓦房裏,人多了,住的時間長了,房子就朽了。屋頂老是漏雨,何老三想修了好久了。
☆、第 9 章
? 初秋的早上,漸有寒氣,香秀裹了裹身上的外衣,覺得涼絲絲的。
因為何老三的幫忙,賣完了了桃子,那五畝地的黃豆也很快就種上了。香秀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兒,就是裹了髒衣服到河邊,順便來看一看出苗的黃豆。從一片葉子,到兩片葉子,漸漸的長起來了。
香秀從田埂上逛了一圈兒,繞到河邊。
因為天色還早,洗衣服的人不多,香秀随便找了個地方,放下了木盆,開始洗衣服。
“大姐,來洗衣裳啦?”說話的是香秀的二妹香梅,自從香秀出嫁了,香秀原本的活計就落到了二妹跟三妹的頭上。
“嗯!今兒你洗衣裳啊?香草在家做飯了?”香秀心疼妹子,手上的衣服擰幹淨了,就伸手把香梅盆裏的髒衣服拿了出來。
香秀沒出門的時候,這些活兒是不用香梅跟香草做的,什麽都是香秀做的妥妥帖帖的,她們只要好好的在家做針線就成了。
“嗯!大姐,娘讓我跟你說,家裏的柴火不夠了,爹不在家”
“我曉得了,今兒地裏沒活兒,我洗完衣裳就去打柴!”香秀的額上滲出一層薄汗,手上的洗衣棒揮得更帶勁兒了。
“香梅!你這孩子!你大姐都出嫁了,你怎麽還老惦記她給家裏幹活呢?”何老七家的林氏忍不住說道。
香梅嘟了嘴,不在意的撇了撇嘴,心裏嫌林氏多管閑事兒,“這不是我爹不在家麽,要是我爹在家,自然不會麻煩大姐了!”
“你爹不在家,你不能幹?你跟你三妹年紀也不小了,幹點活兒就要歇半天。今天飯糊了,明天菜鹹了的。你大姐像你這麽大的時候,打柴洗衣做飯,什麽都幹。你就不能幹了?”林氏嘆氣,老三家的香秀就是太能幹了,慣得下面的兩個妹妹不懂事兒。
“我娘說了找大姐的!”香梅不樂意了,梗着脖子道。
“你娘說的?你娘說的我找你娘去,真是不懂事兒!嫁出去的女兒還總是往家顧,被人看了不戳脊梁骨啊?”林氏是個管事兒的性子,說了要去找香秀娘,洗了衣裳就端了盆往何老三家院子裏去了。
香梅看了直跺腳,嘀嘀咕咕道,“七嬸真是鹹吃豆腐淡操心!”
何老三家的院門開了半扇,林氏直接推門進去,“三嫂,我來看你來啦!”
“哎!”
林氏進來,香秀娘正蹲在地上剁豬草,原本是香草幹的,但是香草顧得了做飯就顧不上剁豬草了。香秀娘心裏着急,但是也只是皺了眉頭,她不是個愛發脾氣的,只能自己手裏抓緊一點。
“呀,三嫂剁豬草哪?香草呢?”
“香草正做飯呢,大早上的過來有啥急事啊?”
林氏端着洗衣盆,打量了一下院子,明顯的淩亂,院子裏還散着幾根柴火,估計是搬柴火的時候掉下來的。“三嫂,也不是我做妯娌的挑是非,你怎麽讓香秀給家裏打柴啊?香秀再是咱何家的閨女,現在也是賈家的媳婦兒了,咱不能這麽幹事兒啊!”
“這不是沒法子麽,香秀他爹去了城裏幹活,家裏一個男勞力都沒有。我一個小腳,沒法子啊!”香秀娘急的直嘆氣,“她兩個妹妹真不是幹事兒的,一個洗衣服到現在還沒回來,一個做飯差點把房子燒了,做事情慢騰騰。我也急壞了,好在小中偶爾還能幫幫忙。”
林氏有什麽話,現在也被噎住了。
“我就是這麽一說,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要我說,誰都有第一回,你今兒就讓香梅跟着香秀去山上打柴去,就算是撿枯枝,也給撿回來。香秀能幹歸能幹,也不能欺負這孩子老實。我說句不好聽的,賈二奶奶可不一直都是好性子,以前她可是個潑辣的”
林氏說完就端着洗衣盆走了,自己家還有一堆事兒等着呢。
香秀娘狠着勁兒剁豬草,心裏越發的着急,也為香秀擔心。
“飯做好了沒?太陽都出來了,一個早飯要做一個時辰?”
廚房裏的香草忍不住打了個寒戰,沒脾氣的娘今兒好像憋着一股火兒呢?
何老三跟賈志春在城裏打短工,其實也就是碰碰運氣,偶爾有人家要修個房子,砌堵牆,何老三個賈志春也能幫幫忙,雖然不是正兒八經的手藝人,好歹也能打打下手,有時候還能自己動手。但是城裏等活兒的人多,三天裏得有兩天是歇着的。
爺兒倆大多數只能大眼瞪小眼。
但是在村裏人眼裏,賈志春算是出息了。
香秀每天經過村口的時候,偶爾能聽到。
“賈志春以前就是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現在算是出息了,到城裏找活兒幹去了。”
“啧啧,這男人啊,還是要娶媳婦!賈志春一娶媳婦兒,不就知道養家了?”
“那也要看娶什麽媳婦兒!你們看看,香秀能幹,賈志春去城裏幹活兒,香秀一個人種五畝地,那地裏收拾的幹淨,一根草都沒有。”
香秀的嘴角微微勾起,賈志春是有出息了。現在掙的錢雖然不多,但是養家算是夠了。
“這麽高興?聽別人誇你男人,就高興成這樣了?”王小草磕着瓜子兒,嗤笑一聲,“也沒看看自己長得什麽樣子,賈志春以前是窮,才娶了你這個黑鬼。他現在進了城,見到那些漂亮姑娘,咋能看上你了啊?”
“要你管!”香梅勾着香秀的胳膊,狠狠瞪了王小草一眼,“我大姐勤快能幹,咱們莊戶人家娶媳婦就要這樣的。難不成,要你這樣的?長得也不怎麽的,真當自己的大戶人家的太太了,一天天的光顧着嘴上了。昨天說李三叔家的小雲偷吃,前兒說”
香梅的嘴巴厲害,把王小草平常嘀嘀咕咕那些嚼舌頭的話倒出來,河邊洗衣裳的大姑娘小媳婦一半兒跟王小草急了眼。
“哼——就她這樣的,咱不跟她計較!大姐,咱們走!”香梅吐了吐舌頭,拉了香秀回家。
香秀點了點香梅的鼻子,“以後可不能這樣了!她說什麽你聽着就是了,這樣的人不要多攀扯!”
“我知道,這都是我平常偷偷聽得,平時我也不論人長短。”香梅嘻嘻笑着,壓低了聲音道,“這個女人就該吃些苦頭,我聽說了,她還要勾搭七叔家的亮子哥呢,被七嬸知道了,到唐家關了門罵了半天,唐家的人可沒臉了。敬仁哥都氣紅了眼。這些事兒真當別人不知道似的!”
香梅洗衣服慢,每天在河邊聽到的八卦也多,但是好在她不是個摻和話的。
香秀跟香梅在桃林分開,香秀穿過桃林,順便去看了看桃林裏辟出來的菜地,種了一大塊地的大白菜。冬天菜少,下雪之前割起來的大白菜能吃一個冬天。
香秀早在進城賣桃子的時候就思量好了。家裏沒有豬,過年也沒什麽豬肉,等到下雪前,割了白菜,去城裏好好的賣兩天,也多割些肉回來,好好過個年。
☆、第 10 章
? 自從賈志春進了城,賈二奶奶就搬到茅草屋來,跟香秀做伴。
秋種結束,趁着農閑,村裏的女人端着針線簸箕到處串門子聊天。香秀的針線不好,簡單的縫縫補補都做的針腳稀稀拉拉的,別說是繡花織布了。香秀每天上午去地裏侍弄那五畝地的黃豆,偶爾去山上打柴,三五日去一次集市賣柴火,剩下的時間就留在家裏跟二奶奶學針線。
當年,賈二奶奶的針線是出了名的好,就算是現在年紀大了,眼力不行了,一手好針線也沒落下。
“怪娘沒有好好教你針線,你好好跟二奶奶學學!”香秀娘經常這麽叮囑香秀。
香秀心裏也打定主意要好好跟二奶奶學學。
但是,香秀做慣農活的粗粝手指握着小小的針,渾身的勁兒就是使不上去。打柴、逮兔子,下地幹活,香秀都是一把好手,但就是做不好針線活兒。香秀喪氣的卷了卷手上的衣裳,有些喪氣。
“不學了不學了!二奶奶,我手腳笨,學不會!”
“別着急,做針線的哪有不學個十年八年的?你現在才剛剛開始,我們那時候都是從穿針撚線開始學起的,你這已經好多啦!”二奶奶一點兒也不着急,把香秀揉皺的衣服一點點展平,“你看,這針腳已經比以前好多了!以前像是蜈蚣,現在雖然針腳稀疏,好歹已經是一條線上了。熟能生巧,一年兩年做不好,三年五年總歸能做好了。二奶奶年紀大了,以後做衣服做鞋子還是要靠你呢,不然志春的衣裳可沒人做了。”
“二奶奶!”
香秀紅了眼,二奶奶年紀的确很大了,一頭銀發,做衣裳的時候都要眯着眼睛才能看得清楚。
“我會好好學的!”香秀嘀咕道。
“肯定能學好,你看,你納的鞋底多漂亮!以前我們做鞋,納鞋底是第一步,你這第一步很紮實,以後做鞋子也漂亮。下回,我教你做鞋幫子,要過年了,也給志春做雙棉鞋穿。”
香秀的衣裳做的不好,但是納的鞋底特別漂亮。納鞋底是力氣活兒,香秀有空的時候就幫着香梅納鞋底,所以她的鞋底做的特別漂亮。
三個月的日子就在香秀不斷縫縫補補,又拆掉,再縫縫補補的日子裏過去了。
河岸邊的荒地裏,飽滿的黃豆莢漸漸枯萎變黃了。田裏的水稻也漸漸的染上了黃色,等到村口的楓樹葉子染紅了夕陽,何老三跟賈志春回來了。
黃豆杆子上的葉子也落得差不多了。黃豆到了收割的季節,初秋的雨水多,收黃豆也要趁着好天趕緊收。
三天的陰雨結束,香秀就趕緊把打好的蘆葦簾子鋪在了屋前的土方上,留着放收割回來的黃豆杆子。
豆子飽滿,黃色的豆莢稍稍一碰就落在了地裏。賈志春搶着好天,也顧不得帶出來的根上全是潮濕的泥,直接就擔了往家送。香秀帶着小中忙着撿落下來的黃豆粒,剛剛掉下去的黃豆最好撿,等到踩到泥土裏去了,就撿不出來了。
香秀心裏提着一口氣,趕緊把地裏的黃豆收回去是正經,還要指着老天爺給兩個大太陽,把黃豆收到屋裏去才能安下心來。
五畝地的黃豆,就算是拔黃豆稈,賈志春的手都拔出了幾個皴裂的口子。
撿落下去的黃豆粒也是個精細活兒,香秀帶着小中撿了三四天,才算是撿完了。
“大姐,我乖吧,你跟姐夫說,下回還給我帶糖葫蘆吃。”賈志春喜歡給小中帶吃的,每回都帶糖葫蘆或者饴糖,所以小中跟大姐夫賈志春的關系最好。自家的黃豆不管,跑到香秀這邊來幫忙了。香梅拎了他好幾回,就是賴在香秀身邊不肯走。
“不用你姐說,下回姐夫一定給你帶!”賈志春揉着小中的腦袋,笑嘻嘻輕拍小中的腦袋。
賈志春跟何老三借了石磙回來壓地,門口的場上全部要狠狠的壓一遍,等到壓實了,才能做場地打黃豆。兩個大太陽曬下來,豆子輕輕一碰就噼裏啪啦往下落,香秀把豆杆都鋪到壓實的場地上,賈志春戴了草帽打黃豆。
黃豆剛剛收回屋裏,半夜秋風裹着秋雨就悄無聲息的把村子淋了個遍。
二奶奶倚着門框笑,“幸虧緊趕慢趕把黃豆趕出來了!”
這三個月的收獲全在這些黃豆裏了,是賈家過冬過年的指望。萬一趕上了秋雨,兩三日曬不幹就該要發芽了,三個月的收成就全泡了湯。
賈志春呼嚕呼嚕喝了一碗粥下去,忍不住伸手掩嘴打了個哈欠。出門兩個多月,就做了兩個多月的和尚,前幾日忙着收黃豆,也沒顧上,這不,昨晚一不小心就把持不住,一下子縱欲過度了。賈志春怕二奶奶說他荒唐,趕緊在二奶奶轉身之前瞪大了眼睛,裝精神。
“是啊——”
“還出去不?”二奶奶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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