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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慕禾等了半天,也沒感受到預想中雷霆萬鈞的怒火。眼前的尉淮不過支着頭,眸色不定的将她望着,“你現在就想到婚嫁上的事去了麽?這個我倒是沒想的。”
唔,原來是要耍流氓。
慕禾心中暗暗認定,搖着頭笑笑不說話了。
“你不用這樣笑,難不成你會對一個只有一點點喜歡的人談婚論嫁麽?”尉淮同樣笑着,面容明朗,聲音卻陰恻恻着,“還是成過婚,被人休了的。”
慕禾覺着他說的雖然是直白了些,但也有那麽幾分道理,微微一頓,”你說的對。”
尉淮本是想要嘲諷,殊不知慕禾卻照單全收,叫他心中反而哽塞起來,尴尬一陣後覺着抱歉,偏偏也拉不下面子來道歉,只得冷哼着偏開頭。
良久,”所以,只要我能娶你就成了麽?”
慕禾收拾着被他弄混的藥材,提點他,”我比你大六歲,即便是你不介意,你家族之人,怕也是不會同意的。“
尉淮回眸,見着慕禾又在撥弄那麽堆灰不溜秋的粉末,對他半點不上心的樣子就心煩。
洩憤的揮袖一掃,登時粉塵漫天,大多則被拂到了地下,沾染了塵土,怕是用不得了。少年微微昂着下巴,不容置否道,”同不同意都由我說了算,這幾日你哪裏都不要去,也不要去見亂七八糟的人,我過段時間就來接你。“
慕禾見藥材被毀得七七八八,也不惱火。以袖捂着口鼻,一手扇風,要祛除些粉塵的侵擾,短暫一遲疑,”唔,可我沒打算去梨鎮以外的地方。”
“那我來看你總行了吧!”少年鳳目圓睜,一副極惱火又極無奈、倘若她敢說一句不就要跳過來咬她一口的樣子。
慕禾心中一動,噗嗤的笑出聲,“尉淮,沒你這樣追姑娘的。”見他又要發火,忙笑,“我答應,答應就是,你到時候來看我吧。”
若非是年少,又怎得這些輕狂,枉顧對方的不情願也要執拗的在一起。
況且他們之間有多不合适,她說了他不聽,自然會有旁人代替了告訴他的。
尉淮不曉得慕禾心中的計量,恍似春暖花開,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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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館時隔半月的再度寧靜下來。
……
當夜,又下了一場大雪。
翌日起床之際,阿貍興奮的笑聲把慕禾從床上震起來。
大抵是尉淮這個克星走了,他發自內心的開心,往醫館送了早膳之後便拉着慕禾要堆雪人。
慕禾呵欠連連,又冷戰陣陣,只是實在不好拂了小孩的笑臉,內心幾近崩潰的移步去了堆積皚皚白雪的前院。
小竹今個沒去茶館,店有夥計看着,也不至于離不得人。這麽冷的天,她若是不将門前的雪掃一掃,她家那畏寒至極的小姐定當是不會掃的。
清晨人聲素靜,巷中空寂,遠遠的傳來馬蹄聲響,噠噠噠的愈漸臨近,頗有幾分韻律。
小竹掃雪忙得擡不起頭,直待那車馬經過門前在臨院頓下,才将将的移眸瞧見那長長一隊的車馬皆拖着家裏用具,停在臨院門口。短暫錯愕之後旋即喜上眉梢,趕忙回望了眼院中蹲在雪地,同阿貍的正兒八經、有商有量堆着雪人的慕禾,虛虛的掩了下門,走上前笑着攔了下瞧着像是管事的人。
“蘇大人終于是打算搬過來了麽?還是只有老夫人過來?”小竹激動得臉頰都緋紅着。
她早前勸慕禾将這間離鎮上有些距離的別院盤下,就是因為打聽到臨院正是蘇大人的地産之一。據說是蘇老夫人嫌鎮上吵,才會買下此僻靜之所。
可她們在這住了近一年有餘,卻遲遲沒能等到蘇太守搬過來。如今,如今終于是給她等到了麽!
那管家生得極面慈,也不介懷小竹言語中的唐突,微微拱了拱手,和煦道,”大人道不久就會去府上拜訪的。“
小竹歡喜地在袖中握了下拳,這才想起行為中唐突,往後退了一步,歉然道,”那好那好,冒昧打擾了。“
管家正要還禮,一擡眸眸光落在小竹的身後,不由便彎了身,低下頭,恭恭敬敬喚了一聲,”大人。”
小竹以為是蘇瑜到了,忙回身預備行禮,然眸光一掃落在來者身上,來不及颔首,便是所有的血液盡數逆流,連呼吸都不暢了一瞬。
“溫,溫大人?!”
……
堆雪人是件頗容易引起争端的事,主要是因為其極具創造性。
阿貍要堆個傳統意義上的雪人,将一個圓身子一個圓腦袋,兩個粗糙的球往上面一摞,便讓慕禾負責精雕細琢,弄出個娃娃的樣子來,還是得有鼻子有嘴的那種。
慕禾嘴角動了動,無言了半晌。而後當真就湊上去,一雙手在雪球上拍來拍去,沒一陣便朝阿貍呵呵一笑,示意大功告成了。
阿貍明顯有點意料之外,踮起腳尖試圖越過慕禾的肩頭去看看成果,”好了嗎?怎麽是圓圓的葫蘆?娃娃呢?”
慕禾拍拍手起身後迅速将冰冷的手捂進暖袖中,回身幾步抱起暖呼呼的阿貍,走上臺階将他放到幹淨些的地方站着,才氣定神閑的解釋,“哦,娃娃在葫蘆裏呢。”
“……”
慕禾滿意的看着阿貍眼中掩飾不住的震驚與不可置信、站在那陷入狂喜的模樣,沒想到這個年紀的孩子竟還能如此的好哄,實在是天真可愛極了。低首拍拍自個身上的雪,正預備收拾收拾回屋去暖和暖和,虛掩的院門忽而被人從外頭扣了扣,發出“篤篤篤”清脆的聲響。
慕禾張了張嘴,還未來得及應聲,木門便猛然被人從外推開。
小竹瘦弱的身子率先擠了進來,雙手張開攔在門口,結巴的撒着慌,”溫,溫大人是來找誰的?這家的主人現下并不在家。“
那又驚又懼,漲紅了一張臉的模樣,分明是攢了果敢的呵斥,卻因面對溫珩那樣淺淡出塵的笑意而無法道出一句唐突的話來。
結結巴巴撒出來的慌也有點遲了,洞開的院門正對着積雪的庭院,溫珩又比小竹要高出許多,庭院之景早一覽無遺,謊言不攻而破。
慕禾伴着阿貍站在臺階上,作為被小竹戰戰兢兢守護着的人,在看清了這一詭異的局勢後,反倒是不适時宜的默了默,良久才不慌不忙的招呼,“唔,小竹,莫要無禮。”頓一下,忽而又想起什麽,“讓溫大人進來坐吧。”
雖然慕禾不曾想過溫珩會主動過來,但畢竟昨天是見過了的,知曉他是因公事恰好才到了梨鎮。既然如此,貿然将人拒之門外倒顯得奇怪了。
小竹聽到慕禾開口,臉色煞白的退開了。
溫珩朝她微微一笑,才入了門。舉步閑雅,面含溫和從容的微笑,”我将将搬到臨院,便想來打聲招呼,并不曾想是阿禾你住在這。”
阿貍還是第一次見到溫珩,小孩本是興致勃勃的圍着葫蘆雪人打轉,回眸不期然的瞥見溫珩,也不知是認生害羞還是如何,小步跑了過來躲進小竹的身後,緊緊的拉住她的袖子。
慕禾點點頭,差了小竹去泡茶,阿貍亦跟着退下。
見着那一大一小的兩人走遠,慕禾将溫珩請進屋後便自然而然的虛掩了門,轉身妥帖地将兩只手都捂在暖袖中才面對着身側的溫珩,連聲調也變了幾分的随意,幹脆問道,“有什麽事?”
溫珩前一刻方入門,正一眼打量前廳的陳設,聽得慕禾開口才移眸過來,唇角尚有笑意,眨眨眼頗為無辜道,“為何突然問這個?”
慕禾對他這個表情深感熟悉,本以為時隔兩年可以再無感觸,卻在那一剎那心底劃過數種情緒,百般複雜之後實在很難說明還能餘下個怎樣的滋味。
慕禾本是習武之人,聽力也比得旁人好上不少。方才她聽見結隊的車馬到了臨院,溫珩獨有輕淺閑緩的腳步随行而來,連家門都沒入,徑直便到了她家門口。說是來拜訪鄰居,手中卻一點象征性的東西都沒有帶來。尋常不拘小節的人也就罷了,溫珩久居官場,自然不會刻意如此。
可等她遣開了人,他卻反倒是裝起糊塗來,這便是叫人有些想不通了。
慕禾随手朝溫珩比了坐,自道多言後也不再多問,移步靠上鋪了絨毯的椅子。
前院兩株寒梅兀自盛開,冷冷的香透過窗子漫進屋內,在兩者間一瞬的安寧之中,流轉着別樣的柔和。
慕禾捂着暖袖,只當尋常的直面着溫珩。既然他不願開門見山,她也只有陪着客套寒暄了。
小竹終于泡好茶推門進來,小心的打量了慕禾的臉色,在上過茶後便退到了她身側。
慕禾端起一盞茶暖手,氤氲的水汽帶着暖暖的茶香在空中散開,”聽聞臨院曾是蘇大人的府邸,想來溫大人同他頗有幾分交情的。”抿上一口茶水,見溫珩不過淺淺一笑并未反駁,心中便才真正緩緩落定這個結論。又不想将話題說得太叫人不好接口,緊接着道,“既然是鄰居,我們自當會改日再拜訪的,如今梅花正好,小戶人家拿不出什麽上臺面的禮物,不曉得溫大人可喜歡食梅花糕?”
“阿禾親手做的麽?”溫珩淺笑着問,滿室盈盈和諧的氣氛中,再看不出半點過往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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